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畫像
樂陶看了看他,還未開口,同桌的男子笑聲爽朗,“依我看,小女浣溪也到了年紀,若公子不嫌棄……”
他身旁的婦人笑着打量樂陶。
“原來公子是城主的乘龍快婿,小女無福咯……”
“公子和浣溪少主果然是天造地設啊……”
人群中既有大笑的,也有要巴結城主獨孤慕寒的.樂陶不動聲色瞧了魚喬一眼,只見她低着頭,安安靜靜吃飯,仿佛隔了千萬重山,只剩一個殼兒在這裏。
有眼尖的注意到這一幕,高聲嚷道,“公子身旁那位是誰家閨秀,也不曾見過?!”
魚喬猛然發現話題引到自己身上,擡頭看了人群一眼。
“這位是……”
“父親,母親...!!”就在此時,向桌前跑來一男一女,都是少年模樣,眉眼間有幾分相似之處.身後跟着七八個侍衛樣子的人。他們跑到桌前又單膝跪下,“浣溪(川)拜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獨孤慕寒笑的慈詳.讓他們都坐下了,又介紹着,“這位便是公子樂陶了。”又對樂陶笑,“這是犬子獨孤浣川,這是犬女獨孤浣溪。”
衆客見狀,都笑着調侃。那獨孤浣川忙嘻皮笑臉向樂陶說,“素日聽說公子樂陶為向城第一勇士,不知何時可讓我開開眼界?”
他父親喝道,“無禮小子!”
浣川閉了口,暗自裏給其妹妹使眼色.獨孤浣溪也高興的說,“是啊是啊.爹爹前些日子不是說要給我和哥哥找個師父麽?”
一時間魚喬已吃好了,嚴寒的冬天她還是有些冷,便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仰頭一口喝了.才知道以前喝的那些酒都不算什麽,這股辛辣勁只差沒讓她嗆起來,憋紅了臉,又傻傻灌了兩杯才忍住,發覺頭已有些重。
握榆在她耳後勸到,“公子說不可喝醉。”
樂陶瞧了瞧握榆,又看了魚喬一眼,對城主說,“晚輩不才,怕不能勝任.城主還是另作他選罷。”說着起身,囑咐一旁的競,“好生招待。”說畢也不看一旁的獨孤一家,拉起魚喬離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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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喬迷迷糊糊被他拉開許久才反應過來,問到,“怎麽了?”
樂陶放開她,看她紅了一張臉,眼邊微紅,好似抹了胭脂似的,自有一番迷人處.偏生她頭腦發熱,只雙眼直直望着他.樂陶偏了頭,“那酒太烈……”
魚喬“喔”。
樂陶看了看她,“去那邊暖閣歇着吧。”
魚喬點了點頭,“握榆呢?”她答應要鬧了新房才走,于是也應了要求。
“不清楚。”說着就帶她往她曾住過的地方去.途中又經過了那個小方地,那棵冥靈樹依舊踞傲立在那裏,如雪的葉,層層密密。
魚喬不知不覺停住,望着這棵上古的植物,默默發呆.世間美好事物數不勝數,可她卻似着了魔,瘋了一般愛着它.似乎一世的繁華,都在它的孤傲下,黯黯然失了顏色.樂陶已走至那邊門口,回過頭來才看到停在不遠處的女子,專注地仰頭望着冥靈.脖頸與下巴構成完美的弧線.她已失神,并未察覺一旁望着她傾城側臉的樂陶,已斂眼中的千年寒冰,只剩下無盡的溫柔,似水柔和.那雙眸裏,似有千裏的蒲公英,在風中輕輕歌唱.絕世的風景。
等到一陣風吹過,魚喬緊了緊衣領,回過頭來,樂陶正等她。她忘記自己站了多久,低着頭向他走去.一路無話,安安靜靜,只細細的腳步聲,卻也仿佛有節奏般,踢踏成調。
樂陶時而回頭看她一眼,以确定自己的速度.過小橋時,樂陶小心走過,“跟着我。”魚喬向來怕死,謹慎跟着.偏巧她多望了一眼溪水,清澈見底.水草順着水勢,搖搖擺擺。
魚喬躺在鋪滿花瓣的木桶中,十分悲傷的洗着熱水澡.心想也不見誰過個橋失足能掉橋下面去的。她第一次洗灑了花瓣的熱水澡,難免洗的久了些。
待她打開門,才知道樂陶一直在門口站着。聽到她開門,他回過頭來.手中還挂着一件雪白的鬥篷,看上去厚厚軟軟,應該很溫暖.她發上依然沾着些水珠,閃着瑩潔的光.一雙眼睛燦若星辰,雙頰微紅,還散着熱氣,唇微微有點白。
樂陶低頭,将鬥篷披在她身上,正欲為她系上,她卻很随意接過去自己系好了。
樂陶扭過臉去,眸子愈發的黑.他側側頭,身後的丫鬟上前,用毛巾給魚喬擦頭發。然後自己走進去在凳上坐下了。此時有丫鬟跑過來,小聲說到,“少爺,城主要走了,姑爺叫您過去送送呢。”
樂陶看了看一旁的安安靜靜的魚喬,側眼又看了一旁的幾個丫鬟,看到她們低了頭後,才默默離開了,也不再看魚喬.
