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場，連成一個圓環。群仙會武便在此地舉行，人山人海，有不少前來觀瞻的凡客。
群仙會武第一日。清檀師兄告訴我們須三人一組參加鬥武，目前正處于尋找隊友，磨合階段，我的打算是和洛蓁、樓聽瀾一組，但今日一早去敲了樓師弟的房門，竟沒有回應。
樓師弟不知所蹤，洛蓁被兩位師弟帶走了，我摸不着頭腦，剛一進鬥武場，迎面走來兩位同門，我的心一陣咯噔，暗叫不好，卻無處遁形。
“霜師姐，聽說你沒有隊友，你看我們如何？”甄靈師弟一臉谄媚的笑，旁邊的師妹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
我怔怔道：“誰、誰跟你們說的？”我想偷個懶都被發現了，這沒天理啊！
“當然是洛師姐。”甄靈笑道，“她和風師兄、穆師弟正在丁地做準備呢。”
“這樣啊……”我暗暗一嘆，目光瞄到那名膽怯的師妹，她叫什麽來着……
“卿九，快來和霜師姐說說。”甄靈低聲道，拉了她一把。
卿九在我面前有點畏縮，目光飛速地掃了我一眼，低下頭來：“霜師姐好。”
我感覺他們的修為不過七階入境，雖然算得上上三階，參加鬥武還是太懸。七階以後的修煉寸步難行，堪比天梯，越是往上越是難爬，據說七階大成到圓滿所要花的時間比小成至大成要多十倍，并且因人而異，後面根本難以想象。
門中年輕一輩的翹楚，如流翼師兄、溫師姐、清檀師兄這般的奇才，聽說已然突破到八階，皇汐和蘇銀也不在話下，他們經歷比較豐富一些，甚至更加厲害一些。
我的修為比不過以上這些人，很難分得清孰高孰低，我只能衡量比我修為低的人的修為高低，這是七階之後覺悟的能力。
反正不是正式的隊伍，我便答應了和甄靈師弟、卿九師妹一起參加鬥武，我們去找鬥武場中間的仙府錄事做登記，然後等待安排。
九個鬥武場分別稱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誰也不知道會被安排在哪一個場地。上場前，我和甄靈卿九簡單地聊了一下，若是遇上實力相當的對手，可使用五行相克的方法對戰；若是實力相差太多，由我來打頭陣。
我們意見達成了一致，這時判官點到我們的名字，與對面的名字一道喊了出來。我們第一場的對手，竟是雲上仙府的人。
進行比試的場地在丙地，待我們上場時，對方早已在上面等候。
對面一位綠衣的女子站在中間，左邊是個手持玉尺的紅衣少年，右邊是個紫衣青年。
我記不住他們的名字，這三人中修為最高的竟是那位紅衣的少年，其他兩位不相上下，甄靈師弟他們大概能應付一下。
雲上仙府的人大多神态倨傲，對面三人見到我們固然不慌不忙，眼底露出一絲不屑。
我們處于對方的地盤，底下大多是懸龍城的人，吶喊助氣的聲音遠遠地蓋過了我們的風頭。
開場準備時，我轉臉看甄靈師弟和卿九師妹，皆是一臉的不安。
“鎮定鎮定。”我鼓勵道，“不用怕，看在第一場的份上，我打頭陣。”
甄靈苦笑道：“霜師姐，看你的樣子我就無法安心了。”旁邊卿九師妹投來擔憂的眼神。
我一時無語，原來在師弟師妹眼中，我是個這麽搞笑的人嗎？我表情嚴肅起來，心說不能在後輩面前丢了氣勢，目光炯炯地瞪着對面的三個，後者紛紛被我激怒。我仿佛能預見被集火的景象了。
鑼聲一響，比試開始。
我們齊齊禦劍上空，開始周旋。
對面的綠衣女子率先出了手，我暗暗一喜，迎面而上，與之糾纏在一起。
紅衣少年竟是對卿九師妹出了手，看來他打算先解決掉最弱的，與紫衣男子相視一眼，後者向甄靈師弟發起了攻擊。
這是一場亂鬥，根本說不上是鬥法。
眼看着移影氣劍擊中了綠衣女子，我頭也不回地掠去援助卿九師妹，與紅衣少年打在一起。綠衣女子正欲追來，移影氣劍驟效，捂着胸口落在地面。趁着綠衣女子在調息，正在與紅衣少年打鬥的我準備速戰速決，誰知甄靈師弟突然撞了過來，我在空中一個趔趄，被紅衣少年的氣劍擊中！
