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識路(4)
菜場頗大,舍嚴根據指引,将施索要的東西一件件買齊。還剩一條“大活魚”,舍嚴來到水産攤,攤主熱情地問他要什麽。
康友寶突然打來電話,問他:“還沒買完?”
康友寶活了二十多年,從沒來過菜市場,國外旅行這一年不算。一路靠導航找過來,車到了門口,他直接把椅子放倒,說睡一會,讓舍嚴自己進去買。
“快了。”舍嚴回答。
“我車留給你,我現在要回趟家。”康友寶道。
說得突然,舍嚴問:“家裏有事?不用留給我,我打車回去。”
“沒事,我媽說她想我想得吃不下飯,等着我回去哄呢,我打個車自己走,你不是晚上還要用車麽。”
舍嚴說:“不用了,你開走吧。”
“不是說要接施索下班?”
“她今天不加班。”
“哦,那我車開走了,你自己打的。”
放下電話,舍嚴對攤主道:“黑魚。”
菜全買齊,舍嚴打車回到公寓,公寓住客進進出出,大部分人只是好奇地多看了他幾眼,個別兩個跟他打了聲招呼。
舍嚴颔首回應,态度不冷不熱,他今天戴了手表,把手表摘了,他先洗手。
于娜吃着香蕉從樓上下來,見舍嚴回來了,喊了聲:“兄帶,買什麽了?”湊近一看,竟然是菜,“你要做飯?”
“不是我做。”舍嚴洗幹淨手,開始處理菜。
Advertisement
“那誰做?施索姐?”大華還沒回來,也沒見康友寶,大少爺也不像會下廚,于娜只能猜施索。
“嗯。”
“哦。對了,康友寶呢?”
“回家了。”
于娜手上還拿着根香蕉,她剝開了,遞到舍嚴嘴邊:“吃不吃?”
舍嚴皺眉,偏了下頭。
“你拿着,我幫你弄,你會殺魚麽?還有那是什麽……豬心?”
舍嚴說:“你自己吃。”
“真不要?”于娜還遞着香蕉。
舍嚴搖頭。
于娜先把手上的半根吃了,邊吃邊繞到舍嚴邊上,看有什麽能幫忙的。
她家裏條件一般,基礎家務自己都能上手,但畢竟是獨生女,父母很少舍得讓她進廚房,豬心這種東西她從沒碰過。
于娜去拿苦瓜:“苦瓜你打算怎麽做?我先幫你焯水吧。”
還沒碰到,一只手擋住了她。
“不用,我自己處理。”舍嚴說。
于娜不小心碰到了舍嚴的手背,她收回手,斜靠着料理臺說:“好吧,全都你自己來。”
舍嚴處理食材有條不紊,他沒讓魚攤主殺魚,黑魚這會還活蹦亂跳,他拿着菜刀,把魚放水池裏處理,接着切片,再處理其他配料。
于娜從塑料袋裏拿出一包酸菜,說:“做酸菜魚啊?”
“嗯。”舍嚴清洗水池,洗幹淨後繼續處理其他食材。
輪到豬心的時候,他雙手扶在水池邊,想了想,拿出手機百度了一下,內容沒看完,屏幕突然一跳,來電顯示“開開”。
接起後他沒有馬上說話,他聽到那頭的風聲呼呼撩過,施索的聲音像彈珠撒歡跳躍。
“給你個驚喜,你要不要?”施索歡快地問。
舍嚴微笑:“嗯,什麽驚喜?”
“雖然說出來就不叫驚喜了,但我就想馬上告訴你——”
舍嚴等着。
“你叔叔來這裏了,我已經和他碰頭了,驚喜嗎?”
舍嚴一頓:“……是嗎,他來了?”
