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猶疑

翌日, 沈鵲白醒來時天已大亮。他向來醒得早也起得早,昨夜睡了個好覺,今早倒賴床了。

沈鵲白翻過身,身邊的人已經在他似夢非夢之時悄然離開, 可清冷的香還幽然不散, 淡淡的, 卻存在感極強。沈鵲白看着那玉色軟枕, 腦海中不知第幾次會想起昨夜祝鶴行說的話,待回過神來,他已經伸手摸到了身旁的位置。

餘溫尚存,但遠不及祝鶴行本人身上溫暖。

又是片刻出神,沈鵲白收回手, 起身下了地。

外間的花塢聽見聲響,叩門進屋, 伺候沈鵲白洗漱。沈鵲白在桌前落座, 花塢站在身後替他梳發, 說:“芳笙已經帶出侯府了, 我将她關押在北安大街的一處暗樁點, 讓人寸步不離地看着。”

“好。”沈鵲白說, “你去挑幾個人,要一等一的好手, 從今日起, 他們要在暗中保護世子。”

花塢應下, 替他束發後便出去傳膳。沈鵲白穿上外袍, 緩步出了主屋, 擡頭一看, 對面遠處的院牆上, 陽光穿過花葉灑下來,俏皮地打着圈圈。

夏日天熱,沈鵲白不在院中吃飯,膳房便在前廳布膳,做的都是沈鵲白愛吃的。他喝粥時,雁潮走進前廳,說:“瑾王爺攜世子前來拜訪。”

雖然同出一脈,但祝鶴行向來不喜歡和祝氏的其餘人來往親近,平輩的更是一個都瞧不上,因此瑾王府雖然同在宣都,但瑾王也很有眼見地少來叨擾。今日這麽早便來,還帶着兒子,定然不是單純拜訪這麽簡單。

“這會兒殿下不在,想來王爺和世子是白跑了。”沈鵲白。 放下勺子,“雁統領去回了王爺,請他下回再來吧。”

雁潮應聲去了。

他走後,花塢說:“看來是那具屍體吓到他們了。”

“不是屍體吓到了他們,是送去屍體的人。”沈鵲白擦嘴,起身說,“你以為在他們看來,是誰将屍體送去敲打他們的?”

花塢想了想,說:“殿下?難怪如此着急地上門來。”

沈鵲白出了前廳,順着長廊走入遮陰處,花塢跟上他的腳步,小聲說:“我不明白,你拿殿下當擋箭牌,他為什麽一點都不在意?”

“許是因為在他看來,一個瑾王沒什麽要緊的,得罪便得罪了。”沈鵲白打開折扇,悠悠地道,“殿下這樣的人,哪怕是千萬人誤會他,他也懶得辯駁一句。”

因為這千萬人都不是他在意的人。

花塢呼了口氣,“真想知道殿下在意失控時是什麽樣子?”

沈鵲白輕握扇柄,耳邊響起那夜在拂月亭與祝鶴行的對話,他沉默了片刻,說:“我想,他在意的人都一個一個地離開了吧。這麽多年,他早學會無動于衷了。”

“……我聽不懂。”花塢伸手勾着發尾,看向沈鵲白側臉的目光帶了點猶疑,但她到底沒有問出口。

“你何時學會緘默不語了?”沈鵲白的扇頭打在她頭上,挑眉道,“今日不問,以後都不許問哦。”

花塢抿唇,說:“你和祝鶴行日夜相對,他心思深沉,又暧昧不明,我就是怕你一不小心着了他的當。”

“我是這麽容易咬鈎的魚嗎?”沈鵲白不滿。

“誰叫他是個大美人呢?不正好撓中你心嗎?”花塢嘆了口氣,“祝鶴行是景安帝的手中刀,他所知道的,景安帝很有可能也會知道,若景安帝知道了你的目的,他……”

“他若想殺我,當年我根本出不了宣都。”沈鵲白負手,“不過嘛,他到底想做什麽,我還真是猜不确切呢。”

花塢說:“那日你入宮,景安帝的身體……”

“不是僞裝,他的身體情況的确極差。”沈鵲白說,“不過哥哥說得對,一個正值壯年且沒有舊疾的人怎會突然一病不起?宮中禦醫還通通束手無策。”

“有沒有可能,”花塢小聲說,“是中毒。”

沈鵲白點頭,“我猜測如此。”

花塢蹙眉,“可景安帝身邊有天武衛,他的一應吃用都是經過嚴格把關的,誰能給他下毒?”

“當然是——”沈鵲白在花塢期待的目光中突然失聲,他看着花塢,還是将後半句話咽了回去,改口道,“誰知道呢。”

“你明明就猜到了。”花塢氣憤地說,“我恨你!”

沈鵲白笑了,用扇子罩住她的腦袋,說:“知道這麽多對你沒好處哦,我是在保護你。”

“呸!騙鬼吧!”花塢逃離扇子的“魔爪”,賭氣地跑遠了。

沈鵲白象征性地喊了兩聲,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廊外鳥啼清脆,他轉頭看着兩只鳥飛過,喃道:“這一次,我倒是希望猜錯了呢。”

“啊——切!”

祝鶴行拿出帕子,捂住鼻子,朝瞬間退後的蘭欽眨了眨眼。蘭欽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外袍,朝祝鶴行說:“記得賠錢。”

“小氣鬼。”祝鶴行說,“你這樣是不好的哦,小心娶不到媳婦兒。”

“殿下這麽擔心我,以後等我老弱無依時贍養我就好。”

“我怕是有心無力啊。”祝鶴行攤手,“畢竟我的家當都給我們鵲白了,這事兒還得他同意。”

蘭欽微微挑眉,看了他半晌,才道:“看來秋章是多餘擔心了。”

“我對鵲白好得不得了。”祝鶴行語氣真誠,“請大舅哥不必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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