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夤夜,清源巷。

剛下過一場大雨,地上還濕漉漉的,簇新的石板路上不時泛出水光。朱元悄無聲息的跟在那個人的身後。那人整個身子浸在鬥篷中,看不清面目,但似乎腳力不怎麽好,走路輕飄飄的。他緊步穿過一條長街,然後燈光遽然消失在拐角處。

朱元深吸了一口氣,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但那人似乎失去了蹤影,呈現在朱元眼前的只是空落落的巷子。朱元側頭打量了一下整個巷子,旋即一踮腳飛上了一戶人家的屋檐。

院子不大,而且很黑,朱元探頭瞧了瞧,似乎只有擺在院中央的那口大水缸發出清幽的光點,此外一切都被暗夜吞沒。朱元正疑惑間,打算攀到隔壁的屋頂。這時,院中一間屋子裏的紙窗上突然透出一點燭光。燭光斜吊着,正好引出兩個人影。

朱元認出那是一男一女,他潛身蹲在廊窗下,伸手戳破了紙窗。屋子非常的暗,豆粒般大的燭火在燈座上搖曳不定。朱元探頭看去,竟發現了剛才從李府出來的那個穿鬥篷的人。

此刻,她已經摘下了兜帽,一張臉側着,朱元看不清她是誰。她對面的那個男子也保持這同樣的姿勢,一張臉隐沒在抖動的燭火的微光中。

“你怎麽來了?”那男子拉着女子說,“會被他們發現的。”

女子笑了笑,寬慰似的說:“不會的。他們抓不到兇手,早就将府裏的守衛撤了。放心,我很小心的,沒人發現。”

男子殷勤的挽着女子,盯着半天又道:“真羨慕那個老東西,有你這樣的美人天天陪着他。”說着,探過身子靠近了女子,環着手臂想吻她。

女子嬌嗔的推開了他,這一拉一推間,一張俏臉依然透在燭火裏。朱元認出了那個女子,她正是李員外的填房夫人。

“你急什麽?”那女子嬌滴滴的說,“等老東西死了,你我還不是做長久夫妻。今晚我來這裏有事呢。”

男子像是生了氣,轉過身子倒了杯茶自飲着,冷冷道:“就知道,你沒事是絕不會想起我的。”

那女子見他生了氣,輕輕的靠在他肩上,語氣溫溫的說:“好了,我好不容易出來,真是有正事的。”

男子似乎被女子嬌軟的語氣給融化了,轉過了身子:“你真是我的冤家。說吧,又讓我幹什麽?”

“李慧珠的丫鬟阿珠死了。”李夫人說。

“怎麽會?”那男子吃了一驚,“難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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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嗔道:“怎麽會?我就是再吃醋,也知道她是你的心肝兒。何況,我也沒那麽大膽子。”

“你今天來不是就為了告訴我這些的吧?”男子口氣似乎有些不耐煩。

“我是來告訴你,老東西明天要去冠通錢莊,我們的機會來了。”

之後,李夫人和那人便小聲商量起來,他們聲音太低,朱元怎麽也聽不清楚。不過,這已經足夠了。他在李夫人出來之前,悄悄上了房梁,等李夫人離開之後,才回到了衙門。

洛麗霞擰着眉頭聽完朱元的報告,半晌都沒吱聲。末了,她一邊剪逐花,一邊沉聲問:”你說,他們提及了冠通錢莊?”

朱元點點頭:“是,可是後來他們說話聲音太小,我就聽不清了。小姐!你看,我們要不要把這個男人捉來。”

洛麗霞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不必,你派梅七他們幾個明天給我去監視着這個人,如果他有什麽不軌舉動,立刻抓起來。我倒要瞧瞧,他想幹什麽?”

朱元鄭重的點點頭,出了書房。

朱元走後,洛麗霞怎麽也睡不着了,整件事情似乎又起了新的變化。跟李夫人幽會的那個男子是誰?聽李夫人的口氣,這人似乎跟阿珠有些關系。那他會是寫那詩稿的魏陵嗎?還有,他們究竟想對李員外做什麽呢?

洛麗霞越想越清醒,所以天剛蒙蒙透亮就起來了。起身後,她一直坐在院子裏擺弄前日剛栽種的花草,等了約莫一個時辰,衙門裏才有人走動了。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賈大人搖擺着肥胖的身子,進院子裏來了。他穿着簇新的便服,一手提着鳥籠子,一手把着紫砂壺,一雙黑眼透着精光。看到洛麗霞後,他微笑着跟她擺了擺手:“小洛,怎麽起這麽早?李府的案子怎麽樣了?”

