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時光飛轉,轉眼已是次年暮春。趕到三月節上,天氣和暢,長安城中的士子、淑女,或呼朋引伴,或家人相伴紛紛趕往長安西郊的曲池游春。
見官員家眷都往曲池去了,賈夫人也不覺動了心思。她平日是最愛熱鬧的,只因過了年接連病了兩場,所以一直呆在家中靜養,連往年上元節熱鬧的燈會都沒去成。這對她來說不能不說是今年的一大恨事。故而今年三月節還未到,她已讓下人打點起了行裝。賈大人笑她太着急,只不過是個三月節,每年都有,何必非得這次不可。
賈夫人也不理他,她知道自家的這位老爺是個出了名的沒趣人兒。年輕的時候只曉得斷案訟理,連一天消閑日子都沒過過。如今老了老了,好容易手底下有個能幹的義女接過了這副擔子,可他倒好,整日的不是遛鳥就是下棋,哪怕一次像樣的郊游都沒帶自己去過。不過,她也不指望了,盼望了一輩子都是這麽個樣子,老了難道還盼賈老爺改性不成?再說,她還有洛麗霞和李玄清兩個小的陪着,怎麽也不會覺得落寞。因而,到了日子,她也不管賈大人,高高興興的領着洛麗霞、李玄清還有朱元去了曲池游覽。
城外春光明媚,碧草如茵,遠堤上的柳絲在細風中不住搖曳,将點點楊花都吹到了碧綠的池水上。此情此景,看了真是讓人心情不覺大好,李玄清看這美景,再加上有佳人相伴,忍不住就要賣弄一番。只聽他随口吟道:“長安三月花滿城,插花女兒弄銀筝。南宮仙郎下朝晚,曲頭駐馬聞新聲。。。。。”
洛麗霞和賈夫人耳聽目前此君又在賣弄才情,不覺相視一笑。正所謂物以稀為貴,見怪也不怪。這種吟詩弄月的場面見得多了,大家自然也就興味大減。
賈夫人帶着他們在環閣水榭之上游覽了一番,看看日頭已經接近晌午,賈夫人大病初愈,身子有些乏了。洛麗霞怕賈夫人再鬧出病來,提議大家到對面的亭子裏歇歇腳,再說也是吃午飯的時間了。衆人游了一上午,此時卻是已是口幹舌燥,饑腸辘辘了,都紛紛贊同。
亭子三面環水,香荷環繞,地方甚是幽靜。一行人過了浮橋,随行丫鬟小厮早就備好了酒菜等着。賈夫人身子不好,不便飲酒,洛麗霞只略沾了沾唇,便不肯再飲。
賈夫人見洛麗霞郊游還一副正襟危坐的刻板架勢,不禁笑說:“霞兒,現在又不是在衙門辦案。你不用這麽端着,跟他們喝一杯樂一下嘛!”
洛麗霞笑着沒吱聲,她此刻雖在曲江,但心裏卻還記挂着衙門裏的事。本來她對什麽春游就不感興趣,再說衙門裏還好多案子等着她呢。此次,要不是怕掃了義母的興,她是不會勉為其難的。朱元深知小姐的心思,趕緊端起酒杯說道:“夫人不知,小姐這兩日累着了,不便飲酒。我陪着李公子也是一樣。”
賈夫人忙問:“怎麽這麽不小心?怕不是這兩日案子太多,累病了吧。這個老頭子,我就說年輕姑娘家哪裏能天天這樣沒日沒夜的呢?不行,我得回去說說他。哪不舒服,快告訴義母。。。”
朱元見賈夫人如此憤憤然,知道自己說話造次了,本是好意替小姐解圍,哪想到竟連累了賈大人,一臉沒趣,趕緊端起酒喝了,佯裝着跟李玄清閑聊,不敢再捅這馬蜂窩。
洛麗霞橫了朱元一眼,忙跟賈夫人解釋說,已無大礙,回去就好好養着,不過問衙門的事了。但賈夫人還是不依不饒的,說回去非得找老頭子說道說道不可。
正說着話,他們忽然聽到對面傳來一陣喧鬧。洛麗霞轉頭一瞧,見一群人正圍在堤岸上指指點點的看着什麽。不會兒功夫,只瞧人群中慌慌張張的跑出一個人來,往南邊去了。
“出什麽事兒?怎麽那麽多人?敢不是有人掉河裏了吧?”賈夫人望着對岸喃喃道。
這話一下子提醒了洛麗霞,她立刻讓朱元去看看發生了何事。朱元不敢怠慢,三步兩步穿過浮橋往對岸去了。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朱元汗流浃背的跑了回來。
“小姐,剛才有人在河裏發現了一具浮屍。。。”朱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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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裏的人來了沒有?”洛麗霞忙問。
“還沒到,已經有人去叫了。”
