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司徒雅正和洛麗霞敘話,這時班役又進來禀報,說是外面有一個婆子來衙門報案。洛麗霞和司徒雅滿腹疑慮的對視一眼,讓即刻将人帶進來。
班役應了一聲,很快領着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婆子走了進來。
“你是何人?要報什麽案?”洛麗霞審視了那婆子一眼,問道。
那婆子行了一禮,說自家事前任縣尉武長白家的,昨日她家小姐一夜未回,派人将親戚家都挨個找了一遍也不見蹤影。她家夫人擔心女兒出了意外,故而前來報官。
“你家小姐失蹤了?什麽時候的事?”洛麗霞問道。
“昨日是我家舅老爺的壽辰,因夫人身子不适,便讓小姐代她前去賀壽。奴家陪着小姐巳時出門,本想着提前趕去幫忙。可誰知昨日是六月節,街上人多,也不知怎麽的小姐就不見了。奴家着了急,将整條街都找遍了也不見蹤影。沒法子只得前去舅老爺家瞧,心想也許小姐自己去了也不一定。可到了舅老爺家一問,小姐并未去。奴家吓得心驚,将小姐丢了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舅老爺。舅老爺連忙派人去找,可是找了一整夜也沒找見。夫人身體不好,現在也卧病在床,還請大人定要幫我們找到小姐,否則奴家怎麽跟死去的老爺交代啊。”那婆子一邊拭淚一邊哀訴道。
昨日失蹤?洛麗霞頓了頓,寬解道:“你先不要傷心。我且問你,你家小姐失蹤之時,你們可在街頭遇見過什麽可疑的人或事嗎?”
那婆子低頭想了想,答道:“也沒什麽特別之事。哦,對了,奴家和小姐經過西樓之時好像看見門邊站着兩個黑臉婆子,她們對着小姐指指點點的,不知再說些什麽。可是,當時我們趕時間,也沒有特別在意。”
“你還記得那兩個婆子的樣子嗎?”
武家婆子搖了搖頭,說當時是匆匆一瞥并未看真切。洛麗霞蹙了蹙眉,正待想說什麽。司徒雅沖她擺了擺手,問那婆子道:“那兩個婆子可是身材五大三粗,身穿一襲黑衣嗎?”
聽聞此言武家婆子眼睛一亮:“正是,好像就是如此裝束。”說完,她疑惑的瞧了司徒雅一眼,像是詫異司徒雅怎麽會知曉此事。
司徒雅轉頭沖洛麗霞點頭,淡淡道:“正是昨夜那埋人之人。”
洛麗霞心下了然,又問那婆子她家小姐是否與人結怨。
婆子說,結怨倒是沒有。只不過她家小姐貌美,此前本縣大戶梁中元一直垂涎小姐的美貌,還唆使媒人上門提親,要娶武小姐做他的二夫人。
“那時老爺還活着,就小姐一個女兒,怎能舍得她去做小?所以堅決不同意,還将兩架的媒人趕出了府。從此,這梁中元就和老爺結了仇。那梁中元也不知動用了什麽關系,這件事不久老爺就被罷免了縣尉之職。老爺氣不過找他說理,可不知為何回來就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世了。”
“那後來,梁中元又來過武家嗎?“洛麗霞沉吟道。
Advertisement
“老爺去世後也鬧過幾回,可是小姐抵死不從。那梁家也就無可奈何,不久這事也就過去了。”
原來如此。洛麗霞了然的點了點頭,讓她先回去,等找到人就派人通知武家。那婆子行了一禮,又由先前的班役帶着出去了。
武家仆婦走後,司徒雅轉頭問洛麗霞道:“你不告訴武家小姐已然找到,可是還有什麽顧忌?”
洛麗霞淡淡一笑,問道:“你倒是猜猜?”
司徒雅睨了她一眼,輕搖折扇道:“你是想順藤摸瓜,查出背後真正的兇手?”
“正是!”洛麗霞說道,“昨夜我們發現了一本賬冊。上面清清楚楚記着三年前渭河水患,朝廷赈災銀兩的去處。”
“哦?”司徒雅一怔,“有什麽不對嗎?”
“據賬目顯示,那銀子根本沒有用于赈災,而是被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拿着赈災的幌子私吞了。”洛麗霞說道。
“你是說,這兩任縣令無故身死之事都跟這件事有關?”
“你能想得到嗎?這本賬冊居然是縣衙裏的鬼魂幫我們找到的。”
司徒雅聽罷微微一笑,緩緩道:“只怕是人借鬼的幌子所為吧。不過,你覺得這本賬冊有多少可信?”
“不知道!”洛麗霞誠然道,“不過,不管是真是假,光有賬冊還翻不了案,除非那鬼魂手裏還有人員名單或是新的證據。否則,這件事恐怕也就此不了了之了。”
司徒雅略略思索了一下,擡頭道:“這事你不必操心。雖則沒有物證,但并不代表我們沒有人證。我這就去渭河附近的村子走走,想來定能問出些端倪。”
洛麗霞淡然一笑:“那就有勞了。”
自司徒雅去後,洛麗霞已然等了兩天。可她未等來司徒雅的好消息,倒是等來了朝廷的一封诏谕。诏谕中說派往山陽的縣令此刻已經在路上了,大概還有兩三天的時間就會到了。在此期間,朝廷希望洛麗霞全權處理縣中大小事務,直到新任縣令上任。
“小姐,朝廷怎麽說?”朱元見洛麗霞看完诏谕面無表情,猜不透其中原委,急忙問道。
洛麗霞将诏谕交給朱元,微笑道:“說是給我三個月假,可這還未滿十天,就又被朝廷征調着去管理縣衙了。若是如此,咱們幹脆回京城好了。”
朱元看畢笑道:“這還不是樹大招風。小姐聲名在外,只怕到了哪裏又不得閑。”
洛麗霞笑着沒答話,抿了口茶問道:“李公子怎麽樣了?”