甄靈師弟是被紫衣男子推過來的，怕是早有預謀，我挽起甄靈師弟，發現他也受了傷，而且比我的重。
“你還好嗎？”我悄悄對甄靈耳語。
甄靈點了點頭：“還行……霜師姐怎麽樣？”
“不就吃了一道氣劍……嗎！”我正說着，胸口一陣痛，忍不住皺了皺眉。
“霜師姐？”甄靈緊張地盯着我。
我壓住翻湧的氣血，沉聲道：“沒事。”目光搜索着卿九的身影，發現她正被綠衣女子逼到了一旁，他們動作真快！
“卿九師妹！她受了傷，你先溜着她！”在我的指示下甄靈突然大喊道，綠衣女子一怔，卿九一個激靈，騰空而起。我扶額，再度無語，我都跟他說了些什麽。
紅衣少年和紫衣男子夾擊而來，我推開甄靈，向後一個跟鬥，落在飛劍上。紅衣少年不屈不撓地追了過來，嚷嚷道：“小丫頭，你別跑！你們就只會跑！”
我微愠道：“叫姐姐！”
然後他也怒了：“少瞧不起人了，我不就個子矮了些麽？給我叫哥！”
我怔了怔，擊散了一道飛來的氣劍，心說這家夥難不成跟我一樣長相後生麽？
稍微制服了紅衣少年，又忙着對甄靈師弟施援，十幾輪下來，我們贏了，卻累得跟狗似的。對面三個家夥憤憤然回去調息了，我總算松了口氣，招呼甄靈卿九二人去附近的寂青坪打坐，初戰得了勝利，兩人很高興地跟着我。
“霜師姐，還得仰仗你啊！”甄靈師弟笑道，“你認真起來的話，打他們十個都不在話下！”
十個？我低頭看着兩張手掌，無比心累，一臉沮喪。
卿九師妹見我悶悶不樂的模樣，小聲問道：“霜師姐，贏了為什麽不高興啊？”
高興……高興得很，但我不适合打架，我只适合看風景發呆。我不知怎麽說出口，裝作很開心的樣子，道：“只是累了點，沒事沒事。”
甄靈師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霜師姐，你早就定好了人選了吧，倒是我們麻煩你了。”
他繼續道：“本來我是打算叫聽瀾一道的，卻不知道他去哪裏了，今日是鬥武的第一天，不知他是不是忘記了。”
我脫口而出：“樓師弟不大可能會忘記，鬥武一開始就不見人，頂多就是溜了。”
甄靈一時語塞，頓了頓，笑道：“霜師姐好像很了解他啊。”
我正閉目養神，氣氛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我才覺察到甄靈話裏有話，不太對勁，忙打破了沉寂：“你你你……別誤會啊，我們只是很好的師姐弟關系！”
甄靈和卿九面面相觑，又看向我，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
我暗暗一嘆，懊悔不已，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入夜，懸龍城今夜無星光，夜空一片黑暗，仿佛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夜風微涼，樹影搖曳，我在走廊來回踱步，等待洛蓁歸來。隔壁的門緊閉着，屋內的黑暗透出來，樓聽瀾一日不歸，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看着隔壁的門發呆，無意中發現了一樣之前并未覺察的事物。
樓聽瀾房門底下冒出一個青色緞帶的頭，我将它一點點拔了出來，覺得有些眼熟，原來是他經常用來束發的緞帶。
我心中疑惑，輕輕敲了敲樓聽瀾的門，低聲叫道：“樓師弟？樓師弟？”
一連叫了幾聲都沒反應，心想這緞帶也許是之前掉的，我一直未發覺罷了，正欲轉身離開，忽然裏面傳來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我吓了一跳！
月黑風高的，我們住的地方較偏僻，周圍又沒人，難免有奇怪的遐想。我靠近門屏住呼吸靜靜地聽，居然聽到人的呼吸聲！
這房間就樓聽瀾能進，除了他還有誰？
我用力一推門，竟是推開了，屋內一片昏暗，我正打算去點燈，突然腳下絆到了個軟綿綿的事物，踉跄了幾步，扶住了桌子。
