第48章 同人不同命,有爹娘撐腰的孩子了不起
不等她把話說完, 喻青嫣已經沖了進去。
入目的是兩條鐵凳,秋霜和夏蘭被人用繩子綁在凳上, 正被人用悶棍打, 背上都洇開了一片血跡。
宋含婷便端坐在她們跟前,甚至還捧着一盞茶,淡淡道:“倒是兩條忠心的狗, 只可惜你們那主子早便抛下你們跑沒影了,也沒有機會看見你們為她這般受苦受難的模樣。”
喻青嫣盯着她們, 腦中卻驟然浮現出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場景來, 也是這般被人圍着,瘦弱的小姑娘被押在鐵棍之下, 瑟縮得像只綿羊, 細聲細氣地小聲哀求着。
“嫣姐姐……”
“嫣姐姐救我……”
她的腦袋開裂般發疼, 臉上的血色盡失,冷汗涔涔, 幾乎透不過氣來。
倒是宋含婷眼尖, 一眼在人群中認出了她,高聲冷笑道:“文嫣表妹,這麽遲才回來, 我還以為你不告而別了呢。”
喻青嫣狠狠地攥了一把手心, 勉強讓自己從疼痛中回過神來,她眯起那雙好看的柳葉眼,歪頭笑道:“倒是不知道表姐忽然來訪,又有何貴幹, 難不成又苦悶如何讨陸寺正歡心, 特地來明月園散心嗎?”
“你……”宋含婷被她當場戳到了痛處, 當即柳眉倒豎地站起來。她這幾日确是為了陸秦雲的事想破了頭, 他不來大學士府,她便尋到了他的府上去。沒想到他外出辦公去了,人沒尋到,倒是撞上了喻青荷那個潑辣的外宅婦。
直到現在宋含婷都還心有餘悸,她從未見過如此既無禮又胡攪蠻纏的人,若是以後真的嫁給了陸秦雲,怕是第一個要直面的就是這個外宅婦,為此她焦心了好幾日都未曾睡好。
如今她瞧着燈火下喻青嫣的臉,越看越覺得與喻青荷頗為相似,沒來由地從肚子裏冒出一股火來。
“別以為府中的下人稱你一句小姐,就真把自己當個小姐了,”宋含婷踱步走到她的身側,伸手鉗住她的下巴,對這張臉簡直恨得牙癢癢,“沒有人也沒見過真正的宋文嫣長什麽模樣,誰知道你是不是哪裏來的野貨,冒充我宋家的人。”
喻青嫣面無表情地撇開臉:“表姐這話倒說錯了,說着認定我此生非我不娶的人,不正是你的親弟弟宋文柏麽?我若是假冒,他又怎會認不出?”
“宋府所有人都知道,文柏十五歲被接回汴京便害了一場大病,把之前許多前塵往事都忘了。若非你帶着那塊定情玉佩忽然出現,他又怎會記起與你的婚約。”
若非從宋含婷嘴中親口聽見,這些舊事喻青嫣還當真不知道,她愣了一下,總算理解了為何宋文柏當初那麽執拗地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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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這幾日,她對宋文柏的态度一直都不算太好,甚至為了擺脫他的糾纏,還說了許多對他來說極為殘忍的狠話。相比對方對她一如既往的堅定,她倒是有些翻臉無情。
宋含婷見她良久不語,還以為是心虛了,神情越發得意了幾分,步步緊逼地詢問:“怎麽?沒話說了?承認了?”
喻青嫣沉默不語地望向還在鐵凳上的的秋霜和夏蘭,她們的神色委頓,眼中卻不見絲毫怨怼,依然擔心地看着她。夏蘭甚至還有氣無力地沖她眨了眨眼。
她的心頭一滞,輕吸了一口氣,重新擡眼對上宋含婷的眼睛:“即便如此,也并沒有物件能證明我不是宋文嫣,名義上來說,我依然還是宋府的表小姐,你如此做派,不怕外頭人議論你苛待族妹嗎?”
