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寵愛

“喲,終于舍得醒了?”

沈朝還處在将醒未醒的時候,陸闡發聲道。

齊奕憤怒地瞪了他一眼,望向沈朝,她的眼神專注,好像怎麽看也看不夠。明明離上一次的眼神交彙只有不到三天時間,卻好像過了半個世紀那麽漫長。

她忍不住濕了眼眶,幾天來的委屈、害怕、擔憂紛紛湧了出來,卻又不敢真的哭出來讓沈朝擔心。

沈朝亦在看她。

其實他昨夜就醒過一次,昏昏沉沉間似乎看見有人在隔壁床陪夜,又昏睡過去。

此刻看見齊奕的小背包和一些生活用品就擺在隔壁,他又是心疼,又是不快。

心疼的是齊奕這麽二十多年來哪裏受過這種苦,第一次伺候人竟然是因為他;不快的是沈家不缺人也不缺錢,竟還要一個小姑娘做這些。

陸闡自讨了個沒趣,冷着張臉轉身走了。

齊奕這才小心翼翼地趴到沈朝的床前,問:“親愛的,你還難不難受啊?”

沈朝眨了眨眼,想要說話,齊奕忙握住了他的手:“別說話,萬一牽住傷口怎麽辦?”

沈朝有些虛弱地笑起來:“沒事。”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齊奕慌慌張張地又轉身去拿水杯,想要像之前一樣用棉簽蘸水給沈朝。

沈朝看着她跑來跑去的樣子,不由得悶笑起來,牽動胸前的傷口,不由得“嘶”了一聲。

齊奕吓了一跳,像是撫摸嬰兒的脊背一樣拍了拍他身旁的被子:“沒事吧,你別動啊!之前重哥說你要植物人了,吓死我了!”

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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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當過兵的人,對自己的身體再熟悉不過,從前訓練的時候磕磕碰碰進醫院常有的事兒,這次雖然嚴重了一點兒,也沒聽說過随便被打了幾棍子就成了植物人的。

沈重八成是在吓唬小姑娘。

沈朝堅持用嘴喝水,喝完之後還想掙紮着坐起來。

齊奕堅定地把他按住了:“不準逞強,你是病患!”

這是從前齊奕感冒了又想去上課時沈朝對她說的話,現在被完完整整地還了回來,聽起來感覺很微妙。

在病床上躺了三個禮拜,沈朝終于出院了。

期間薛爾霖親自給齊奕打電話,說電影的事情不用急,夏天太熱秋天太躁她不愛拍戲要出去度假。

陸闡則是和人合開了一個livehouse,成天和一群音樂圈的朋友瞎忙,沒什麽心思拍電影。

更別說作為拖稿小能手的編劇唐笑竟然懷孕了,名正言順地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寫劇本。

齊奕約唐笑出來喝茶,順便看看她的寶寶。

地點約在一家她們都很喜歡的咖啡店,齊奕到得早,趴在櫃臺前看一個白人帥哥點心師給蛋糕裱花。

沒多久唐笑就到了,左手溜着貓右手牽着老公。

唐笑的老公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再三叮囑唐笑別亂吃冰東西和喝酒,這才離開辦事去了。

齊奕看着那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離開的背影,不由嘆氣:“哎,好羨慕。”

唐笑吸了一口檸檬茶,眉頭皺成一團:“不加冰的檸檬茶太惡心了!”她撇撇嘴,說,“有什麽羨慕的,管這管那!你看看我們家碧蓮,小可憐和我一樣都半個月沒逛街了!”唐笑把布偶貓報到大腿上,捏着它的腮幫子做出一張哭喪臉。

“哎……你不懂!”齊奕幽怨地嘆氣。

唐笑“呵呵”一聲,做賊似的小聲問:“你不是後悔找了沈總吧?你看他辣麽老,前段時間又受了傷,那什麽功能肯定下降了對不對!還不如抓緊時間找個小鮮肉!”

齊奕又羞澀又尴尬地紅了臉——她總不能說沈朝根本沒和她睡過吧!