慌慌忙忙點起燈，房內的事物被照亮，榻上的毛毯掉在地上，樓師弟竟然倒在地上，和毛毯還連在一起。
看樓師弟的姿态，他是聽到了我敲門，準備去開門然後無力倒在地上的。他究竟發生了什麽，竟是變成了這個樣子。
“樓師弟，你沒事吧？”我過去扶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将其和地面分開，他有了回應，順從着我的動作回到了塌上。
樓聽瀾平躺着，看上去仿佛很累，我以為他受了傷，打算替他把脈，結果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醒了？”我吃驚地擡頭。
他擡了擡眼皮：“你都進來了，我哪能不醒。”
“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好久沒睡這麽熟了，累到不行……”
我微微吃驚，他這個樣子倒像大量消耗靈力帶來的疲憊，我不敢随意揣測，只好由了他。
“我吵到你了？”我低聲說道，“抱歉，我先走了。”
樓聽瀾聽了之後微微擡起眼皮，卻沒有挽留。看來他真的很累。我走了出去，輕輕把門關上。
洛蓁今天下午被清檀師兄叫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我閑得無事，徑直出了庭院，打算去找洛蓁。剛走出仙府，東邊大道上兩名白衣弟子飛來，落在我面前——是蘇銀和皇汐。
“霜師妹？”蘇銀見是我，怔了怔，“你在這裏站了多久？可曾看到什麽人經過府前的路嗎？”
“未曾。”我搖搖頭，“我剛出來，也是路過——發生什麽事了嗎？”
“最近城中有可疑的人出沒，我們懷疑那人是和魔族交頭的奸細。”皇汐寒着臉說道。
我一直有關注魔族的消息，沒想到他們這麽快有了行動，忙問道：“你們說的那人……是個仙修？”
“沒錯。”蘇銀篤定道，“若是個凡人，他躲不過我們。”
事情麻煩了，真是個仙修，埋伏在我們身邊實在很難被發現。只是這個人恐怕遲早堕入魔道。
又有一道光從東邊掠來，經過府前路，那道青光是清檀師兄，他仿佛在追蹤什麽，一刻不停地往西邊飛去。
緊跟在青光後面有一道藍光，是洛蓁，她看到我們，跟清檀分了道，落在我們面前。
“蘇師兄，汐師姐，大事不好了——小霜，你也在！”洛蓁一臉的焦急。
皇汐道：“洛師妹，有什麽發現？”
“甄師弟被殺了！”
洛蓁一句話吓煞了衆人，蘇銀微愠道：“是那個魔族，還是……”
“不清楚，你們可随我前去看看。”
我們三人随着洛蓁落在一個死胡同內，許多掌火的弟子讓開了道，在火光之下，甄靈師弟痛苦扭曲的表情，整個人躺在血泊之中！
“甄師弟……”我吓得後退一步，捂住了嘴，整個人忍不住微微發抖。
早上我們還和卿九師妹在一起，參加比試，在草坪上閑聊，才不過半天的功夫，一條人命就沒了。
“這究竟是誰幹的？”皇汐忍不住皺眉，語氣冰冷。
蘇銀檢查了一下傷勢，對我們道：“對方用了襲擊，直接開膛破肚的手法，并不是法術而為。”
能殺死一個七階仙修，或者比其修為高，或者身懷奇術，這不是普通人能辦得到的事。單從手法看來，此人身手很快，才能做到瞬間奪命。
“已經通報掌門了嗎？”蘇銀問道。
洛蓁微微颔首，忽然一位白衣弟子駕馭飛劍匆匆忙忙地趕來，邊嚷着：“不好了！卿九師妹也被殺了！”
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心中一窒，臉色煞白，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暗流湧動
? 一晚上兩名雲涯門的高階弟子被殺，門中人心惶惶，雲上仙府作為地主，不得不重視起來。
大殿之中，聚衆議事。
閻問玉的意思是将鬥武暫緩，先找到兇手，再繼續進行。寧不才卻不以為然，決意将鬥武繼續下去，關胤真人微愠道：“死的不是你們懸龍城的人，寧府主當然會這麽說。”
