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梅七去了弘農兩日,第三天日落時分方才趕回長安。他一回來就立即尋洛麗霞報告自己在弘農得到的消息,但尋了半天,手下的衙役才說洛麗霞并不在衙門。

“又出事兒了?”梅七見衙役臉上神色不對,忙追問道。

“可不是?今日早些時候,單家又接到一封殺人信。洛大人一早得到消息就跟朱頭兒過去了。”衙役回說。

又收到信了?梅七略感驚訝,急忙出了衙門往單家來。

單家上下如今全亂了。女兒的喪事還沒辦完,單老爺就又收到了神秘信件。他瞬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心中猶豫了半日還是決定派下人給衙門送個信兒。說起來,單老爺因女兒之事對洛麗霞他們是心存怨憤的,那日他到衙門見賈大人也是希望賈大人能另外派個有能力的人來保護自己。

可賈大人根本沒搭他的話茬兒,反而問他是不是想早日捉到兇手,如果是的話就少不了洛麗霞他們。洛麗霞是皇上親封的第一女捕快,恐怕這京城再沒人比得上她了。賈大人見他不為所動,真甚至還說這禍事是他自己惹得,衙門雖脫不了幹系,但敵暗我明,這卻是難免。

單老爺聽了這話氣得差點當場将茶碗摔到賈大人的胖臉上,但人家究竟是京兆尹,他一個無爵小民又能如何呢?故而,他氣得拂袖而去。可回家後,他還是覺得心中惴惴不已,萬一那兇徒再來殺自己可怎麽辦呢?他也不想再借助那些沒用的公差了,幹脆又花重金請了些武師來保護自己。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單家院中就來了四五個身手矯健、武藝高強的武師。但即便如此他仍舊睡不安穩,生怕自己半夜會被人割了頭去。這樣擔驚受怕了兩日,隔天一進書房的門竟又發現桌上放着一個白底黑字的信封。

此時的單老爺早已是驚弓之鳥,他見了這不祥之物吓得魂兒都差點出了竅。他即刻叫來衆武師,問他們可看見生人進來過。可衆武師都說沒有,單老爺這一氣可非同小可。他花白花花的錢請這些人來保護宅院,可這些人卻好,竟連兇手怎麽進來的都不知,簡直豈有此理!單老爺大怒,将那些武師都趕走了。可那些人剛走,單老爺就後悔了,兇徒此次的目标雖不是他,而是單夫人。可信上也說了,如果他再不交出那件東西,那一個死的就是他自己。

單小姐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絕不是危言聳聽!單老爺無奈之下,只得拉下臉又将洛麗霞他們叫來處理此事。

先前單老爺對洛麗霞他們大發脾氣,他擔心他們記仇,辦事不再盡心盡力。所以,心裏估摸了許久這才相好一套說辭,一向吝啬的他甚至還從府庫中拿出銀兩以此來賄賂官差。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洛麗霞似乎根本沒講先前的不快放下心上,更沒有收他的錢。這可讓單老爺憂慮不已,是嫌少呢?還是還在意先前的事,故意的呢?

“洛大人!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老朽一般見識了。老朽那日心中太過哀痛,一時昏頭得罪了大人,在這裏給您賠罪了。可你可一定要救救老妻,救救我們全家啊!”單老爺放低姿态,極其誠懇道。

“單老爺快別如此!”洛麗霞扶起他,寬解道:“除暴安良本就是官差的本分,再說前日之事我早就忘了,也請您莫要挂懷。而今最要緊的是想法子捉住那兇徒,讓其莫要再害人。”

“是,大人說的是。老朽一切全憑大人吩咐!”單老爺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殘淚說。

洛麗霞淡淡瞧了瞧他,問道:“若想捉住兇徒必先知曉他的來歷。事到如今,性命攸關,單老爺莫非還不想說出所隐瞞之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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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單老爺又有些猶疑之态,畢竟此事事關自己的臉面,他怎好說出來呢?