這都快兩個月了,他對那天晚上的事情只字不提,齊奕怕他身體還沒完全愈合,也一直沒騷擾他。

想到這裏,齊奕臉上的幽怨更甚。

唐笑“啧”了一聲,知道這位少女心的小粉絲肯定又各種糾結了,幹脆靠在椅子上撓貓玩兒。

布偶貓舒服得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又長又白的大尾巴輕輕地一掃一掃,看上去悠閑又美好。

齊奕伸手戳了戳貓臉,碧蓮一雙幽藍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她,一副被欺負了的小樣兒,萌得她心都化了。

她之前也想在家裏養一只和陸闡一樣的胖英短,又或是沈越家那種黃白色的田園貓,可沈朝不讓,說是她自己顧自己都顧不過來,還養貓呢!

養一只小生命,那就得對它負責,想要把貓咪養好了,可不是自己吃什麽給貓吃什麽、想的時候逗一逗不想的時候扔一邊那麽簡單。

人家陸闡家的貓,平時有兩三個人伺候着,還有專屬的寵物醫生,人都沒那貓架子大。沈越的土貓雖然活得不這麽精貴,可他家也是有人供祖宗似的養着的。

而他們自己家呢?沈朝忙得要命自不必說,齊奕有時候拍起戲來也是不着家,總不能麻煩人家王姨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吧。

齊奕覺得很有道理,就作罷了。

不止是養貓這一件事兒,不管是吃飯、出門兒還是做什麽親密的舉動,沈朝雖然對她是很寵着的,不行的事情也會和她講明白,可她就是不大高興。

或許這就是軍人的本能吧,沈朝對自己的要求十分嚴格,什麽事情都有那麽一根線,從不越界。

至少和齊奕在一起的時候,他向來是十分理智的。

長久下來,齊奕不免覺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是那麽重要的,至少沒有可以讓他失去理智,越過那條線的威力。

見齊奕一眼不發,滿臉憂郁,唐笑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她最不會應付小姑娘了,如果是老公在,肯定一眼就能看透齊奕在想什麽。

她找話題道:“那個……《晚鐘》好像說是十二月要開拍了,聽說薛爾霖在挪威度假度爽了,要把整個劇組搬過去,先拍雪國的那一段。”

齊奕點點頭,她也聽說了,原本這一段只要在東北拍就可以,省錢省力,可we就是願意花這筆錢,說白了,千金博美人一笑。

想到這兒,她更郁悶了——為啥別人家的男人都是要啥給啥寵溺無度!她也想當一回任性的小公舉呀!

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齊奕早習慣了聽沈朝指揮的日子,一想到跟他對着幹,整個人都要被洶湧而出的罪惡感給淹沒了。

為了表達內心那麽一絲絲反抗的情緒,齊奕和唐笑喝完了下午茶,又自個兒跑到另外一家靠外環的甜品店裏一口氣吃了三個小蛋糕,一直磨蹭到十一點多才到家。

沈朝照例坐在沙發上看書,這回倒不是那幾本講二戰的了,而是換成了一本《朝鮮半島風雲》。

見齊奕回來,沈朝放下書,起身到玄關接她的雙肩包。

沈朝原本是想問問齊奕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的。他知道她那個朋友,是個編劇,聽說最近懷孕了,小丫頭怎麽這麽不懂事,讓一個孕婦陪她玩兒到這麽晚呢?

可齊奕臉上的表情告訴他,小丫頭不太高興,而且很不想理他,所以還是不要再引起進一步的抵抗情緒了。

齊奕看着沈朝的背影,忽然有種女兒下晚自習回家,爸爸給接書包的錯覺,緊接着爸爸問……

“要喝銀耳湯嗎?王姨下午炖的,特意多放了點糖。”沈朝說。

齊奕搖了搖頭,她剛一口氣吃那麽多甜食,嗓子都齁了。

她還記得曾經虞南也說過,沈朝是把她當女兒養呢。

即使是交往之後,沈朝對她的态度和從前也沒什麽變化,并沒有傳說中的幹柴烈火、如膠似漆……之類的。

她委屈地瞧了一眼沈朝,把鹹豬手從背心下擺伸到他的腹肌上,左摸摸右摸摸,問:“還疼嗎?”

