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朝周瑜晃了晃手機,甩出一個幾乎讓那兩名店員小姑娘尖叫出聲的眨眼。

周瑜提着貓包走出寵物店,路過一家正在重新裝修的酒吧。卸下來的招牌靠在一邊,敞開的大門裏頭拆得七零八落,倒是仍在營業,給這家店營造出一種冷風中仍舊衣衫半褪、堅持接客的可貴精神。

灰白色的貓從布包裏探出腦袋,被周瑜用手指輕輕按進去,十分伶俐且熟練地把自己僞裝成一只網球包裏帶毛的大號網球,成功跟着主人經過了牆上那只歪着的“禁止寵物入內”的告示牌。

他擡腿跨入店裏,門上挂着的舊風鈴晃了幾下,生鏽的銅舌發出的聲音像是老人家在咳嗽,讓人忍不住為它遞杯菊花茶。

周瑜随口點了杯名字看着順眼的自調酒,得到侍應生懶洋洋的一句“調酒師不在”後,換成了最普通的伏特加。店裏已經拆得不剩下什麽,唯一的客人坐在吧臺前甚是突兀。周瑜覺得在侍應生眼裏自己多半像個令人費解的孔乙己,只差一碟茴香豆就能百分百還原原著。他幾乎被自己的比喻給逗笑,為了避免這種猜測真的發生,往賬單裏補加了一疊小費,當即得到了侍應生讨好的微笑。

他本是孫策口中那種“每個月在貴族學會跟同好碰一次頭,吃一頓15法郎的交際飯,一邊喝一兩杯馬德拉白葡萄酒一邊交換對地質學的看法”的人,出門旅游登山能一邊和大夥談笑風生一邊默念腳下的步數并在下一個地址點準确地報出距離,卻在這間拆成破廟的酒吧裏自斟自飲,讓來自極北之地的高度數伏特加灼燒自己咳嗽還沒好全的喉管。

周瑜把一枚深水炸彈扔進伏特加裏,想象那是自己,在名為孫策的海域溺亡。

衆所周知,人間有三大挑事聖地,舞廳、臺球室和酒吧。

舞廳揮胳膊踢腿時難免沖撞了別人的審美,搶漂亮姑娘當舞伴自然也是矛盾沖突點;臺球室稍不留神就容易在一杆進洞後激動地拿球杆戳到隔壁桌人的腰眼,手裏的杆子又是長而硬的絕佳武器。至于酒吧,則是一個喝醉了的耍酒瘋、沒喝醉的被喝醉了的搞瘋的天堂。

周瑜在酒吧吧臺上睜眼,手邊放着敞開的貓包。

誰能告訴我為什麽只是出去買兩個杯子的功夫,回來以後會看見自己的老同學醉倒在吧臺上?魯肅在吧臺裏擦拭着玻璃杯,我把你的貓放出來溜達了,你不介意吧?

你是想用它招攬客人吧。周瑜瞄了一眼在高腳凳中穿行的灰白色奶貓,像是剛剛登基踐祚的小皇帝趾高氣昂地給自己劃分疆土。

雖然我不介意你在我店裏睡到飛機起飛,魯肅嚴肅地說,但我覺得你要是再不睜眼,那些女人恨不得撲過來把你給淹沒了,我覺得光是她們臉上掉下來的粉就能活生生埋了你。感謝我好歹還看着你吧,收點保護費不應該嗎?

我的貓價值大于我本人,所以還是你欠我。周瑜眼皮一撩,所以再給我調一杯酒。

魯肅沉默了一下。周瑜。我沒想到你瘋起來可以這麽瘋。

我怎麽了?周瑜仰起頭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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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貓包大刀金馬地坐進我公告上明寫了‘寵物不得入內’的店裏,把駐唱從臺上趕下去,自己坐到電子琴前噼裏啪啦彈了幾首歌——你說你怎麽了?

我要走了。

嗯,我知道,今晚七點的飛機,上海轉機飛澳大利亞大堡礁,全世界最大的珊瑚群所在地,新的地質項目在向你招手。但剛才如果不是我攔着你你已經把自己的護照戳進那杯伏特加裏了。你當是什麽?吃羊肉泡馍嗎?

周瑜回應以一個醉意盎然的笑容。

懷才不遇,學術打壓,每個搞科研的都會經歷,說真的公瑾,喝悶酒買醉這種事放在你身上絕對算反常行為,我覺得你可以再看開一點……魯肅有些疑惑地根據自己的猜測試探性開導,不過很快面色一凝,得了,看不開了,有個女人朝你走過來了,看見她臉上的煞氣了嗎?

