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柳飛霜和白生亮突然失蹤,讓洛麗霞心頭不禁一沉。她此刻雖已然猜到柳飛霜的真實身份,自然也知曉殺柳飛雪的真兇究竟是誰,但柳飛霜帶白生亮去了哪裏呢?是什麽讓她不顧暴露自己的身份劫持白生亮呢?

想到此處,她目光霍地一閃,莫非白生亮已猜到了柳飛霜就是兇手,故而這才招致大禍的?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料,那麽就意味着柳飛霜決定破釜沉舟了,她極有可能殺了白生亮。

洛麗霞開始感到坐立不安。停了一會兒,衙役梅七回來報告說,守城的衛兵确實在此前看到柳家的一輛馬車進了城,但就再也沒見出去過,所以柳飛霜應該還呆在城裏。此刻朱元已經令人大街小巷的去搜尋去了。

整個長安城如此之大,如果柳飛霜真有心躲開衙役的搜捕,那是極容易的。再說,衙門裏人手有限,怎麽可能搜遍城中所有的街巷呢?洛麗霞知道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搜尋上了,她必須快些想個法子。

“柳飛霜的乳母林氏還沒有交代嗎?”洛麗霞突然轉身問身旁的衙役崔九。

崔九鄒眉搖搖頭:“從收押到現在,半個時辰過去了,林氏不開口。咱們吓也吓了,軟話也說盡了,就差動大刑了。”說罷頓了頓,又瞧着洛麗霞道:“可大人您說不準我們用刑。可這老婆子口緊的很,不用咱衙門裏的手段,如何能問的出來!”

洛麗霞沒搭腔,別的罪犯可能一動刑就招了。但林氏不一樣,聽李玄清說,這個女人自打柳飛霜進了柳府就一直照顧她,兩人的情分堪比母女。洛麗霞在柳飛霜那裏見過林氏幾面,這個女人沉默寡言,看人時眼中總帶着幾分敵意,但對柳飛霜卻非常體貼。如果不說她們是主仆,洛麗霞倒覺得她們更像是一對母女。

白柳二人一失蹤,她就派人收押了柳飛霜身邊的乳母林氏。洛麗霞問她柳飛霜的行蹤,可是林氏對柳飛霜十分忠心,态度也很強硬,一直她堅稱自己什麽也不知道。洛麗霞費了諸多口舌,告訴她如果她再不說,連柳飛霜的生命都會有危險。

“她是你一手帶大的,難道你忍心讓她死于非命嗎?”洛麗霞對林氏誠懇的說。

林氏态度仍舊沒有絲毫改變,末了她幹脆一更脖子,不再理洛麗霞。洛麗霞看她這個樣子,知道再逼問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只得暫時罷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白柳二人已經失蹤了将近一個時辰了,卻仍舊沒有半點消息。洛麗霞盯着林氏瘦弱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躁。林氏可能是這世上唯一真正了解柳飛霜的人,那麽她必定知道她去了何處。可自己怎樣才能問出她的行蹤呢?

洛麗霞摸了摸下巴,慢慢踱出了廳堂。她叫來崔九,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這才又進了屋裏。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刻,崔九突然慌慌張張的奔了進來。洛麗霞側頭看了林氏一眼,忙問出了什麽事?

“大人不好了。朱捕頭剛剛派人傳來消息,他們已經找到柳飛霜和白生亮了。”崔九扯着嗓子說。

“哦?“洛麗霞瞧見林氏的手捏緊了衣襟,“那還不趕快帶回來?”

崔九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恐怕帶不回來了!他們。。。他們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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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洛麗霞說什麽,林氏突然撲到了崔九面前,揪着他的領子,哭喊道:“你說什麽?你胡說,小姐答應過我絕不會輕生。你胡說。。。是不是你們,你們殺了小姐,是不是!”說着瘋狂的撲打崔九,看着完全失去了理智。

幾個衙役見狀急忙上來将林氏拉開,但林氏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大喊道:“不可能,小姐只是和白姑爺出去散散心,絕不會尋短見。。。”

“去哪裏散心?”洛麗霞緊問道。

“他們只是去了方仁裏的宅子散心,不會死的。。。不會。。。”林氏神情恍惚的瞧了一眼目前,整個人很快癱倒了。

“好好看着她。”洛麗霞讓兩個衙役将林氏扶走,自己親自帶人去了方仁裏。

方仁裏在城西,地方偏僻,只有幾戶人家,再說柳家的馬車停在門口也很是顯眼,因而洛麗霞他們毫不費力就找到了那所宅子。

宅門緊閉,外人摸不清裏面的情況。洛麗霞派兩個衙役悄悄進去查探情況,以暗哨為號。兩個衙役進去沒多久,裏面就傳出了忽高忽低的哨子。洛麗霞他們一齊擁了進去,結果裏面的情況讓衆人都不由得一呆。

只瞧裏屋的地上杯盤狼藉,一男一女倒在桌子上,不知是死是活。只桌上一只到了的酒盅裏的殘酒在慢慢的往地下滴着,滴的人心發慌。

洛麗霞奔過去看了看兩人的脈息,柳飛霜的已經死了,身子也冷了多時,只白生亮還存着一口氣在。洛麗霞知道自己來晚了,心中甚是懊悔。但好在白生亮還有氣,她即刻命人将他擡往最近的醫館救治,自己則在柳飛霜面前站了許久。