沈朝揉了揉她的頭發:“不疼。”

“哦。”齊奕放心抱着沈朝,整個人都吊在他身上。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沈朝低下頭問。

齊奕搖了搖頭,翹起的發燒拂過他的鼻尖,有點兒癢。

“那為什麽不高興?能告訴哥嗎?”

齊奕又搖了搖頭。

沈朝沒了辦法,輕輕嘆了一口氣,拖着身上這個大嬰兒坐到沙發上,齊奕沒骨頭似的,也不要他扶,就那麽軟綿綿地黏在他身上不動彈。

“好好坐正!”沈朝拍了拍齊奕的屁股。

齊奕一個激靈,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沙發上,沒一會兒就覺得膝蓋疼,耍賴似的大腿一跨坐到了沈朝的腿上。

兩個人連體嬰似的粘了好一會兒,眼看就要十二點了,沈朝拍了拍齊奕的背,說:“丫頭,咱洗澡到床上去睡,好嗎?”

齊奕偏過腦袋,嘴唇對着沈朝的耳朵,小聲撒嬌:“你床上還是我床上啊?”

沈朝沒應聲,抱着她站起來哄道:“別耍小脾氣,很晚了已經。”

齊奕得寸進尺,抱着他一晃一晃:“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睡嘛!”

沈朝還想敷衍過去,齊奕已經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熱情而甜美,像是燎原之火一般點燃了他這把老幹柴。

沈朝的作息時間一向十分規律,雷打不動地六點鐘醒。

十一月份的天亮得有些晚,他睜開眼的時候,窗簾露出的一絲縫隙還是暗藍色的。

他小心地坐起身,生怕驚動了還像是小豬似的縮成一團趴在枕頭上睡的正香的齊奕。

随便套了件衣服,他走到廚房燒水,順便點了根煙,眼見着煙氣幽幽上浮,他嘆了口氣,又重新碾滅了,順便把剩下的兩根也給扔進了垃圾箱。

兌了杯溫水回房間,他又躺回了之前的位置,拉好被子蓋住齊奕露出的一小截肩膀。

女孩兒的胳膊又細又軟,不盈一握。

沈朝搓了搓臉,覺得自己真是個禽獸。

不過事情既然發生了,早準備在書房抽屜裏的戒指也就能用上了。

還有沈重那邊送來的玉镯子,那是沈奶奶走之前褪到大孫子手上的,說是民國的時候傳下來的寶貝。哪知道大孫子打定了主意要把一生奉獻給祖國和人民,倒是二孫子這兒用上了。

還有齊家二老那邊兒,他一個老男人哄走了人家二十來歲的寶貝閨女,正式地登門謝罪是少不了的了。不過那二位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對女兒的要求那更是說一不二的。

至于自己家這邊……沈朝笑了笑,沈老爺子對齊奕很是滿意,好幾次都說沈朝是“臭小子走了大運”,至于那兩位拎不清的父母,還是任君天翻地覆、我自巋然不動吧。

一直到十點半,齊奕才懶洋洋地醒了,整個人都黏在枕頭上不動彈。

她用臉蹭了蹭枕頭,還想翻個身眯一會兒,整個人就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軀體。

“醒了?”沈朝一手護住搭在腿上的筆記本,順手揉了一把齊奕的頭發。

齊奕立刻就驚醒了,從頭紅到了腳,怯生生地挪遠了三寸。

她注意到電腦屏幕上的絢麗畫面,問:“你在看什麽?”

沈朝踟蹰了片刻,破天荒有了那麽一絲絲不好意思的情緒:“是婚禮的酒店。”

齊奕傻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畫面上的碧海藍天,歡呼一聲,緊緊地抱住了沈朝的胳膊。

“你沒有騙我吧?!!”她把臉湊到屏幕前,那是一份完整的婚禮策劃書,顯然不是臨時拿出來湊數的。

沈朝看着齊奕亮晶晶的眼神,感覺心也變得年輕了好幾歲,他解釋道:“之前我參加一位朋友的婚禮,覺得很不錯,就讓人做了一個……”

齊奕撲到他的身上,吧唧對着他的臉頰親了一口,還因為用力過猛撞到了鼻子。

原來沈朝不是不寵她,而是把一切都隐藏在了幕後,只為等着給她一個驚喜。

番外:何以濃x許唯心(一)

“先生,您的限量版藍光,一共是四百二十五塊二,請問您是刷卡還是付現?”

