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密碼(3)
施索沒有噴香水的習慣, 但她喜歡在衣櫃和房間裏挂置蜜蠟香薰片, 香味清淡宜人,有助睡眠又能留香, 她身上也自帶了這種清香。
她一走,香味立刻消散。這香留不住,只有她在才能聞到, 舍嚴深呼吸。
車玻璃布滿雨珠, 他目光追着她, 她的身影變得朦胧, 一會兒在, 一會兒溜, 一個眨眼就隐在了人堆中。
舍嚴手掌按住包着紗布的右臂, 輕輕撫動, 若有所思。片刻,他撿起地毯上的雨衣,打開車門下去。
雨還在下,不過雨勢已經明顯減少, 施索開機拍攝。地上全是石頭,路不太好走,尤其她還扛着重物, 眼睛也不能看地, 短短兩分鐘,她已經滑了兩回。
太久沒摸攝像機,缺乏鍛煉了, 施索把勁全用上,鏡頭往前。
注意力全在新聞畫面上,她沒分心周遭,更沒發現寧茹久已經走到她身邊,直到肩膀被人一撞——
“啊!”施索摔向地面,下意識先護住攝像機,整個人砰一下重砸下去,左手和腰間一陣劇痛。
寧茹久吓得往後退,她差點脫口一句道歉,恰巧有人叫了聲“開開”,她及時把話憋了回去。
舍嚴撞開擋路的救援人員,一把扶起施索,施索疼得叫:“啊啊啊,別碰我!”
舍嚴抿唇,手離開她肩膀,改攏住她手臂,施索靠着他胸口,先惦記攝像:“你趕緊去拍。”說着就要撐地起來。
舍嚴沒看見她是怎麽摔的,但施索手臂和手掌全都蹭破了,衣服和皮膚上全是水和污泥,他面色不虞,用力将施索從地面抱起。
施索還沒站穩就催他:“快點快點。”
舍嚴沉沉地吸一口氣,把雨衣給她說:“站着別亂跑。”拿起攝像機,又回頭叮囑了一句,“看着路。”
施索接過雨衣,撸了下手臂上的泥說:“知道了知道了,你快點。”
舍嚴開始拍攝,寧茹久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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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出的成年人已經沒有生命體征,小孩還有呼吸,卻處于昏迷狀态,衆人齊心協力,一齊把人轉移到當地醫院。
施索和舍嚴又開車追救護車,一路疾馳,兩人都沒說話,施索是沒顧得上,她在抓緊時間寫稿,舍嚴看了她兩眼,沒有打擾她。
到了醫院,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施索和舍嚴先到,第一時間拍下了小女孩被推送進門的畫面,寧茹久和她師父晚一步到。
搶救情況未明,還需要等候,施索打電話吵醒同事,告知完這邊的情況,讓他們再重返事發現場。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被救小女孩終于有了好消息,施索和舍嚴在醫院的采訪任務也基本完成了。
舍嚴放下攝像機,對施索說:“挂個號,你看看傷。”
“就破了點皮,不用看了。”施索拍拍擦破皮的地方。
舍嚴道:“你剛才喊痛,這裏——”他碰碰施索肩膀,“沒問題?”
“沒問題,貼幾張膏藥就行了。”施索望見寧茹久走進洗手間,對舍嚴道,“我去趟廁所。”
舍嚴也要上廁所,兩人一道過去。男女洗手間門對門,地面很潮濕,小地方的醫院設施陳舊,瓷磚牆面像八十年代。
衛生也差,惡臭環繞。
寧茹久屏着呼吸走出隔間,洗手的時候也只靠嘴巴喘氣。甩着手上的水,她走向門口,突然看見一道影子立在那,她頓住腳,下巴一翹,哼了聲,繼續往前。
“寧茹久。”
寧茹久鼻孔朝天:“幹嘛!”
施索猛一腳踹過去。
“啊——”寧茹久砸地上,砸出的聲音比施索之前的還重。
施索居高臨下:“爽不爽?”
寧茹久趴地上吼:“施開開,我殺了你!”雙手撐地,一頭朝她頂過去。
要是個男人施索還能慌一下,面對寧茹久,她沒在怕的。
欺軟怕硬人之天性,施索利落地抓住對方頭發,寧茹久痛得尖叫。
“以前我饒你是因為你未成年,你還真當自己公主命格?!”施索揪起她腦袋。
寧茹久不會打架,兩只爪子胡亂撓,眼淚迸出來:“疼疼疼,你放開我!”
施索把她的臉按到牆面上:“道歉!”