“我可沒有苛待你,”宋含婷低眸看了看自己修得晶瑩幹淨的指甲,“只不過是出手懲治幾個不知好歹的家仆罷了。”
她眼波一轉,沖着秋霜和夏蘭身邊的兩個小厮使了個眼色:“誰讓你們停下的,繼續打。”
那倆小厮立馬依命照辦,手中的木棍如同雨點一般毫不猶豫地落到秋霜和夏蘭的身上。
“停!別打了!我讓你們停下!”喻青嫣焦急地喝令道。
可惜在場的人大部分都是宋含婷帶來的,壓根不會聽她的話。
宋含婷氣定神閑地重新回到凳子前準備坐下:“別白費勁了文嫣表妹,他們是不會聽你的,與其氣壞了身子,倒不如和我一起坐下來,看看這場好……”
話還沒說完,她感覺自己的頭發被人用力扯了一把,整個人站立不住地往地上歪去。一片天旋地轉,摻雜着下人們嘈雜錯愕的驚叫聲,眼前景物輪轉,最後定格在喻青嫣近在咫尺的臉上。
喻青嫣整個人跨坐在她的身上,面不改色地伸手給了她一掌。她下手絲毫未留餘力,還未反應過來的宋含婷被她打得臉一偏,臉頰和頭皮一起火辣辣地泛着生疼。
等到第二個巴掌落下時,宋含婷終于清醒過來到底發生了何事,她尖叫了一聲,以一副和喻青嫣拼了的架勢,整個人翻身坐起,也是同樣的一拳揮在了她的胸口。
兩人再一次扭打在一塊。
圍觀的衆人也全然沒想到會是這副場面,紛紛上前來拉架。喻青嫣眸中亮得驚人,死死地扯着宋含婷的頭發沒撒手,把她疼得幾乎五官扭曲。
但她自己也沒讨到什麽便宜,混亂中手被宋含婷抓住狠狠地咬了一口,她扯得越狠,她便咬得愈深,到最後幾乎都痛得失去了知覺。
這場鬧劇鬧到最後,還是宋時清被驚動了,帶着人匆匆趕到了明月園來,這才止息。
宋含婷渾身衣衫淩亂,披頭散發,臉頰紅腫,嘴角也破了,脖子上被掐了個紅紅的指印,怎麽看怎麽狼狽,正坐在一旁哭。
喻青嫣也粗粗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虎口都快被咬穿了,血流如注,她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絲,撕下自己的內襯,簡單地做了一下包紮。
“怎麽回事?”宋時清看到宋含婷這副模樣,臉色鐵青,沉聲呵斥身旁的下人,“沒用的廢物,你們這麽多人,怎麽看護的小姐,難道任由她被人打?”
“還有你,” 宋時清怒氣沖天地指着宋含婷,“你身為一個名門閨秀,你看看自己現在什麽樣子!”
宋含婷委屈極了,眼睛哭得通紅:“爹爹,不是女兒先動的手!是表妹她……”
“好了,不要說了!”宋時清壓根聽不進她的解釋,“你們幾個,把小姐帶回院子裏去,上點藥,從今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踏出房門一步。”
“爹爹!”
宋含婷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人一把架起來,頭也不回地帶出了明月園。
解決完了宋含婷,宋時清終于将目光落在了喻青嫣身上。
她同樣是周身狼狽,卻不像宋含婷那樣哭天搶地的,還能夠泰然自若地站起身來,拍了拍方才滾落在身上的塵土。
宋時清看人時眉毛習慣性地皺起來,居高臨下地負着手,眼神沉沉地看着她,“方才是你打了婷兒?”
他的氣勢迫人,不像是來主持公道的,倒像是有意在她面前施壓。喻青嫣卻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的視線,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答:“是。她要打死我的婢女,我攔不了她,只能夠出此下策。”
“那你可知,手足阋牆,目無尊長,已是觸犯了我宋氏的家規?”
喻青嫣面不改色:“願聽憑舅舅處罰。”
“好,既是如此,那我便罰你今晚跪一晚祠堂,好好反省反省今日犯下的錯誤,你可認罰?”
同樣是打架,宋含婷不過被斥罵兩句,回到自己的院子裏繼續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卻要去跪祠堂,真是同人不同命,有爹娘撐腰的孩子了不起。
喻青嫣眼中偷偷泛起一絲淚光,很快又被自己逼了回去,她雙手交握舉過頭頂,聲音沉靜,不卑不亢:“文嫣領罰。”
夜半亥時,層雲出岫,月光照射在地面上,死一般的清寂。
夜晚的祠堂格外冰冷,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刁難,地面雖空曠,能坐的地方卻只有一塊小小的蒲團。喻青嫣将身子靠坐在祠臺邊,感覺腦袋傳來一陣頭重腳輕。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摸了半晌也沒覺察出什麽溫度,倒是渾身怕冷得很,叫她的牙齒也有些輕微地打戰。
喻青嫣蜷起身子将自己抱得緊了些,阖着眼睛強迫自己睡過去,然而事與願違,她不僅沒睡着,腦中還不斷閃過幾個零星的錯亂片段,令她一時間分辨不出到底是置身現實還是夢境。
太奇怪了……
為什麽夢裏會出現這麽多陌生的面孔,無關乎宋含婷,無關乎宋文柏,甚至無關乎她自己,只有一雙接着一雙的眼睛在望着她,或是含着深情或是帶着憐惜或是淺淡似水。
喻青嫣伸手去握,卻只觸摸到了虛空。她在這幾雙眼睛的瞳中看到了倒映出的她自己,那一刻,像是有什麽堅固的東西被打碎了,刺得她腦仁生疼。
喻青嫣被腦中的劇痛刺激地清醒過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棂直直地照射在她的眼皮上,刺得她重新閉上了眼睛。
昨日睡了一晚上祠堂,又幾乎是粒米未進,她的面色極其憔悴,幾乎是滿臉蒼白倦容。
喻青嫣撐着身子,忍着手上的劇痛使自己站了起來。
她腳步虛扶地推開祠堂的大門,還未走出兩步,就見迎面走過來了極為熟悉的一人。
那人頭顱高昂,穿着不俗,正是宋含婷身邊的婵娟。或許是因為昨日因為她的緣故被宋時清責罵了一番,同喻青嫣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公事公辦的不耐煩。
“小姐傷勢不輕,今日陸寺正會來府上做客,小姐特地讓我來轉告文嫣姑娘一句,若是想讓府上的大夫給你那兩個丫鬟看病,就乖乖地替她去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