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萬物回春霜雪冷
“今年的冬天來的可真早。”
王後景氏把手放在炭火上，以驅寒氣。
“是啊，今兒個才正月初吧，就要穿厚皮草了，往年這個時候還用不着呢。”蘭竹接過話茬，和王後聊了幾句。
“對了。錦湘殿的那位，怕是快要臨盆了吧？”
“回王後，正是。太醫燕說怕是會在正月底。”
“哼。”景氏冷笑一聲：“倒是個會挑日子的，正趕着年節，只是不知，這喜事會不會變成喪事。”
她邊說着邊收回了取暖的雙手，喚過邊上的奴婢，細細賞起了齊王剛下的賞賜——一個做工精美用料十足的鳳冠，沉甸甸的，仿佛在無聲的訴說着它主人的高貴。
“想要戴鳳冠，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命。”
“王後說的甚是。新招的女醫，已經住進錦湘殿了。”
蘭草谄媚的說到。
景氏給了她一個贊賞的眼神，轉身又捧起了那鳳冠，“蘭竹，給本宮帶上吧。”
而那廂，本已入睡的寧淑卻再度被惡夢驚醒。
這是她第三次做到這個夢，連續三天，一模一樣的夢境。都在同一時刻。第一次可以說是荒誕，第二次也能說是巧合，但是第三次……怕是無法解釋了。
這是預兆，并且絕非吉兆。夢裏的她難産，血崩而亡，就連那生出來的男嬰，也是個死胎。這是在提醒她什麽麽………
寧淑心悸不已。冷汗布滿了她的額頭。椒房殿的那位這幾個月一直很安分，讓她逐漸失了警惕，現在想想，卻很是懷疑。
齊王子嗣并不多，只有五位公子三位公主，其中近乎一半還是王後和她的膺人所出，當年寧淑一直不孕，心中早有疑惑猜測，定是那人做了手腳。果不其然，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在暗地裏查出，這殿中的熏香，就是出自王後處！寧淑表面上不露聲色，實際上偷換了熏香，雖然聞起來仍就是那個氣味，但原料卻大相庭徑，換了熏香後，她很快就有孕了。至于錦湘殿裏的細作，她并沒有将她們逐出，而是留了下來，裝作不知情的模樣，派人跟蹤她們的行蹤。
如此一想，若自己不做防範，那麽這年節很可能就真的會辦成喪節了。
按照那位的慣用手段…………
寧美人思索了半晌，有了眉目。
“紫雲！進來為我更衣！”
“夫人，這都快用晚膳了……”
“我只是去西偏殿看看那群侍産的女醫罷了。”
對于美人的突然到來，正要用膳的女醫們自然是驚訝的很。
“夫人今兒個怎麽親自來了？有什麽事傳召婢子們就可以了。”
為首的女醫笑的很是殷切，滿臉的褶子就像朵盛開的菊花。
“閑來無事，走動走動罷了。既然你們正在用膳，那就不打攪了。”
“夫人說的哪裏的話！婢子們不餓，夫人若有事，盡管吩咐。”
寧美人聽後笑笑，“也沒什麽，就是想同你們一塊走走散心。”
“那婢子們這就陪娘娘逛逛。”
十來號人都向門外走去，寧淑對落在最後的紫雲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紫雲點頭，趁人不注意便掏出了一個小紙包。
翌日，女醫首因突感風熱，被請出錦湘殿，其餘的女醫斷斷續續的也得了此症，就只剩那女醫槐了還未中招。
景氏得知後雖是震怒，但萬幸還有人留着，她正打算連夜再招女醫進宮時，那寧美人卻突然要臨盆了。
已經來不及再安人馬，王後和寧淑，都只能選擇賭這一把。
寧淑的感覺十分不好，早産大半個月，身體還未進入到生産的最佳狀态，并且她已經痛了一天一夜了，而腹中的孩子卻是連頭都未露。
大王親自守在殿門口，出入産房的婢子都是錦湘殿最忠臣的丫鬟，而眼下能接生的，只有那女醫槐。
此時，天生異象。
齊國位處南方，冬日來的晚，也極少下雪，哪怕有雪，也是不足米粒大的，頃刻即化，而現在下的，卻是能覆蓋一切的鵝毛大雪，簡直是前所未有！更奇特的是，萬物竟在這雪中回春，吐露枝桠，綻放花朵。
所有立于殿外之人皆是瞠目結舌，齊王見此情景大喜，“哈哈哈哈哈！果真是天佑我大齊！此子出世天降奇景，定是吉兆！吉兆阿！寡人就賜名為煦！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皆是下跪行大禮，朝賀之詞響徹後宮。
寧淑本是痛的幾近暈厥，現行卻是清醒了。
“外面發生什麽事了？”
“恭賀夫人，天降祥瑞阿…………”
聽了翠渙的解釋，她竟是覺得有了精神力氣，努力再三，腹中孩兒的頭終是露了出來。
“夫人用力！再用力！”
女醫槐顯的很是着急。
“你………你…究竟是誰………”
寧淑盯着女醫，疼痛即将擊敗她的理智，她問出了她一直想要問的問題，也是她最擔心的問題。
“夫人放心。奴婢曾在五年前受過娘娘的恩惠，我就是那個在街邊乞讨的丐婆。娘娘是否還記得？”
寧美人的思維已經開始混沌了，費了好大周折才記起來，“原來是你阿……”
“正是。老身獨自一人，也沒什麽好顧忌的，就算豁出這條老命，也定是要保娘娘母子平安。”
“那就………有勞了……”
寧淑終于不再有所顧忌，這一把，她賭贏了。
漫長的臨盆持續了整三日，寧淑幾乎是丢了半條性命，終于，日出東方，産房也傳出了嬰兒的啼哭。
但那接生的女醫卻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寧美人心裏“咯噔”一下，示意紫雲把赤條條的嬰兒抱過來，這是自己等待已久歷經千辛萬苦才來的孩子。
而在此刻她終于明白了穆了當日說的那句話，陽氣不足………
呵呵，一個女嬰，可不就是麽。
她在心底苦笑，面上卻是很鎮定的告訴女醫槐，“這是大喜之事，恭喜大王又得一子。”
“……………是。”
有的時侯，命運就是這樣的無奈，所有的所有，都只是為了活下去罷了。
活下去，是這個時代所有人最大的祈盼。
無法評判對錯，也無法拿捏黑白，寧淑清楚，大王表現的所有的在乎，都只是為了公子，為了齊國強盛，為了自己的霸業而已，這個男人，從未真正的在意過自己和自己的孩兒。
但她又能如何？在這個男人掌權的亂世，女人哪有選擇的權利？哪裏能夠反抗？
寧淑已經哭不出來了。
然而再怎麽柔弱的女人，都會為了自己的孩子強大起來。
燃盡所有，此生不求孩兒稱王稱霸，之求能夠安穩長大。
未來的腥風血雨，她都無所畏懼，她不再怯懦，不再猶豫，她要為她的下一代遮風擋雨。
“我不能倒下。”
寧淑在心底喃喃着，在一片混亂的思緒中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