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掌燈

齊奕從片場出來,給家裏阿姨打了個電話說不回去了,便跟着陸闡去蹭飯——既然沈朝不回家吃飯,她回去吃也沒什麽意義。

兩個人并排坐在SUV寬敞的後座上,中間隔了個改裝出來的小茶幾。

陸闡一條腿抵在駕駛座上,另一條腿架在車門上,坐得十分沒規矩,整個人都要陷在一堆坐墊靠墊裏。

齊奕手裏抱着個抱枕,看了半天風景,突然說:“剛錢導問我要不要進他工作室拍戲。”

陸闡看向她示意在聽,兩個人對視,齊奕又轉回過臉:“可我沒答應。”語氣有點兒沮喪。

陸闡懶洋洋地笑了笑,頗有些輕蔑:“他那個工作室是挺一般的,我記得是挂在哪個小電影公司下面的吧,也就是個草臺班子,推了也就推了。”

齊奕:“……”Σ( ° △ °|||)︴

——講道理,拿過國際大獎的班底也叫草臺班子,這世上還有能拿得出手的嗎?

陸闡又說:“你要是想,沈朝分分鐘給你弄個更好的,全明星隊伍,影後影帝給你搭戲,要嗎?”

齊奕心想:真要這樣要求,沈朝只會說我幼稚到了極點。

“你要是舍不得麻煩你們家沈總,那我也可以勉強給你弄個女二女三玩玩兒,當我片子的女主太累了,我怕你吃不消。”

“我不是那麽嬌氣的人。”齊奕反駁。

陸闡嘴角毫無誠意地一勾:“饅頭都只吃那一家老字號,家常菜不吃第二餐的,大概不是我。”

齊奕簡直比窦娥還冤。

她小時候常到沈家做客,吃飯的時候新鮮菜當然是放在客人附近,而上一頓的剩菜時常放得比較遠,她又害怕沈家幾位一看脾氣就不大好的長輩,所以只敢吃身邊的幾個菜,不知怎麽的,最後就傳成了齊家的小姑娘嘴挑,一個菜不吃第二頓的傳言。

至于饅頭……大家都喜歡買那一家的,偶爾有換一家的時候吃不慣,難道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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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奕無意在這些事上糾纏,說:“可是你不也喜歡錢導的電影嗎?”

陸闡稍稍坐起身,方便說話:“喜歡一個人拍的電影,和去演他拍的電影,完全是兩回事。”

“可你不是喜歡拍電影才拍電影的嗎?”

“我拍,我說的算,你演,你說的算嗎?”為了堵住齊奕的嘴,陸闡多解釋了兩句,“錢導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太世故了,經常受到外界因素的左右,所以片子拍出來會有煙火氣,貼近生活,大家都喜歡看。我聽說他經常會有需要演員即興發揮,甚至頭天已經過了一場戲,第二天又要重拍的情況。這實在不是一個成熟的導演應有的做法。你喜歡一樣東西是一回事,每天都重複和他在一起,新鮮感消失了,不會膩味嗎?”

齊奕仔細想了想:只要是拍錢導的電影,她應該就會很開心吧,畢竟是參與喜歡的導演的片子啊。

陸闡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沒聽進去,蓋上帽子,拒絕理睬她。

——是了,怎麽會膩呢?跟在沈朝背後十幾年,她還不是始終如一嗎?這姑娘比誰都要死腦筋,他再清楚不過了。

一路無話,齊奕想了想錢導的事兒,覺得既然拒絕了也就不好再反悔,幹脆不去想它。思維兜兜轉轉又不自覺轉到了沈朝身上:晚上沈朝和柳眉在哪裏吃飯?會做什麽?什麽時候回家?還是幹脆不回家了?

她曾經有一段時間經常在客廳裏一邊看狗血劇一邊等沈朝回家,往往等到睡着了還沒見人,第二天早上卻是好好地在床上醒過來。多次之後,沈朝只要晚上不回家吃飯都會向她報備,而且除了出差很少在外留宿。

——應該還是會回家吧?可沈朝沒給她打電話或是讓助理通知,是忘記了嗎?

既然沈朝能出去和柳眉吃飯,為什麽她不能和朋友出來浪呢?

十點半,齊奕和陸闡吃完飯後,又到他家逗了會兒貓,這才由陸闡的助理送回了家。

她手裏仍提着餐廳送的甜點,心情十分好地打開門,除了慣有的玄關感應燈,客廳裏的燈光明亮到晃眼。

整個客廳所有的燈都開了,沈朝正靠在沙發上看書——即便是這樣慵懶的時光,他的脊背仍舊是挺直的,他一手持着書,另一手擱在下巴上,看得十分用心。

聽到聲音,沈朝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半晌才把書翻過一頁。

齊奕沒來由覺得慌亂,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

“我回來了。”她小聲說。

“和朋友出去玩兒了?”沈朝問,并沒有轉移視線的意思。

齊奕點頭,在意識到他看不見之後應了一聲,走到廚房裏去放甜點。

“早點睡。”沈朝說。

腳步聲起,齊奕肩膀不由自主地聳了起來,腎上腺素分泌增加。可那聲音卻漸行漸遠,随着一聲沉悶的關門聲戛然而止。

齊奕回頭一看,沙發旁的落地燈已經關上,沈朝果然回房了。

難道沈朝是在等她回家嗎?

齊奕跑到客廳裏摸了摸落地燈的燈罩,燙的,開了挺久了。

——早知道就不去逗熊咪了,不然還能和沈朝說一會兒話。

齊奕有些懊惱地走回去洗手,順便抽紙巾擦幹。

扔紙巾的時候她注意到垃圾箱旁邊沾了一點點煙灰,便彎下腰去擦幹淨。

恰好看見洗碗機裏的碗筷。

如果阿姨在家的話,是會把碗筷收進碗櫃的。

沈朝是在家裏吃的飯。

所以,沈朝并沒有去和柳眉約會嗎?

笑容滿溢了她的雙眼,沒多想,齊奕飛快地跑到沈朝的房門前敲了敲門。

門很快開了,沈朝一手拿着書,一手扶着門框,衣衫有些皺,顯然之前是靠在床上看書來着。

“怎麽了?”他問。

齊奕的眼神明亮,嘴角勾起,突然好想抱抱這個男人。

“錯怪你啦”、“還是最喜歡你”、“等我回家辛苦了麽麽噠”。

各種賣萌的話徘徊于嘴邊,齊奕頗有些羞澀地斂眸,目光落到沈朝手中那本看了一半的書上。

《遙遠的橋》。封面是淩亂降落的降落傘,看起來十分文藝的樣子。

“額……我想借你手上這本書看。”齊奕說。

沈朝挑了挑眉,眯起眼睛笑起來,眼角的笑紋明顯,笑容有些古怪。

“這本嗎?”他把書立起來,讓齊奕看清楚封面。

“是啊。”齊奕點頭。

“唔。”沈朝随手拿了張碟片當書簽,把書遞給齊奕。

齊奕把書抱在懷裏,欲言又止。

“不先看看嗎?”沈朝問。

這話說得奇怪,難道要站在他房間門口看書嗎?

不過齊奕還是照做了,她打開書,随便翻了兩頁。

二戰史詩三部曲?額……

不等齊奕絞盡腦汁尴尬地說出一點兒的感想,沈朝把書收了回去。

“有什麽事兒,進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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