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見傾心
? 老傅也是個癡情種,甚至跟杜宇潮比起來,都有點有過之而無不及。
杜宇潮對林鳶這些年的牽挂之心,是不見行跡的,忽然想起來她,尤其是在孤獨的時候,就會覺得她特別的好,而且越想越好,因為她對他來說是杳無音信的,所以總不免生出些遺憾,然而也僅僅只是遺憾,覺得那不過是年少時青春懵懂的情懷而已,這絲毫沒能影響他去接受其他的情感,這自然跟薄情寡義是無關的。
但是老傅的癡心卻是執着的,還帶着股傻勁。雖然在這之後,他也談過一段不鹹不淡的感情,那也是出于家庭壓力的一種無奈,更像是應付差事。而自己的那份真情還是完好無損的保留着,不允許任何人踐踏,就好像那是心頭的一塊寶,被別人搶了他就會傷心,悵然若失的。可世事難料,這塊寶最終偏偏是被自己的親人搶去了,而且在別人眼中,他們又成了佳偶天成的一對,老傅甚至連多餘兩個字都稱不上。
許喬就是傅敬言的那塊心頭寶,她是他高三時的英語家教老師,老傅回憶着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如癡如醉的。
“我第一次見到喬姐的時候,記得那時剛入冬,她穿着一件軍綠色的羊絨大衣,留着及腰的長發,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身上,都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她笑起來的樣子就更加好看了,這樣的形象在我面前,完全颠覆了我對于老師的認知。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對她是不是愛,我就是很喜歡跟她聊天,哪怕是光聽她的聲音都覺得開心極了,她是一個特別健談的人,剛認識時彼此都還不熟悉,她就能很快的讓別人都跟她熟絡起來,那種熟絡絕對不是客套,而是好像她有一種魔力一樣,不光是我,我們家裏人也都很喜歡她,就連時常到我家串門的表哥也喜歡她。
“高三那年,我特別的迷茫,記得有一天,我問她,喬姐,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她跟我說她是醫生。我就突然覺得未來的人生有了方向,知道自己以後該幹什麽了,就拼命的搜集所有醫學院的信息,就是希望可以跟她的距離近些,再近些。那一段時間,我特別期盼周末的到來,不是因為只有那一天不用上學,而是因為,那一天喬姐會來,我又可以見到她了。因為有她在,再乏味的事情都有趣多了,學習的勁頭也強了,枯燥無味的生活都變得多姿多彩的,每天就跟打了雞血一樣過得充實而又意義。
“可是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是心理醫生,聽起來特別可笑吧。哥們我學了臨床醫快7年了,到頭來,非但沒跟她靠近,反而還越離越遠了。不光是這件事,好像所有的事情,從一開始我就會錯了意,可是一廂情願了好久,還是不願意死心。
“我知道在她的眼中,直到現在我都是個小屁孩,原本打算,我就在她面前繼續當個小屁孩好了,至少這樣,我依然可以悄然無聲地喜歡她,她也依舊願意跟我談天說地,像個姐姐一樣。
“其實這些年,我倒也不是非要想着她,只不過每遇到一個姑娘,總會不自覺地跟她比較,她就跟一個标杆一樣,在我心裏面,然而我卻總遇不到一個能超越她的姑娘,于是就這麽一不小心地念了她這麽久。她跟我表哥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恨我自己怎麽能掉以輕心,平日裏表哥也不總是到我家來,怎麽喬姐一來的時候,他就開始獻殷勤呢?那會兒也不知是哪來的自信,總覺得像我這麽優秀的人,配她也算綽綽有餘吧,只要我把心一橫,死纏爛打,怎麽也有守得雲開的時候吧,那時真沒把年齡當回事。
“後來,她跟我表哥結婚了,最打擊我的不是他們結婚這件事,而是我們之間叔嫂這個鴻溝怕是永遠都跨不過去了,要是她跟任何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結婚,大不了我就再也不見她了,時間久了可能也就淡忘了,可是那個人偏偏是我表哥,每到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在我面前成雙成對的出現,我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都是奢望。有時候我心理陰暗地就詛咒他們,甚至連做夢都希望他們快點分開,可是當我聽說她跟我表哥離婚這件事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不是快意,而是難過。
