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訴出隐情

? 林鳶過激的反抗,讓杜宇潮将自己的手迅速縮了回來,就像被電流重重回彈了一下。她如此的異乎尋常,他還是頭一回遇到,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直到林鳶淹沒在人群中良久,他還是依舊呆滞地站立在原地。

最後他掏出手機給林鳶發了條短信:到了住的地方回複我一下。

待他回到宿舍時,已不見章大森的蹤影,估計他也是因為出現這樣的狀況,怎麽也算與自己身上的血漬有關,不免覺得歉疚才會走的。

時間對他來說是難忍的煎熬,每分每秒都要将他吞噬。焦灼地等候,沒有得到任何回音。他想了想,還是撥了她的號碼,預料中的是關機的提示。

他是無辜的替罪羊,就這樣無緣無故地蒙受着冷戰對待,可他當下更加憂心的是林鳶剛剛摔的那一跤嚴不嚴重,有沒有安全地回到住處,至于其他,他暫時無心顧及。

他又給單如冰打了電話,雖然他深知這是無奈之舉。

“喂。”電話接通,單如冰的聲音波瀾不興。

“單如冰。”他有過一絲的遲疑要不要先寒暄兩句,還是算了,這個時候越是刻意就越顯拘泥,結果他還是直截了當地問:“林鳶有沒有回去?”

她也沒有過多的贅述,簡單而幹脆地回答:“她剛回來。”她不只剛回來,還一進門就将自己鎖在屋裏,自從跟林鳶合住以來,雖然她們之間交流的并不算多,可她也知道她向來斯文溫順,該有的客氣話林鳶是不會缺的,像這樣的焦躁不安還是第一次見,以她的經驗,這大概是跟争吵有關。當然,這些臆測的內容,單如冰是守口如瓶,她不願理會旁人的閑事,說多了只會顯得自己輕賤。

他迫切想要知道得更多,話卻哽在喉中,她既沒有多說,他也不便再多問,于是他說了句知道了,道聲謝後就挂了電話。

不論怎樣,得知她的平安無事,他的心總歸是安定了。

半夜很晚的時候,仍是未眠的林鳶打開手機給杜宇潮回複了一條短信:我把你吓到了吧,我當時只是有些害怕,現在沒事了,晚安。

沒過多久,他回複了她四個字:晚安,好夢。

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怎麽會遇上他呢?偌大的一個城市,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竟然就赫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原本以為早已逝去的記憶又如驚濤駭浪般襲擊而來,她咬着牙挨過的痛苦日子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推回到了原點。那個風雨飄搖的夜,那段苦不堪言的痛,那抹毛骨悚然的笑,摧毀了她才剛剛蓋好的那座空中花園,崩塌的碎石擊落一地,讓修築好的心牆又支離破碎,她不明白,命運為何連內心一時的寧靜都吝啬于給她?

之後的這些天,杜宇潮過得憂心忡忡,自從那日一別,他跟林鳶之間仿佛是生出了隔膜一樣,他說要去酒店接她下班,她托詞她很忙,讓他不要過來,就連平時沒完沒了的通話,也變得短暫了,總是在剛剛開始時她就沒了聊天的興致,處處敷衍之後就草草結束。總是這樣耗下去也無濟于事,他決定要找個時間跟林鳶好好談談,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就算要治他的罪,也要讓他弄明白自己犯了什麽錯吧。

這一天傍晚,忽然下起了自開春以來的第一場雨,古人雲春雨是: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可半靠在床上看書的他,瞟了一眼拍打在窗戶上的滴滴雨痕,胡亂的翻了幾頁手捧着的書,忽然被一陣莫名的心緒不寧襲擾着,總覺得窗外淅淅瀝瀝下着的春雨似乎可以在他的世界裏卷集烏雲狂風,擊起千層巨浪。

蓬蓬勃勃地敲門聲,杜宇潮放下書,下床打開門,只見林鳶披散着長發,雨水正從她烏黑的發絲中溢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她的外衣上,好在那件外衣雖然淋濕了好大一片,但還能抵擋住一些風雨,并沒有濕透。她雙手抱胸瑟縮地站在他眼前,像個迷失的孩子一樣茫然無措,若不是他把她拉進了宿舍,恐怕她還會繼續癡傻地在門外站着。

他先找了一條幹淨的毛巾,正要攤開幫她擦拭潮濕的長發,她卻出于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手遞出來接過毛巾,戰戰兢兢地說:“我自己可以。”

有一絲的尴尬閃過他的眼眸,就連雙手都已無處安放,他不知所措地呆立了一會兒,等她把頭發擦幹,将毛巾還給他之後,才想起從他的衣櫃裏找出一件自己的外衣,不過這次他沒有直接給她披上,而是直接遞到她的手邊,說:“趕緊換上吧,濕衣服穿在身上會着涼的。”