殿上一陣死寂，閻問玉無奈勸道：“師妹！”
關胤真人寒着臉，默不作聲将目光移開。
寧不才微微笑道：“真人見怪了，其實老夫有一計……”
之後的事不是我們弟子衆能得知的，我和洛蓁一道被遣出來，一看外面的天色，已近淩晨。
忽然，有人用傳音下了命令，聽聲音好像是從仙府中央的殿頂上傳來的——
“即刻起，所有人待在自己房門之內，沒有命令不許外出！”
“這聲音有些耳熟。”我想了想，猛然看向洛蓁，“是希流光！”
洛蓁一怔，之前一直在發呆，便拉起我的手向客房走去，一邊神神叨叨：“真可怕，小霜，你最好注意周圍，一有什麽不對勁馬上大喊……”
不對勁的是你吧？我暗暗一驚，額頭冒汗，問道：“你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說這麽奇怪的話？”
洛蓁死死拽着我，低聲道：“快走，我回去跟你說。”
我被她神神秘秘的樣子吓到了，跟着她大步走回房內，洛蓁把門關上，将油燈點亮。
“究竟什麽回事？”我迫不及待地問。
洛蓁坐在塌上，有點神思恍惚，突然看着我說道：“這是清檀師兄對我說的，我到現在還有點迷茫，他不讓我告訴你，但我覺得，你還是知道為好……”
“好丫頭，你從來不會瞞着我什麽，不是麽？”我投以鼓勵的眼神，希望她說出來。
洛蓁怔了怔，垂下眼簾，此時此刻，她那雙美麗的睡鳳眼顯得柔弱可憐，她尋思片刻，輕聲道：“他們從甄靈師弟和卿九師妹開始着手盤查，發現最後跟他們有聯系的人便是你，如果兇手繼續發難的話，有可能下一個就是你。”
我愣住了，他們二人只不過和我一起參加了一場鬥武，回頭就被殺了？
“說不通。”我搖頭，“也許他們走在一起，兇手看中目标，一并将他們殺了呢？”
“不，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一具在西城區，一具在東城區，毫無搬動的痕跡。”
“或者他殺死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卻逃到了東城……”
“小霜，你對一些細節還不了解。”洛蓁目光炯炯，“甄靈師弟和卿九師妹是被一擊觸殺的，完全沒有還手的能力。兇手的隐息翳形術很厲害，出手又快，若是盯上了你，說不定神不知鬼不覺就把你幹掉了。”洛蓁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我仿佛聽到“咔嚓”一聲，吓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的姑奶奶，你別唬我！”我抱住頭一臉痛苦狀，喃喃道：“那怎麽辦？”究竟是得罪了誰？還是說兇手是随便殺個人向我們示威。
我想起鬥武場上交過手的那三人，很快便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們之中任何一個都沒有那樣的身手。
“你先留在這裏，我出去看看。”洛蓁做了個決定，“我在房間裏加了靈障，你好生待着，我去找清檀師兄他們看看怎麽商量。”
“剛下的命令，所有人不能外出呢！”
“沒事，這個時候總要有人做事。”
做事？做什麽事？
洛蓁匆匆走了。
也許情況沒有想象的那麽糟，隐藏在暗處的殺手只不過想引起我們的注意，甄靈卿九都是與世無争默默無聞之人，只是倒黴遇上了這個喪心病狂的家夥，命喪黃泉。
洛蓁走後，我一個人在房裏踱來踱去，胡思亂想了一通。忽然，房門被敲響了。
篤篤篤。
非常輕的敲門聲，我确定是我這間房的門，敲門的人用了很小的力氣，只敲了三下，幾乎足以忽略。
我的心髒驟然一縮，周身動彈不得。
不是洛蓁。
洛蓁的話直接就闖進來了，這是我和她一塊兒的房間，她不會敲門。
其次，我感覺不到那人的氣息，就像鬼敲門似的……
篤篤篤。
正當我以為錯覺的時候，才響起第二次敲門聲，這下我冷汗都冒出來了！
