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賈夫人本就有心悸的毛病,剛才在廊子裏被人這麽一下,身子當時就不舒服了。好在府裏的老媽子桂姨精細,知道夫人有這麽個毛病,就事先備下了藥帶着。

洛麗霞服侍賈夫人躺下,即刻叫朱元拿了藥去廚房煎。道塵覺得過意不去,又派人叫來了觀裏懂醫理的道心師傅前來診治。道心看過之後說沒什麽大礙,只是受了驚吓,吃了藥睡一覺就行了。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為了賈夫人的事,大家都鬧了大半夜,等洛麗霞回房安寝之時已經過了子時。此時,已是後半夜,外面不知何時已然開始狂風大作,樹木的黑影在窗外不停搖曳着,還真有幾分鬼氣。洛麗霞推開窗子打量了一下空空的院落,見庭中一切靜默,這才安然入睡。

隔天,天氣大好,久違的暖陽早已映上了窗臺。洛麗霞去看完賈夫人後,便帶着朱元到處走走,他們都到後殿大門時看見了高高矗立着的兩座塔樓。兩人一時興起便信步登上了西塔樓。

上了塔樓之後,洛麗霞頓覺視野大開。他們對面是西山巍峨的身姿,上面生長着 不少的松樹。如今已是初冬,但松樹依然青綠,這倒讓見慣了秋日衰景的洛麗霞欣喜不少。

兩人站在塔樓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先聊着,後來話題自然轉到了青松道長神秘死亡之上。

“小姐,不覺得青松道長死的有些蹊跷嗎?他既已知曉自己要圓寂,為何不在道觀裏,非要走那麽遠到山下呢?”朱元道。

洛麗霞望了望遠處,回過頭來淡淡道:“是啊,這也是我百思不解之事。青松道長既然留下了遺書,為什麽道觀中的弟子沒有一個人發現呢?非要等到找到道長遺體之後,這封信才突然出現。這确實說不過去。”

朱元眼珠子一轉道:“小姐想,這會不會是蓄意謀殺?兇手先将青松道長以一個什麽借口約了出去,然後再殺了他。最後,趕在人們發現之前再将事先追備好的遺書偷偷放進青松的禪房之中。這樣不就能掩人耳目,造成一個自然圓寂的假象了嗎?”

洛麗霞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好說。我們沒見到道長的屍體,也沒看到那封信,所以也不好妄加推論。”

朱元洩氣似的點了點頭“也對!這事雖然蹊跷,但事主并未報官,我們也着實不好太過糾纏。”

“唔!”洛麗霞只是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小姐?”朱元納悶的擡頭看洛麗霞,發現她正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通往白鶴觀的山道。

朱元也順着洛麗霞的目光瞧去,見一群人正往山上走,他們身後還跟着幾輛驢車,車子上都載着紅木箱子。朱雲一時好奇,又定睛瞧了瞧,這才注意到車子上都插着紅色的旗子,上面寫着慶元兩個大黑字。慶元是京城有名的百戲班子,平日裏只在京城演出,很少外出,如今怎麽到這深山老林來了?朱元一時覺得奇怪。

後來,見觀中道人來往往後院的蓮臺搬東西,灑掃,這才恍然。昨日道塵說過,今日乃是上元殿君的生辰,這戲班子肯定是請來慶賀華誕的。

“這敕建道觀果然不同凡響!”朱元暗暗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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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凡響什麽?”洛麗霞收回目光淡然的瞧着他。

朱元正要搭話,一瞥眼見竟然在戲班子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位年輕的公子,錦衣桂冠,手揮折扇,正坐在幾個人擡的露天轎子,悠閑自在的自處張望。

洛麗霞見朱元不答話,問道:“你怎麽了?”

朱元擡手指着山下說道:“小姐,你瞧那不是李公子嗎?”

