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有一天,我們在山上玩,大概就這附近吧,我們一大幫人,上竄下跳,一會兒跑東,一會兒跑西,爬山,爬石級,還廢話連連。
男孩子就是這樣子,再說現在的我們頂多只能算是小屁孩,說是認我為老大,但我到底是從城裏來的,就算我悟性很高,鄉下的很多事我還是會搞不清楚狀況,是哪句話我和他們的意見有了分岐,大家都據理争,非得讓對方認為自己是有理的那個。
形勢越來越緊張,到了你瞪我,我瞪你,都不服氣的地步,什麽老大,啰喽,哪還有這回事。
當時我站在石級的最高處,他們都在我下方,我俯視他們,他們擡眼看着我,劍拔驽張。
他們人多嘴多,我一句他們幾句,哪吃的消。再說啦,小孩子哪有個分寸,特別是這種誰對誰錯上。貌視是我錯,現在我也記不清了,反正當時,我覺得自己老大的地位被他們藐視了,他們怎麽可以這樣,都忘了沒我的到來,他們能玩的這麽開心嗎。一度,我還以為沒有我的出現,他們都是些無知的,傻乎乎的小屁孩。我一個惱怒,伸手全力往前一推,只聽見一片啊,啊啊慘叫聲,眼前站着的人大多倒石級上,這算好,有的往下滾,頭磕在石頭上的聲音很響。
我傻了,只到倒地上的人站起來,和我一樣,傻站着,看着有人往下滾。
傻掉不過幾秒鐘的事,我很快就意識到我這是闖禍了,我環顧四周,除了我們這幫小孩,附近沒大人。我一不做二不休,撒腳往山上跑。
我的腦中如電影鏡頭一樣,一個畫面一個畫面的播放,我想起來,好象山上有廟,對對對,我可以躲廟裏去,到時,我就不會被發現,我就不會被揍了。
我狂奔。可是,跑的我精疲力竭,我就是沒看到有所謂的廟。我也不清楚我跑了多長時間,我只一直順着山路跑,跑過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我站在山頂看,沒盡頭,山下看的也不是很清,我不甘心。這時的太陽雖然還高挂天上,但我知道,它終是會落下山的。我心急,在心裏念叨,廟啊,你快快出現。
每到一個山頂,我都會四處眺望,只到我看到某一山下有房子的影子,我高興的連滾帶爬的下山,以為,找到了廟,就有了可容身之地,大人們就不會找到我,就不會有人揍我。
山谷裏不止一間房,是一片,有平房,有二層樓的,都在圍牆裏面,看上去很老舊,不是廟宇,廟宇我認得。我站在院牆外發呆,這是哪呢?
裏面有人聲,有人坐在太陽的陰影裏說話,有的則在發呆,反正有不少人的樣子,這是我從院門口看進去看到的。
因為跑了很長時間,我累了,衣服早被汗濕透,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我東張西望,想找口水喝,要是能洗把臉也不錯。
有人發現了我:“哎,小孩。”
有人向我打招呼:“小孩,跑這裏來做什麽?”
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想問他們這是哪,有水嗎,我渴了。突然我看到,我目及的那個人,搖着扇子的手,五個手指只剩二個,而沒了的三個的地方,讓人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沒放心上,轉看他的臉,媽呀,他的鼻子怎麽會這樣子,我後退,慌忙中眼睛掃到,其他人,或多或少有殘疾,那□□的腳會莫名其妙的少幾個腳指頭,沒腳的,沒手的,少眼睛的,半個嘴巴的,耳朵。。。我看不下了,我後退,狂奔,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從有人的地方到院門口,我如火箭發射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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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想着,跑出院門口,安全了吧。
後面的人在喊:“小孩,你怕了啊?”
“就是,我們又不吃人?”
“我們很可怕嗎?”
。。。
快跑到門口的時候,我見沒人追來,就停下來喘氣,我的腦子裏亂哄哄,有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裏,我不能再在這呆下去,不管是回家還是接着找廟宇,反正不能在這裏呆下去。
沒人追,我的害怕好了很多,我轉身,避開看那些讓人看了會害怕的地方問:“這是哪裏?我要去廟裏。”
有人回答:“這是麻風院。”
“你怎麽跑這裏來,廟在山上?”
“還得走多久才能到?”
“遠着呢?”
“喂小孩,你不會是走丢了吧?”
我有我的好奇心:“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養病?”
“你們這樣子不是被人打傷的?”
“我們生病了?”
我自言自語:“生病會生成這樣?少鼻子少眼睛。”我後退,想逃離這個地方,這是什麽病啊。
“喂,小孩,別走啊,我們不會傷害你?”
“我們只是生病了?”
“我們有這麽可怕嗎?”
“山外的人哪會相信我們的話?”
“唉,好久沒人來看我們了?”
