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行屍走肉

十五、行屍走肉

鳶看着卡卡西在他面前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跡象。心髒不再跳動,胸膛不再起伏,脈搏消失了;這個人确實已經死了。

房間裏一片死寂。有血正順着垂在床邊的手指落到地上,滴答,滴答。

恐慌與震驚的神情從鳶的臉上隐去了。他木然盯着那死不瞑目的銀發暗部,只覺得心頭驀地升起一股蕭索之意,堵在胸口彌漫不去。

這段意外的插曲,終究還是這樣猝不及防地到了尾聲。

卡卡西會為了木葉,為了帶土、朔茂等人不惜與自己拼命,這是鳶早已料到的事情。所以他把對方關在這裏,封鎖查克拉,使其無法自由行動。他自信以自己的能力,控制一個重傷員易如反掌,但他還是低估了卡卡西的手段和決心。

這個木葉忍者以一種如此慘烈的方式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同時也斷送了鳶的隐秘期望。

徘徊在慰靈碑前、永遠在自責忏悔的旗木卡卡西已經死了。被他所緬懷的宇智波帶土來到這邊的世界,将期盼寄托在這個光彩奪目、不曾被任何悲劇壓彎過脊梁的卡卡西身上,希望他能代替那個年長的自己,看到完美世界的降臨。但這個年輕的英雄,卻早早便成了通往終極幻境之路上的又一個犧牲品。

為了實現真正的和平,這樣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死去的人将會在無限月讀中得到重生,并且健康,快樂,幸福,鳶一直這樣告訴自己。但是現在,當他兩次目睹卡卡西因為他的計劃而直接或間接地死去,似乎這一次,他無法再用這個理由來自我安慰了。

畢竟,月之眼之于死人毫無用處。

肋下傷口的流血漸漸停止了。即使被擊中的并非白絕體的那一半,柱間細胞的強大生命力仍然令他受益匪淺。鳶望向那雙永遠黯淡下去的眼睛,當中仿佛依舊殘留着抗拒的情緒。

——你是假的。

意料之外地,這句話并沒有在他麻木的內心中激起多少波動。既然他可以認為無法保護琳、遵守約定的卡卡西是假的,那麽卡卡西當然也可以認為與木葉為敵、想要掀起戰争的帶土是假的,不是嗎?

雙唇扭曲着,最終繃緊成一條平直的線。鳶的臉色已徹底冷靜下來,從雙眸深處卻投射出近乎偏執的決絕。

“想要稱呼我為贗品那就盡管這麽叫吧,反正對于我來說已經怎樣都無所謂了。”他低聲說,身體前傾,向那具屍體伸出手去。查克拉在指尖形成銳利的薄刃,輕而易舉地割破了被鮮血浸透的繃帶,卻沒有傷到下面的皮膚分毫。

“不過有些事情……可是只有贗品才能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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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黑棒從他的掌心探出。鳶将它折斷,握住其中一端,另一端則對準那處暴露出來的致命傷,緩緩壓了下去。

“啊!”一直站在角落處圍觀的白絕忍不住出聲,“你難道要——”

他的聲音在半路戛然而止。無數根黑色的木刺從白絕的腳下猛地刺出,纏繞,穿透,絞碎,令他在沒來記得把話說完之前,就化作了一灘爛泥般的白色物質。

鳶露出了微笑。右邊嘴角的疤痕被牽動,為他的笑容平添了幾筆猙獰的邪氣。

“我會為你報仇的,可現在還不行。和長門一樣,黑絕還有利用價值,不能現在就殺掉。況且你只要一活過來,就會繼續和我作對,更不要說你現在已經知道了我的真面目。所以,只有等到無限月讀即将成功的時候,我才能讓你複活。”

“在那之前,你的屍體可得好好地保存起來。但就這樣擱在一邊似乎有點浪費,我也不放心讓你再次離開我的視線。幹脆這具身體就先借我用一陣吧,正好木葉的人千裏迢迢趕到了雨隐村,總不能讓他們失望而歸。令人感動的隊友、父子重逢……阿飛我可是非常期待的啊。”

說話間那根黑棒也插到了底。鳶仍在微笑;然而與此同時,卻有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了死者的臉上,順着血色全無的面頰悄聲滑落。

卡卡西的雙眼竟是開始自己慢慢地閉上了。驚駭的神情也随之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生氣的冷漠。

當那雙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它們已徹底變了模樣。

亡者“複生”。

————————

“我我我什麽都會說的!請不要把我……把我變成青蛙!”