洛麗霞放下鏟子,請賈大人坐下:“我正要找您彙報案情呢!”旋即,洛麗霞将在李府發現的線索,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賈大人。

這期間,賈大人一直微閉着雙眼,整個人搖來搖去,像是睡着了一樣。等洛麗霞截住了話頭,他眼眸霍的一睜,溫和道:“小洛啊,看來這是個案中案。不,應該說歹人不止一個。”

“大人說的是,我現在最擔心李員外。雖然梅七他們已經去了,但我還是覺得不放心。”洛麗霞喃喃說道。

賈大人慢飲着茶水,半晌開口道:“你懷疑李府後園中,可能有兩個鬼影?”

“沒錯,而且我和朱元那晚看到的,很可能就是李夫人昨晚見的這個人。”

“嗯!”賈大人起身逗了逗籠中那只雀兒,緩緩道:“你記住,排除所有不可能,那剩下的就很可能是事實。你心中可能已經大致有譜了,但我們辦案也要講究真憑實據。”

賈大人的一席話,讓洛麗霞似乎想明白了什麽。她點點頭,趁着上午空閑,去了一趟李府看望李夫人。李夫人雖在月子裏,但已經能下床走動了,她熱情的接待了洛麗霞。

洛麗霞也不多禮,大喇喇的跟李夫人東扯西扯。李夫人看着很有興致的樣子,但洛麗霞看出她其實此刻非常緊張,似乎在擔心一件什麽事情。

“李夫人,今日有事嗎?看着臉色可是不太好。”洛麗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沒有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麽事?就是老爺出去有一會兒了,也該回來了吧。”李夫人說。

洛麗霞端起茶碗抿了一小口,随口道:“夫人不必擔心,剛才聽說李老爺要出去。我看他人帶的少,有聽說去錢莊彙票,怕他有危險,所以特地派了幾個人去。”話落,溜了李夫人一眼。

李夫人的臉色涮的一下變白了,但看得出她是個撐得住場面的女子。她定了定,笑道:“這還真是麻煩洛姑娘了。本來我還擔心,老爺帶着那麽多錢出門,萬一碰上個歹徒可怎麽好呀!”

“好說!”洛麗霞是笑非笑的放下茶飯,“保護百姓的財務本來就是捕快份內的事嘛。”

“說的事。”李夫人假意看了看日頭,笑道:“孩子也該醒了。我去瞧瞧,洛姑娘稍坐,我去去就來。”

李夫人去了有小半個時辰,等她再回來時,臉上似乎平靜了不少,也有了笑模樣。

“這孩子就是纏人。讓洛姑娘等久了吧,真是過意不去。”李夫人說。

“夫人言重了,是我打擾才對。”

洛麗霞還待說些什麽,這時一個捕快拉着一個年老的婆子進來了。李夫人一見婆子,臉倏然變色,行為舉止也不像先前那般坦然。

洛麗霞看了她一眼,轉頭問捕快怎麽回事。捕快告訴她,這個婆子剛才在後門鬼鬼祟祟的,問她要做什麽也不回答,所以就帶來了。

那婆子先時神情慌張,等見了洛麗霞一張臉都像塗了一油層皮,變得烏青烏青的。

“你要做什麽?”洛麗霞尖利的目光像刀片般刮了刮那婆子。

那婆子支支吾吾,早吓得不知怎麽辦了。

突然李夫人厲聲罵道:“不長眼的東西,洛大人問你話呢!你就吓成這個樣子,沒用的東西。還不趕快退下,小少爺該醒了。”

那婆子膽怯的瞧了瞧李夫人,正要轉身離開。洛麗霞冷冷的聲音傳來:”慢着,話還沒說完,怎麽就走了?“

那婆子定住腳步,顫顫巍巍的看了看李夫人,像是在征詢主人的意見。

李夫人瞪了她一眼,轉臉對洛麗霞笑道:“是怎麽回事!我奶水不夠,正想着去請個奶媽呢。可巧,有個以前的姐妹說,十裏巷有個女人正要尋一份兒喂奶的差事,所以我就叫吳媽去瞧瞧。如果,模樣周正,奶水好,就讓請回來。”

“原來是這樣!”洛麗霞笑了笑,“我看也不勞這位吳媽了。人老了,辦事肯定不周全,不如我派個衙役跟着,也好提點提點。你說呢?夫人?”

李夫人精明的很,她知道洛麗霞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她也不再辯解,正的讓衙役帶着吳媽去了十裏巷。過了,半個時辰,兩人回來了,還真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回來。洛麗霞看了衙役一眼,問他有沒有異常。衙役搖搖頭,告訴她,吳媽一路都很正常,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洛麗霞笑着看了看李夫人,更覺得這個女人不一般。

眼看着日頭已經升到正中央,馬上要到中午了。洛麗霞知道再怎麽耗下去無益,便起身告辭。

這時,只見朱元和梅七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看樣子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了。

“怎麽回事?”洛麗霞問。

朱元告訴她,李老爺不見了!洛麗霞和李夫人都是一驚,忙問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遇上了盜匪,在混亂中李老爺就失蹤了。。。。。。”朱元吸着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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