“前些日子我把我表哥教訓了一頓,這麽好的女人在身邊還出去拈花惹草,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跟人渣敗類有什麽區別。你別看喬姐這個人平時喜笑顏開的,天大的事都不入她的眼,其實她都把事兒藏在心裏,在這個時候,我特別想給她個肩膀靠一靠,也不求什麽,就是想讓她知道,就算別的男人不要她了,我的心始終朝她敞開。”
傅敬言零零碎碎的說着這一切,幾乎是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說了這麽多,也不是為了讓杜宇潮覺得他自己有多麽的癡情一片,而是像個傾訴者,将他多年積壓已久的對許喬的神往都釋放出來,有些話總是需要借着一個強大的契機,才有勇氣說出來。
杜宇潮跟他是将近七年的同窗好友,竟然一點都未察覺到他對自己小姨的傾心,不免讓他有些汗顏,聽的時候,也被老傅的情癡稍稍打動了一下,剛一聽說這事時的抵觸和焦慮也削弱了一些。他拍了拍老傅的肩膀,說:“哥們,不是我潑你冷水,這事就算是過了我這一關,你覺得你跟我小姨能有戲麽?我小姨她又不聽我的。”
“我也知道,喬姐這座冰山,我就算是火山爆發了也融化不了,況且我們之前又是這麽尴尬的關系。可是人生總有那麽幾件事,明知道是不可為,可就算是撞到南牆頭破血流,也想要試試看。”
要說傅敬言有什麽樣的品質是在杜宇潮身上不那麽明顯的,那恐怕就是堅韌不拔的毅力,也許只是因為,從小到大,他做任何事,好像都不需要什麽耐性,就可以手到擒來,就連追林鳶這件事,耗費的心思也沒有超出他的承受範圍。看着老傅心意已決,他自己似乎也是倍受鼓舞,說:“老傅,聽你這麽一說,我要是不支持倒是我棒打鴛鴦了。但是有一件事得說到頭裏,如果有一天,你真追到了我小姨,千萬別指望我叫你小姨夫,連門兒都沒有。”
兩人回到宿舍之後,老傅倒在下鋪沒過多久就已憨憨入睡了,剩下躺在上鋪的杜宇潮一個人輾轉難眠,他的心思也是頗重的,尤其是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老傅對小姨的暗生情愫,他聽着感動是一方面,可也在暗地裏有些自愧不如的低落,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是怎麽喜歡上林鳶的,倘若有天林鳶問他,他該怎麽向她說呢?他能否像老傅一樣說得頭頭是道,于是他在心裏要默默地跟老傅較量一下,即使他心知肚明這較量是毫無意義的。
後來他跟林鳶再約會的時候,将老傅這些年的長情跟她念叨了一遍,他們之間總是有聊不完的話,聽過之後,她既驚訝又被觸動了,驚訝在于老傅這個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人,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觸動是因為他這锲而不舍的等待。當然了,一旦涉及到感情的問題,女人總是比男人更容易動心,她說這樣的感情要是真的能夠修成正果,多讓人向往啊,然後她就順便問起來:“杜宇潮,當初你是怎麽喜歡上我的。”上次吵架的時候,杜宇潮氣急敗壞的說他這些年對她都是自作多情了,不過那時她只顧着絕望傷心,沒有細究字眼,後來她兀自想起來,就一直想聽聽“這些年”到底是什麽意思,正巧這天就逮到了這個時機。
其實他也說不清楚,對于林鳶,算不算得上是一見傾心。
高一的那一年,語文課上,正學着戴望舒的《雨巷》這首詩:“撐着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個丁香一樣的,結着愁怨的姑娘。”老師朗誦到這的時候,一陣敲門聲正巧襲來,有一個姑娘盈步婀娜地走了進來,班主任介紹說她是新轉到他們班裏的同學,名字叫林鳶,然後将她安排在了他旁邊正好空出的位子上。
他清楚得記得她紮着馬尾,穿着一件白襯衣,底下搭配了一條到膝蓋的黑色裙子,那一天天氣晴朗,白雲飄飄,燦爛的陽光撒在了她的身上,好像有一層光暈圍繞着她,她邁着優雅的步子,輕盈得向他走來,臉上是有些迷惘的,那一刻,他不知怎麽的,就是覺得她就是那首詩中像丁香一樣的姑娘,只不過結得不是愁怨,而是憂愁。後來,他才知道,那憂愁是來自于她母親的去世。
她坐到了他的旁邊,拿出課本,輕聲向他問了一句是哪一頁,那聲音柔聲細語,極為動聽,也許最初的一刻,他是被這悅耳的聲音迷住了吧,反正他的心是随着這個聲音而跳得愈加的快了。
之後的種種就是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了。所以當聽到老傅說起認識小姨以後的日子過得充實而有意義的時候,杜宇潮是深有同感的,甚至覺得自己比老傅更幸運一些,畢竟林鳶一直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恐怕也正是因為這樣,才疏忽大意,錯失了她那麽多年。
或許,男人總是會不自知的覺得,得不到的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