“唉。。。”
我走出很遠,準備爬山的時候,還聽見有人若有若無的嘆息:好想有人陪着說說話,聽聽外面的世界。。。
我上到山頂,這時,我己辯不出方向,哪邊才是我來的方向,哪邊是我想去的,我在原地轉圈,看着太陽開始下山,天色有點發暗,我想,我再不走,天黑了怎麽辦?
我接着跑,過樹林過竹林,過過一個個山頂,只到,路開始陡起來,接着很陡,我擡頭向上看,山,快碰到天了。
在最後幾級石階走完後,再走上一截山路,我看到我的面前,有一處房子。
現在我有了經驗,怕再摸錯地方,我小着心,順着牆根摸到院門口,探頭往裏一看,不遠處,開着個大門,門裏有鎏金菩薩。
我跳進院子,廟,我來了。
關于山上有廟,不過是玩的縫隙裏,聽大人們說的。
進入院門,三面都有房子,不過中間一個大殿,供着菩薩,其餘兩側的房子,看着也不象裏面會有菩薩,因為都關着門。我想,是不是廟裏和尚睡覺和地方。我穿梭在各殿堂間,不過是前後兩間,說實話,連我這個小孩也說廟不大,可想,它會有多小。
我穿過大殿,進到後面房子裏一看,哇,是吃飯的地方,廚房,這是我在山村子裏也沒看到過的,那做飯的大竈,那桌子,老舊老舊,黑乎乎的。我掉頭走出廚房,看天井,天井裏有大石缸,蓄着水,屋檐下三三二二不一的看上去有年數的缸排的整整齊齊,好象都是為的積水。地面雖不是很平整,但全部是由石頭鋪成,反正,看上去比山下的路不會好多少。
我一個人,把院子裏前前後後穿了個遍,發現,沒人。
正當我發呆的時候,有個老頭也不在從哪鑽出來,問我,只我一個人嗎?
我點頭,嗯。
大人呢?
我不出聲。
老頭馬上板着個臉,一定是不聽話跑山上來的,是不是迷路了。
我說,我才沒迷路。很快又問他:“這廟裏怎麽沒和尚?”
老頭古怪着臉色,說:“我就是管廟的。”
哦。
之後,再沒人理我。
我無所事事,跑出院門,才發現,這個廟造在山頂,也是這一連片山的最高峰,因為,我站在廟門口就可看到遠近不一的山,如蛇一樣,沒盡頭一樣。
我還發現,其實廟所在的山頂只是個峰尖尖,地方不大,廟後面就是個小崖,反正我站在邊上,看着滲人。我還是跑廟門口玩比較好。
天色漸漸黑下來,我的肚子開始叫起來,我餓了,我現在怎麽辦?我。。。
我跑進廚房,那個管廟的正在吃飯。我眼巴巴的看着他吃。面子抵不過肚子餓,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吃飯。”
管廟的看了我一眼,站起身給我盛了一碗,我就老實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宴曉踩着石級,腿開始酸痛,呼吸也開始沉重起來,不過,聽俞亦昊講他小時候的故事,她聽着倒也津津有味,只要俞亦昊一停頓,她就會催:“然後呢,後來怎麽樣?”
現在,她也是這麽問:“後來呢?”
俞亦昊:“後來,我爸爸媽媽找到了我,把我關醫院裏好長一段時間才讓我出院。我也是從他們的只語片言中大至的知道,因為我跑去了麻風院,所以得給我做全身檢查。而那被我推下山的小孩,有一個因為延誤了就治,留下了後遺症。
我出院後,沒少一頓胖揍,後來,我爸爸媽媽奶奶爺爺把我管的更嚴了。
宴曉直看着俞亦昊:“所以,俞大你現在長大後,就開始喜歡上上徒步,是不是為了彌補小時候的被關。”
俞亦昊笑笑:“那倒不全是。徒步不好嗎?”
宴曉理所當然的說:“當然好啊。”
“好就是啊,你管它是什麽原因。”
宴曉:“哦。”
俞亦昊的故事不短,宴曉一邊聽一邊走,現在走在哪,她摸不着頭,眼前是竹林,山路由石頭砌成,不寬,一級一級,密密排上去,竹林望不到頭。問俞亦昊:“俞大,我們到哪了?”
俞亦昊到底比宴曉年紀大,他也不知他們這是走到了哪,他不過是尋着小時候的記憶走,小時候的記憶他哪還記得多少,不過,他記得一點,反正順着山路一直走,路的盡頭,山頂最高峰就是。
他還是之前的那個節奏:“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我們不明狀的一直走,走到當年你到過的那個廟?”
“嗯。”
“這就是你想我陪你的。”
“嗯 。”
“就是讓我補償你的。”
“嗯。”
宴曉說不出好與不好,不過,覺得這麽平淡無奇的走在山間路上,有的只是高和低,高多少,低多少,沒什麽區別,區別在于,他們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山,腳下的路還有多遠,目的地在哪,一切盡在末知中。
汗早打濕了衣,衣幹了濕,濕了又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