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識路(5)

第二天,施索忙完上午的采訪任務後去了一趟律師事務所。

頭次是梁橋親自到公寓找她,她總不能太把自己當棵蔥,第二次見面還要人家主動倒貼。

這次梁律師的語氣态度和善許多,至少沒再把她當作罪犯審問,只是就事論事:“小區沒監控,沒法證明曹榮跟蹤威脅你,即使證明了你的說辭,對案件本身也沒什麽影響,梅秀菊的口供更重要,你對她說的那句,‘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被旁人聽到了,這是你慫恿她的佐證。”

“我慫恿的是讓她被家暴了別慫,報警上婦聯,別就知道悶聲挨揍!”施索強調。

梁橋說:“我知道,可聽了半耳朵的人會有自己的浮想聯翩,總之你做好準備吧。”

聊得也夠久,施索拎包起身,不再耽誤對方掙錢。梁橋難得關心一句:“景園小區那邊是不是不能住了?”

“嗯,房子塌了,這幾天一直有追蹤報道。”施索說。

“你搬家了曹榮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還沒這麽神通廣大。”

“可惜了。”梁橋低聲說。

施索不解:“什麽可惜了?”

“沒什麽。”梁橋敷衍。

施索今天自己開車上班,但路上車子連續熄火,從律所離開,她趁機去了趟車行,車行小哥診斷出一堆毛病,加一起就像絕症。

施索據理力争:“它才四歲!”

車行小哥愣了下,然後堅持自己的診斷,施索決定聽天由命。

從車行出來,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打聽一間靈驗的寺廟,阿彌陀佛!

Advertisement

回廣電園區的途中,施索給舍寒發了一條微信,問他到沒到電視臺,訪談開始了嗎。

舍寒沒回複,估計正在忙,也不知道舍嚴現在在做什麽,她今天要不要繼續做橋梁?

新南街上有一片老舊居民樓,灰牆邊堆着各種雜物,硬井蓋上散落着果殼,下水道四周一片水窪,水窪泛着油,臭氣熏天,小孩踩在上面追逐打鬧。

附近有一個服裝批發市場,人流量極大,居民樓底樓被私自改成各種餐館和小吃攤,生意熱火朝天。

曹榮的家就在這裏,舍嚴不緊不慢地在四周走了一圈。

昨天和康友寶去做體檢的時候,他順便去了一趟住院部,見到了梅秀菊和她小女兒。

小孩子還沒出院,估計之前上電視籌到的善款還能維持一陣,曹榮一直沒出現,他今天才來這裏看看。曹榮家不難找,新聞視頻中出現過街道畫面。

午飯時間,舍嚴走進一家飯店,門面極小,一共只有四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污跡斑斑。

但客人多,需要拼桌,舍嚴點了一份雪菜肉絲面,在唯一的空位上落座,同桌的三個女人濃妝豔抹,見到他時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一下,舉止變得斯文。

飯店并沒有廚房,食物上得很慢,顧客接連催促,老板抽着煙:“快了快了!”打電話給樓上,“燒好了幾個?先送下來!”廚房就是樓上居民家。

等雪菜肉絲面送到,舍嚴問:“生意這麽好,怎麽不多請幾個人幫忙?”

老板說:“嗐,就賺個幾毛錢,哪請得起人。”

“我記得之前在這裏幫忙的一個大姐,前不久還上過電視,現在怎麽沒見她?”舍嚴問。

“你說梅秀菊?”《九點新聞》是黎州當地的王牌新聞節目,梅秀菊上電視後來這裏打聽八卦的鄰居不少,老板并不覺得客人問起有什麽奇怪,他道,“孩子生病了她哪還有空。”

梅秀菊并不完全是一毛不掙的家庭主婦,這一片的小飯店都是私自改建的,沒法設置廚房設備,樓上居民家中的廚房得已被利用起來。

梅秀菊就住樓上,平常午晚兩個時段會幫這家老板炒菜,賺取生活費貼補家用,孩子生病後她仍在做這份工。

“之前不是還在做?”舍嚴問。

“不做了,就前幾天吧……”老板一邊幫客人從冰櫃裏拿雪碧,一邊聊,“就上個禮拜,她說不做了,要專心陪孩子,之前剛在那個什麽衆籌網籌到十幾萬的時候,她還成天愁眉苦臉,問我有沒有工作能介紹給她,現在反倒自己說不幹了,我看她——”老板小聲說酸話,“估計醫藥費賺夠了,用不着再賺這小錢了,上電視真是管用。”

舍嚴斂目沉思。

回到公寓的時候,施索還沒下班,舍嚴先回自己房間洗了個澡。

陽臺正對籃球場,夕陽中少年們追逐跳躍,嬉鬧聲飄蕩在上空。舍嚴洗完澡,靠着窗臺擦了會頭發,頭發幹得很快,他放回毛巾走下樓。

“魚還能吃嗎?”是于娜的聲音。

“你想吃魚?那我們今晚吃魚好了。”是大華。

“那吃酸菜魚?叫上舍嚴一起吧。”于娜說。

舍嚴走了過來,于娜正站在冰箱旁,叫他:“哎,你昨天買的魚還能吃嗎?”