洛麗霞與柳飛霜認識不深,但柳飛霜落落大方的态度和機智溫和的話語卻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沒有父輩的仇恨,柳飛霜可能現在只是個無憂無慮、單純聰慧的女孩子。她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也可能會嘗到愛情的苦澀。但至少她還活着,也會最終找到自己的歸宿。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真的太晚了。她就像一朵昙花,最美的綻放只是一瞬,還未等人駐足欣賞便立即凋落了。

洛麗霞哀嘆着擡頭看了一眼刺眼的日光,緩緩出了院門。

柳莊兇案終于告破,但柳白兩家人卻再也高興不起來了。柳尚書一下子失去了三個孩子,隔天便向皇上請辭,帶着夫人告老還鄉了。臨走之前,他将柳莊的地契交給了洛麗霞,希望她能幫自己找到衛老爺的家人,并将地契還給他們。

洛麗霞低頭看着手中那一紙地契,心中感慨萬千。因為一塊土地卻死了這麽多人,這人世何其荒謬啊。

柳家将柳飛霜、柳飛雪、柳延慶都葬在了柳莊外的那片梅林裏。洛麗霞趁着空閑的時間帶着朱元再一次來到了那片梅林雪海。

這兩日天氣晴好,林中的殘雪已經化了不少。洛麗霞、朱元二人下了車,信步往林中走來。他們還未走到墓邊,就遠遠瞧見三座墓前站在一老一少。那老的正是柳飛霜的乳母林氏,而那個年輕的卻是白生亮。兩人聽到有人走近,都轉過頭瞧。

洛麗霞緩緩走近,朝兩人點了點頭。兩人還了禮,仍舊轉過身呆呆的立着。林氏看着比往日還要沉默,一雙眼睛呆呆的,連往日殘存着的一點光都徹底消失了。白生亮也瘦削了許多,臉色沉沉的,少了些意氣,眼中流露出來的更多是苦澀。

四個人就這樣沉默着,任由随風吹起的花瓣落在自己肩頭。洛麗霞不想打破這種無言,她将地契交給林氏,也不能林氏說話,帶着朱元走遠了。

路上朱元問她:“小姐,是怎樣知道柳飛霜是兇手的?可她明明受了傷啊?她自己怎麽能砍傷自己呢?”

洛麗霞不說什麽,轉而從袖子裏摸出一盤小鏡子遞給他。朱元瞧了瞧鏡子,眼中滿是不解。她告訴朱元,柳飛霜很聰明。她為了造成盜賊夜闖殺人的假象,在砍倒柳飛雪之後,就回自己的房間将刀用皮帶綁住,然後固定在一個類似發射弓箭的大弦上,而另一端則綁在了鏡子上。這樣它就能很好的在鏡子裏看到自己。

“還記得案發時,下人說柳飛霜房間當時是亮着的嗎?”洛麗霞問。

“是啊,這不是很奇怪嗎?”朱元說。

“其實一定都不奇怪。房中之所以亮着燈燭,是因為她要拿它來燒斷皮帶,以便壁刀射出去。但可能她當時沒想到這個裝置威力那麽大,故而她沒來得及吹滅燈燭,連射到陽臺的鏡子都沒撿回來。”

“那她這麽做風險不是很大嗎?萬一真的将自己砍死怎麽辦?”

“她一定暗地裏重複做過很多次。一定是計算好了距離,和自己能承受的力度才動手的。”

“可那兇器為何事後又不見了呢?莫非是她自抽出來的?“朱元忽然道。

洛麗霞點頭:“當時我們其實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柳飛霜屋子裏的窗戶其實是開着的,但發現她中刀後,屋子裏很亂,所以并沒有人注意那個細節。刀射中她後,她并沒有當場暈倒,而是拔出了刀順手扔到了窗外的雪地裏。她知道那晚雪很大,很快就會将刀掩埋了起來,故而我們并未發現兇器。”

朱元驚訝的張大嘴,他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對自己如此狠心的人。“這樣說來,那柳延慶莫非也是被柳飛霜毒殺的了?”朱元擡頭道。

“不是!”洛麗霞嘆氣道,“我猜柳延慶一直很喜歡柳飛霜,它可能也知道林氏和柳飛霜的真實身份以及衛家和他們柳家之間的仇恨。因而,柳飛雪一死,他就猜到了兇手就是柳飛霜。那日我見他們明明吵了架,可當我詢問時,他們都矢口否認。更巧的是,吵架第二日我們就在柳延慶書房發現了兇器。當時柳飛霜身受重傷,根本沒有時間去撿兇器。所以我想,一定是林氏撿兇器時被柳延慶發現了,他為了保護柳飛霜,這才自導自演了一處戲,讓我懷疑他。可誰知我們查出了白生亮和柳飛雪之間的私情,他怕我們順藤摸瓜,懷疑柳飛霜就是兇手。因此才決定服毒将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借此轉移我們的視線,保護柳飛霜。”

朱元也不知為何,聽了洛麗霞的分析,心中頓時有些莫名的愧疚。他當日還曾懷疑過柳延慶呢。可誰曾想他竟是個如此真性情的人?

“真真可惜了。。。唉!”朱元喃喃自語道。

洛麗霞沒再說話,她轉過身,順手打起了窗格子,北風呼嘯,幾片雪花迎面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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