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顏未消風波起

等寧美人醒來時,夜已經深了。

“我這是怎麽了?”她揉着太陽穴,只覺得頭疼的似是要從中間劈開,一分為二。

紫雲輕扶起她,為她按摩,希望能緩解疼痛。

“夫人許是不知,您差點滑胎,雖然公子已經保住,但是您已昏睡了快三日了,當初您暈倒在倚香殿,可把奴婢們吓壞了。”

“是麽……倒是給貞良人她們添麻煩了。”

“不見得吧?”紫雲一反常态的用着諷刺的語氣說到。

“怎麽了?”寧美人回過頭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和翠渙不同,兩人雖是同歲,但是紫雲成熟穩重,做事細心,翠渙則大大咧咧,不計前後,紫雲今日這語氣,實屬反常。

“說實話吧。”

那婢子聞言卻是突然的淚如雨下,更是直接下跪請罪,不住的磕頭,“夫人的暈厥。實屬奴婢們的過失,望請夫人懲罰奴婢吧!”

“你和翠渙随我嫁至齊國,主仆一場十多年,已如姐妹手足。你們的品性我自然知曉。還跪着做甚?趕緊起來好好說話。”

“是…”紫雲擦了擦眼淚,慢慢的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夫人還記不記得那個德公公?”

“替貞良人送藥材的那個?自是記的。”

“那個德公公………在夫人昏厥後便溺水自盡了……”

寧美人聽後喉頭一緊。

原來那日送來的藥材是被人半路做過手腳的,人單服無礙,但若是食用後兩個時辰內又服用安胎藥………怕是活血過量,懷孕的婦人将會有滑胎之險。

“幸好夫人那日因為孕吐,只吃了小半碗,不然夫人肚子裏的小公子怕是保不住了。都怪奴婢愚鈍,竟這般疏漏大意。以後各宮嫔妃送來的入口的東西,夫人還是不要服用了吧。”

“這不怪你。我也沒料到會是這般。宮裏這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寧美人嘲諷着說到,又問“那貞良人現在如何?”

“大王得知此事後自是震怒,已經封了錦湘殿,裏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真想不到這貞良人平日裏唯唯諾諾的,實際上竟這般包藏禍心。”

寧淑默了。她在在心裏仔細的考量着每個細節,反複斟酌甚久。

“實際上這也怨不得她。”一盞茶後她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因思慮而發漲的腦袋,臉上盡是洞悉一切的淡然。

“都到了這個份上夫人還替她開脫。”紫雲很是憤憤不平。

寧淑冷笑了一聲“你真以為這事是貞良人的手筆?”

“啊?”紫雲很是茫然。

“她只是一顆可憐的棋子罷了。好了,不多說了,我餓了,伺候我起身用晚膳吧。”

紫雲正要為夫人更衣,翠渙卻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驚慌?”

翠渙看着醒過來的寧美人,臉上盡是意外的驚喜。

“夫人您可終于醒了!”

“剛醒就聽見你在大聲嚷嚷。說吧,又發生了什麽?”

翠渙喘了幾口氣,福了個禮才答道:

“那個貞良人,前兩日還在不停的喊冤枉,今晚,就在剛才,突然就上吊自盡了!”

“是麽。”

寧淑收斂了笑意,垂下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麽,燭火朦胧,讓人看不真切。

良久,她才開口:“只不過這宮中又多了個傷心之人罷了。那公子馳小小年紀就喪母,怪可憐的。”

“夫人還心疼他!夫人自個兒還是從鬼門關饒了一圈回來的呢!”

