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慰靈碑前

二十、慰靈碑前

從火影塔回來,帶土并沒有看到鹿驚。他在家裏找了一圈,最後在自己的卧室門上發現一張字條:我去第三訓練場走走,很快就回來。

帶土盯着那個地點看了幾秒,拔腿跑向門外。

十五分鐘後,果不其然,他在料想的位置找到了鹿驚。銀發的轉生者正站在慰靈碑前,兩只手插在口袋裏,肩膀微微佝偻着。他一動不動,就像一尊最初便被擺在那裏的雕像,似乎在盯着某個名字出神,又似乎已自顧自地陷入沉思。

“鹿——”帶土來到他身旁,剛要開口向他打招呼,餘光瞥見碑上最底端新近刻下的一個名字,頓時聲音就哽在了喉頭,再也發不出半個音了。

はたけ カカシ。

心頭驀地傳來一陣刺痛。帶土閉上嘴,在鹿驚身旁沉默地站定。

被鳶帶走的第三天,木葉為卡卡西舉行了葬禮,那時帶土正在前往音忍村的路上。因為沒有屍體,無從築墳立碑,所以能做的也只有在慰靈碑上刻下他的名字。帶土從音忍村歸來後,雖然帶回了卡卡西可能還活着的消息,但那畢竟只是大蛇丸的一家之言,出于謹慎水門并未向外公布,也沒有立刻修改慰靈碑。卻不曾想,現在倒是沒有那個必要了。

将視線從慰靈碑上收回,帶土向身旁的男人投去一瞥。他在想什麽呢?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在屬于他的那個世界裏,另一個旗木卡卡西的名字,大概也早已被刻在這塊碑上了吧?

還是說在他還活着的那些日子裏,他也曾頻頻拜訪這裏,緬懷故人?

“呃……帶土?抱歉。”這時鹿驚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帶着歉意望向他,“我沒注意到你來了。”

“你……從前經常來這裏懷念我們嗎?”帶土試探着問。

隔着暗部面具,他看不到鹿驚的表情,但後者似乎愣了一下。“嗯,”回過神來,轉生者回答道,“不過絕大多數時候只是來看帶土。水門老師、玖辛奈和琳有墓可掃,父親……”他驀地頓住,突兀地改口,“只有帶土的屍體沒有找回來,所以我只能來這裏憑吊他。”

說起這句話時,他的語氣微微有些異樣,但帶土并沒有聽出來;他正想着昨晚無意中聽見的父子對談。

給村子帶來巨大損失的罪人——如果朔茂是以這個身份自殺的話,很明顯,他的名字将不會被刻在慰靈碑上。

“對……對不起。”他抓抓頭發,支支吾吾地說,“昨天對你是那個态度。我不是在針對你,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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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鹿驚溫和地打斷了他的話,“我理解。經歷過這種事,總得需要一段時間療傷,慢慢地走出來。如果我的存在會對你造成困擾,以後我可以都戴着面具,或者搬去別的地方住也可以。”

帶土忙說:“不用!面具也不用戴!我會自己處理好這一切的。而且……”他垂下眼簾,再次望向那名字,“我想,卡卡西應該也是這麽希望的吧。”

“如果有什麽是我能幫忙的,盡管直說。”

“謝謝,我會的。另外還有一件事……昨晚我不小心聽見了你和朔茂先生的談話。”

鹿驚聞言僵住,佝偻的肩膀瞬間繃緊。片刻後,他才重新放松下來,嘆了口氣。“那時候在外面弄出聲音的果然是你。”

“啊啊,你不用再道歉了。”見帶土想說什麽,他擺擺手,“這個也沒關系。反正父親在确認過這件事後,也不可能不對任何人說,現在大概水門老師也已經知道了吧。”

“确實。”帶土點點頭,“而且今天水門老師還告訴我,我可以把雨隐村任務的經過講給你……”話說到半路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說就相當于坐實了先前木葉對鹿驚有所保留的事,頓時話音戛然而止,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尴尬。