“我不,我又不是故意的!”寧茹久臉被壓變形,鼻涕也流了出來。
她先前在現場看見施索,氣施索不讓她上車避雨,只是想推她一下,讓她鏡頭不穩,哪裏料到施索這麽不經推。“救命啊——”寧茹久拖着鼻涕大喊。
男廁就在對門,寧茹久師父立刻沖了過來。
“怎麽回事?施索、施索你快放人,怎麽打起來了你們!”
說着就要扒開她們,卻被人掰着肩膀往後一甩。
舍嚴沒在洗手間,他上完廁所後就在外面椅子上等,聽見動靜才過來。
他把人甩開,問施索:“她對你做了什麽?”
寧茹久正對着舍嚴,見這人問施索這樣的問題,氣急敗壞地哭喊:“你瞎了嗎!沒看到是她在揍我嗎!!!嗚嗚——救命師父——”
施索一聽舍嚴的問題,心髒瞬間像被撓了一下,“我那一跤是她害我摔的!”施索回答。
寧茹久師父不知道前因後果,他上前勸架:“施索,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同事,別動手。”
“她也得聽人話!”施索不放手,繼續将她的臉扣牆,“道歉,聾了嗎你!”
師父不停勸,寧茹久不停哭。
舍嚴目光沉沉地盯着寧茹久,對施索道:“換個地方——”
勸和哭都暫停了。
“——這裏有人進出,去樓梯間。”舍嚴說。
施索:“……”
師父:“……”
寧茹久驚呆了,立刻哭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嗚嗚!”
施索也不能真把人怎麽樣,踹了人,又聽到了道歉,勉強算出了口氣,她終于松手。
寧茹久嚎啕大哭,師父焦急安慰,把人帶出戰場。
施索剛才動作潇灑,實則胳膊肩膀一直在疼,她扭了下肩,跟舍嚴說:“出去吧。”女廁外有人探頭看,都不敢進來。
“去酒店。”舍嚴道。
小鎮上沒有酒店,只有廉價賓館,施索的同事就住在一家小賓館裏。
兩人找到賓館,同事已經外出采訪了,計劃最遲傍晚能回黎州,但房費可以報銷,施索又開了兩個房間。
施索進門先洗澡,之前她只簡單的沖了胳膊和腿,把污泥洗掉,但身上還是髒。
條件有限,也只能将就,毛巾新買了兩塊,換洗衣服卻臨時找不到地方買,施索洗完澡仍只能穿髒衣服。
她又累又困,渾身還疼,頭發也不吹就倒上床,一覺渾渾噩噩,再睜眼的時候一時忘記自己身在哪裏。
摸到手機,看見舍嚴發來的微信,她才想起自己在賓館。
舍嚴問她是不是睡了,醒了沒。
施索想爬起來回複,一動,之前摔的那一跤的後遺症總算顯現,整只手臂都像廢了,酸疼無力,擡不起來。
“啊啊……”腰也疼,垮了垮了,施索低低地嚎了兩聲,又倒回去,臉頰貼着床,有氣無力地打字回複舍嚴。
不一會兒門鈴響,施索艱難地爬去開門,她一副青面獠牙的樣,讓站在門口的舍嚴頓了半秒。
“怎麽了?”施索扶着腰走回床。
舍嚴皺眉:“腰痛?”
“嗯。”施索懶洋洋地靠着床頭坐,“估計是那一下摔的。”
舍嚴說:“我買了藥,你先擦。”他把藥膏給施索,又說,“這裏藥店小,沒有膏藥貼,等回黎州再買。”
施索哦了一聲,忍着酸疼先擦傷口,邊問舍嚴手臂:“紗布是不是要換?”
“回黎州再換。”舍嚴道。
施索檢查擦傷的幾處,邊塗邊說:“要是這次留疤,我就把寧茹久頭發全拔了!”
“嗯。”舍嚴盯着她的擦傷。
微信響了,是施索的,一連響了好幾下,她伸胳膊去拿,骨頭和肌肉又疼得她直抽氣,舍嚴直接幫她拿了過來。
施索點開微信,是施愛月發來的圖片,九連拍,張張都是寧茹久放大的臉,蓬頭垢面,淚眼朦胧,鼻頭通紅,有輕微擦破的印記,九張照片全都楚楚可憐,誰看了都心疼。
電話跟着打進,施索藥膏還沒塗完,她用幹淨的手接電話,沾着藥膏那只手,手背去揉腰。
電話接通,那邊先說。
“你把久久給打了?”
