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盡頭
宋顏回到家裏，心裏雖然不能平靜，卻強迫平靜下來，洗澡後照常靠在床邊看書，做出一副等林澤凱的樣子。當林澤凱回到家時，她微笑着從床上爬起來，接過他的包，幫他脫了外套，還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幫他弄點吃的？
林澤凱顯然很喜歡宋顏的這種溫柔，他一掃全部的困意，點了點頭，說确實餓了。
當他吃着宋顏幫他煮的西紅柿蛋面時，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宋顏又幫他放了洗澡水，準備好換洗衣服。
他在熱氣氤氲的浴室裏，覺得無比舒心。
宋顏的心裏卻幾乎凍成了冰。
他洗完澡出來，一邊擦頭，一邊對宋顏說：“媽打電話裏說，明天讓你去拿體檢結果。拿完給她打個電話。”
宋顏點點頭，順手接過毛巾，幫林澤凱擦起頭來。
“沒事，媽就是想早點抱孫子，你別放在心上。”林澤凱見宋顏沉默不語，以為她始終介意，他母親讓宋顏去做檢查的事。
“不會，媽也是關心我們，畢竟結婚三年了，她想抱孫子也是應該的。檢查身體也不是壞事。”宋顏腦海裏呈現出婆婆強硬地帶着她上不孕不育專科醫院去檢查的畫面來，卻依然面不改色溫和地答道，。
林澤凱抓住宋顏正在幫他擦頭的手，一把把宋顏拉到懷裏，溫柔地說：“我就知道我家小顏最懂事了。”
第二天，宋顏到了醫院，從報告窗口的一堆報告中找出了寫着“宋顏”兩字的那份。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扔進了包裏。
一路開車到市裏一家叫秘境的甜品店，這家甜品店是三個女孩子開的的，她們從法國學了甜品蛋糕的制作，學成歸來開了這間小店。宋顏的好友安妮一直很喜歡這裏。
宋顏坐到安妮的對面，笑着問：“等了一會了？”
“沒，剛到。”安妮露着笑意。
“說吧，找我什麽事？”宋顏開門見山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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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這話說的，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了？”安妮嬉皮笑臉地說。
宋顏白了她一眼，“現在是工作時間，以你的性格，在工作時間約我，會是閑聊？”
“呵呵。”安妮露出谄媚的笑容，“既然你這麽說，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是有事要找你幫忙。”
“說吧，你我還客氣什麽？”宋顏微笑着。
“我辭職了。”
“什麽？你不是開玩笑吧？”宋顏差點驚呼出來，安妮是一家大型國企的高管，年薪幾十萬不用說，前一段時間還聽說公司将把她調往國外，開辟分公司，委以重任。大好前途，怎麽突然辭職了？
“我想出來自己做。這些年，我手裏已經積攢了人脈和資金，經驗也有了，可以創業了。”安妮冷靜地說。
宋顏收起驚訝的表情，疑惑不解地問：“那我能幫你什麽忙？”
“我需要一個業務能力強又信得過的CFO。”安妮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一種難以的信任。
“我？”宋顏再次疑惑地看向她。
安妮肯定地點點頭：“我希望你能出來幫我。”
宋顏沉默了，之前在林澤凱的公司，雖然是以助理身份工作，但她是財務管理專業出身，主要負責公司的財務方面的工作，在這方面确實有經驗。
“你是不是擔心林澤凱不同意？”安妮看她沉默的樣子，便說，“我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人，你先來幫我幾個月，等我找到合适的人，好嗎？”
安妮是很強勢的人，很少開口求人幫忙，宋顏想到這裏便說：“我先回去和澤凱商量一下，他同意的話，我就過去幫你。”
安妮看見宋顏提起林澤凱時，臉色不似以前，便多問了一句：“你最近好不好？”
宋顏想起最近的日子，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說：“沒有好，也沒有不好。你最近忙，等你閑了，我再和你細說吧。”
安妮頓了一頓，想起宋顏那個淩厲的婆婆，又笑道：“好，以後再說。我們還是珍惜這段忙裏偷閑的時光吧。我叫一份半住甜蜜和一份歌劇院？”
安妮揮手招來了服務員，點了幾份甜點。
服務員确認完後轉身要走，兩個人忽然異口同聲說：“還要份百香果蜜引。”
聲音一落，兩人相視一笑，安妮重新跟服務員确認了菜單。
服務員走後，安妮看着宋顏，半晌才說：“這幾年，我在國外總想起我們當年一起讀書的日子，回國後看到你，一副家庭主婦的樣子，真真難以接受，你準備當一輩子家庭主婦了？”
宋顏呼出一口氣：“即使我想當一輩子家庭主婦，也未必能夠如願。”
安妮看見宋顏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擡起眼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宋顏還沒說話，卻見門口挂着的迎客鈴叮鈴作響，臉色忽然變得慘白，又低下頭去。
安妮忙轉身一看，那個推門而進的不正是林澤凱嗎？他身後跟着一個黑白套裝的女子，大塊的黑白顏色，異常顯眼，如花的笑靥，明豔動人。
她心裏一動，轉頭看着低頭不語的宋顏，心裏明白了幾分，便不再回頭，只聽得那邊有銀鈴般的笑聲傳來，“我要半住甜蜜一打，牙買加的夏天一打，還要百香果蜜引一打。打包帶走。”
又聽見林澤凱的笑聲：“我們才幾個人，你真的各要一打？”
“怎麽，心疼錢了？”
“我是怕吃不了，浪費。那幾個可是個個喊着要減肥的。”
“放心，他們不吃，我吃。”
“好了，随便你吧。幫我單獨打包一份，每種各要一個。”
“單獨打包一份做什麽？”
……
兩個人邊說，邊拿着東西走出去了，聲音漸漸遠去。
安妮看見宋顏低着的頭，一直低到桌面，整個人伏在桌上，許久沒有動彈。她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宋顏的肩膀，想說些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
過了許久，宋顏終于擡起頭來，眼睛微微發腫，啞着聲音說：“我想，我可能要離婚了。”
她拿出包裏的報告，遞給安妮。
安妮打開一看，上面寫着“卵巢功能不全，無法正常排卵，具體原因不詳，需要進一步進行檢查。……”
“其實之前已經檢查過了，我婆婆不死心，一直讓我去做治療，可是已經一年多了，現在又有了孫芸，我想，即使我再堅持，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宋顏啞着聲音說道。
安妮看着她煞白的臉，一時竟不知道怎麽安慰。
這時服務生端來了甜品，宋顏看着眼前的半住甜蜜，無聲地落下淚來，她拿起小勺，舀了一口放進嘴裏，那慣有的甜味竟化作絲絲苦澀，含在嘴裏，揮之不去。那苦澀像丢入池塘的小石子，激起層層漣漪，直湧進心裏。
她劇烈咳嗽起來，安妮忙遞了杯水過去。
宋顏接過來，喝了一口，繼續咳起來，咳得胸肺都顫抖起來，咳得左腿也隐隐作痛，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引來店裏其他客人的頻頻注目，安妮叫來服務員，要求打包埋單。
宋顏繼續地咳着，一直咳到眼淚鼻涕都下來，心肺都被震裂了一般劇烈地疼痛起來。她趴在桌上，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咳沒了一樣。
好容易買了單，安妮背起包，一手提着包裝盒，一手拉起宋顏，直往門外沖去，揮手招來一輛的士，一把把宋顏推進車裏。
車裏的宋顏終于慢慢平複下來，她閉上眼，兩行清淚緩緩滑下臉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