“哦?”洛麗霞順着朱元的指尖往山下一瞧,那悠然坐在轎子中,搖頭晃腦的不是李玄清是誰?洛麗霞眉頭鄒了一下,已然猜到李玄清來這裏,定然出自義母賈夫人的手筆。

她沒說什麽,摔下一句“回去吧!”便下了塔樓。朱元見洛麗霞一臉的不高興,也不敢說什麽,跟了下來。

他們剛下了塔樓,要往中殿走時,突然閻王殿前後的角門裏蹿出一個人來。那人嘻嘻笑着,手舞足蹈,見了洛麗霞他們也不行禮,只是看着傻笑。洛麗霞看了那人一眼,當即認出,這人就是昨夜那個滿臉污泥,衣衫褴褛的瘋子。只是他今日穿了件半新的道袍,頭發雖亂着,但看着卻是齊整了許多。

洛麗霞對朱元使了個眼色。朱元會意,走到哪瘋子跟前問道:“你是誰?叫什麽?來這裏做什麽?”

那人仔細端詳了朱元一陣,突然面露驚恐之色,“你是鬼!你是鬼!你不要殺我。。。”

朱元被他此舉驚了一跳,急忙上前拉住他:“誰叫你來的?你怎麽了?”

那人臉色灰白,拉着朱元的衣裳與他撕扯,嘴裏喊道:“冤有頭債有主!我看見了。。。不要殺我。。。我錯了。。。啊!”說着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身子猛然一掙,抱着頭逃走了。朱元待要追上去,洛麗霞叫住了他。

“小姐!我們就讓他怎麽走了?”朱元不甘心道。

“走?”洛麗霞嘴角彎了彎,淡淡道:“此時還不是時候。別忘了隔牆有耳!”

朱元神色肅然的看了洛麗霞一眼,仿佛明白了什麽,點了點頭。

洛麗霞他們回到廂房之時,李玄清正陪着賈夫人喝茶說話。見洛麗霞他們進來了,李玄清立馬便迎了上來,臉上掩飾不住的激動:“霞妹,你回來啦!愚兄可等你多時了!”

洛麗霞不鹹不淡的跟他打了個招呼,便挨着賈夫人坐了下來。

“前日聽李世伯說,清哥不是去洛陽參加什麽作詩大會去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李玄清正要說話,賈夫人插口道:“是我寫信叫回來的。”

“義母找清哥有事?”洛麗霞啜了口茶問道。

“能有什麽事?只是這玄清一直聽人說,這西山景致不錯,一直嚷着要陪我來。我一想這十月初一正好要來還願,而且你也跟着來,你們小兩口也好久沒見面了,所以想着大家一起來熱鬧。所以,前日就叫你義父寫了封信把玄清叫回來了。”賈夫人瞟了眼隔壁的李玄清說。

洛麗霞沒再作聲,她這位義母什麽都好,就是愛操心。她雖從小與李玄清訂了親,但一直不喜他啰嗦,多事的性格,所以能躲開盡量躲着。可偏偏這位義母對李玄清甚是滿意,為了給他們制造見面的機會,整日在府中舉辦書畫會,賽詩會什麽的,弄的洛麗霞整天都不想回家。不過,她因為辦案忙,确實也是整日不着家,所以義母的如意算盤常常失效。不想,這白鶴觀一行,卻着了義母的道。

李玄清見洛麗霞神情溫溫的,似乎對賈夫人和自己自作主張之事并未不滿。膽子便漸漸的大了起來,話也變得多了。他大談特談自己在洛陽的所見所聞,而且還為賈夫人和洛麗霞特意朗誦了自己和友人作的酬贈詩文。

在整個過程中,洛麗霞不緊不慢的啜着茶,神情淡然,對李玄清的話不知是聽沒聽進去,反正不置一詞。但這可苦了朱元。他對這位洛陽大才子的文才是早有耳聞的,可一直沒當面見識過。如今見他在賈夫人和洛麗霞面前高談闊論,滔滔不絕,雖心中佩服,但實在經不住瞌睡蟲的襲擾,好幾次都差點睡了過去。

