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騎絕塵莫回首

“整日的在這屋子裏呆着,你們不覺着煩悶,我可是受罪了。”

寧美人嘟囔着嘴,向紫雲輕聲抱怨。

時值初夏,寧美人已懷胎四月有餘,肚子微微隆起,有了孕婦特有的豐腴,平日裏衣着也穿的寬松,自從有了上次的滑胎之險,她的身體底子就弱了些許,前陣子去禦花園走動回來後竟得了風寒,大王得知後遷怒于奴仆,吓得滿屋子的婢女都戰戰兢兢的,自此以後,凡是她表示要出錦湘殿走動,這宮女太監齊刷刷的跪倒就是一大片,搞的她也是萬分的無可奈何。

“我保證不會有事的。”

“夫人莫要說了,大王上月也說過,讓夫人安心養胎,別總東走西跑的。”紫雲也顯得左右為難。

“大王若怪罪下來,我主動認錯便是,不會再讓你們受罰。”

“夫人莫要再為難奴婢了。”翠渙眼泛淚光,淚珠呼之欲出。

寧淑急了,“這太醫也說,适當的散心走動對腹中皇子也是有好處的,并且我若整日裏都悶悶不樂,這對大王未出世的子嗣也不利阿!我就去關雎殿,去看看那采良人和公子馳,如何?”

見寧淑這回是鐵了心的呆不住,一衆婢子只好放行。

關雎殿是這齊國後宮中最奇特的一景,倒不是說它有多美輪美奂,相反,它是最樸實無華的。殿中未鑲金銀,珠寶擺件也少的可憐,到是有好幾架竹筒書簡,這不像是娘娘的寝宮,到更像是個書堂。

采良人來自魏國,是當今魏王的同胞妹妹,也是這宮裏難得的明白人。她從不争寵,大王待她更像是件擺設,一年不見得會召見幾次,而她也不抱怨,人雖聰慧卻從不多言,和各宮的娘娘們都有些許交情,若說有遺憾,便是膝下無子。

只不過幾月前那場鬧劇,倒是圓了她的缺憾。采良人收養了公子馳,待他視如幾出,公子馳前一個月還會哭鬧,到後來也對她乖乖的喊起了“母親”。

寧美人踏進關雎殿時采摯正在整理書簡,見到寧淑,無比驚喜。

“姐姐今日怎麽得空能來看望妹妹?碧綠,怎不通報一聲?我也好出門恭迎。”

“瞧妹妹這話說的,真是生分。”

寧美人虛扶起了行禮的采良人,嗔怪了兩句:“都是自家姐妹,再這樣姐姐可要生氣了。”

“妹妹哪敢阿!倒是姐姐如今有了生孕,身子金貴的很,出殿可得小心着。別像妹妹,一不小心踩空,把好好的公子摔沒了………”

寧淑見她神色哀傷,忙扯開了話題。

“妹妹,有一事姐姐倒是要向你請罪。”

“姐姐這麽說就奇怪了。”采摯收起了哀凄,握上了她的手。

“聽聞妹妹幾月前收了公子馳為子,可惜姐姐不久後竟病了,也沒來賀喜,如今阿,連人帶禮,統統給你補上。”

“那妹妹就先謝過了。”

采良人溫和一笑,轉頭吩咐碧綠領公子馳過來。

公子馳年僅四歲,生的瘦弱,許是有了身孕,也是将為人母,看見身量不足三歲小兒的公子馳寧淑就覺得心疼不已。

“馳兒對吧?來,來我這裏。”

姜馳擡頭怯生生的看了寧淑一眼,又扭頭看了看采摯。

采摯對他比了個口型:“去吧。”

他這才慢吞吞的走了過去,拘謹的站着,眼神中沒有一絲孩童的歡快。

這是個思慮頗重的孩子。想必是貞良人一事對他打擊太大。

這麽想着,就更覺得憐惜。

“瞧你這孩子,兔兒貓似的,這般拘束做什麽。”

寧淑主動伸手抱過他,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并往他嘴裏塞了一塊糕餅。

“好不好吃?”