樂陶走後,那些丫鬟也都畢恭畢敬,沒有絲毫怠慢,自是不必說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握榆終于尋到了自己主子,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看別人給她梳頭。
之後二人出了門,在園子裏瞎逛.天空并不明朗,因為是冬季顯的很低.魚喬覺的冷,但也不想窩在哪間房裏.在一片竹林裏的小徑上散步.青石磚鋪成的小道,來來回回,蜿蜒曲折.她覺的有些眼熟,卻想不起自己是否來過這兒。然而當出了竹林,從牆角的草地走過,再過一個石拱門時,魚喬看到了藏書閣。兩層的建築,她不自覺走了進去,又想起那時自己迷了路的事,暗嘆時間過的快。
看守的是一個老婦人,頭發已有些花白,有些佝偻.她眼睛不好,靠前仔細看了魚喬一眼,又看了握榆一眼,嘶啞着聲音說,“請進來罷。”
魚喬點了點頭,側身跟了進去.先前魚喬也來過,總覺的陰森森的.如今有人跟着,卻發現了其中的宏偉之處.都是大本大本的藍殼子,放在一間間格子裏,頗是好看.其中書的內容也很多,都分了類的。
那老婦人死死盯着魚喬,“姑娘是今日的客人吧?”
“嗯。”魚喬從書架中取出一本書來.翻開來看。
“坐下來看罷。”她又拿了兩個燭臺來放在桌上.桌子下有盆炭火,發着猩紅的光。“少爺尋常沒事,就喜歡坐在這裏看書呢.那專注的樣子可像姑娘了。”
魚喬正在翻書,只心不在焉的“喔”了一聲.老婦人也不管她是否怕被打擾,又接着絮叨,“小時候那兩個孩子就長的好看,如今都長成大人了……”
魚喬盯着書中的一幅畫,默默出了神.握榆站在她身後,恰好看到畫中散着一頭卷發的女子,雙眼燦若晨星,朱唇輕閉,一臉的從容淡定,還有那麽一絲疏離。
“我命令你即刻離開。”
“我知道了。”她緊緊抓住衣角輕輕一笑,把剛摘來的花攤在手心裏。“這個要留下嗎?”
許久,魚喬回過神來,又輕輕将書關上了.對老婦人淡淡一笑,“是麽?”随後起身,将書放回書架裏.再坐在火盆邊,将手放在火盆上烘着。“您是什麽時候開始在這裏看守的?”
“很久了……”她似乎還要說什麽,卻又徑自分了神.
“喔。婆婆姓什麽?”
“本姓賀的。”
“喔。”
“兩個孩子命苦,才幾歲大就沒了父母族人……樂陶是個好孩子啊,竟将這麽大的家業救下了……幾個孩子回來的時候,大概是受了很多驚吓罷,聽說在那之前,樂陶那孩子有說有笑調皮極了,可後來居然……孤獨啊……我要是也遇到那種事,大概是受不了的……好孩子啊……”
魚喬見她啰嗦,自己又同她說不上話,待暖了手,再坐一會,起身告辭。
老婦人送她們到門口,魚喬想到什麽,問,“您知道府中的那條小澗的源頭在哪裏嗎?”
老婦人擡頭思索,随後搖了搖頭,再看魚喬的眼神,仿佛是在責怪她讓自己覺得自己不像在樂府住了多年的人似的。恰在此時,樂陶從前面的拱門出來,向這邊走近。
“怎到這裏來了。”
“四處走走罷了。不曾想天竟将要黑了。”看着府中正掌燈的下人,魚喬說到。矮小的燈座,卻做的頗為講究。
“我吩咐廚房熱了些菜,你想在哪裏吃?”
“我不餓,”她淡笑,“謝謝你了。”
“那就在南邊客房裏吃罷。”
一路走到正廳無話.魚喬和握榆坐在暖閣裏等着夜晚.樂陶和競坐在外面,競喝了許多酒,紅着一張臉在外面對樂陶說,“真不夠意思,一個人躲着。”他些許有些醉了。
樂陶說,“你也該和他們交涉一下。”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
“不和你說了,我過……過去了……呵呵……”他用手指指屋外,笑的真誠,即使已有些暈了。
聽到他的腳步聲走遠,魚喬才出來。
廊上挂着的燈籠裏閃着明亮的燈光,燭火左右順風晃着。魚喬緊了緊鬥笠,跟在樂陶後,身旁還跟着些不知哪裏來的小孩子,一路吵吵鬧鬧往新人那裏去。“樂陶叔叔,姐姐成了親給糖吃嗎?”中午看到的那個用腳踩炮竹的孩子興奮問樂陶。一旁的丫鬟知道樂陶素愛安靜,忙小聲回答了。
握榆偶爾也幫着哄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