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午夜,柳莊繡樓。
洛麗霞和朱元趕到兇案現場時,繡樓裏已經亂成一團。拿藥的、止血的、嚎哭的仆役、丫婆子黑壓壓的擠滿了整個繡樓,樓下的地板上到處是濕泥腳印,完全将整個現場破壞殆盡。洛麗霞看這裏如此雜亂無章,只得将那些閑着的遣散了,讓回房等着詢問,轉頭吩咐朱元将柳大小姐的卧房看護起來,又叫人在繡樓前後左右設了人看着,這才上了二樓。
洛麗霞上樓一瞧,見樓上東西共兩間房,大小姐住在東面,此時門已經關上了,朱元派的人已經守在了門口。西面自然就是柳飛霜的房間,那房中此時腳步雜沓,婆子丫鬟進進出出,亂的不可開交。洛麗霞進門一瞧,見受害者已經被仆役們擡上了床榻。房中亂七八糟,櫃子都敞開着,想來是兇手翻亂的。
柳飛霜受了重傷,衆人都在忙着救治,所以也無人關心丢了什麽東西。柳家的請的大夫還沒有來,侍女們只得先給病人止血,但收效甚微。
眼看柳飛霜伏在榻上臉如白紙,奄奄一息,但衆人卻毫無辦法。柳延慶此時早就吓得六神無主,已經忘了避嫌,直瞪瞪的愣在一旁,完全沒了半點主意。如此下去,只怕柳二小姐還沒等大夫診治就要先流血而亡。
洛麗霞粗通些醫術,她讓柳延慶在門外等着,揭開帳子看了看柳飛霜的傷勢。她背部中刀,刀刃斜刺裏插了進去,所以傷口很深,所幸那刀刺歪了,所以沒有傷到心髒。因而盡管流血不止,但性命暫時無虞。洛麗霞讓侍女去樓外挖來一盆雪,給柳飛霜敷在傷口上,等血漸漸凝住了,這才給她擦上了藥膏。
這時,柳延慶在外面敲門說,大夫來了。洛麗霞這才出來,由朱元陪着進了柳大小姐的房間。這東廂房還保留着案發時的樣子,大小姐穿着晨衣,便鞋,俯身爬在床上,被單上到處都是早已凝固的黑血。她腳邊倒着一盞燈燭,此外窗門緊閉,并無半點外人入侵的痕跡。大小姐的傷口同樣在背部,而且兇手刀法利落,可以說一刀致命,死時沒什麽痛苦。
根據現場的情況洛麗霞判斷,這個兇手應該是從正門或側門進來的。那時是深夜,死者應該是熟睡中聽見什麽,正要起身點燭查看,不料突然看到兇手,驚慌間想要叫喊,才會被兇手殺死。
可是這裏就出現了一個問題,既然死者發覺兇手,那為何現場卻無半點搏鬥的痕跡,而且死者神态安詳,沒有半點驚慌的表現。現場除了那盞倒地的燭臺,也無半點林亂之跡。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外面下了那麽大的雪,死者的房中竟沒有一點泥印。難不成兇手是事先準備了鞋套?
洛麗霞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讓朱元将死者的貼身丫鬟找來。朱元去後,很快領着一個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的丫鬟進來了。那丫鬟名□□香,是個看着有些愚笨木讷的女孩子。
“我問你,案發時,你在哪裏?可有聽見什麽動靜?“洛麗霞放輕口氣問道。
春香愣愣的搖搖頭,“沒有。大小姐身子一直不好,喝了大夫開的藥,很早就睡了。她一般夜裏睡得沉,所以不會叫人,我就安心睡了。”
“那你是怎麽知道大小姐遇害的?是誰第一個發現的?”
“是劉媽把我叫起來。聽說,劉媽夜間解手,突然聽到樓上傳來女子的慘叫聲,這才叫人來瞧,就發現兩位小姐。。。她們,她們已經。。。”春香顯然被夜裏發生的事吓壞了,說着說着就哽咽起來。
洛麗霞看她那個樣子,料想問不出什麽,只得讓她去喚劉媽來。劉媽的說辭與春香的吻合,她是半夜起夜聽到有人叫喊才上來的。
“那你上來後,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或是,二小姐或大小姐的門窗都是關好的嗎?”洛麗霞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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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當時可駭死老身了。”劉媽猶自驚魂未定的拍着胸脯,她又想了想說:“好像兩扇門都是開着的,二小姐屋中還亮着燈呢。”
“哦?”劉媽的供詞引起了洛麗霞的興趣,“你确定兩扇門都是關着的,而且其中一間還亮着燈燭?”
劉媽怕說錯話,又細細想了一會兒,才肯定道:“沒錯!我發現樓上有動靜,擔心大小姐怕是又犯了病,所以急忙叫人上去瞧。這才發現小姐們門都是開着的。我一想該不會是遭賊了吧,進了房中一瞧。哎呀,小姐們都渾身血淋淋的,吓死人了。而且二小姐的房裏被翻的亂七八糟,衣服丢了一地。”
“那家中可丢了什麽東西?”