寧淑嘆了口氣,神色之間盡是憔悴哀傷“你們知曉什麽?貞良人到死都是個糊塗鬼。能這般不露聲色狠厲謀害我的,宮中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她粗粗的梳洗了下,起身示意用膳,絕口不再提此事,但她心中知曉,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終究還是打響了。

成王敗寇,福禍吉兇,看不清的前路,猜不透的人心,以及肚子裏………這未出世的鮮活生命。

何去何從?她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只有拼盡全力,傾其所有的賭。

寧淑轉過頭去看那被放置在一旁的銅鏡,鏡子裏的人已過了花兒般的年紀,容顏開始衰老,膚色也從凝脂白皙變得暗淡泛黃,她已經失去了女人最大的資本,收獲的,只有日漸沉重的心思和積累下的見解謀略罷了。

孩兒啊!你可知,如果能有選擇,我寧可你從沒有來到過這亂世,我會為你燃盡生命,哪怕飛蛾撲火,我也無怨無悔。

寧淑閉眼,阖去了眸中的重重憂慮,明明再過三個時辰便能迎接黎明,但她卻覺得自己将永墜黑暗,周身盡是如處于深湖般的冰冷。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在床上躺了三日,寧美人終是“舒坦”不住了,決意出錦湘殿走走。

婢女們仍是好一通勸阻,說到心急之處甚至還掉了眼淚,弄的寧淑好生郁悶,哭笑不得。

“你們這是作甚?我只是出去随意走走,又不是泥娃娃般的身子,這幾日躺下來,骨頭都要散架了,好了,莫要攔着了。”

紫雲卻仍是不肯撒手,跪在地上不住的念叨“夫人,太醫都說了要過五日,現在出去只怕不妥。”

“太醫的意思是指如若風大便不宜走動,今日這春光這般好,不出去走走反倒是可惜浪費了。再鬧騰我可就真生氣了。”

婢女們見勸說無望,只得随寧美人出了錦湘殿。

殿外□□果然正旺,各色花卉好像都接了聖旨在一夜中綻放似的,梨花的無暇,杜若的清麗,桃花的豔麗,蘭花的優雅…………

争奇鬥豔,好不熱鬧。

見到這春意盎然勃勃生機之景,寧淑心頭的郁結不禁去了大半。

“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說的,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可是依翠渙看,這花開的再美,也沒夫人您美!”

“你這丫頭,嘴夠甜的。”寧淑點了點她的額頭,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阿…老了。已經過了如花般的年紀,反倒是你們,風華正茂。”

“才不是呢!夫人端莊雍容,豈是我等婢子可比的?奴婢們在夫人面前就等于是螢火之光,豈敢與日月争輝?”

“好了好了,不和你們這些丫頭說了,左右是說不過你們的。”

雖是責怪之詞,卻無一點怪罪之意,反倒顯得語氣輕快。

一行人邊聊邊走,也不覺得疲累,到最後竟是偏離了原先說好的路線,越走越遠。

“這是哪?”

寧淑看着眼前的景物,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宮殿雖美,卻透露着頹廢的氣息,就好像是遲暮的老人,滿城的□□,也無法進入到這殿宇之中,花草衰敗無人整頓,荒鳥哀鳴聲聲悲凄。

“夫人莫不是躺了幾日記性就差了?”翠渙略帶打趣的說到“這是倚香殿,前兩日剛撤的禁宮令,也不知怎的幾日功夫就衰敗成這樣。”

寧淑苦笑“世間萬物皆映人心,相由心生境随心轉罷了。那貞良人的公子馳呢?還住在這麽?”

“這裏眼下只有七子和八子住着,公子馳前日被那一直無嗣的采良人認走了。”

“是麽………終歸可惜了貞良人…”

寧淑在原地伫立了良久,她想起了拜訪那日,殿裏的繁華,歌舞升平,現在的荒蕪,滿目瘡痍,對她而言就是□□裸的前車之鑒,這場不見兵戈的戰争,一旦開始,便無法停下。

物是人非,時過境遷。

“過段日子去看看那公子馳吧。終歸是我虧欠她們母子的。”

寧淑聽見自己這麽說道。

天色開始暗沉了,冷風吹的她好一陣哆嗦。

“早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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