我步步後退，嚴陣以待，差點想把洛情給祭出來了。
“誰啊？”我鼓起勇氣，嘶啞着聲音問道。
門外的人一頓，終于開了口：“霜師姐，你在裏面麽？”
我頭都大了，三步并作兩步上去打開門，樓聽瀾站在門口，微微驚訝地将我望着。
“樓師弟！”我咬咬牙，“你把我吓死了……唉！”
樓聽瀾一臉茫然，他的臉色很蒼白，仿佛是病了，精神狀态不太好。他披着一張毛毯，頭發還散着，就這樣跑了過來。
“你很冷嗎？”我覺察到他的狀态，連忙招他進來坐着。關門時發現洛蓁的靈障附在門上，将氣息與外隔絕開了，難怪覺察不到樓師弟的氣息。
“冷着冷着就習慣了。”樓聽瀾低頭看手，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我雲裏霧裏。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我問道，“方才希公子下了命令，所有人不得外出。他們在盤查殺害甄靈師弟和卿九師妹的兇手……”
“這些我都知道。”樓聽瀾閉上眼睛，手握成拳，微微發抖。
我說：“你在難過嗎？因為甄靈師弟……”
樓聽瀾沒有回答我，他嘴上雖說跟誰都不太熟，時常在一塊的玩伴多少還是有感情的。我微微垂下眼簾，心裏想着，若是有一天，身邊的朋友離我而去，我會怎麽樣？回憶起甄靈師弟死時的慘狀，我無法想象若是發生在洛蓁身上、清檀師兄身上，我會有多難過……
死亡原來如此可怕，我隐隐約約感覺到絕望。
我潛意識地捂住心口，樓聽瀾的聲音悠悠響起：“你的心又在痛了……為什麽？”
我驚訝地擡頭，捂住心口的那只手，被小心翼翼地籠上了一層溫度，樓聽瀾近在眼前，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那雙眼睛深深将我望着。
……好近！我還是第一次離樓聽瀾這麽近，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很薄，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砰！
忽然，門被推開了，闖進來一個白衣人，我和樓師弟皆是一驚——
“師兄？！”我被流翼用力一拽，他竟是帶着我離開了房間，頓覺身子一輕，瞬間飛上了雲端。
我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流翼的祥雲之上，底下便是懸龍城全景，流翼在一旁站着，留給我一個背影。
“師兄。”我看到他很高興，問道：“你一直都在這裏嗎？”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我又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突然把我帶來這裏？”
流翼一頓，道：“你還是別和樓師弟走太近。”
“為什麽？”我怔了怔，疑惑道，“你難道是懷疑他嗎？”
他仿佛有點生氣，突然俯下身靠近我，盯着我的雙眼，緩緩道：“你和別人靠這麽近的時候，難道不會有感覺嗎？”
我眨眨眼睛，看到流翼那雙瞳孔裏倒映出我的樣子，微微笑着反問道：“有什麽感覺？”
流翼竟是愣了，迅速移開了目光，我發現他的雙頰微微泛紅，甚是可愛。
“師兄……”我叫了他一下，結果他不理我了，不由得有點失落。
流翼的祥雲軟綿綿的，坐在上面十分舒服，我忍不住就地打起滾來，滾到流翼腳邊，扯了扯他的衣擺，他又無奈又好笑：“它是有脾氣的，小心它把你抖落下去。”
“啊？”我一個勁坐了起來，好奇地撫摸着祥雲，柔聲道：“乖乖，你可千萬別讨厭我……”
流翼俯瞰着懸龍城，觀察了半天，突然躺了下來，雙手枕着腦袋，翹着二郎腿，雙目微阖。
“師兄。”我悄然爬過來看他，嘗試着搭話：“你在睡覺嗎？”
他睜開眼，也沒看我，開門見山道：“你想問什麽便直說吧。”