“刷卡。”穿着米白色風衣,戴着金絲邊眼鏡和口罩的男人發出清亮的嗓音,低頭檢查碟的外表破損。

雖然這名客人每次來都會戴口罩、帽子、圍巾之類的,收銀員小戴還是記住了他的臉:第一,他長得帥;第二,他的金絲眼鏡和穿着總是顯得十分禁欲;第三,何醫生的診所就在大樓裏。

雖然收費挺高,還需要預約,可耐不住何醫生脾氣好又長得帥,年紀輕輕能在cbd開得起診所說明身家一定也頗豐。這樣的高帥富,大樓裏不少小姑娘都喜歡到他那兒看病。

小戴只是個收入普通的收銀員,也從不妄想攀高枝,所以從沒去過何醫生的診所,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會用自己的員工卡給何醫生打折。

雖然何醫生好像并不知道這是只有他才有的待遇。

何以濃把碟塞進手提包裏,一轉身進了消防樓梯。

百八十層的大樓,一般樓梯裏都是沒人走的。

他摘下口罩疊好,對着消防栓盒子外頭的玻璃整理了一下儀容,爬了五層樓梯,到了自個兒診所的那一層。

“何醫生又鍛煉身體啊?”同一層某個小公司的保安老爺子招呼道。

何以濃禮貌性地微笑着點了個頭,進了診所。

兩個小護士一個在整理頭天下午病人的檔案,另一個在拖地,見何以濃來了,拖地的那位忙要給他煮咖啡。

何以濃擺擺手,問:“上午的病人安排在幾點?”

“十點半,是金太太。”

何以濃點點頭,自顧自進了辦公室。

兩名小護士湊到一起咬耳朵,其中一位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何醫生今天心情不太好啊,剛剛他伸手的時候真是吓死我了。”

“咦?有嗎,他進門的時候表情挺輕松的诶!”整檔案的小護士說。

“可是我一說要給他送咖啡他就變臉了!”

“大概是你煮的太難喝了吧?”

“去!看我不打死你!”兩個小姑娘笑鬧成一團。

何以濃換好白大褂,聽見外頭的響動,不禁一皺眉。

不過他沒有出言制止,而是坐到了辦公桌前,從包裏取出那張藍光碟,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

這盒碟是豪華限量版,裏頭附送了四張不同的海報,其中有兩張是豪華版獨有的。

他把每張海報掀起一個角,在看到第三張的時候終于把海報展開,順便把其他幾張放到一旁的雜志堆上。

海報上是一名古裝扮相的女人,容顏秀麗端莊,額間的一抹桃花妝平添了幾分旖旎顏色。

何以濃用指尖細細地描摹她臉部的輪廓,眼神溫柔得能膩死人。

盯着海報看了好一會兒,他從抽屜裏取出入耳式的耳塞插在電腦上,開始看碟。

這部電影他早在電影院看過四五次了,對劇情一點兒都不感興趣,他迅速準确地拉到05:06的位置,一個窈窕的身影緩緩地從鏡頭遠處緩步走近。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女人,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笑。

十點半很快就到了,小護士進來提醒說金太太已經來了。

何以濃看得入迷,差點兒忘了時間,他鎮定地推了推眼鏡,說:“你先給金太太倒杯茶,三分鐘之後讓她進來。”

小護士應了。

他飛快地收拾好桌上的東西,關上屏幕,好整以暇地迎接病人。

金太太是何以濃的老主顧,是個六十多歲的闊太太,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喜歡來這兒找何以濃,還曾經想請他當她家的家庭醫生。

何以濃當然沒答應。

春天是感冒的高發季節,金太太頭天晚上訓不成器的兒子受了風,何以濃給她開了幾天的藥就算完了。

可後頭沒有別的病人,金太太就順勢和何以濃拉起了家常,順便想給他介紹幾個親戚的孩子。

何以濃一個頭兩個大,不過對病人總還算是客氣,敷衍了幾句,準備送客。

金太太突然眼尖地撿起他雜志架上的海報:“何醫生你也喜歡看電影啊?”金太太眼睛發亮,“我有個侄女,也很喜歡看電影的,長得比明星還好看呢!”