為避雨而走進僞裝居酒屋的雨隐村忍者被陷入了蛙腹的肉壁裏。親眼目睹同伴被自來也變成了青蛙,他顯得十分害怕,連忙表示自己會好好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想知道曉的據點位置,還有關于他們的領導者鳶的事情。”自來也說,“他到底是什麽人?你們可有誰見過他的真面目?”

忍者看着他們的護額:“沒人見過他的樣子,但據說他有寫輪眼。難道他不是你們木葉的人嗎?”

“并非所有擁有寫輪眼的人都是宇智波。”帶土說,“把你知道的都講出來!”

“他是什麽人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在四年前突然來到雨隐村的。在那之前,原來的曉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

“原來的曉?”琳問。

“是啊。曾經的曉和現在不同,是一個致力于讓各國放下仇恨成見、消弭紛争的阻止。原本是這樣的,直到……”忍者的聲音變得低沉,“直到十一年前,組織的首領彌彥受山椒魚半藏所算計而死。”

“自來也……”朔茂看向他的老友。後者臉色凝重,只是簡短地吐出兩個字:“繼續。”

“當時的具體情形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彌彥死後長門失去理智,幾乎殺掉了在場的所有人,就連半藏也不得不暫時退走。從那以後,接任彌彥成為首領的長門一蹶不振,而半藏忌憚他的能力,開始全力清剿曉,不少人都被殺了。剩下的成員見長門是那副樣子,留下來毫無前途,還要時刻遭受着生命的威脅,于是紛紛離開了,最後便只剩下長門和他的同伴小南兩個。”

“看你對這些事這麽熟悉,想必你也是曾經的曉的一員了。”朔茂說。忍者默然不語,神情卻黯淡了下來。

“後來呢?”帶土問。

“後來半藏見他們再無動靜,自己一時又沒有把握殺掉對方,所以也就暫時收手了。”忍者回答,“雙方相安無事了六年,正當人們都快忘了還有長門和曉的時候,那個名叫鳶的男人出現了。沒有人知道他和長門之間究竟達成了怎樣的交易。但鳶确實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單槍匹馬地殺掉了半藏,把人頭帶給了長門。”

聞言,衆人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連那個被稱作半神的山椒魚半藏也……?”自來也喃喃道。

“等等!”回過神來,帶土說,“我們剛進入雨隐村時,為了擺脫半藏手下的糾纏盤問,可是費了不少的工夫。如果半藏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那麽……現在操縱那些人的也是鳶?”

“沒錯,整個雨隐村都是他的勢力範圍。在這座城市裏發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就算是你們,恐怕也早已被他發現了。”

“這話怎麽講?”朔茂問。

“雨隐村是一個封閉的村子。”忍者臉色陰郁,“殺掉半藏,接管他的勢力之後,鳶進一步加強了封閉政策,在對外來人的審查更加嚴格的同時,也禁止任何雨隐村的忍者離開這裏,到外面去。這個村子是一座巨大的牢籠,一旦有人膽敢外逃,就一定會被追殺致死。”

“因為他要以半藏的勢力為掩護,讓曉在其陰影中行動,所以在雨隐村內實行高壓統治,不允許任何人将曉的情報洩露給外界。”琳輕聲說。

忍者流露出恐懼的神情:“就是這樣……起初有些人不信邪,做足準備,從這裏逃了出去。他們分成數組,同時出發,心想就算鳶來追殺他們,這麽多人四散開來,總會有漏網之魚。誰成想不到一天的工夫,他們的屍體就全都被鳶帶了回來,挂在東部的高塔上示衆了好久。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試着向外逃了。”

鳶利用了神威,這才能在短時間內移動到不同的地點去——木葉的忍者們交換着眼神。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忍者看向他們,眼神中竟有幾分懇切,“但是聽我一句勸,為了性命着想,在被曉的人找上之前,你們還是盡快離開吧!”

“不要妄圖挑戰鳶……在這裏,他就是無所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簡直像是神一般的存在。沒有人能鬥得過他的!”

