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洛雅二人趕到司徒府,那武家小姐已然醒了多時,此時正斜靠在靠枕上喝丫鬟端上的湯藥。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忙擡頭觑看。不會兒,只瞧一個俏麗的女子和一個英朗的公子走了進來。
武小姐見二人神色已經猜到了幾分,故而也不用仆人介紹便要掙着下床行禮。洛麗霞忙一把扶起,仍叫旁邊的丫鬟扶着躺好,這才開了口道:“相比姑娘就是已故縣尉武長白家的小姐吧。”
此前,武小姐雖向司徒府中的下人們打聽了自己獲救的經過,可萬料不到面前的年輕女子竟一口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詫異之餘,心中更生疑惑,只怔怔的審視着洛雅二人。末了,才淡淡道:“夫人認得小女?”
夫人?在場衆人聽她喚洛麗霞為夫人都是一怔,随即了然,知道她是見司徒雅和洛麗霞一同前來,故而誤會了。丫鬟忙笑道:“這位是京兆府的洛大人,可不是公子的夫人。”
武小姐自知失言,急忙道歉。洛麗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忙偷瞄了司徒雅一眼,只瞧他神态自然,好似并未在意。見他不以為意,洛麗霞這才松了口氣,倒是身在一旁的朱元笑的差點憋出內傷,只因小姐在場也不敢放肆,只得起勁摳自己的大腿。
這時,丫鬟搬來了幾個杌子,一行人坐下,洛麗霞細細打量了那女子一眼,見她杏眼桃腮,雖在病中卻還是掩飾不住那一抹清麗。洛麗霞問她身子可感覺好些了。武小姐輕輕點了點頭,但因剛才自己鬧了一場烏龍,面上有些不自在。
洛麗霞瞧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不必介懷,我與司徒公子咋然同來,任誰也會誤會的。不過,這且不提。姑娘前幾日究竟在鬼廟出了何事,又為何會受傷呢?”
見洛麗霞問她受傷之事,武小姐臉色一白,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司徒雅見狀知她是見屋裏人多不好啓口,便遞個眼色讓房裏的丫鬟婆子們都退了出去,自己和朱元也起身就要離開。
“公子留步!”武小姐見狀急忙制止道,“公子乃小女救命恩人,小女還有什麽是能瞞過恩人呢?再說,這兩位乃是公門中人,想來若是燕婷說了,定可幫我們武家主持公道。只是。。。只是。。。”
洛麗霞知她心存顧慮,忙說道:“燕婷姑娘有冤只管說出來,在下官位雖不高,好歹也是正四品捕快,即便不行,上頭還有大理寺,刑部,再不濟還有當今聖上,你還怕什麽?”
司徒雅也在一旁道:“洛大人都這般說了,姑娘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只管說就是。想來那人再厲害,難道還能淩駕于國家律法之上嗎?”
武燕婷見衆人如此說,這才下定決心,将自己的冤屈說了出來。
“六月節那日是我母舅的壽辰,故而我一早帶了乳母便趕往府裏去幫忙,可誰知,那日人多,我們被擠散了。我正沒奈何處,突然不知從何處蹿出兩個黑面婆子。她們不分青紅皂白拉着我就走,還捂着嘴不讓喊。我心知情勢不對,便瘋了似的掙紮起來,哪想到那二人将我帶到一個無人巷口竟将我打昏了。我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在一間黑屋子裏,旁邊還有抓我的那兩個黑臉婆子,另外還有兩個沒見過面的婆子。”
“我問她們要做什麽?她們看着我只是笑也不做聲。我又驚又怕,掙脫了她們想往外跑。可我一個小女子能跑出去嗎?還未到門口就被抓了回來,還被捆上了手腳。後來,一個身穿黑衣蒙着面的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男人。當時屋裏很暗,我看不清那兩人的面容。直到那男人擎着燈燭走到我面前,我才認出,他就是害我父親,還多次上我家提親的梁中元。”
梁中元?聽到此處,洛麗霞和司徒雅對視了一眼,心下一片澄明。只聽武燕婷又繼續道:“那梁賊意欲圖謀不軌,我咬傷了他,一頭撞在了牆上,而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時,就發現到了這裏,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原來如此,洛麗霞點頭:“你說是梁中元害了你父親?可有什麽證據嗎?據我們了解你父親是抱病而亡的。”
Advertisement
武燕婷憤然道:“這都是梁賊對外的說辭。實際上,梁賊因為媒人之事一直記恨父親,後來竟買通縣丞蘇萬友,找了一個卑鄙的借口,誣我父親收了人的賄賂。那縣官剛來也不知就裏就聽信蘇萬友的說辭将我父親革了職。父親知這是蘇梁二賊做的好事,就找上門去要讨個公道。可誰知那梁賊頗有心計,竟假意讨好,口口聲聲說都是蘇萬友幹的,他一點不知情,還在父親面前賭咒發誓,說要是說一句慌就爛了腸子。我父親是個粗人,見他如此便信了。那梁賊又請我父親喝酒,還說過一會兒就找蘇萬友算賬。誰知,他竟在酒裏下了藥,找來一個行院裏的女子污我父親的清白,還拿此事威脅于他。父親清白一生,那裏受過這種侮辱,故而回去不久就給氣病了,就再也沒起來。。。”說到後來傷感至極,不覺間已淚流滿面。
洛麗霞沉吟着看了武燕婷一眼,梁中元想要得到一個女子有的是辦法,犯不着想出如此惡毒的手段污蔑武長白,除非這其中另有隐情。
“武縣尉在此之前可是掌握了梁中元的什麽把柄?”洛麗霞忽然問道。
武燕婷疑惑的搖了搖頭:“沒聽父親說過。”說着,忽然眼睛一亮道:“對了,父親臨終之時曾将一幅畫交給我,囑咐說改日如果山陽來了好官就将此畫交給他。”
“哦?”洛麗霞眼眸微閃,忙問那幅畫此刻在何處?