何以濃敷衍地笑了笑。

“哎呀!這個不是那個什麽電影……什麽什麽宮來着嘛!我小孫女可迷裏面那個大太監了。”她指了指海報上那個穿着飛魚服的高大男人,那是影帝淩鐘演的錦衣衛。

何以濃知道這時候更不能解釋,解釋那就是接了她的話,沒完沒了了。

金太太一個人絮絮叨叨了半天,全然沒發現她對面的醫生已經開始看起了電腦上的資料。

小護士敲門說:“何醫生,許小姐來了。”

何以濃如蒙大赦,也不問小護士預約不預約的事兒了,對金太太說:“金太太,下一個病人已經來了,您看您要是沒有什麽事兒就……”

金太太還知道不能耽誤人家生意,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哎喲,我那個侄女可是很好的,下次我約出來給你介紹介紹你可別拒絕啊!”

何以濃笑着點頭,送金太太出門。

外頭的女人正好要進來,蓬頭垢面的,穿的也很随意,一點兒都不體面,不像是有錢進出這間診所的樣子。

金太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覺得有點兒眼熟。

許唯心蹿進何以濃的辦公室,第一句話就是:“痛經,給藥。”

何以濃十分無語,自從頭回她吃過他開給齊奕的“止痛片”之後,每個月都找他來拿藥。

時間不定,何以濃估摸着她有些月經不調。

這個月的藥何以濃上個禮拜就準備好了,直接從抽屜裏拿出來遞給她。

許唯心也沒含糊,拿起何以濃的杯子咕咚咕咚就送了兩片下去,然後趴在桌上等藥起效。

何以濃也習慣了,面上一派平和,實則如坐針氈地滑着鼠标滾輪,有意無意地從屏幕和音箱的縫隙中打量許唯心。

許唯心把她那個純天然的尖下巴擱在桌上,兩條胳膊大咧咧地搭在桌面上玩手機。

玩了一會兒,她覺得無聊了,問:“何醫生,你今天沒生意啊?”

何以濃不大喜歡人家把他這一行的說成做生意,抿了抿嘴,說:“還有個預約在下午。”

許唯心“哦”了一聲,辦公室又重歸平靜。

她和何以濃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十五歲就辍學開始混娛樂圈,基本上是半個文盲,有時候看文一點兒的劇本字都不認識,而面前這位是标準的知識分子,本碩博八年,據說其中還有一半兒是在國外讀的,書架上一水兒外文書。

人就是容易對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心生向往,在許唯心眼裏,何以濃很神秘、很清高,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文人味道。

這是種從內到外散發出來的氣質,而不是她平時演戲的時候裝逼演出來的那種。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何以濃對娛樂圈既不了解又有很不屑的模樣,有時候她絮絮叨叨講一大堆娛樂圈辛秘,就是想看見何以濃那張不耐煩的臭臉——屬于文人的臭臉,可愛極了。

她醞釀了一下,準備開扒淩鐘最近的一件糗事。正要喝口水潤嗓,她看見了夾在一疊醫學文獻裏的海報。

“咦?這不是我那部片子的豪華藍光裏頭送的嗎?”

番外:何以濃x許唯心(二)

何以濃的心髒猛地一跳,淡定地說:“是剛才的病人落下的。”

許唯心:“???”

“她想請我看電影。”何以濃解釋道。

許唯心:“……”

“可是這部片子已經下映了。”許唯心狐疑地看着何以濃——難道他……

何以濃抽出碟片:“她送了一套碟給我。”

許唯心了然地點點頭,問:“這裏面有一張我單人的海報,漂亮嗎?我化妝化了五個多小時呢!一點毛孔都看不見!”