我躊躇道：“是師父讓你來的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麽會來？”
“我答應過某人。”
某人……難道是說我嗎？我怔了怔，不知為什麽有幾分慌亂，轉移了話題：“師兄，你會參加鬥武嗎？”
“不會，也不能。”流翼輕輕一嘆，“你也知道，我身上都是殺相的煞氣。”
我呼出一口氣，輕哼：“那你是來見希流光的。”
“……不是。”他坐了起來，“你怎麽會想到他？他又來找你？”
“沒有。”我搖搖頭，“如果不是希流光，我就不知道你是為了誰而來了。”
流翼怔了怔，目光投向遠方，若有所思。
“你回去罷，現在他們大概已經解除了禁令。”
流翼下了逐客令，我只好乖乖站起。他從來不坦誠，我也搞不懂他心裏想的什麽。
“師兄，以後別再輕易受傷了。”
“我知道，你大可離我遠一點。”
“……不是，我是擔心你。”我嘆了口氣，身後的人沒了聲音。
臨走時，我忽然想起下面的狀況，問道：“師兄，你在上面有沒有看到那個殺手的身影？”
流翼搖頭道：“那人速度非常快，我的追蹤法術完全用不上。除非在附近，否則隔得太遠，很難抓得到他。”
連師兄也束手無策，那個殺手真的有這麽厲害？我感到十分不安，若是真的被他盯上，只怕我小命難保。
“不用擔心，只要我在懸龍城一刻，他就不會傷得到你。”他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安，如此說道。
我怔了怔，心裏突然“撲通”一聲。
如同石落清潭，漾起陣陣漣漪。
回到懸龍城之後，我再也找不到流翼了。他興許藏匿在城中某處，也許乘着祥雲在空中游蕩，若是他有意躲避着我，我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的。
明白了這點後我難免有些失落，垂頭喪氣之際，我在天際長廊遇見了清檀師兄。
清檀最近忙着追蹤殺手，很少見到他放松的樣子。此時仍是白晝，他一人站在長廊邊上，望着遠處發愣，不知在想什麽。
“清檀師兄。”我輕聲叫喚，左顧右看，問道：“洛蓁呢？”
清檀見是我，怔了怔，道：“你怎麽會問起我來，洛蓁的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我背着手，搖頭晃腦，道：“最近她都跟你一塊兒。事情進展得怎麽樣了？”
清檀面露一絲窘迫，很快便消失無蹤，沉聲道：“寧府主封鎖了整座懸龍城，打算來個甕中捉鼈，可惜對方實在太狡猾，一連幾日都沒有冒頭。目前正在盤查城裏的仙修，一切可疑者都會受到暗中監視。”
寧不才這次算是花了不少心思，我說：“兇手既然和妖魔為伍，若是抓那只妖魔的話，是不是比較省力？”
清檀搖頭：“妖魔變化萬千，若不知是哪條門道，根本無從查起。”
我忽道：“師兄他不是有一張讓妖魔無所遁形的網麽？”
清檀苦笑：“他怎麽會沒想到，可惜，還是沒有什麽發現。”
我咬咬牙，這妖魔也太狡詐了！轉念一想，會不會……
“清檀師兄，你說，會不會城中根本就沒有妖魔？”
清檀微微一怔，尋思道：“說起來，到目前為止，除了甄靈師弟和卿九師妹的死，其他一切都是揣測出來的。”
“究竟是誰率先說起懸龍城潛入了魔族？”我問道。
清檀猶豫道：“這是……雲上仙府清剿魔族的仙修那裏得來的信息，他們說是從魔族口中親耳聽到……多謝霜師妹提醒，我這便再去查一趟！”
清檀匆匆告別，一轉身碰見了一身暖光籠罩的希流光，他愣了一下，笑道：“希公子怎麽在這裏？”
“清檀道長。”希流光微微颔首，目光越過清檀投向我，“在下有事找巫霜道長。”
清檀面露難色，也不知他從師兄那裏聽說了什麽——希流光的确與我有過過節，但他并不是什麽狡詐小人，我也不怕他為難我。
清檀與流翼情同手足，希流光和流翼為親生兄弟，感情卻有隔閡，甚至拔刀相向，清檀與希流光相互陌生，并無過多交流。
而希流光突然找上我來，這唱的哪一出啊？?
