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見了你
? 林鳶的家算是古鎮中的老房子,有着舊時房屋的格局,空置的房間居多,卻都有了經年累月的痕跡。趁林鳶和杜宇潮晚上逛街的功夫,林爸爸就已将一間閑置已久的房間打掃出來,經他妙手一揮,現在也算是有了生氣。
昨晚回去的時候,林鳶跟杜宇潮說今早要帶他到古鎮的景區中轉轉,所以,今天他一早就已梳洗停當,還換上一套輕巧便利的衣服,他喜歡此時南方的氣候,不像北方還要穿得那麽臃腫。正在整理着裝的時候,林鳶的父親當當敲着他的房門,那聲音聽起來火急火燎的。
他打開門,說:“叔叔,有什麽事情麽?”
“小杜啊,你快看看怎麽回事,我叫囡囡的房門,她怎麽都不開啊。”林爸爸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安撫着林爸爸,說:“叔叔,您別擔心,也許我們昨天晚上回來的太晚了,她還沒睡醒。”他覺得老人有些過度緊張了。
“你不知道,囡囡平時睡覺很輕的,不可能這麽大動靜她都聽不見。”
他一聽這話,也有些擔憂起來,說:“那我跟您過去看看。”
他們來到林鳶的房門口,她的房門是反鎖的,一開始杜宇潮只是細碎地敲着,輕聲呼喚着林鳶的名字,房間裏沒有反應,後來他敲門時又用了些力氣,喊她的聲音也擡高了些,仍舊是沒有反應。他給林鳶的手機打着電話,希望可以借鈴聲的聲響讓她醒過來。
電話越是無人接聽,他的心就越是慌亂,可他此時必須鎮定。這幾聲嘟嘟的長響,他覺得沒有比這更漫長的等待了。
“杜宇潮。”她終于接聽了電話,可聲音是單薄脆弱的,她說:“我覺得我好像是發燒了。”
“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能把房門打開麽?”他問,以一個醫生的角度。
“我現在勉強能坐起來,但是兩腳發軟,沒有力氣,頭還特別疼。哎呀,我是不是快死了?”她斷斷續續地說。
“別沒事兒淨瞎想,你在裏面等着我。”他讓她放寬心,只要有他在,她什麽都不必擔心。
他挂了電話,對林爸爸說:“叔叔,林鳶房間的備用鑰匙拿過來,她應該是生病了。”
他沒料到,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否定的。他也沒時間糾結這個問題,又說:“那就只能把門撬開了,麻煩您拿個錘子過來。”
他用錘子狠狠砸着門上的鎖,房門打開後他沖進去,只見林鳶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身上還蓋着厚厚的被子。晚上睡覺時她覺得渾身發冷,每次她都是多蓋些被子捂一宿的汗就會好起來,可這一回好像是于事無補。他先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滾燙,他又将左手按在了她的頸部動脈上,眼睛盯着右手的手表默數着她的心率。由始至終他都是沉着應對。
測完心率,他趴在她床邊,柔聲問道:“還有哪兒不舒服? ”
“後背……很癢。”她羞澀地說。
“你轉過去,我看看。”言語間并未夾雜絲毫的動機不純,他現在只想診斷出她的病因,簡單而純粹,亦不覺得這樣的要求有何不妥。
“別……”含在嘴裏的話,她覺得難以啓齒。
男女有別,他看懂了她的顧慮,可他卻輕松調侃道:“林鳶,你跟我還害什麽臊啊。”
是啊,他就算不是個醫生,單憑這層戀人的關系,她有什麽可害臊的?可是,她還是有些畏怯地皺着眉頭。
“林鳶,我只想看看你後背為什麽發癢,你相信我,可以麽?”他用澄澈的眸子讓她信賴,他不會有任何的雜念。
最終,她翻過身,他掀開她的衣服,只是掀起了一小塊,就看到她的背上星星點點分布着片狀紅斑,他微蹙了一下眉,複又将她的衣服蓋上,問她:“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癢的?”
她将身子翻回來,說:“昨天晚上咱們逛集市的時候,只是覺得有一點點癢,所以就沒太當回事。”
他想起昨晚他們一起用餐的一幕,差不多已經心中有數了,不過還需向她再證實一下:“昨天你是第一次喝酒對吧。”
她點了點頭。
他拿了一件外套給林鳶穿上,然後背對着她坐在床上,說:“走,我背你去醫院,你發高燒,得先輸液。”林鳶吃力地攀上他後背的時候,他能明顯感到林鳶身上的熱度。
他背着她走到門口,才發現林爸爸一直不寒而栗地站在門外。
他想也許是老人有些受驚,這樣的情況他在醫院見得多了,于是并未多想,他對林爸爸說:“叔叔,林鳶沒什麽大事,應該是酒精過敏,這附近有醫院麽?”