“很可惜,再像神他終究不是神,只是和我們一樣的人罷了。”帶土斬釘截鐵地說,“而且我們有不得不找他的理由,随便打退堂鼓可不行。”

“最後兩個問題。”自來也說,“曉的主據點在哪?你有沒有見過或聽說過、最近他們帶回來了一個俘虜?”

忍者搖搖頭:“據點在西邊最高的那座塔,至于俘虜我就不清楚了。”

自來也打了個響指:“多謝你的情報。作為報答,我會帶你離開這牢籠的。不過在那之前……就先請你在這兒好好的睡一覺吧!”

他說着,突然一拳狠狠揍在那忍者的肚子上。忍者悶哼一聲,頭低垂下來,失去了意識。

“波奇,怎麽樣?”他昏迷後,朔茂看向一直蹲坐在自己身邊的大黑狗。

黑狗抽了抽鼻子:“抱歉,朔茂,雨水沖淡了絕大部分的氣味。而且既然那個叫鳶的家夥擁有獨特的移動方式,想要憑借嗅覺找出他的所在地就更困難了。幫不上忙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朔茂拍拍它的頭,“從木葉一路跟着我們來到這兒,你已經很辛苦了。這就回去休息吧。”

黑狗舔了下他的手:“萬事小心,祝你們順利救出卡卡西。”

說罷,又向其他三名忍者人性化地點點頭,它便撲地消失在了一叢白煙當中。

“就把西邊的高塔定為我們的第一個目标吧。”自來也敲定了行動的計劃,“而且如果真的如這個人所說的那樣,鳶一直在盯着我們的動向,那麽想必就算我們遲遲不找上門去,曉的人也會主動出現的。”他抓抓頭發,打了個哈欠,“總之先進行戰前休整……在青蛙肚子裏還是相對安全的,五小時後正式出發。解散!”

“等一下!”帶土忙說,“前天進到雨隐村來時我們不是休整過了嗎?又沒有進行過戰鬥!反正我一點都不累,不如讓我先出去打探消息吧,反正我可以虛化,去哪兒都很方便,哪怕遇到敵人也不會有什麽——”

“不行。”

以罕見的嚴厲口吻,朔茂打斷了帶土的發言。“萬花筒寫輪眼并不是可以無限制使用的能力,出發前富岳族長應該警告過你,用多了将來是會失明的。而且神威空間也并非萬無一失,別忘了鳶同樣可以到達那裏。如果你們在神威空間裏遇上了,一對一的戰鬥你将毫無勝算,而我們也無法進去支援。”

“呃……”

“‘量力而為,以保全自己為第一要務,盡可能避免與曉發生沖突’,別忘了臨行前水門說過什麽。”朔茂話鋒一轉,神情和語氣又都溫和下來,“完成任務固然重要,但你們的安全才是該放在第一位上的。畢竟……我們承受不起更多的損失了。”他的目光微微黯然。

“就是這樣,臭小子。”自來也叉起腰,“你保護好琳就行,就算要出去打探,那也是我們兩個老家夥的分內事。在長輩面前乖乖聽話就對了,現在去給我打個盹!”

一旁的琳也扯了扯帶土的袖子。“……好吧。”雖然依舊心有不甘,帶土還是勉強應了一聲,轉身跟着她走向蛙腹深處。

兩人随便找了處地方坐下。帶土閉上眼睛,只覺得自己的心情猶如燒開的滾水一般躁動不安,澎湃焦灼,根本無一刻能平靜下來。

他們終于來到了這裏。卡卡西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離他們不願的某處。兩周過去了,他怎麽樣了?傷勢穩定了嗎?有沒有被審訊?他那個倔脾氣,一定是寧可受盡折磨,也不肯吐出半個字的吧。可他傷得那麽重,哪兒還經得起用刑……不,不不不,曉一定還需要他或者,不會這麽容易就讓他死的……

正當他心亂如麻的時候,一只微涼的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帶土睜開眼睛,是琳在看着他,臉上帶着擔憂。見他望過來,琳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朝前面指了指。

帶土順着她的手指望過去。自來也已經熄滅了照明符,蛙腹裏一片昏暗,只能看清一個朦胧的輪廓。朔茂斜背對着他們坐在不遠處,脊梁挺得筆直,一直背在身後的短刀緊緊握在手裏。再向前,自來也雙手環胸站在蛙腹的出口處,根本沒有半點要休息的意思。

琳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帶土看向她,她以口型對他說道: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握緊拳頭,帶土做了個深呼吸。“你還有那種藥嗎?”他低聲問琳。

琳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點了點頭,把一枚藥丸放進他的掌心。帶土吃下去,重新閉起眼睛,很快就陷入了無夢無覺的深度睡眠之中。

————————

五小時後,朔茂搖醒了琳和帶土。“我們該出發了。”他說,神情緊繃着。

“……就是這樣。”另一邊的自來也在和肩頭的小青蛙說話,“都記住了嗎?”