“既然老爺不願推心置腹,那在下告辭了!”洛麗霞不再說什麽,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單老爺顫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洛麗霞坐下來,雙手交叉準備聽他這個難以啓齒的故事。

這一切的罪惡都源于五年前,當時單老爺還未做布莊生意,而是西市開着一爿不是很大的古董鋪子。一日,一個陌生人拿着一尊西域玉馬來典當,此人自稱是來往于長安和西域的客商,因一時手頭緊,故而拿此尊玉馬來救急。不過,那人典當時也說了,要掌櫃的務必将此物給他留着,這是他家的傳家寶,自己手頭寬裕了是會來贖的。

那人典當紋銀一千兩,掌櫃的不敢做主立即去禀報單老爺。單老爺倒賣古董多年,一眼瞧那玉馬就知價格不菲,他估摸此物價值至少在兩千兩,而客人知要區區一千兩,可見是真的遇到了難處。他動了動眼珠子,讓管家即刻答應下來,并立了字據。

可誰知,單老爺得了這件玉馬簡直是愛不釋手,早就忘了對客人的承諾。再說,如今中原和西域各部戰事連連,來往于長安和西域的客商朝不保夕,單老爺估摸着這人是沒有能力贖回玉馬的。但為以防萬一,他也留了個心眼兒,将那張字據悄悄的改了,并交代給了掌櫃的一副應對說辭。

時間過去三個月,一日那位客商再次來到了單家典當行,他提出要贖回那尊玉馬。可櫃上的管家得了吩咐,硬說行裏規矩,典了的東西超過三個月就永不能贖了。客商聽了甚是氣憤,當場拿出當初鋪子裏立下的字據作證,但掌櫃的也拿出了自家的字據給客商看。

客商接過字據一瞧,又氣又急,原來單家早将上面的說辭改了,上面白紙黑字的寫着三個月的死期。客商知道上了當,提出要見單老爺。起初單老爺擺出一副和藹的面容,客商以為自己說出了玉馬的來歷,單老爺會讓步。不料,單老爺一口咬定,這是當初立字據時兩下說好的,絕無更改之理。

客商火冒三丈,出言不遜,威脅說,要是單家不把自己家祖傳的玉馬換回來,自己就到衙門去告他。單老爺心中早就有了計較,也不怕他的,任憑他去告狀。客商氣急,即刻就奔到衙門去告單家典當行無故侵吞客人物件。可當時的京兆尹是個糊塗官,又愛財如命,此前他早就得了單家的打點。他宣來單家典當行的掌櫃,兩人一唱一和,當場将客商判成誣告,并打了五十大板。

那客商是個老實人,不但沒贖回自己家傳的玉馬,還受了衙門一番侮辱,回家後就此一病不起,不久便去世了。客商的家人對單家痛恨至極,待客商出殡那日,特地将棺木停在單家當鋪前,并揚言要報仇。單老爺覺得十分晦氣,又怕這家人真的來尋仇,這才買了古董店,在東市開了一家布莊。

“事情就是如此!”單老爺不自在的看了洛麗霞一眼,“老朽猜測,這次寫信之人極有可能就是這客商家中之人。”

洛麗霞颔首不語,單老爺的說辭與前日她派去探查單家底細的衙役的回禀并無出入。她也曾派人找過那客商的家人,可是這家人早就不知去向了,所以洛麗霞覺得此時下判斷似乎還為時過早。

看着時候不早,洛麗霞從單家告辭出來,剛出大門,就迎面撞見了前來尋她的梅七。

“大人,弘農的事有信兒了!”梅七回禀道。

洛麗霞眉毛不易察覺的跳了一下,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梅七說,告示和畫像剛貼出半天,就有了回應。知情人是弘農一家食店的老板,據老板回憶,他在本月三月節前兩日确實見過死者。當時死者好像是跟着一個穿着綠袍的人一前一後進來的。沒過多久,兩人就坐在一起很熱絡的攀談起來。

“食店老板還說,兩人還要了幾壺好酒,直喝道天黑才散了。當時死者已經喝的很多了,站都站不穩了,還吵吵嚷嚷的硬要付賬。所以,老板對死者印象很深。兩人付了賬後,死者就由那綠袍人扶着出門走了。”梅七說。

又是綠袍人?這麽巧?洛麗霞心中不禁一動,問道:“食店老板可有說那綠袍人的長相?”

“據說,那人身材高高瘦瘦的,約莫三十幾歲。。。随身帶着,一個。。。”

“一個竹簍子!”洛麗霞接話道。

梅七聽了十分驚訝:“正是竹簍!大人如何知曉?”他心中暗自嘀咕,莫非大人有未蔔先知的本領?

洛麗霞笑而不答,只意味深長道:“是時候該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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