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曲終人散
? 說起許喬離婚的原因,和這世上大多數夫妻最終漸行漸遠的原因都是相似的,冠冕堂皇的來說就是兩人感情不和,而直接的□□則是許喬親眼目睹丈夫出軌。算起來,她與前夫相識至今已整整七年,曾經相愛刻骨的伴侶終究逃不過七年之癢的魔咒。他們攜手之初是實實在在的相愛,形同陌路之後又是徹徹底底的背叛。
七年前,那時的許喬大學畢業剛三年,專業學的是心理學。在那個時候,這個專業在國內才剛剛起步,還遠沒有國外成熟,所以她一直都為出國留學這件事而盤算計劃着。工作的這幾年,她一面準備着斯坦福大學的入學考試,一面為接下來在國外的留學生活掙些學費,雖然自己的姐夫願意提供物質上的幫助,可她總不能一輩子都伸手只吃嗟來之食,她清楚的知道,“照顧”是姐夫對姐姐的予諾,而自己卻不能仗着這個予諾而無限透支,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對誰的付出是一成不變的,總會有到期變質的那一天,區別只是早晚而已。如今看來,最親密的夫妻關系更是如此,根本沒有例外,而許喬犯的錯誤就是高估了它的保質期。
為了多賺些外快,許喬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而這個學生恰巧就是正準備高考的傅敬言。當然,那個時候,杜宇潮和傅敬言都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中,還渾然不知命運早已悄無聲息地編織好了一張網,在不久的将來,讓兩人竟會有着這般千絲萬縷的關系。而在這張網上,又不僅僅只有他們的痕跡,它也成就了許喬的這段婚姻。
這是一段從一開始還稱得上是美滿良緣的婚姻。在她給傅敬言補習的這半年以來,漸漸地跟經常來往其間的傅敬言的表哥韓逸産生了交集,深入交往的時候竟發現了彼此有很多意氣相投的地方,然後是兩人感嘆相見恨晚,再往後的事情自然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
兩人臨出國前,把終身大事順便解決了,雖沒有經過什麽儀式,但那情比金堅是連旁人都看在眼裏的,姐夫送的一套黃金地段的房子算是給小姨子的嫁妝,可許喬覺得這禮也未免太貴重了,姐夫卻跟她說,不能讓婆家人覺得你娘家沒人,若是兩人日後風調雨順,這房子好歹算是栖身之所,若是兩人日後有個風吹早動,這房子也能江湖救急。
許喬知道這是姐夫真心誠意的禮物,再拒絕就顯得生分了,她就跟姐夫說,房子她先保管着,等到杜宇潮将來娶了媳婦,這房子就算是身為小姨送他的禮物。姐夫剛要推辭,她搶先說,既然這房子送給了她,那将來如何支配理應由她說得算。
臨出國前,她把房子連同她那輛雪佛蘭的備用鑰匙都交給了杜宇潮,她知道他的生活精細,所以對于他如何照顧她的房子車子,一點也不操心。她也特別清楚,無論她何時過來突襲檢查,它們都會跟新的一樣。東西,經過歲月的沉澱,若是有雙妙手悉心打理,可以看不出舊的痕跡,然而,感情呢,經受了日月的蹉跎,即便是再小心經營,還能始終保持它最初的樣子麽?
許喬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她的婚姻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以至于弄到今天這個無可挽回的收場,最終兩人還是南轅北轍。若不是親眼所見丈夫的不忠,或許,她還可以再裝的久一點,和他親昵的戲份再演的逼真一點,就算是為了他們的兒子樂樂,她也不能輕易的放棄。
可是女人就是喜歡自欺欺人,當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她才清醒的認識到,有些事情不是她一廂情願的裝糊塗就可以相安無事的。也該是時候快刀斬亂麻了。
半個月前,他們回國,辦理了離婚手續,平分這些年來兩人的共有財産,樂樂則是共同撫養。一個男人在即将離婚瓜分財産的時候,千萬不要以為他會紳士般的給女方極大的便利,都到了風流雲散的時候,你若是認為他會顧念舊情或者愧疚難當,那就是你的天真無邪了。許喬見這個男人提出平分財産的時候,也是冷笑了一下自己,若是她要争,他一分錢也拿不到,可家醜的事,她不想到處張揚,便也忍氣吞聲,默認了離婚協議中的這一條。至于樂樂的撫養權,她覺得孩子是在他們這段失敗的婚姻中最無辜的人,共同撫養可以給孩子帶來最少的傷害,也就對這個要求沒什麽異議。
許喬将自己離婚的始末講給了杜宇潮聽,他有些驚訝于小姨對待此事異于往常的平靜,好像那是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而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他想勸慰,不知如何開口,因為旁觀者的感同身受是無法等同于當事者的身處其境的,再多的關心都成了贅述,沉默了片刻,他終是問了一句:“小姨,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離婚又不是世界末日,該吃吃,該喝喝,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小姨我事業有成,花容月貌,還愁養活不了自己啊。只是,這房子我恐怕得住一段時間了。”既然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可惋惜的,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這房子本來就是你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這自然是理所應當的,別說房子,就算是再困難的要求他也會盡自己所能去滿足。
“那我沒打擾到你們?”許喬壞笑着問。話題又被她巧妙的轉移到了杜宇潮的身上。
“小姨,我跟林鳶今天來這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就是帶她過來……”
“好了好了,你小姨我是過來人,別解釋了。”許喬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打斷了他的解釋,然後說:“你對這姑娘看起來像是要動真格的?”