“走!去瞧瞧!”洛麗霞也不等朱元反應,一陣風似的向對岸去了。
距發現浮屍到現在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了,仵作正蹲在地上查驗屍體,洛麗霞坐在樹下正在盤問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
“你是怎麽發現死者的?”洛麗霞瞟了那人一眼,問道。
對方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面皮白淨,看樣子像是個讀書人。他怔怔的望了洛麗霞一眼,說自己和友人來曲江春游,有人去前面看百戲去了。他覺得累的很就坐在樹下休息。
“喏,就是大人現在做的位置。”那年輕人指了指洛麗霞坐的位置,“小人閑着無聊,就四處瞧瞧風景。誰曾想,一瞥眼間就瞧見河裏有個白色的東西。小人一時好奇近前一瞧,竟然是個死人。小人當時就吓壞了,趕緊叫人。”
話問到一半,仵作已經勘驗完畢。仵作告訴洛麗霞,此人是溺水而亡,根據面部的腫脹程度來看,已經死了兩天。
“想來,此人死後是從上游被沖到此處的。故而,身上還有不同深度的刮傷,看傷口的痕跡,應該是被水裏的卵石之類的東西弄傷的。”仵作說。
“這幾日附近可有山洪暴雨發生?”洛麗霞問身邊的衙役。
“沒有!”
那就奇了,沒有山洪暴雨,莫非是失足落水?洛麗霞擡手摸了摸下巴,轉身問仵作:“可能查出此人究竟是生前落水,還是死後被人推下去的嗎?”
仵作眉間一跳:“大人是懷疑?”他頓了頓,看了看周圍,輕聲道:“究竟如何,還要小人回去仔細查驗方可知曉。”
洛麗霞不再多言,轉過身望了望那平滑如鏡的池水,問身邊衙役:“這曲江上游通往哪裏?”
“回禀大人,此處上游靠近弘農郡。”衙役回說。
洛麗霞點點頭,吩咐衙役,即刻派人到弘農各處訪查,務必要查出死者的身份。衙役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午時已過,洛麗霞問案後,正要轉身回去。剛要上馬,就瞧見朱元急慌慌的策馬而來。她見朱元這一臉着急忙慌的,臉色一沉,莫不是衙門裏又出了什麽大事?
京城,單府。
單老爺從昨夜接到那封神秘信件起,心神就開始不寧。信中那個神秘人說,要是他不交出那件東西,他的寶貝女兒就不保了。單老爺自問從未得罪過人,更沒有拿過別人的一針一線,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府上的什麽東西是神秘人需要的。
他将信反複的看了幾遍,也想不出個頭緒。莫非這只不過是個惡作劇?或者是有個別不安好心的人想要以此來勒索自己?他越想越覺得氣悶,他可不能被人牽着鼻子走。單老爺毫不客氣的扯了信,吩咐手下的護院日夜不停的看守院子,他倒要瞧瞧,哪個不怕死的敢來自投羅網。
眼看一天已經過去了,神秘人沒有一點動作。這更讓單老爺認為,這絕對是哪個無賴自不量力的惡作劇,瞧見自己府中的護院厲害,也就不敢亂來了。但情況第二日急轉直下,早晨下人在打掃書房的時候,竟然在單老爺的書桌上發現了另一封神秘信件。
這回神秘人的口吻十分嚴厲,他指責說,單老爺不守信諾,竟然不将那件東西交出來。并且在信尾威脅道,他今晚亥時将會來殺死單老爺的獨生女。饒是單老爺再不信邪,一連接到兩封這樣的恐吓信此時也慌了神。他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報官為妙,要是對方是個瘋子,真的殺了他的女兒該怎麽辦呢?單老爺越想越怕,即刻差下人都衙門裏去報官。
單家是上午報官的,那時洛麗霞正好不在衙門裏。衙役們見不是什麽緊急事件,也就不甚着急,一心想等洛麗霞回來再說。可巧,中午的時候,曲江邊發生了命案,洛麗霞怕賈夫人害怕,便讓朱元将她送了回來。衙役見了朱元就将此事告訴了他。
朱元辦案多年,憑着多年積累下的經驗,他覺得此事甚有蹊跷,也不歇息,即刻騎馬趕往西郊,将此事告訴了洛麗霞。
“兇徒說今晚就要殺了單小姐?”洛麗霞問道。
朱元點頭:“時刻都說了,今晚亥時。”
洛麗霞略一沉吟,擡頭道:“走!我們即刻到單府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