轉眼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李玄清仍舊在高着嗓子談詩論文,只見他唾沫星子橫飛,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而屋裏的幾個人,早已經神魂飄到天際去了。朱元已經打了好幾個盹兒,連一直正襟危坐的賈夫人都有些支撐不住了,直直的瞪着眼睛看日頭。洛麗霞還如剛才那樣,不置一詞的坐着,神情不鹹不淡。

眼看日頭已經升了上去,賈夫人和朱元苦着一張臉,覺得再也無法忍耐李玄清了,正想着怎麽開口打斷他。這時,一個小道士來報說,後殿的百戲要開鑼了,道清請賈夫人他們一起去瞧。

賈夫人和朱元如遇大赦,頓時喜上眉梢,趕着步子出了廂房,只有李玄清臉上挂着些許失望之色,仿佛意猶未盡。

賈夫人他們到時,蓮臺對面已經支好了供賓客休息觀演的棚子。上元帝君生辰歷來是白鶴觀裏的大事,新任觀主道清半個月前就給各處高官、善人的家眷發出了帖子。十月初一佳日一到,各個王公大人,名門閨姝的轎子就将白鶴觀的山門踏破了。

因為李玄清的皇族身份,他們被請進了最好的棚子裏。他們到棚子裏一瞧,桌椅清潔雅致,幾案上各色新鮮瓜果,小吃不一而足。賈夫人眉開眼笑的坐在了上手,洛麗霞和李玄清下手陪着。

鑼開鼓響,驚險刺激的雜技在衆人的一片叫好聲中率先開場。李玄清不厭其煩的給賈夫人和洛麗霞講着這雜技的讨巧處,賈夫人吓得直撫胸口,其實她是被戲臺上的驚險表演給吓着的。可李玄清還以為是自己的功勞,更加洋洋得意的滔滔不絕。

洛麗霞不耐煩聽李玄清絮叨,神情專注的盯着戲臺。此時,百戲雜技已經結束,折子戲開場。今日為了慶賀帝君誕辰,唱的是一出戰國時期仙人點化王子喬成仙記。這出戲沒什麽內容,無非就是成仙怎麽好,人間怎麽苦罷了。要在平日洛麗霞頂不喜這樣的戲,但奈何戲中一個女旦唱腔優美,身段拿捏恰到好處,連洛麗霞這種不愛看戲之人都吸引住了。

那女旦唱到動情處,神情哀怨,将臺下的女客門惹的眼淚汪汪的。待唱到女旦不舍王子喬升仙而取之時,女旦捶胸頓足,臉色慘白,仿佛真的立刻要身亡一般。只聽撲通一聲,那女旦竟然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洛麗霞覺得不對勁,正要上前問詢,可賈夫人一把拉住她,說這都是演戲不必當真。這時,她耳邊響起了臺下觀衆的叫好聲。洛麗霞沒看過這出戲,不知有這一場倒地而亡之戲,所以有些讪讪的坐下了。那男旦繼續在臺上唱,接下來的關目是女旦魂飄天外,雖王子喬仙去。

可奇怪的是,那女旦卻遲遲不肯起來。那急的男旦又是擺袖子,又是那步子拖延時刻,可女旦仍舊沒有絲毫反應。臺下觀衆先前還被女旦的演技所折服,如今見她遲遲不肯起來,也甚是納悶,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

“事情不對頭啊?”洛麗霞觀察了半天臺上的動靜,轉頭對朱元說。

朱元神情肅然:“我去看看!”說着向後臺走去。

女旦遲遲不起來,戲班子也慌了,班主出來道了歉,叫來幾個人去看視女旦。忽然其中一個人驚叫一聲,向後跌坐,神色慌張的指着女旦道:“死。。。死了!”

臺下衆人聽了都是一驚,紛紛起身,茫然的四目相對。正在衆人不知該如何是好,朱元上了臺子,探了探女旦的鼻息,囑咐了班主幾句,轉身下了臺子。

待班主讓人将屍體擡下之時,朱元悄然來到洛麗霞身邊,跟她耳語了幾句,洛麗霞目光不由得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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