何以濃:“沒看見。(确實好漂亮prpr(*/ω╲*))”

許唯心:“……”

她翻了翻那幾張海報,其中果然沒有她那張,大概是因為拍得太好被剛才那位阿姨自己拿去收藏了吧。

“你想要嗎?想要我可以送你一張簽名版的。”

何以濃:“不用麻煩了。(快點送給我啊!)”

“切,”許唯心露出一個冷笑,“別人想要我還不給呢。”

何以濃:“……(所以你倒是給我啊!)”

并沒有超能力的許唯心完全沒有讀懂何以濃內心的想法,她轉移話題道:“不過我倒是有另一部片子的首映會,就在下周末,你有沒有興趣?”

何以濃平淡地擡眼看她,似乎不太懂她說的是什麽意思。(要去要去,《海上日出》對不對!美人魚扮相的唯心也超美噠(づ ̄ 3 ̄)づ)

“呃……就是和看電影差不多那種……而且不要門票錢!”許唯心脫口而出,随即有些懊惱地捂起了自己的臉,當然,表面上她還是十分淡定從容的。

她有意無意地打量何以濃的表情,希望從上面看出一絲感興趣的跡象。

“稍等一下,我查一下日程表。”何以濃皺着眉頭說,仿佛不是那麽樂意。

許唯心湊到他的電腦前想要偷看,以防他假裝沒空。

何以濃十分果斷地把屏幕轉了一個九十度,說:“病人隐私。”

許唯心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假正經。

“嗯……”何以濃露出遲疑的神色。

許唯心又要偷看。

他十分果斷地把周日一整天的病人都剪切到下一周了。

“沒有。”他睜着眼睛說瞎話。

許唯心松了一口氣:“那到時候再聯系。”

首映會的時間定在下午兩點,許唯心和一些圈內朋友已經提前入場。

何以濃穿着一身裁剪合體的正裝,頭發梳得筆挺,仿佛随時準備走紅毯。

以至于門口的禮儀小姐猜測他是哪家未出道的小明星。

第一、二排的位置大多安排給了主演和圈中大鱷,有些人知道這是分給許唯心的位置,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何以濃,猜測這又是哪位大財團的二世祖,又或是we重點培養的新人。

有穿着超短小禮服裙的三線小明星笑盈盈地走上來搭讪:“等唯心姐嗎?她還在後臺哦。”

何以濃擡起眼皮涼涼地掃了她一眼。

小明星一個激靈,讪讪閉了嘴,故作鎮定地陪坐了兩分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許唯心恰好站在幕布後看見了這一幕,更覺得何醫生超級酷了。

電影播放的期間,何以濃一直面無表情地看着屏幕,許唯心時不時地打量讓他有些緊張,他幾乎一點兒劇情都沒看進去。

許唯心有些失望——明明那麽有趣的劇情,為什麽何醫生一點表情都沒有?他是不是一點兒都不喜歡看電影?

片子結束後,許唯心向何以濃道歉:“抱歉占用了你的時間,本以為你會喜歡這種風格的電影的……”

何以濃稍稍遲疑了片刻,說:“不,很好看。”

許唯心笑起來:“真的嗎?我覺得那一段湖面上的戲拍得特別好……”

何以濃點點頭:“是的。”

許唯心又傻傻地說了好幾個鏡頭,像是個想要得到心愛的男生認同的小姑娘。

何以濃光顧着緊張了,哪記得那麽多,只能一直恰到好處地點頭附和。

許唯心很快發現他只是在順着她的話說——不過沒關系,至少何醫生沒有冷冰冰地拒絕她,不是嗎?

她有的時候會想,像何以濃這類高級知識分子,大約是很看不上女明星的。

可何以濃并沒有給她這種感覺。

和許唯心從前臆測得不同,何以濃并不是傳統的書呆子類型,他懂得很多,幾乎可以概括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和這種類型的男人也能聊得開。

漸漸的,在她的影響下,何以濃經常會主動去看一些電影,許唯心有空的時候也會約他一起看——畢竟她在行的也只有電影了。

何以濃從一開始就發現了許唯心對他的興趣。

作為一個腦殘粉,人生的最高目标當然是能夠和偶像甜甜蜜蜜地在一起。

冒冒失失地向偶像告白,只會從一開始就處于劣勢。

所以他慢慢布下圈套,隔三差五就給那麽一點甜頭,讓許唯心有一種改變了他的小小成就感。

他十分享受這種看着獵物慢慢上鈎的經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面對許唯心的時候,他還是很難自然地表達出自己的感情,他既怕太冷冰冰的态度會把許唯心吓跑,又怕太過狂熱的态度會讓人瞧不起。