☆、鬥武大會
?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希流光一眼，對清檀道：“清檀師兄，你還有事情忙，就讓我和希公子聊一下吧。”
這時希流光淡淡道：“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和她聊一會兒，很快便走。”
清檀身形一頓，大步離去。
希流光開門見山地問我：“巫霜，流翼他是不是來了？”
我反問道：“人人都知清檀和流翼走得近，你怎麽不去問他？”
希流光輕哼一聲：“他們二人沆瀣一氣，流翼若是躲着我，勾清檀固然不會相告。”
我攤攤手道：“流翼是我師兄，你又怎麽知道我會告訴你？”
希流光神色自若，向我逼近一步，眯起眼睛：“你修為比我低，我自然有辦法讓你說實話。”
原來他安的這個心，我不禁覺得頭皮發麻。
我有時候會錯把希流光看成流翼，他們兩兄弟實在太過相像，但是希流光滿肚子的壞水，喜歡用強硬的手段，師兄雖然性子冷，卻是個溫柔的人。
“希流光，你跟你哥哥一點都不像。”我扶上額頭，“其實我也打算說實話，希望你能先告訴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哦？交換條件？”希流光涼涼道，“你又知我不會直接對你用法術？”
“你當然不會，你既然來找我談話，便是不希望硬來。你要是直接用手段，我現在根本無法站在這裏跟你說話。”
希流光轉了轉手中的折扇，眸光微斂。“你倒是聰明。說吧，你想知道什麽？”
其實說白了這家夥就是來讨好我的，希望以後能從我這裏得到流翼的消息，我顧及他的面子，沒有拆穿，你來我往，做人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我想了想，問道：“你和流翼既然是兄弟，為何一個在懸龍城，一個在雲涯門？你們難道不是一同入門的？”
“我本來是雲涯的弟子。”希流光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令我驚訝的事實，“後來才被送到懸龍城雲上仙府。”
“是流翼的意思？”我脫口而出。
希流光眼底閃過一絲不快，他對流翼或許有過恨意，其中的細節我并不清楚，他并不打算告訴我。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該我問你了。”希流光冷冷道：“流翼在哪裏？”
“他就在懸龍城。”
希流光一怔：“他真的來了？怎麽可能……”
我眯起眼睛笑道：“不久前我還見過他呢，你要是想跟他和好，我興許能夠幫得上忙。”
“誰說我想跟他和好的？”希流光忽然目光冰冷，如刀子般嗖一聲刮了過來。我渾身一涼，斂起了笑容。
“你以為我真的把他當作大哥？”希流光冷笑道，“我們雖為兄弟，但從來都沒有感情。若不是他送我來懸龍城，我也不會這樣恨他。”
希流光緊抓着折扇，發出咯咯的聲音，他像是壓抑着極大的憤怒，隐隐有威壓透出來，我忍不住後退一步。
“我看你在這裏過得挺不錯，為什麽這樣恨他？”我有點慌，卻沒有表現出來，直直地望着希流光的眼睛，希望能從中獲取一些信息。
“你一個外人，又怎麽會懂？”希流光臉色陰沉，移開了視線。
“流翼真的在懸龍城？你沒騙我？”
“當然，我沒有必要說謊。”
希流光疑惑道：“為什麽我探不到他的氣息？”
我說：“他若是有意躲着，誰也找不到他。”
希流光冷冷地哼了一聲，我細心捕捉到他眼裏有一份哀傷駐留。他對流翼也不完全是恨，我稍微明白了希流光的心情。
流翼是控制殺相的人，我多少明白他與弟弟分開的苦衷，希流光不理解他，心存芥蒂，過多的埋怨就成了恨。
原來如此……流翼在與希流光交戰時不敢祭出殺相，只怕希流光根本不知道他的哥哥肩負着一把上古邪劍，若心性不堅便會傷人。流翼将弟弟送離身邊是明智的，但他從未與希流光說過這些，希流光無法理解，最後就變成了這種局面……
“流光，你在這裏啊。”
長廊那頭飄過來一個身影，在觀星殿曾有一面之緣，是那位身穿霓裳羽衣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做希步語。
雲上仙府有兩大修仙家族，分別是寧家和希家。族內大多沒有血緣關系，挑選天資卓越的弟子入族譜，培養密切的關系，組成強大的家族。
寧甘語是寧府主的兒子，但他并非親生，據說其父是九階以上的仙修，早已在與魔族的戰鬥中犧牲，寧府主便給了他這樣一個名分。希流光和希步語同為希家的翹楚，他們兩個經常一起行動。
希步語看了我一眼，對希流光笑道：“你不是說雲涯門中沒有多少認識的人嗎，怎麽和這位道長聊了這麽久？”
希流光淡淡道：“并未多長時間，只是有事問下罷了。告辭。”
希流光匆匆離去，仿佛在避諱什麽，希步語風一陣地跟了上去，留下我一個人雲裏霧裏。
一連幾日都沒有任何進展，會武照常進行。
一大早天道榜附近圍滿了人，我和洛蓁駕馭飛劍懸浮在空中，伸着脖子張望。
耽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