朱元聳聳肩答道:“還能怎麽樣!李公子從小養尊處優,從未經歷過如此可怕之事,還差點丢了性命。已經病了兩日了,不過大夫說只是驚吓過度,過兩天就沒事了。”
洛麗霞點點頭,起身道:“這兩日忙着衙門裏的事也沒顧上清哥,是該看看他了。”說着已然到了門外。
可兩人還未出遠門,就迎頭遇見了剛風塵仆仆趕來的司徒雅。洛麗霞忙将他請進屋中,問他可有什麽消息。司徒雅喝了一大口茶,這才回道:“此事确實如此。那渭河邊的村民根本不知赈災銀兩之事,而且我這次還聽了些別的情況。”
“哦?”洛麗霞忙問是怎麽回事。
司徒雅告訴她,渭河邊土壤肥沃,但洪災也不斷。三年前,河口決堤,田地靠近河邊的村民都遭了災。這裏數一個叫成陽峪的村子受災最嚴重,據那裏的村老說,田地被淹後,他們村裏顆粒無收,本來一心盼着朝廷撥糧赈災,可誰知等了幾個月都不見動靜。眼看村裏的人快餓死了,沒法子他們由裏長帶着去向縣令請願,要求開倉放糧。可每次得到的答複都是再等幾日,等朝廷的诏令一到立刻赈災。
就這樣又等了數日,可縣裏還是沒有動靜。正當他們想要再次進縣請願之時,突然來了一幫放糧的人。村民們又驚又喜,誰料想要得到糧食是有條件的。
說到此處司徒雅頓了頓,洛麗霞忙問是什麽條件。
“凡是領糧的人家都要将自己手裏的地抵押給來人。”司徒雅說道。
“這不是趁人之危,敲詐勒索嗎?”洛麗霞說道。
“正是如此。”司徒雅點點頭,接下去又道:“村民們此時已斷糧三日了,為了得到糧食活命,他們商量了一下,只将村中一少部分田地抵押了出去。本想着這樣就能既保住性命,來年也不會挨餓了。可誰知,他們換來的糧食根本不足以充饑。因為來人要的是他們全部的田地。後來,沒法子他們只好将手中剩餘的地也抵了出去,變成了佃戶。”
“如此巧取豪奪,村民們就如此心甘嗎?”
“怎會如此。事後他們也告過狀,但縣裏以村民們當初自願為由駁回了訴狀。他們沒法子只得忍氣吞聲。可誰想,那放糧大戶對他們極盡盤剝,村民們辛辛苦苦幹了一年營生,到最後得到的報酬還不足以糊口。于是,他們又想着去郡裏告狀,可這次同樣被駁了回來,幾個領頭之人還被關進了大牢之中。”
“是這樣!”洛麗霞蹙了蹙眉,思忖片刻又問道:“這放糧大戶是誰?”
司徒雅放下茶盅緩緩道:“此人正是梁中元。”
什麽?洛麗霞聽了一驚,又是梁中元,看來此人不簡單呢。
“此人究竟是什麽背景?為何會這般有恃無恐?”洛麗霞問道。
司徒雅說,此人之父生前乃是河東郡守,而且還是魏國公的門生。正因為有了這層關系,梁家在河東根基穩固,凡是來這裏上任的官員都要先去拜見梁郡守,即便是他後來退職在家也是如此。三年前梁郡守過世,梁家整個落在了梁中元手中。聽聞此人心狠手辣,智勇雙全,家中還豢養了不少打手。那些打手有不少是軍中退伍的軍官,骁勇彪悍,所以本地不管是縣令還是百姓根并不敢招惹。
“那梁中元不僅侵吞土地,而且還跟市井的商家征收重稅,如果敢不給,就會給他的手下打的斷手斷腳,再也無法營生。故而,這裏各行的行頭都不敢得罪于他,每月一到時候就主動納貢,梁中元就像這山陽的土皇帝一般。”司徒雅又繼續道。
洛麗霞聽司徒雅說完半晌無語,忽然問道:“聽說這河東的駐防長官是大将軍的老部下,不知如果要現調二百兵卒司徒公子可有辦法?”
按大唐律法,只有一縣之主有權在緊急時刻向朝廷上奏調兵駐防,而洛麗霞雖是四品官員,但畢竟不是一方長官,故而絕沒有此權。可眼下新任縣令還有數日才到,她怕此案突然發生什麽變故,故而想趁對方還未防備之時先下手繳了梁中元,以免後患。
司徒雅深知此意,他略一思索,說道:“調兵只怕不行,不過向其借幾十人倒是可以。”
“那也足夠了!”洛麗霞若有所思道。
兩人正說着話,朱元忽然跑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司徒府的一個仆役。
“出了何事?”司徒雅轉頭問自家的仆役道。
那仆役告訴他,先前他帶回家的那個受傷的女子醒過來了。司徒雅和洛麗霞相視一眼,随着仆役去了司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