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雨欲來
安妮吩咐司機：“開到瑞景花苑。”
宋顏一直閉着眼睛沉默不語。
安妮嘆了口氣，沒說話，只是用力握住了宋顏的手。
車子終于開到了，安妮正準備付錢，宋顏忽然說：“不用了，你下車吧，我直接回去。”
“你可以嗎？”安妮說，“別激動，想清楚了再說。”
宋顏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你放心。”
安妮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了車，留下一句：“有事給我打電話。”
車子飛馳而去，安妮看着遠去的車子，不禁暗暗擔心起來，宋顏最後的這個笑容，她很久沒有見過了，最近的是五年前找工作的時候，宋顏每天一臉疲倦地回到寝室，說工作又被拒了。
宋顏在車上一路地想着，算了，就這樣吧。可是心裏某個地方隐隐作痛，不甘心，怎麽會甘心，三年前她辭了工作，打算好好地做一個家庭主婦，全力支持林澤凱的工作。事實上，她比工作還認真，學了廚藝，學了女紅，甚至還學了中醫按摩。三年來，她的付出換來了什麽？
她絕望，不只是因為林澤凱出軌，更是因為那一紙檢查結果。因為哪怕她和林澤凱兩人再相親相愛，也無法向婆婆交代她不能生育的事實。這張結果，其實和離婚判決書無異了。
她緩緩打開門，驚訝地發現，林澤凱竟然在家。
他笑盈盈地走過來說：“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她收起驚訝的表情，勉強露出一點笑容：“這個時間，怎麽回來了？”
“我專門給你帶了吃的，下午再回公司。”林澤凱一邊打開包裝盒，一邊說，“我同事說這家甜品店做得特別地道，我特意買回來給你吃。”
宋顏看着緩緩打開的盒子，那裏面是今天沒有吃完的那道甜品半住甜蜜。
林澤凱笑盈盈地走過來，拉着她往椅子上坐，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她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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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麻木地含在嘴裏，卻辨不出嘴裏的味道，是甜蜜還是苦澀。
“好吃嗎？”林澤凱的笑容開始在眼前模糊起來，宋顏的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怎麽了？”林澤凱有些慌了，“怎麽了？怎麽突然哭了？”聲音裏的焦急夾雜着慌亂。
宋顏抹了眼淚，定定地看着林澤凱，這個男人這五年來對自己還是很好的。哪怕他現在有了別人，心裏依然還是有她的。
林澤凱摟住她，輕聲問道：“到底怎麽了？”聲音裏已經鎮靜下來，“是不是媽媽難為你了？”
宋顏搖搖頭，嘴裏的話欲言又止，轉了幾轉，才強忍住眼淚說道：“這個東西太好吃了。”
林澤凱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終是沒有再問，只是抱住她輕輕拍了拍說：“傻瓜。要不我們安排一次出游，想去哪裏玩嗎？”
宋顏搖搖頭，不說話。
林澤凱嘆了一口氣：“是不是醫院的檢查結果不理想，媽媽難為你了？傻瓜，有什麽事，讓我去跟媽說。她的脾氣就是這樣，你別難過。”
宋顏的身體微微一僵，從林澤凱懷裏掙脫出來，轉身從包裏拿出那份報告，遞給了林澤凱。
林澤凱打開一看，盡管早意料到了，心裏還是一沉，沒有表露在臉上，笑着說：“沒關系，我們在看看。實在不行，還有試管嬰兒，現在科學這麽發達。沒事的。我們換個醫院，再試試。”嘴上盡管說着，心裏卻浮現出林母看到這張報告時可能的神情來，話音裏不免有些發虛。
宋顏笑了起來，微微揚起的嘴角裏有一絲驕傲：“不，快兩年了，我們都知道，沒有希望了。報告我沒有拿給媽媽看，因為沒有必要了。”
林澤凱看着她的笑容，心裏竟然有些發冷，不解地問：“什麽叫沒有必要？”
宋顏手心發涼，顫抖着靠着桌子，一顆心像溺水一樣，在水裏沉沉浮浮，最終還是慢慢地落了下去，她聽見自己開口說道：“我們離婚吧。”說完好像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跌坐在椅子上。
林澤凱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慢慢地又轉為悲傷，啞着聲音說：“不，可以治。國內不行，我們到國外治。不用離婚，不用走到這一步。我媽那邊，我來處理。”林母的強悍，那句“今年再不行，你們就離婚”仍然言猶在耳，他自己也知道這句“我來處理”有多蒼白無力。
宋顏搖搖頭：“我累了。這份報告，你幫我拿給媽媽吧。”說着走進了房間。
林澤凱站在身後，有種想沖上去抱住她的沖動，可是抱住她以後呢？婚就可以不用離嗎？孩子真的可以不要嗎？
他握緊了拳頭，什麽也沒有做，只是默默看着宋顏關上了房門。
單調的和弦鈴聲響了起來，他習慣性地接起來，“喂，你好！”
“澤凱啊，我是媽媽。宋顏今天要拿報告的，結果怎麽樣？”林母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
“媽，我求求你，你就別逼我們了，行嗎！”林澤凱發洩似地吼道。
電話那邊微微一愣，旋即排山倒海地湧了過來：“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逼你們，我還不是為了你們林家！生個孩子，怎麽了？人家家裏都不知道生了幾個了！我關心你們，倒成了逼你們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源源不斷地淹沒了林澤凱，他絕望地放下了手機，任憑林母在那邊機關槍似地罵，他只是深深嘆了口氣，連挂斷電話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他知道，他挂斷了，林母還會一直不斷地打來，直到說完想說的話為止。
就在這時，家裏的電話響了起來，林澤凱不想去接。可是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像是知道家裏有人似的，不肯停。
林澤凱無奈走過去，一接起來，一個男人粗厚的聲音像磨砂紙一樣，磋磨着他的耳朵：“林澤凱？”
他的神經突然一跳，又是那個人，定了定神：“你怎麽知道我家裏的電話？”
“呵呵，我當然知道。我什麽都知道。”電話那頭的聲音顯然是經過了處理，聽起來是否詭異，帶着一種尖銳的噪音，時斷時續。
“聽着，我要一百萬。明天上午打到我的賬號，和上次一樣。”
“我已經給過了一百萬了，你也太貪心了。”林澤凱的聲音有些憤怒。
“那一百萬只是封口費，你再付一百萬，我就離開這裏，永遠不會再找你。”
“我怎麽相信你？”
“你最好相信，否則我手裏的證據明天就會出現在警察局。”
林澤凱停頓了一會說：“明天時間太趕，給我一周時間。”
那頭停頓了一下，“三天，最多三天。”
“好。”林澤凱放下電話，背後一層冷汗直流下來，心跳也很快鎮靜下來。他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站起來走到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裏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他推門而入，卻看不見人，厚厚的窗簾把陽光隔離在外面，原來宋顏縮在床那邊的地上，白羊絨的地毯上一點黑色的影子，她伏在自己的膝蓋上，一點一點地抽泣。
心一下子緊了起來，他沖過去，抱住她：“別這樣，我們什麽難關沒經過，放心，一切有我，我會解決的。”
終于放聲哭了出來，宋顏在林澤凱的懷裏絕望地說道：“這次不行了。這不是生意，這和以前都不一樣了，不是我努力就可以做好的。”說着泣不成聲。
林澤凱的眼角也濕了，他知道這次的事不一樣了，可是怎麽辦？他胸前的襯衫被淚水打濕了，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裏也不斷地問自己：“怎麽辦？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