林鳶欲接外衣的雙手停在了半空,又縮了回去,低眸不語。

他看出她畏首畏尾的顧忌,寬心道:“老傅今天值夜班,晚上不會回來,你放心。”他指着陽臺前的圓桌和椅子,說道:“我就坐在那。”那個位置是整間宿舍的一個死角。

她接過衣服時,那上面還殘存着他手上的餘熱。

那是他的一件牛仔外衣,他是高大清瘦的男人,可衣服套在林鳶的身上,還是稍顯肥大,看起來好像是将自己完全裝在了裏面,襯得她的身軀更加的弱小了。她走近他的時候,他才剛瞧見她眼眶下的黑眼圈。

她面對着他坐下,眼前放置着一個晶瑩剔透的杯子,裏面盛了半杯多些的白水,杯口還缭繞着微薄的熱氣。這杯熱水應該是他在她換衣服時就已經倒好的,她在心裏這樣尋思着。

此時雖然早已入春,可下過雨之後,天氣總有些陰涼。她将微涼的雙手捂在杯身上,并沒有感覺燙,而是那溫度正好可以取暖。

她把那杯捧在她手心裏的熱水,送到了嘴邊,呷了一口,一股暖意也順着喉嚨咽下直抵她的心中,催化出了她鼻子的酸澀。她說服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忍住,這樣體貼入微的男人,越是處處為她着想,她就越覺得自己實在不值得享有他對自己的好。

最終林鳶放下手中的杯子和緩地對他說:“杜宇潮,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本應該在我們一開始交往的時候就跟你說的,可是我卻一直瞞着你,對不起。”說到抱歉的時候,她還用微微颔首來示意。

杜宇潮擡手要阻止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本來他不覺得林鳶會有什麽重大的事情隐瞞,可這樣的道歉于他們來說未免顯得過于“隆重”了些,弄得他不自在起來:“沒關系的,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

“我的确不想說,可是你應該知道。”從她敲響他房門的一剎那,她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不能再耽擱了。

可是,究竟應該從何說起呢?故事很長,有要告訴他的,也有不要說的,她盡力要找出一個切入點,好讓這個故事聽起來不破碎。

“有很多女孩子因為年幼無知,做過一些錯事,你在醫院工作,這樣的事情應該聽過不少,其實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我也早就不是什麽白蓮花了,那樣的錯事我也同樣做過。

“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沒過多久,我就覺得自己好像是懷孕了,反正是該有的症狀我都有,可是那時年紀小,不敢去醫院,也不敢跟我爸說,你是見過我爸的,想必也能看出他是個比較傳統的人。那個時候,我害怕極了,遇到這樣的事情,只能自己想辦法,我記得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去跑步,跳繩,總之是有多劇烈的運動就做多劇烈的運動,現在想來,那時候無知得簡直連命都可以豁出去。這樣持續了幾天,我終于如願以償了。

“我記得那一天,肚子疼極了,底下的血就一直流着,心想着總算是可以解脫了。我爸下班回家的時候把神志不清的我送到了醫院,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們跟我說我再也當不了媽媽了。

“這件事情,不應該瞞你,好幾次想跟你說,都沒能說出口。看到你跟別的姑娘出去吃飯,你問我怎麽會不生氣,那是因為對你心存愧疚,要是你真能做件對不起我的事情,那樣的話,我的愧疚感就會少些,也許反倒覺得可以平等的站在你面前。可是你對我總是那麽好,我沉浸在裏面,都舍不得出來,是我太自私了,有時候我私心想着要是你特別愛我,愛到根本就不介意這件事情,那我的目的就算達到了,你看,我是不是壞透了。”她硬扯出一個嗤笑,是為了眼中噙着的淚光不那麽容易暴露。

“林鳶,你講的這個故事,我怎麽一個字都不相信呢?你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我還不清楚麽?”杜宇潮一直安靜地聽着,把它當作一個故事一樣去聽,僅僅只是一個故事而已,他忐忑不安卻要故作鎮定,不住地在心中默默告訴着自己,這不是真的。

“我知道這件事要你相信是有點難,就當是我僞裝的太像了,如果你不不相信,可以去翻查一下你們醫院的病例記錄,08年8月15號,那天是我爸送我去醫院的日子,主刀的是葉主任,你應該不陌生。”她看着窗外的雨漸漸停了,就了站起來,臨走之前她說:“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無論你做任何決定,我都不會怪你。”她願意接受所有的審判,畢竟是她做錯了事情,到頭來也應該是她來為錯事埋單。

他任由她走出了門,沒有留下她,亦沒有要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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