“對,我現在發你個餐廳地址,你現在出來,今晚我請客。”
舍嚴沉默幾秒,才說:“菜我已經買了。”
“這麽快?我剛忘了先跟你說一聲。買了就算了,你現在出來吧,我跟你叔叔在餐廳等你。”
施索歡快的聲音早就跳出話筒,于娜也聽見了大半,她道:“你叔叔來了啊,你現在出去嗎?”
舍嚴打開微信,看了眼施索發來的地址,點了點頭。
于娜道:“那我幫你把菜做了吧,你跟施索姐回來可以當宵夜吃。這些魚啊豬心啊不能放到明天。”
“不用。”
舍嚴把菜全都收進冰箱,于娜還在邊上說:“不做就浪費了。”
“她不做就倒了。”舍嚴關上冰箱門,轉身對于娜說,“明天早餐我買。”又洗了遍手,重新戴上手表。
施索這次很有心機。舍寒突然來黎州,卻沒告知舍嚴,反而先來找她,顯然叔侄倆還沒和好。她要做兩人溝通的橋梁,只能這樣把舍嚴叫出來。
兩人走進餐廳,舍寒坐在她對面,等她打完電話,他才說:“一直有跟舍嚴聯絡?”
“當然,你以為我是你?”施索道。
舍寒喝着檸檬水沒說什麽。
這間餐廳離他預定的酒店只有百來米,行李已經放到房間,他和施索是在酒店門口碰頭的,邊走邊聊,半途施索就打了舍嚴的電話。
先點菜,施索把菜單遞給舍寒,豪爽地讓他随意。
她從來不是摳摳搜搜過日子的人,雖然她最近有那麽點摳,但也是因為始料未及的意外。
今天老友遠道而來,她身為東道主,舍半身家産也要盡到地主之誼。
舍寒一口氣點了數道貴價海鮮,施索心底倒抽着氣,面上淡定自若。
舍嚴到的很快,他個子高,長相出衆,一進餐廳鶴立雞群,很難讓人不一眼注意到。施索沖他招手。
舍嚴走向施索,看向她對面的人,他叫了聲:“叔叔。”
“嗯,坐吧,先吃飯。”舍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四人位的卡座,施索和舍寒面對面,舍寒塊頭大,一個人坐位置正中,施索往裏面挪了下,讓舍嚴坐她邊上,接着問舍寒:“你一個人過來,老婆孩子呢?”
“老婆在家看孩子。”舍寒道。
“廢話啊,我是說你難得來這裏,應該帶他們來玩一玩。”
“孩子還上學,怎麽過來。”
“幼兒園不放暑假?”
“現在幼兒園學生也有學習壓力,孩子現在在學英語和古筝。”
“啧,”施索搖頭,“想不到你現在也成了怪獸家長。”
他們倆聊成年人的生活和工作,沒人帶上舍嚴,舍嚴也沒插嘴,一直安靜坐着。
菜逐一上齊,施索還點了兩罐啤酒,問舍嚴要喝什麽飲料,舍嚴拉開啤酒拉環,半起身替對面的舍寒倒上。
施索笑着說:“看嚴嚴多乖多孝順。”
“呵。”舍寒叩叩桌子,啤酒才倒了三分之一,舍嚴還在繼續。
“夠了,”他開口,又叩了叩桌子示意,“這是停下的意思,你知道嗎?”他後一句問的是施索。
“啊?知道啊。”施索不明白他的提問。
舍寒看向舍嚴:“你是不是剛知道?”
舍嚴坐回去,把剩下的酒倒給施索,垂着眼簾說:“你現在能不能知道四十歲以後的事?”他擡起頭,“人是活着的,時間不靜止。”
施索聽不懂他們叔侄倆在打什麽啞謎,舍嚴不清楚這種手勢動作也不奇怪,他從小就沒交際,也不愛看電視劇,就像有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怎麽剝雞蛋殼,沒人教沒人演示,自然不會知道這種常識。
施索不管他們打的啞謎,她擅長插科打诨,夾起一筷子菜,她道:“這麽一說,我才意識到你現在好老。舍寒,你奔四了诶,還有兩年你就告別三字頭了。”
舍寒沒好氣地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吃你的吧。”
有施索在,這頓飯不會冷場,她一頓東拉西扯,把舍寒說得眉開眼笑,跟她分享起老婆孩子的照片。
聊到後來,舍寒突然問施索:“怎麽樣,你現在有沒有個人情況?”