“是嗎?”鹿驚倒是一副好像完全沒聽出這弦外之音的樣子,很自然地說,“那就麻煩你給我講講吧。昨晚從父親那兒聽到的信息并不多,我也想多了解一些具體的細節。”

“特別是……有關鳶的事情。”

————————

兩人在慰靈碑前坐了下來。帶土開始講述從他們潛入雨隐村起的來龍去脈;其間鹿驚一直很安靜,不過還是會偶爾發出嗯聲,并詢問他之後發生了什麽。但在帶土講到朔茂說卡卡西如果有意識、哪怕撞在他的刀上自我了斷、也不願做鳶的棋子,以及鳶聽到後的反應之後,他卻突然陷入了沉默。

“等等。”到了鳶說曾經有一個孩子将朔茂視為英雄那裏,他突然打斷了帶土的敘述。“他……真是這麽說的?”

問出這句話時,他的聲音中仿佛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

“當然,我的記憶力很好的。”帶土說。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朝鹿驚傾斜過來,“你是不是對他的身份有什麽猜測了?能這樣熟悉朔茂先生的事,這個人大概從前和你們父子也走得很近吧。有什麽懷疑的人選嗎?”

這次鹿驚沉默了很久。直到帶土都想要掀開他的面具,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時候,他才終于開口:“那也未必。當年父親的事在木葉鬧得不小,幾乎村子裏的每個人都有所耳聞。不過……”

“不過什麽?”

鹿驚卻搖搖頭:“不,沒什麽。話說回來我倒是也想問問你,你和鳶對上的次數最多,對于他的真身,你有沒有什麽思路?”

帶土皺起眉頭,若有所思:“這麽說來,其實我一直覺得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有點針對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名字,問過我一堆奇怪的問題,說我和他有天壤之別,還總是嘲笑我太天真,不了解這世界的殘酷。他好像很了解我,但如果只是從神無毗橋挖走了屍體上的寫輪眼的話,不至于會對我在意到這種程度吧?如果他在那次任務之前就認識我了……”

他撓撓頭,一副有些苦惱的樣子。“可我小時候和家族裏的人也都不怎麽親近,就算是和止水與鼬一家也是在後來才慢慢混熟的。另外,如果在你的世界裏,是他放出九尾、害死了老師和玖辛奈的話,那他的年紀大概不會太小?能操縱九尾,應該是個很強的忍者。難不成是富岳族長?”他幹笑了兩聲,眼神卻有些閃爍,“怎麽可能。”

聽到帶土的回答,鹿驚似乎有些失望,卻又像是松了口氣。他重新看向慰靈碑。“不,鳶不可能是富岳族長。至于他究竟是誰,恐怕也只能等到下一次與他狹路相逢,再想辦法套出更多的信息來吧。現在做無根據的猜測也毫無用處……只會自亂陣腳。”

“說不定,這個機會很快就會來了。”

“嗯?”

帶土把之前緊急會議的內容簡單敘述了一遍。鹿驚聽後點點頭:“能把綱手大人請回來幫忙是最好不過的了。以亥一先生的能力,只要能短暫限制住鳶的行動,想必就能成功侵入他的腦內。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玖辛奈的安危,九尾人柱力離開了村子,這是曉下手的最佳時機。”

“放心,還有我和朔茂先生在呢。”帶土堅定地說,“我們一定會保護好玖辛奈的!”

“哈哈……我當然相信你們的實力。”

帶土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安慰道:“你也不用着急。現在……”他咬咬牙,決定還是把話說開了,“反正現在水門老師也已經打消了對你的懷疑,想必派你去前線的日子也不遠了。到那時,你就可以親自去面對鳶,揭開他的真面目了!”

“嗯。”鹿驚在面具後面彎起眼睛,向他露出一個微笑。

“好了……”帶土站起身來,拍拍褲子上的草葉和灰土,又伸了個懶腰,“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你先自己回去吧,帶土。”鹿驚跟着他站起來,卻說,“我還想在這兒多待一會兒。”

“那我走了?”