公子馳咬了幾口,點了下頭,輕聲答到:“好吃。”

“這是晉國特有的糕餅,你若愛吃,以後隔三差五的我讓翠渙送點過來。”

寧淑說罷又掏出個做工精巧的小香包,親自給他系上,“這是我特意為你新繡的,眼下蚊蟲還少,再過些許日子,怕是要多起來了。這香包裏的艾草百葉,皆有驅蚊奇效,馳兒不妨試試。”

公子馳摸着香包,低頭嗅了嗅,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對着她行了個禮“馳兒謝過寧夫人。”

“乖孩子。”

見兩人相處的如此融洽,一直擔心着的采良人這才長舒了口氣。

對于寧淑的細心,她自是看在眼裏,感激在心裏。

虛情與真心,實際上很好分辨。

日子就這樣糊裏糊塗的過去了,眨眼,便是晚秋了。

此時距離寧美人臨盆,也只剩三個月,因為此前差些小産,傷了身子,太醫斷定,稍有不慎,便會有早産之險。

原本就金貴的寧淑,這下子更是被“嚴加看管”,平日裏就連拿個匣子,婢子們都怕會累着她,而齊王因為戰事吃緊,很少來後宮,就算如此,他也會讓身邊的曹公公過三日來看望一番,必須确保寧昭儀能夠平安挨到生産。

各路鬼怪見此陣仗,只得暫且先息鼓偃旗。

而此時禦書房中,齊王也沒閑着。

“臣楚雄,(韓衛)拜見大王!”

“免禮。捷報已從河塹關快馬傳來,攻魏首戰大勝,爾等可知?”

“臣等知曉。”代相立而進言“公子琰勇武擅戰,此乃我齊國之大幸。臣也是為此事而來,大王也應考慮立儲之事了。”

“那依卿之見,琰兒就是儲君之位的不二人選?”齊王從地圖中擡頭,淡淡的看了韓衛一眼。

韓衛忙低頭“此事自然還是要大王定奪,臣不敢越俎代庖,只是這立太子之事…”

“行了。寡人問你們,我齊國從五十年前任人欺淩的弱等小國,到現在成為這亂世中擁有一争之力的大國,其中緣由是為何?”

“這……”司過和代相面面相觑半晌,斟酌着說到“約莫是因為先王的果敢決策,大王的英勇無畏,朝堂中君臣一心…”

“淨是些沒用的廢話!”齊王氣的直拍桌子。

“琰兒勇猛擅戰?勇猛的怕是他的手下将士吧?!為人王者,除了要愛國愛民,更要有雄心壯志!要果敢!要有自己的決策!如今琰兒雖是嫡子,但他……”話還未完,就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司過和代相見狀急忙磕首謝罪“大王保重身子阿!”

齊王面露疲色,曹公公見狀立馬端起梨子羹勸大王喝了幾口“寡人十三歲時就随兄長上戰場,一生殺敵無數,可惜身子骨近幾年越發不争氣…這七國之争,這霸主之争,寡人終究還是不放心阿…都下去吧。太子之位,休得再提。”

待司過和代相退去,齊王立刻召見了在殿外等候多時的國師。

“臣齊晟,拜見大王!”

“國師快快請起!”

兩人幾番交談下來,姜轅終于問了正事。

“寡人的美人在四月末有了身孕,恰逢這時城中天降神跡,寡人就想請教國師,寡人這孩兒,究竟是不是我大齊的福星?以後能不能助寡人一統天下?”

“這…………”

齊晟沉吟半晌,方才開口。

“恕微臣直言,臣曾就此事夜觀天相,推算再三,得出……………”

“得出什麽?”

見國師吞吞吐吐的模樣,赟王開始着急了。

“可是出了偏差?”

“倒也不全是。美人腹中的孩兒,如若是男娃,必定給大齊帶來福氣,有一統天下之能,可如果是個女娃…………那她将會帶來動亂,齊國,可能會不存于世。”

“是麽…”

姜轅思索了半晌,“那依國師之能,這腹中孩兒究竟是男是女?”

“回大王,該是男子無疑。”

“那寡人就放心了。”

齊王咳嗽了幾聲,又說道:

“如若不幸,是個女嬰………那就即刻賜死。”

而他們的這一番談話,被門外候旨的紫雲聽去了個大概,紫雲的雙手布滿汗珠,渾身卻冷的如置冰窖,“不行,得把此事告知夫人。”

她這麽想着,急忙深呼吸了幾口,調整了不霁的臉色,在這宮裏,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皆是信號,她不能給夫人招惹麻煩,娘娘現在的處境已經夠危險了,她不能………

紫雲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便又挂上了得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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