“什麽叫像啊,根本就是。”
“可是我覺得這姑娘的眼睛裏好像有些飄忽不定的東西。而且總覺得好像很多年以前在哪見過,是在哪見過呢?”許喬自顧自地說着。
“小姨,你職業病又犯了吧。”
“也可能是我最近情場失意,所以有些事總愛多疑。不過總的來說,你還是很有眼光的嘛。”許喬歆羨地拍了拍杜宇潮的肩膀,要說他身上有什麽特質是從他爸那裏繼承來的,那恐怕就是他無論走到哪裏總能夠吸引漂亮姑娘的青睐,真是虎父無犬子。
晚飯的時候,林鳶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自己拿手的家常小菜,雖都是江浙菜系,但她也融合了北方人的口味做了小小改良。她在廚房與餐廳間忙進忙出的,像極了一個田螺姑娘,杜宇潮想要給她搭個下手,她卻一臉嫌棄的告訴他不要添亂。她的廚藝也算是在父親的耳濡目染自學成才的,遇到像父親這樣的高手自然就相形見绌,可是與一般的家常菜相比也稱得上是美味佳肴。
當杜宇潮吃上第一口的時候,就由衷的佩服自己找到了一個如此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姑娘當自己的女朋友,原本以為她只是西點做的好,沒想到中餐對她來說也是信手拈來,他打趣的說自己的胃已經被她牢牢控制住了,這張嘴也算是被她喂饞了,以後她可要負責到底。
其實除了胃和嘴,心又何嘗沒有被她牽引着呢?
許喬是個極為健談的人,跟林鳶講起了許多杜宇潮小時候有趣的事情,這麽一聊也算化解了她怕見生的局促感,在一旁吃飯的杜宇潮總是一臉的難為情,好像是自己的一切都在兩個女人面前表露無遺,可又不敢打斷小姨的滔滔不絕,就這麽看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笑着,時間倒是過得分外輕松。他們吃過晚飯之後,杜宇潮準備送林鳶回她的住處,剛要取車的時候,她卻對他說:“今天你就陪我坐一下公車吧。你開車的時候,總是盯着前面的方向,反而會錯過兩邊的風景。”
杜宇潮覺得這樣的提議不錯,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再枯燥的事情都好像披上了一層耀眼的光,“林鳶,你知道麽?那天我是有心要跟着你回家的。”在路牌前等車的他向她坦白高中時尾随着她身後一直到她家的那次經歷。
“哪天?”她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他先将手臂懸在她的肩上,然後順勢向上在她的耳邊作出抓起一個東西的動作,然後馬上将這個虛無的東西戴在自己的耳邊。”想起來了麽?”一連串的動作做完,他幫她回憶着。
她會意一笑,怎麽會不記得?那時突然的一個急剎車,他立即伸手護住她,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她的臉霎時就像個紅燈籠,小鹿亂撞的心怦怦跳着,可他又将自己的耳機摘下來戴在自己的耳朵上,讓她莫名其妙了好久。
“你那天為什麽要跟着我啊?”她看着他,問起了多年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縱然結果已是不言而喻,可有些話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因為……”他眼前的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終是倒映出了他的樣子,他含情脈脈地看着她眸子中的自己,慢慢靠近,這次她沒有退後,而是閉上了眼睛,眉頭卻有些緊張地微微皺起,他并不覺得這個舉動有些煞風景,反而被眼前這個單純可愛的姑娘逗笑了,他想着反正來日方長,有些事情總得她心甘情願才可以。聽到笑聲,她緩緩睜開了眼睛,而他只是輕狂地對她說:“喜歡你呗。”
這是他第一次親口對她說出“喜歡”二字,只是那語氣她有些分不清究竟是笑談還是真言。而林鳶對于那時的他來說,喜歡是絕對沒有錯的,只是這喜歡在漫長的歲月中悄然豐盛成了愛,是他最近才确定的。
“我記得那次的車票錢還是我幫你付的。”她想起了上車後扔給他的20塊錢,還有那個本應送給她的暖水袋。記得當時,她是很惱怒的,不是因為錢的緣故,而是因為本以為是送給她的東西卻成了她買的東西,這樣一來,那件東西的意義就有着天差地別了。
“那天我的錢包忘帶了,僅剩的錢還給你買了暖水袋,上車時實在沒有辦法,才嘴硬跟你這麽說的。”想象着當年他說話時強橫的表情,簡直是連稚氣都未脫的樣子。而現在将那件事的真實原因坦誠相告,好像是多年來隐藏的迷被揭開了一樣,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他不覺得難堪,而是從容。他要把他對她的癡情潛移默化的透露給她,不再只是因為顏面而硬撐着不告訴她。
她并未表現出獲得真相時的豁然開朗,只是淡定地指着即将到站的公交車,對他說:“那今天的車票錢可得由你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