“去吧。”

黑發的宇智波離開了。鹿驚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訓練場盡頭,這才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慰靈碑。

但這一次,他所看向的卻不再是自己的名字。

視線自下向上移動,異世的死者彎下腰,伸出手去;指尖在離石頭表面不過半寸的距離處突然停住,懸空在一個熟悉的位置上,但那裏刻着的卻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姓名。

——我認為白牙是英雄。

——确實,在忍者的世界裏,不遵守規則的人是廢物,但抛棄同伴的人,更是廢物中的廢物!

不……那不可能。

皮革摩擦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鹿驚猛地将手攥成了拳頭。他直起身來,舒展雙肩,深深吸了口氣;随後,又像是要将所有疑慮盡數推開一樣,長長地吐了出來。

簡單的結印過後,銀發暗部的身影消失在了飛旋的樹葉中。

————————————

翌日。

綱手的消息通過蛞蝓傳了回來。她已同意作為外援參加六尾封印任務,鑒于時間緊張,來不及返回木葉,她會在水火兩國的邊境港口等着其他人。水門當即決定,小隊的其餘人将于次日清晨出發,由自來也護送到港口,與綱手彙合。

火影家中,玖辛奈正在整理鋪了滿床的忍具。

十三年前,第三次忍界大戰結束後,水門很快被任命為四代目火影。身兼九尾人柱力與火影之妻的雙重身份,這些年來玖辛奈已經很少再離開木葉,一直在擔任着封印班與結界班的特別顧問,同時将大量精力投入到整理渦潮隐村遺存資料的工作中。

但這并不代表她失去了在前線作戰的能力。真正優秀的忍者,就應該無論何時都可以迅速投入戰鬥——而血紅辣椒從來都不會輸給任何人。

“苦無,手裏劍,起爆符,卷軸……”玖辛奈正點數着每種忍具的數目,身後突然傳來了啪嗒啪嗒的小跑聲。她還沒來得及轉身,便已經被人從後面抱住,兩只小手緊緊地環住她的腰。

“怎麽了?”神情溫柔下來,她安撫地拍了拍兒子的手。

“媽媽,”鳴人的臉埋進了她的上忍馬甲裏,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是不是要出去執行任務?”

“是啊,要去一趟水之國。”

“……會有危險嗎?”

玖辛奈一愣:“鳴人,你聽誰說了什麽嗎?”

“……”鳴人沒有回答,吸了吸鼻子,毛茸茸的腦袋在她的背上蹭了蹭,

半個月前的葬禮上、兒子哭泣的模樣在玖辛奈的腦海中一閃而逝。這孩子像她,從小就有着野獸般敏銳的直覺;卡卡西猝不及防地殉職了,村子裏再三戒嚴,父親每日忙碌到深夜……近來發生的一切都不容樂觀,現在就連從來不出遠門的母親也要奔赴戰場,一定讓他感到擔心和害怕了吧。

“鳴人。”她轉身蹲了下來,與兒子平視。鳴人的眼睛水汪汪的,大概是覺得自己這麽大了還哭鼻子很丢人,所以正有點難為情地臉紅着。玖辛奈摸了摸他的臉,語重心長地開口。“忍者的任務沒有不危險的,但因為害怕危險就退縮不前,這不是忍者所為。對不對?”

“嗯!”鳴人用力抹了把眼睛,點了點頭。

“沒錯!”玖辛奈向他露出鼓勵的微笑,“這才是将來要成為火影的小男子漢!”

聽媽媽提起自己的夢想,鳴人立刻振作了起來,驕傲地挺起小胸板。“當然!媽媽你放心,我會好好聽爸爸的話,也會努力修行!我要快點長大,變強,成為獨當一面的忍者,這樣以後就能和媽媽一起出去做任務,貼身保護你啦!”

看着兒子信心滿滿的模樣,玖辛奈卻不禁有些失神。她想起了之前水門給她看過的鹿驚的任務報告;裏面提到的、另一個世界的她的孩子,從小一個人長大,孤獨卻堅強,勇敢而執着。經歷過許多痛苦,卻依然開朗善良,一直在為了實現夢想,獲得更多人的認同而全力奮鬥着。

心頭突然感慨萬千,她張開雙臂,愛憐地抱住鳴人。“好,我等着你長大。”又松開他,與他認真地對視,“別忘了,我還要等着看你從水門手裏接過火影的鬥笠呢。所以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嗯?”