“什麽個人情況?我挺好。”施索咬着菜說。
“男朋友男朋友!我說,你現在還單着?”舍寒問這話的時候,眼尾故意瞥向舍嚴。
又來了又來了,她就知道!施索把菜葉往嘴裏一送,道:“叔叔——”
舍寒本來在夾海參,聽見她這一叫,手一抖,海參掉回了盤子裏。
“——我真要叫你叔叔了,你能不能別老問這種中老年人才關心的問題!萬年單身有罪嗎?!”
舍寒菜也不夾了:“別瞎叫!”
對面舍嚴垂眸,把最後一點啤酒一飲而盡。
飯後買單,舍寒搶着付錢,施索料到他這舉動,一把按住他的手機,兩人正争論,一旁服務員“嘀”一聲掃完付款碼,說了聲“歡迎下次光臨”,施索和舍寒轉頭,舍嚴收起手機,雙手插兜,淡聲道:“走吧,八點多了。”
走出餐廳,舍寒問他:“這次出門賺了不少錢?”
舍嚴說:“夠生活。”
“工作不找了?”
“後天面試。”
舍寒說:“正好,我還要在這呆幾天。”
施索在旁問:“有朋友在這?”
舍寒回:“工作,我有個訪談。”
“你接受訪談?”
“嗯。”
“你什麽時候成明星了?”
舍寒解釋:“創業訪談,林道行不願露臉,我替他來。”
林道行是佳寶的男友,施索咋舌:“了不得了不得。”
說起這個,舍寒問:“他們結婚你總會回去吧?”
“十月是吧?”
“對。”
“具體日子還沒定?”
舍寒說:“還在看黃歷。”
舍嚴攔了輛車,他問舍寒:“你住哪?”
舍寒指了下邊上的酒店。
舍嚴說:“不送你了。”又看向施索,“上車。”
施索跟舍寒揮了揮手,說明天電話聯系,她坐進車裏,舍嚴也跟着上,被舍寒叫住。
舍寒說:“坐個出租車不用送,你跟我回酒店聊聊。”
“他不是送我,我們住一起。”施索解釋,又對舍嚴道,“去吧去吧,今晚跟你叔叔好好促膝長談一下。”
舍寒全然沒聽她後半句話,他一下上前,按住車門:“你們住一起了?”
“噢,我還沒告訴你吧,我現在跟嚴嚴住在同一棟公寓裏,共居形式的公寓,很有意思,你空了帶你去看看,現在晚了,你和嚴嚴先回酒店。”
舍嚴仍站在車門邊,他道:“等你空了再聊,今天你早點休息。”
舍寒涼飕飕地瞪他一眼,才松開按着車門的手。
回程的車上,施索諄諄善誘:“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有什麽化解不開的矛盾,你看他千裏迢迢趕到這裏,說是有工作,其實還是為了你,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實際上把你看得像命一樣重。”
出租車司機聽到這裏,忍不住看了眼後視鏡說:“小夥子這麽年輕就結婚了?做男人可不能沒良心,要對得起老婆啊,看你朋友說的,你老婆多重情重義。”
施索:“……”
舍嚴笑了聲,人往頭枕上靠,偏過頭,看了眼施索,說:“知道了。”
也不知是回應司機還是回應施索。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吧,我覺得我這文已經不慢熱了,但好像大家還是覺得慢熱,可故事發生到現在才四天吶~你們每次一說進度慢,我就想雙更,可我的文又不長,老雙更會很快完結,輪不到什麽榜單,文會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