林爸爸說:“附近只有家診所,走路的功夫就能到,醫院離得就稍微有點遠了。”
“診所也行,叔叔,您帶路吧。”有他這個醫生在,總不能還舍近求遠吧。
他話音剛落,林爸爸卻伸手擋住他,說:“還是我來背囡囡吧。”那語氣顯然不是客氣的套話,而是他要執意而為之。
診所的張大夫和護士小楊是夫妻倆,初二他跟着小楊回了江北的娘家,現在只剩下藥房的小陳值班,開藥拿藥他還算可以應付,可是輸液這個技術活平時都是護士來做,他可不在行。杜宇潮跟他說了些對症的藥物,讓他只要拿過來就好,剩下的都交給自己,這裏的醫療條件雖然比不上醫院,好在他需要的都應該是基本的配備。
他親自為她配液、消毒、靜脈滴注、最後在輸液器上調整滴速。整個過程都娴熟有序,而且滴注時也是一針見血,林鳶忍不住打趣地問道:“杜醫生,連護士的活你都會幹啊?”
“趁杜醫生現在手還沒生,功夫還在,你就偷着樂吧。”最初的實習輪轉,那時的他還初出茅廬,認為技多不壓身,所以也跟着較有年資的護士積累了不少注射方面的經驗。
“本想帶你去景區裏看看,這下也泡湯了。”她半靠在病床上,有些惋惜地說道。
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她床邊,說:“反正以後機會多得是,這次不行,那就下次呗。”
林爸爸見林鳶的病情有了好轉,氣色也恢複了不少,就跟他們說自己先回去做早飯等着他們回來,其實是想留給他們一些獨處的空間。
杜宇潮見林爸爸已經走遠,憋了好久的話終于可以對林鳶說:“我一開始覺得你爸挺和善的,可是剛才他非要讓我把你放下,親自背着你過來,你是不知道,他當時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他努力得在腦中搜索着恰到的詞彙去形容那個眼神,最後他說:“情敵。”
聽到這兩個字時,林鳶心中一凜,不過她很快不動聲色地平靜下來,說:“都說女兒就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你搶了他上輩子的情人,他當然把你到敵人看了。”
他回憶着那個令人生怖的眼神,竊喜地說:“幸虧你爸當時沒看到我在你房裏掀你衣服,要不然他還不把我當流氓就地正法了呀。”
“我告訴你,不許嘲笑我爸,他可是這輩子對我最重要的人,也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了。雖然他為人有時古板了一些,但是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在為我着想,怕我會受委屈。”這些年父女的相依為命,他們之間的親情濃重而深沉,不管在別人眼中父親的舉動就算再古怪,她都覺得是理當如此。
“看出來了,你爸這麽疼你,你說将來你做了我媳婦兒,你爸肯定特別舍不得。”
“誰要當你媳婦兒啊?”她裝糊塗。
“照你爸這種因循守舊的思想,你的嘴讓我親了,身子又讓我看了,不得把你以身相許,給我當媳婦啊。”他驕傲自信地說。
“你胡言亂語什麽啊。什麽親……什麽看的。”她的臉漲得紅彤彤的,聲音越來越細微。
“傻丫頭,還嘴硬,難不成你還想賴賬啊。”那話好像是她占了他便宜似的。
“你還說。”她用沒有輸液的那只手拍打過去,邊打邊惱羞成怒地斥他不要臉。他連連閃躲,最後因為擔憂她動作過大而牽連到正在輸液的那只手,便讨饒說:“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快躺好,別瞎動了。”
他把她的雙手重新安置好,扶着她躺下跟她說:“林鳶,你要是累了,就睡一覺,我在這盯着吊瓶。”
“杜宇潮,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她凝望着他,問道。
“傻瓜。”他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對她說:“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你要是能再早點兒對我這麽好,該多好啊。”她的神情是悵然若失的,說完之後又懊悔自己是不是奢求的太多了,上天賜予了她這般好的人,過往的苦難是不是可以就此抵消了?
他先是開玩笑一說:“你還真夠貪心的。”而後他又神情對望着她:“不過我願意用以後更長的時間來對你好。你剛才說你爸現在是你唯一的親人,你可不可以也把我當成是你的親人。”
她仔細傾聽着他說的每一個字,眼眶不自覺地濕潤了,無法抑制地,淚珠順着眼角滑落,滴到了枕頭上。
“你怎麽哭了?傻丫頭。”他為她揩去她眼邊的淚。
她也用手輕拭了一下臉頰,喜極而泣地說:“我就是在想,我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麽樣的好事情,才會這麽走運遇到一個對我這麽好的你。”
而你遇到我,可否算是你的不幸?她默默祈禱,希望命運不要這般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