“她現在才跟你告狀?”施索按了幾下,找準疼痛位。
“什麽大不了的事你要動手打人?吵幾句嘴就算了,你罵罵她也就得了,這回居然動起手來了?”
“她先動的手,她沒說?”
“她不就是不小心把你撞倒了,你比她大,這點都要計較?”
“那怎麽辦,我都已經計較完了,不然我待會兒遞把刀過去,讓她還回來?”施索腰也不按了,把粘着藥膏的手指在腿上胡亂抹了幾下。
“好,你遞,你遞了我給你送個果籃!”又氣呼呼地,“我跟你講道理,你非要吊兒郎當是吧,還把不把我當你媽?!”
“改天我把卵子還你,再見!”施索挂斷電話,懶得再聽。
她把手機随手一撂,對舍嚴說:“我想再去揍她一頓!”揍寧茹久。
舍嚴道:“把藥擦完再去。”
“……”她都不知道怎麽接,只是氣話罷了。施索瞥了眼舍嚴,低頭繼續擦腿。
“除了腰和手臂,還有哪裏疼?”舍嚴問。
“渾身上下,全部都疼。”
舍嚴拉過她手臂。
“嗯?”施索擡頭。
“我幫你捏幾下。”舍嚴從上臂處開始捏。
“嘶……”施索閉了下眼道,“再用點力。”
舍嚴再加重幾分。
舍嚴的力道掌握的很好,對施索來說稍重幾分,重的幾分有效地緩和了她的疼痛。
施索趴下來,舍嚴用手肘給她按背,施索舒服地哼哼,道:“你有當技師的天分。”
按了一會兒後背,舍嚴開始按腰,施索的T恤又往上提了,他把她衣服拉下來,手再隔着布料按下去。
特意拉下衣服再按,這個動作再次将施索拉進混沌,她翻了個身,按住自己的腰,說:“夠了。”
手被她打了一下,舍嚴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再看向施索。
施索臉頰微紅,一副神情自若的樣子:“不怎麽疼了,诶,問問他們采訪完沒,再不回去,今晚得留在這裏過夜了。”
舍嚴點頭,電話打完,他走出施索房間,慢慢關上門。
他站在房門口想了會兒,半個多小時後人到齊,施索也出來了,他留意了一下她的神色,沒異樣。
回程施索坐他的車,跟着外采車開,舍嚴沒開導航,車裏放着歌,一會兒爵士一會兒搖滾,施索閑不下似的,隔一會按一下,車裏音樂聲吵,想說話也聽不清。
舍嚴一路上都沒開口,半途将到達服務區,前車來電話。
施索接聽,喂一聲,什麽都聽不清,又喂喂兩聲。
舍嚴瞥她一眼,将歌曲音量調小。
施索這才聽清,轉頭跟舍嚴說:“他們說先去服務區。”
還有一半車程,需要稍作休息,車子在服務區停下,幾個人上完廁所出來,進超市買吃的東西。
小型服務區,沒有其他餐飲可選擇,只有一家擠滿過路人的超市,買點東西需要在櫃臺外排長隊,自己不能拿,等輪到了才能指一下要買的物品,由超市員工取出,最後才能結賬。
高峰期,實在是人滿為患,超市員工只有兩個,一個負責收銀,一個負責拿,根本應付不過來,室內越來越擁擠,不知道哪個人先爆發,把櫃臺都推歪了,吵嚷着罵他們動作慢,要自己拿。
場面一時失控,施索的同事只買到一點泡面,泡面還少一盒。
“湊活吃吧,大家分一分。”也沒人去拍裏面的新聞,實在太累了。
泡面熟了,老記者讓舍嚴先拿一盒吃,他跟別人湊,舍嚴沒要,說不餓。
施索說:“面包都吃完了,你不吃點得餓肚子。”
舍嚴搖頭:“你吃吧。”
另幾人埋頭吃面,老記者向來照顧晚輩,把面條扒拉到紙蓋上吃,讓舍嚴吃桶裏的,舍嚴依舊沒要。
施索沒太餓,大食桶泡面分量很足,她最後還剩下小半碗,打了個飽嗝,松開了塑料叉子。
舍嚴問:“飽了?”
“撐死了。”施索說。
舍嚴這才拿走她面前的泡面盒,低頭吃起剩下的面。
老記者叼着面條,看看舍嚴,又看看施索。
作者有話要說: 周日請假不更新,因為周六淩晨三點就要起床去辦事,忙一天,沒法碼字哈~大家周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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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分已全部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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