舍嚴走近,拿走于娜手裏的盤子,看了一會後,他把切好片的黑魚倒進了垃圾箱。

于娜惋惜:“我就說這些東西不能隔夜,真浪費。”

舍嚴又把豬心從冰箱裏拿出來,大華也覺得浪費:“舍嚴你昨天讓于娜做了多好。”

于娜說:“寧可倒掉也不讓碰。”

樓梯口一陣腳步聲,人未至聲先到:“他倒什麽了?”轉個彎現身,是施索。

舍嚴望向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幾分鐘前,剛上樓放包!餓死我了,有什麽吃的?”施索靠近中島臺,低頭正好看見垃圾筐裏的黑魚和豬心,“啊,你把這些倒了?”

舍嚴說:“不新鮮了。”

于娜嘀咕:“昨天還新鮮的不得了。”

施索認同:“好浪費,你昨天應該讓于娜做了。”

舍嚴沒跟她争辯,問:“今天想吃什麽?”

施索不答反問:“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她問題跳躍,舍嚴也沒絲毫疑問,他回答:“挺好。”

“沒失眠?”

“沒。”

“哦,那就不吃什麽魚啊豬心的了。”施索嫌棄地瞄了眼垃圾筐,豬心長得好惡心。

舍嚴不解。

施索随口道:“我之前百度了一下,網上說吃豬心、魚、苦瓜什麽的能壓驚,還有枸杞、山楂這些。你既然沒問題了,就不吃這些東西了。”

舍嚴淺勾嘴角,他轉身打開冰箱,拿出昨天買的苦瓜:“苦瓜沒壞,你做吧。”

“……你想吃苦瓜?”施索皺着臉,依舊一副嫌棄的表情,她不愛吃苦。

“嗯,你來做。”

“行吧。”施索勉為其難。舍寒今晚跟電視臺的人有飯局,她和舍嚴也不用找他吃飯。

又叫外賣送了幾道菜,康友寶還沒從家裏回來,他們四個人坐一起把晚飯解決了。

飯後舍嚴跟在施索後面上樓,施索叫他進來幫忙擡床。

她已經把要用的東西都理出來了,床底下是這裏除衣櫃外唯一的儲物空間,床墊她一個人搬不了。

舍嚴沒讓她動手,他一個人把床墊擡起,靠着衣櫃立。施索去拉儲物床的面板,沒能拉動,舍嚴說:“你站邊上。”

施索讓出位置,舍嚴彎腰發力,板材一陣嘎嘎響,終于被掀了起來。

施索道:“這床對女人太不友好了吧。”

“以後別自己擡。”舍嚴說。

“我想擡也擡不動。”施索把行李包和其他雜物統統放進儲物床底。

舍嚴見床頭櫃上擺着本繁體字的書,随手翻了兩頁,施索壓平冬天的棉被,跟舍嚴說:“那書你看過嗎?”

“沒。”

施索苦着臉:“我看着頭痛。”

“你買的?”舍嚴回過身,跟着問,“都放好了?”

“放好了。”

舍嚴走到床尾,把面板壓下去。施索接着說:“不是我買的,是王洲川送的。”

她将王洲川的“賜福”體質詳盡描述了一遍,舍嚴一邊把床墊搬回去,一邊道:“你相信?”

“我拿回來已經每頁翻遍了,以為裏面夾着什麽秘籍,結果什麽都沒有!你說王洲川幹嘛有這癖好?反正信一下不會少塊肉,就是這些繁體字,看得我眼睛疼。”施索昨天拿到手,一天一夜下來,總共才翻了三頁,實在看不下去,這書的內容也挑不起她半點興趣。

舍嚴笑了下:“嗯。”他把床墊位置調準确,讓施索先把床單鋪回去,走到床頭櫃,他拿起那本書。

封面陳舊,書名是繁體字的《波灣戰争不曾發生》,他問:“沒有簡體版?”

“早查過了,只有這個臺灣版的,沒電子版,連這個臺灣版的網上現在都買不到了,真不知道王洲川從哪淘回來的,我眼睛都快瞎了。”施索惡意猜測,“他該不是故意整我吧?”

舍嚴又翻了幾頁問:“你準備看完?”

“當然!”

舍嚴想了想,道:“我先拿去。”

“嗯?你拿去幹什麽?”

“看。”

施索:“……”

青松公寓內的房間統統很小,設計初衷是為了鼓勵居住在這裏的年輕人走出卧室,彼此間有更多交流溝通的機會,所以公共空間很大,一樓有一處工作區,辦公設施齊全,足以滿足公寓住戶的辦公需求。

只是公寓開張一個多月,找到工作的青年寥寥無幾,這裏至今只有少數人光顧過。

舍嚴拿着書和電腦來到這裏,上網查了查,确定沒有簡體版本,他靠着椅背,食指輕點書桌,想了想,他拿出手機,打開軟件拍照。

書不厚,總共一百多頁,他把這一百多頁拍下,期間手機電量耗盡,他上樓拿了個充電寶。拍完照,大拇指變得微微凹陷,他搓了兩下,接着用軟件将繁體轉換成簡體。

并不能完全轉換正确,他從第一頁開始檢查修正,檢查完全部內容,他雙眼酸澀,擰了擰眉心,他連上打印機,把內容一頁一頁打印出來。

機器不停運作,他撐着眼皮,把睡意搖晃出去。

做完這一切,天快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下章入V了,別丢下我啊!我會懸梁刺股努力日更的!我的文再長也長不到哪去,少喝杯奶茶就夠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