“包在我身上!”小青蛙胸有成竹。“只要你一放我回去,我就立刻通知深作大人,用逆通靈之術把你們都召喚到妙木山!”

“拜托了。”自來也說。他回頭望向其他三人,臉上沒有笑容。“青蛙已經順着河道游到西邊高塔附近了。走吧!”

雖然鳶很可能已經發現了他們,但保險起見,四個人還是作了一番僞裝。朔茂和自來也變身成了那兩個雨忍,帶土和琳則變成兩只小青蛙,躲在自來也的衣服下面,被他帶着出了蛙腹。

根據這幾天打探來的情報,在雨隐村,靠近地面的底層因為過于潮濕,一般不會有人居住。他們從河道的一條支流上了岸,自來也和朔茂一邊謹慎前行,一邊不動聲色地左右張望,尋找通向上層的路徑。腳步聲在高而寬廣的鋼鐵隧道中反射出空洞的回音,除此之外一路上都很安靜,直到——

砰!!

當兩人踏入一個大廳時,腳下的石板地面突然裂開,叢生的黑色木刺猛地穿出,刺向他們。

在被釘在原地之前,兩人急忙跳起,躍到一旁。“木遁?!”自來也驚呼。

“你們來得夠慢的……比我預計的日期還晚了一天。”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兩名木葉忍者剛落到地上,聞言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同時帶土和琳也從自來也的衣服裏跳了出來,解除了變身術。

四人一起擡頭望向話音來處,只見前方高臺上有一處空間裂隙在緩緩綻開,三個穿着紅雲黑袍的身影從中走出,現身于他們面前。第一人當然是鳶;第二人是扛着鲛肌的鬼鲛;第三人則戴着鬥笠,将真面目隐藏在垂落的紙簾之下,沉默地跟在兩名同伴的身後。

“三忍之一,木葉白牙,四代目火影的兩名得意門生……哎呀哎呀,還真是豪華的陣容啊。”鬼鲛打量着他們,鋒利的牙齒閃爍着森冷的光。

“看來是我們自投羅網喽。”自來也說,語氣雖然是輕松的,身體卻已經自動擺好了戰鬥的姿勢。

“這麽說也不算錯。”鳶說,“從進入雨隐村起,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控之下。不過你們總算不至于太蠢……”他看向帶土,“我在神威空間守了一陣,還以為獵物能自己送上門,如今看來倒是我想當然了。”

“少廢話。”帶土沉聲說。他盯着鳶,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憎惡,“卡卡西在哪?你把他抓走,究竟有什麽目的?”

“目的?”鳶反問,“現在那已經不重要了。況且就算真的有什麽,那也與你無關,宇智波帶土。至于你的第一個問題,我倒是可以回答一下……”

他說着,拖長聲音,和鬼鲛各自向旁邊退了一步,讓他們的同伴走上前來。“或者,讓他自己來告訴你吧。”

“你在說什麽胡話……!!”帶土的怒喝在下一瞬戛然而止,眼睛猛地瞪大。

紙簾的窸窣響聲過後,第三名曉的成員終于露出了他的真容。可那張臉,分明是……

銀發青年和他的仇敵站在一處,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的父親、師長和同伴們。他似乎接受過什麽改造,雙耳、鼻梁和嘴唇下方被插入了細小的黑棒,表情是一片冰冷的空白,仿佛已經失去了作為人類的感情與思考能力。

他看着他們,就像是在看着一群死物。

琳倒吸冷氣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但帶土已經無暇顧及了。頭腦全然混沌,雙耳隆隆作響,他死死地盯着那個人,望入那雙紅與紫的異色瞳中,只覺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瞬間被凍成了冰淩,那寒意如一把尖錐,狠狠地刺穿入他的心髒裏去——

“……卡……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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