“嗯,媽媽我也等着你!”鳴人重重點頭。頓了一下又問,“帶土哥是不是也去水之國?”

“是,怎麽了?”

“那我也去和他道個別,順便去看一下鹿驚哥哥。”

聽他提到鹿驚,玖辛奈微微怔住,昨晚水門對她講述過的事情浮上心頭。猶豫了一下,她問道:“鳴人,你喜歡鹿驚嗎?”

鳴人鼓起臉頰:“一開始不喜歡,覺得他搶了卡卡西哥哥的位置……但是帶土哥告訴我,他也是卡卡西哥哥。而且他對我很好,還很有耐心,會陪我玩,不像爸爸和帶土哥他們總是在忙。”說着說着他突然撅起了嘴,“不過他好像更喜歡混蛋佐助,教他千鳥卻不教我,哼!”

在報告結尾附上的、有關螺旋手裏劍的開發過程與利弊分析,一整篇密密麻麻的文字在玖辛奈的腦海中浮現出來。即使是以公事公辦的口吻所寫就的報告,從字裏行間也依舊不難看出,在描述到鳴人的成長經歷時,鹿驚語氣中所流露出的欣慰和自豪。如果卷軸裏的自述都是真的,那麽毫無疑問,他一定非常喜愛鳴人。

想到這裏,玖辛奈的心柔軟了下來。雖然明白富岳的懷疑有理有據,水門的顧慮也絕非多心,但她還是決定相信自己身為女性的直覺。于是摸了摸鳴人的頭:“那就去吧。晚上記得回來吃飯!”

她看着鳴人跑出家門,路過窗戶還朝自己揮了揮手。玖辛奈望着她的兒子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街道盡頭,剛要回去繼續先前的整理,突然聽見腦海中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這樣一個小鬼也配做我的人柱力?玖辛奈,你還真相信那個轉生者的胡話不成。”

玖辛奈雙手叉腰:“我的兒子長大後肯定是最帥氣最厲害的忍者,你有意見?而且我也不覺得鹿驚說的都是胡話。”

“哼。”

“不過真稀奇,你居然會主動和我搭話。感到緊張了嗎?你的同伴都被曉一個個地抓了起來。”

“那些家夥才不是我的同伴!”九尾咆哮,“被你們囚禁和被曉囚禁,本質上有區別嗎?只不過是從一個籠子到另一個籠子罷了。保護六尾……哈,你們說得好聽,實際上就是不希望自己持有的兵器被別人搶走而已。不要粉飾自己自私的念頭了!”

它的語氣透着不加掩飾的譏諷和厭惡。玖辛奈并不意外;和九尾相處三十多年,她深知它對人類有多麽怨恨和不信任。年少時她還曾經嘗試過與它溝通,希望雙方能在有限的範圍內和平共處,但在屢次吃到閉門羹後,現在的她也基本已經放棄這個打算了。

“很久以前我就對你說過,”她走回床邊,将忍具一件件收拾起來,“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們的命運早就綁在一起了。如果你被奪走,我就會死;曉對人柱力那麽殘忍,可想而知對待尾獸也不可能仁慈多少,到那時你的處境只會比現在更糟。所以,雖然我也不怎麽喜歡你,但是為了共同的利益,我勸你最好與我合作。”

“……”

“聽到了嗎,九尾?”

她體內的野獸發出一聲愠怒的低吼,随後,一切又重歸于安靜。

……

第二天下午,雨隐村。

鳶站在高塔頂端的露臺上。雨絲從天空中落下,毫無阻礙地穿過他的身體,打濕了地面。四個紅雲黑袍的身影站在他身後,鬥笠上的鈴铛搖晃着發出清脆的響聲。

風吹起其中一頂鬥笠邊沿垂下的白色紙穗,露出一張冰冷無生氣的臉,異色瞳空洞地望向前方。

“出發,”曉的首領下令道,“去水之國。”

“目标是……六尾與九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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