幸好許唯心已經完全沉溺在了愛河中,根本發現不了他的異常。

有一天在片場,許唯心像往常一樣氣勢十足地冷着一張臉看手機,忽然間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笑意。

化妝師與她相熟,不由得打趣道:“哇塞,唯心姐是不是在和哪位大帥哥聊天,笑得那麽開心?”

許唯心心情好,給她曬了曬照片,問:“是不是很可愛?”

“哇,真的耶,好可愛的小熊。”化妝師誇張地贊美,而後驚訝道,“原來是帥哥醫生發的哦?”

何以濃跟着齊奕到劇組探班過兩三次,因為長得帥又冷酷,不少人都記住了他。

許唯心的心髒“砰”地跳了一下,化妝師八卦道:“醫生對你有興趣嘛!”

“別胡說!”許唯心下意識地反駁。

化妝師讪讪一笑。

許唯心自知失言,安撫道:“哎,你知道的,我們公司管得嚴,這種緋聞不能亂傳的。”

化妝師理解地點頭。

一周後,許唯心的經紀人一臉嚴肅地把一疊報紙拍到了許唯心面前——

【某影後夜會小開,親密出街買宵夜】

照片上的男女一人手裏提着一個購物袋,衣着随意、形容親昵。

雖然打了碼,不過憑着發型和身材還是能看出其中的女人是誰。

後面還有知情人的爆料,說經常有不知名的帥哥探許唯心的班。

“這個不是小開,你知道的,就是那個醫生嘛,我找他看痛經的。”許唯心解釋道。

“痛你個頭!狗仔管你是不是醫生!你和粉絲解釋說你沒事和醫生一起吃宵夜?”

許唯心不屑地撇嘴:“随你怎麽說。”

經紀人氣得半死,說:“反正你不能再這麽随意下去了。之前你都控制得挺好的,怎麽突然這麽不小心?”

許唯心心想:之前是沒有老娘看中的人好嗎?

“我想和他處處看。”她一臉高冷地說。

經紀人石化了:“你現在正當紅,這樣豈不是自掘墳墓?”女神突然有了男朋友,也不知道有多少粉會心碎。

許唯心翻了個白眼:“老娘是演技派。”

——不過都已經約會了這麽久,何醫生一點表示都沒有……只能自己這邊主動了嗎?

許唯心回想了一下何以濃禁欲的表情,直接把他歸到了後知後覺的一類。

何以濃也看到了那則報道,他默默地想:這拍照的人水平還不錯,看起來倒挺像是一對的。

他把配圖剪下來,夾進了書架上的《人體骨骼》裏。

正回味着和許唯心相處的點滴,他的手機響了。

【唯心:晚上一起吃飯嗎?聽說太古公園那邊開了個海鮮館,環境很好。】

何以濃數着秒數等了二十分鐘,回了一句【可以】。

當聽到許唯心那句“你家就在附近吧,要不要請我上去喝杯茶”的時候,何以濃內心是懵逼的。

他一邊狂喜着“終于走到這一步了!”,另一邊又十分冷靜——“太容易得到的棗都不甜”。

按照一貫的行為模式,他頗有些為難地、不解風情地說:“前面有家便利店,我……(備用鑰匙我都準備好了!)”

“我是說,我想去你家。”許唯心猛地拉住何以濃的手,雖然演過很多次不同的告白劇情、甚至各種激情戲,真輪到自己的時候,她還是緊張得手心出汗。

何以濃遲疑了片刻,深情地凝視着許唯心。

然而,大概是因為常年裝面癱,他的表情十分僵硬,許唯心從中讀出的只有尴尬和不解。

許唯心一直被捧得高高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她尴尬地笑了笑,說:“我明白了,那還是去便利店買吧,應該也有熱飲的。”

何以濃還想挽留,許唯心卻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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