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望塵莫及
? 杜宇潮一直覺得,老傅就是一個沒心沒肺,不愛走心的一個人,是個典型的煩惱絕緣體,超級樂天派,這跟他自己外在表現出的狂傲是不大一樣的,所以在他和老傅上下鋪多年的時光裏,未曾見到老傅有過任何的苦悶,倒是有幾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即視感。
老傅在電話中約他到學校的籃球場打球,那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凝重。現在是寒冬臘月,決計是個不太适合露天打球的季節,天氣冷自不必說,光是穿着的毛衣外套就夠縮手縮腳的,扣籃技術即使再強,都會大打折扣,完全限制住了發揮。所以,杜宇潮完全沒把打球放在心上,只是單純地去操場找老傅。
可他剛一見到老傅的時候,就知道老傅并沒有跟他說着玩。只見他身穿運動裝,像是準備已久,一遍又一遍上地演着三步上籃的絕技,只可惜沒有姑娘在一旁喝彩,總有些孤芳自賞的意味。
校園中的男孩子們總喜歡在異性面前展現自己的雄性魅力,仿佛姑娘們的歡呼吶喊之聲不僅可以激發他們內在的無限潛能,還能滿足少男們的小小虛榮之心。誰都願意被花團錦簇圍繞着,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當成校園一景欣賞一下便是明智,動了真情的人只會陷得更深,最終也是傷了自己。剛入校門時的杜宇潮和老傅自然也是這滄海橫流中的浪子兩枚,打籃球的時候沒少坑害了學校中的花癡少女們。
老傅将手中的籃球傳給了杜宇潮,這是一直以來兩人打球的規矩,拿到球的那個進攻,另外一個則是防守,進攻的人投中籃板得一分,反之對方得一分,回合結束後再交換攻守位置,五局三勝,最終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當初杜宇潮提出這個規矩的時候,也想起了他當年為了要到林鳶的電話號碼而想出來的花招,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這規矩對他而言竟有些作繭自縛的成分。
老傅的球技跟他相比是不相伯仲的,每一次的較量,個人都是有勝有負。杜宇潮贏的時候,無非就是翹一節無關痛癢的課程,讓老傅幫他簽個到,而老傅贏的時候,卻是将他的手機號碼給一個傾慕他已久的姑娘,而且對方打來的第一個電話,他不能夠拒接。游戲無論輸贏,他都覺得自己是吃了大虧的,不過當時年少輕狂的他,沒将這些太當回事,直到他和單如冰交往之後,老傅便避嫌地換了要求,可總缺少了些當初玩樂時的刺激,久而久之這個游戲,他們近些年也就很少再玩了。
杜宇潮接過籃球之後在地上輕拍了幾下,趁此時機他在腦中籌謀着投籃的路數,老傅的體力本就比他稍強些,又不及老傅有耐性,持久戰對他來說是不利的,所以只能速戰速決,他先是身段敏捷的繞過老傅的圍剿,然後轉身一個騰空躍起準備灌籃,可惜球卻在籃筐中轉了一圈之後,又彈了出來。醫學院的學習本就比其他專業要繁重些,好久都沒碰過籃球的他,技術的确是生疏了。
老傅伸手接住了彈出來的籃球,開始了他們之間第二回合的角逐。果然不出所料,老傅依舊選擇了持久戰,先是連續幾個假動作,消耗掉了杜宇潮的耐性,再去投籃的時候就輕而易舉了。
連續兩個回合的失敗,老傅複又把球傳給了杜宇潮,順便對他挑釁的說道:“杜宇潮,沒有姑娘在你身後為你搖旗吶喊,你就不好好跟我打球了是吧。”老傅說這話的時候,吐納出的哈氣像白霧一般從他的口中湧了出來。
杜宇潮好勝的勁頭終是被這句似是而非的話挑動了,兩個回合的熱身,他感到血液已在他的全身加速循環着,于是脫掉外套扔在了一邊,氣勢洶洶地回了一句:“傅敬言,你今天吃錯藥了吧。”他準備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全力以赴與老傅的對決。
無論是何種競技,男人似乎總是要比女人更加在意輸贏,因為女人側重感性,體會的是競技過程的樂趣,而男人偏重理性,注重的是比拼結果為他們帶來的榮耀。所以有的時候,男人們想要贏并非是害怕輸了之後接踵而至的懲罰,而只是純粹的想要贏而已。
又是兩個回合過後,杜宇潮終于扳平了比分。一切又回到了初始原點。
最後一句決勝局,率先搶到籃板的人進攻,另外一個人防守。
千鈞一發之際,老傅優先夠到了籃球,卻沒有直接灌籃,而是跑到了三分線以外,将球舉過頭頂,好像揮翅膀一樣,用手腕上下扣腕,手中的球瞬間被他投了出去,他們屏息注視着球飛過的軌跡,那是一條堪稱完美的抛物線。
沒有任何懸念的,球最終不偏不倚地進入了籃筐。