“在家中櫃裏鎖着。大人要瞧就請拿着這個結子問我母親去取。”說着摸出一個水紅梅樣結子。
洛麗霞接過了結子,讓朱元即刻去武家通知說是找到小姐了,順便将那幅畫拿到莊子離去。朱元答應了一聲,急急的去了。洛麗霞又坐了一會兒,這才告辭回莊。
烏鵲南飛,星宿列張,此時又是子時之末,洛麗霞一人獨坐燈下仔細瞧着那幅畫。那是一副再普通不過的山水畫了,筆觸粗疏滞澀,絕對稱不上名貴。但為何武長白臨死之時要他女兒将此話小心保管呢?莫不是裏面有什麽古怪。可該用的法子自己一早就用過了,什麽對着燈照,拆開卷軸,查看夾層,但都一無所獲。
莫不是那武小姐記錯了?或是,武長白臨終之時糊塗了?洛麗霞心下拿捏不定,又細看了一回,但仍舊毫無頭緒。
時值炎夏,屋裏有些悶熱,加之夜深,洛麗霞不覺間竟趴在桌上睡着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起了風,那窗板沒關嚴,被風啪嗒啪嗒直響。洛麗霞猛然一驚,再睜眼時發現屋中一片漆黑。她低頭一瞧,才發覺原來不知何時那燈撚子已經給燒斷了。洛麗霞直起身子轉頭瞧了瞧天色,只瞧東方已經開始發白,馬上天就要大亮了。
她也不再點燈,默然伸了個懶腰,再低頭間卻被眼前的景象給怔住了。原來黑暗朦胧間。洛麗霞竟瞧見放在幾案上的那幅畫上竟銀光閃閃的。她夢起身将窗戶關好,這下屋中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低頭細瞧那畫作,竟發現上面隐隐冒出了字跡。她又将字畫拿到更為暗的地方,這下上面的字跡清晰起來,她細細一辨認,随即喜上眉梢,原來那正是河東郡官員私吞赈災銀兩的名單。
洛麗霞将那名單上的姓名記了,重新點了燈,不用一頓飯的功夫便将上面涉案官員的名字都記了下來。做完這些事,天已經大亮,洛麗霞洗了臉,吃過早飯便又來到縣衙大牢來審問蘇萬友。
蘇萬友起先還是不認,但當洛麗霞将這名單拿出來之時,他吃了一驚,忙問:“這是從何而來?”
洛麗霞告訴他,這是武長白臨終所留之物。蘇萬友恨得咬牙切齒罵道:“我就知道是這個武長白搞的鬼,否則為何劉寶玖一死,這名單就不翼而飛了呢?”
洛麗霞冷笑道:“如此說來,當真是你和梁中元合謀殺了劉寶玖了?”
“是又如何?”蘇萬友惡狠狠的盯了洛麗霞一眼,眼神中還帶着幾分挑釁道:“那個蠢貨,還以為能就此辦了我們。可他萬萬想不到,我們早就洞悉了他那點伎倆,故而在鬼節那天神不知鬼不覺的将他沉屍湖底了。他不是喜歡水鬼嗎?我們就成全了他。”
“這件事濕婆也參與了吧!你們利用濕婆在百姓中的影響,先是故布疑陣,讓她當着衆人的面說祭祀非用生人不可。其實,你們早就知道他要用木偶祭祀,是不是?又或者,這本就是你們的圈套,以此引劉寶玖上鈎,然後趁人不被殺了他,再制造一個水鬼詛咒的謊言。”
蘇萬友冷笑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又何必問我。看來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否則那李玄清早就是我刀下之鬼了。”
“那王木春呢?你們為什麽要殺他,難道他也發現了你們的勾當?”
“是又如何?王木春和劉寶玖一樣迂腐愚蠢,以為捉到了我們的把柄,還想着向朝廷揭發我們。可惜,他千算萬算,也料不到他發出的奏章前一天就被我們截獲了。既然他不仁,我們當然就将他辦了。”蘇萬友口氣得意的說。
洛麗霞微微一笑回道:“可惜你們還是算錯了一步。因為那劉縣令的鬼魂還是向我們道出了你們所做的所有惡事?你說,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公理呢?”
“鬼魂?哈哈。。。“蘇萬友笑道,“不過,現在倒真是鬼魂了。不過,能不能再出來就不知道了。”
洛麗霞面色一變,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蘇萬友睨了她一眼,轉過身子不再搭話。見此情狀,洛麗霞知他是斷不肯說了,轉身出了牢房。出來後,她即刻去找了朱元來,讓查查劉寶玖背景,并貼出告示,看看今日山陽可有什麽人失蹤?
末了,她又對朱元道:“你再去一趟司徒府,要他即刻去一趟河東駐防軍營,能借多少兵卒就借多少。回來也不用告訴我,立即去将梁中元的府邸給我統統圍起來。不許放走一個。”
朱元溜了洛麗霞一眼:“小姐這是?”
“收網!”洛麗霞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