“好像二小姐桌上的翡翠屏風不見了,當時太亂,老身又怕。所以,也不知道到底還丢了什麽別的東西沒有。”劉媽說。
洛麗霞點頭讓劉媽去了,轉到西廂房看柳飛霜的傷勢。柳延慶見洛麗霞進來,告訴她,柳飛霜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只是失血過多,大夫說要靜養幾個月。他又引薦那大夫給洛麗霞認識。
那大夫姓白,名叫生亮,醫術高明,現在太醫院任職。洛麗霞聽說過這個人,他一家三代都是京城名醫,父親白岩為人方正,現任太醫院主事,醫術精熟,深得皇後的歡心。他自己雖是後期之秀,但醫術不比父親遜色。只不過為人清雅沉靜,喜怒不形于色,人稱京城第一冷面郎君。洛麗霞還聽說,此人文才出衆,出口成章,深通黃老之術,柳尚書對其非常贊賞,更有意将女兒柳飛霜嫁與他為妻。
柳延慶給二人介紹過,白生亮也不過點頭而已,此外并無只言片語。洛麗霞見他面對未婚妻深受重傷還能如此鎮定自若,心中不禁暗暗納罕。病人此時需要休息,柳延慶邀他們二人到樓下的茶室就座。
三人一路步下階梯,洛麗霞詢問這繡樓的構造。柳延慶告訴她,這繡樓共分兩層,一進門是個敞廳,東西兩邊各一間屋子。東邊的屋子臨着曲池,風景甚好,所以小姐們将其當作茶室、娛樂之所。那西邊一間則是值夜的丫頭、婆子的卧房。洛麗霞所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随着衆人進了東邊的茶室。
柳延慶讓仆人送來了熱茶,三人飲過。洛麗霞轉臉問白生亮道:“白大人對柳小姐遇害之事可有什麽高見嗎?”
白生亮沉靜的看了看洛麗霞,放下茶盅道:“高見沒有,只是有些拙見而已。剛才鄙人看過柳小姐的傷口,傷口尖深,恐怕不是平常的寬刀或是砍刀,而是匕首之類細長的武器。而且,兇手下手時力道強勁,應該是個壯漢。”
“哦?白大人是說,兇手絕不可能是一個女子咯?”洛麗霞問。
“絕無可能!”白生亮斷然道,“一個成年女子的力量絕沒有這般強勁。”
“那要是一個身材壯碩的女子呢?”
“那也不太可能。即便是個壯碩的女子傷口不會刺的那麽深。”白生亮皺了皺眉,似乎對洛麗霞的質疑很不以為然。
洛麗霞見他說的那般肯定,也不再說什麽,但心中疑慮并未全消。
“那我什麽時候能問柳小姐案情?”沉默了半瞬,洛麗霞問道。
“這要看病人的情況。我看這樣吧,病人病情一有好轉,我立刻派人通知洛大人如何?”白生亮說。
“那就有勞了!”洛麗霞拱了拱手,又想起一事。她讓柳延慶清點財物,看家中是否丢了什麽東西,派人列出個單子來交給她。一經洛麗霞提醒,柳延慶這才想起此事,即刻讓下人去清點。三人又坐了一會兒,白生亮自去照看病人,洛麗霞則回到了房中。
隔天一早,洛麗霞剛起床,李玄清就火急火燎的敲她的房門。她以為出了什麽事,剛打開門,李玄清就闖了進來。
“霞妹,昨夜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們怎麽沒人告訴我。好歹我以為能幫上點忙啊!”李玄清埋怨道。
洛麗霞嘴角一灣,李玄清昨夜喝的酩酊大醉,即便叫了又有什麽用?只會礙手礙腳。再說,他這個人總是一驚一乍,但膽子實則極小,要是真讓他見了昨日的慘狀,他估計又要幾天吃不下完,只管抱怨了。
“清哥,可精通醫術?”洛麗霞不疾不徐的抿了口茶。
李玄清不解其意,聽了一怔:“什麽?”
洛麗霞輕笑:“既然清哥不會醫術,即便叫了你也幫不上忙啊。再說,那情狀極慘,到處都是血,可吓人了。清哥真想去瞧?”
洛麗霞有心吓他,所以說最後這幾句話時語氣詭異。李玄清給結結實實的吓了一跳,忙說自己其實也不甚好奇,只是問問罷了。
兩人正說着話,朱元帶着柳家的管家進來了。洛麗霞知道他是來送清單的,問他丢了什麽。
管家說,除了二小姐房中的翡翠屏風和樓下的兩個金燭臺,什麽也沒丢。洛麗霞忙接過清單一瞧,“小姐們的首飾、貴重之物都在嗎?”
“都在!”管家回道,”首飾都原封的裝在盒子裏。”
“哦?這可奇了?”洛麗霞左眉一跳。
盜賊好不容易進了尚書家偷盜,還不惜殺了兩個人,竟然既沒偷小姐們的珠寶首飾,也沒盜取其他貴重之物,卻偏偏拿走了最不值錢的翡翠屏風和金燭臺。這兇手何其眼拙吶!
李玄清也覺得奇怪,說道:“興許兇手殺了人,太過慌忙,所以只拿走了手邊的東西。”
洛麗霞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是這樣嗎?可為何大小姐房中卻什麽也沒丢呢?難道真是兇手殺了人,太過慌張忘記了?這還真是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