勝負決出之後,他和老傅就着操場一隅的空地坐了下來,頭頂斜上方的路燈灑下着昏黃的光暈,投射在兩人的身上,映出了兩道黑影,像是兩座連綿起伏的小山丘。若是在平日裏,杜宇潮一定會拿出一張紙巾墊在下面,才會踏實地席地而坐,而今天,不知為什麽,仿佛是破罐破摔了一樣不管不顧了。
老傅遞給他一瓶礦泉水,他擰開瓶蓋,先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幾口,然後問道:“這次又有什麽事兒有求于我啊?”。明明是願賭服輸,可那話問起來卻趾高氣昂。不過有一點倒是可貴,那就是無論贏的那方讓輸的那方做什麽荒唐的事情,只要在法律和道德允許的範圍以內,對方都是照做不誤,就像是君子協定一樣,一言既出驷馬難追這層底線誰都不會打破。
“我想追一個人,得先征得你的同意。”老傅的容顏寫着是難得一見的難為情。
杜宇潮見老傅面露嬌憨之态,便不由得想要戲谑一下,他用拳頭擊打了一下老傅的肩膀,故作惡狠地斥責道:“不是跟你說了麽,你小子要是敢打林鳶的主意,我滅了你。”
這一拳出去的力道他倒是控制着分寸,可這出其不意還是讓老傅失去重心,坐在原地左右搖晃了一下,直到用右手撐了一下地面才算平穩住。老傅也同樣沖他橫眉冷對道:“杜宇潮,咱能嚴肅點麽?”
“嚴肅”兩個字到了老傅嘴裏,就像是小孩子說起了大人話,怎麽聽都荒誕無稽,杜宇潮更是嬉皮笑臉了起來,說:“哥們,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我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老傅又狠狠地瞪大了眼睛,有種不怒自威的震懾力,他才斂住笑意,忍俊不禁說:“好好好,你說說看是哪家的姑娘啊?”接着又喝了一口手中的礦泉水。
“你小姨。”
噗——杜宇潮将還未及咽下的那口水,全部噴了出來,有些是從嘴裏出來的,有些是從鼻子裏出來的,可謂是狼狽不堪至極。他理了理思路,重新确認說:“哥們,不帶你這麽開完笑的。”
“杜宇潮,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在開玩笑麽?就許你抱得美人歸,我就不能追求所愛了。”老傅的态度不容任何人質疑。
既然老傅态度誠懇,他也要堅定他的立場,對他說:“靠,你也知道你想追的那個人是我小姨啊。我小姨你都敢有非分之想,哥們你是缺少母愛麽?她可比你大八歲,還是你嫂子呢。”
“她曾經是我嫂子,況且樂樂管我叫小叔,管你叫哥哥,咱倆本來就差着輩分,我跟你小姨,一個未娶,一個離異,我們倆到你嘴裏怎麽就成了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呢?”
“敢情我是最後一個知道我小姨離婚的。你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他又朝老傅揮拳,這次的力道要更大些。
老傅原地踉跄了一下,複又坐穩了說道:“你別扯開話題。”
他疑惑不解地問:“我就不明白了,全天下有這麽多女人,你傅敬言怎麽也算是個家境優越,學業有成的俊朗青年吧,為什麽非要在我小姨這顆樹上吊死啊,我小姨她知道麽?”
“杜宇潮,其實我一直打心眼裏就特別羨慕你,你看,你長得比我帥,成績又比我好,最重要的是,你都這麽人見人愛了,還比我要努力,就連情路也比我順暢的多,有時候我就想,會不會是咱們兩個命裏五行相克,所以遇到你之後我才這麽命途多舛。”這是老傅多年來隐藏于心的真心話,兄弟間的真話是不需要用語言來講明的,通常都是通過行動,總覺得話說多了,就不免顯得矯情,也落了俗,這又跟閨蜜間時常互訴衷腸不一樣,但這一回,老傅卻突然煽情起來,讓杜宇潮有些不自在。
“別以為你這麽恭維我,我就能同意你追我小姨。”他聽到來自兄弟的稱揚還是讓心頭美滋滋的,他大言不慚地說道:“雖然你剛才說得都是實話 。”
“你能不能正經點,哥們。”這次換作是老傅揮拳相擊,不過确是鬧着玩似的,沒用什麽力氣,又不忘提醒着杜宇潮:“別忘了,剛才打球你輸了。”
“一看你就早有預謀,那個三分球練了好長時間了吧,欺負我這腿腳生疏的。”真是世事輪回,這是不是就叫做現世報,才剛剛用了相同的方式讓林鳶答應他一件事,現在自己又跳進了別人挖好的陷阱,可也只好束手就擒,他說: “那你說說吧,跟我小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早已心有所屬了麽?”老傅的內心滿懷惆悵地徐徐訴說。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