我惹過她嗎?周瑜面色不解。

确切來說是她惹過你。魯肅貼心地替他做場景回放,剛才她想來勾搭你,試圖把你推倒在沙發上未遂,你拒絕她之後往她頭發上潑了一杯酒。

什麽?周瑜皺眉。

開玩笑的,你只是完全沒有理睬她。

那就好,那麽她也完全沒有理由繼續糾纏不放。

但你的貓往她頭發上潑了一杯酒。魯肅指出事實真相,真的,你應該看看你這只初來乍到的小奶貓有多偉大——它起跳的姿勢,撞倒那杯酒的動作,不去參加今年的體操比賽簡直可惜。

……好吧。是有點可惜。現在把機票改簽北京還來得及嗎?

你放心,那女的現在一定不是在觊觎你的美色。魯肅低聲說,她背後還跟着幾個男的,估計只是想揍你一頓而已。當然如果你願意犧牲美色換取我店的和平就再好不過了。

你就不能從你的櫃臺裏掏出一挺機關槍來掃射示威嗎?周瑜撇了撇嘴,眯起眸子。

那是美國德州黑幫旗下的黑店好嗎,我這可是正經營生的正經酒吧!魯肅完全搞不懂他這躍躍欲試的表情是幾個意思,只知道自己額上的青筋快被這個說醉也不算醉成爛泥說清醒也清醒不到哪兒去的好友給撩爆了。朋友,過濾一下你腦子裏的酒精聽我說,現在跑還來得及,要是真動起手來,你也就指望我給你丢幾個酒瓶砸砸人了。

這話不知哪裏戳到了周瑜的笑點,他笑得比迷炫的燈光還要炫目。

你笑什麽?魯肅十分無力。

沒有,我只是想到了豌豆射手。周瑜笑容一收,一臉認真。不過好像西瓜投手更貼切一些,你帶冰凍效果的嗎?

你現在還有幾分清醒?老實人調酒師瀕臨抓狂地問他,可是向喝醉的人求證他自己有沒有醉本身就是個不明智的行為,有種自取其辱的感覺。

七八分吧。周瑜聲音鎮定,眼神飄忽。

是十分制嗎?魯肅眼角抽了抽。

當然不,是百分制。周瑜側目,對于他犯的低級錯誤十分寬容地給出了一個潇灑的微笑。

……行行好,來個人管管你吧,天王老子也行。魯肅喃喃。

眼看那個畫着濃妝的女人已經帶人欺近,眉毛倒豎,擡爪如鈎,往周瑜身上盈盈一指。她身後幾個馬仔迅速上前,想把周瑜從高腳凳上拽下來。孰料周瑜的反應速度壓根就不像個醉酒者,一側身讓他們撲了個空,伸腿勾過旁邊的凳子踹到他們身上。

門口突然傳來清脆的風鈴聲,一只拳頭自為首之人腦後破風而來,那人前一秒還在獰笑,後一秒後腦勺就像中了一發導彈,直接被掼到吧臺上,跟硬木桌面來了個激烈對碰。

魯肅微張開嘴,不知是替那馬仔心疼他的腦門還是單純在心疼桌面。

拳頭的主人在那人倒下後露出身形,魯肅尚來不及看清他的全貌,只覺得那揚起的眉梢如疾風裁出的刀鋒,一晃而過,他便又将拳頭塞進了一人胃部的凹陷裏。然後直起身,随手從吧臺上的金屬絲器皿架裏抽出一個酒瓶抛給周瑜。

周瑜接在手裏,帶着醉意朝那人玩味一笑,個中難以言明的邪魅感看得魯肅簡直頭皮發麻,翻了個五味雜陳的白眼,心裏暗槽這貨真的醉得不輕。只見周瑜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抿完第一口,有人被揍得跌跌撞撞滾到他身邊,被他順勢拽過領子,另一手把剩下大半酒液近距離往臉上一潑,在其慌亂閉眼時像扔垃圾一樣将之往旁邊一甩,那人便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撞翻了一排林立的高腳凳。

巨大的噪音讓魯肅不忍直視地閉上眼。待他再睜眼時,濃妝豔抹的女妖怪落荒而逃,馬仔們廢人一樣躺了一地,除去呻吟聲偶顯聒噪外,堪稱一片祥和。

周瑜又趴回了吧臺,仿佛剛剛參與群架的人不是他。那個從天而降的男人則站在他身邊,微微傾身,似乎在猶豫要不要伸手推推他的肩膀。

這位朋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實在是感激不盡。魯肅說完覺得自己這語氣實在像個武俠小說看多了的中二少男,尴尬地咳嗽了一聲,尴尬地把差點下意識沒忍住抱個拳的手放在了桌面上,那個,請問您是?

他鄰居。男人用拇指反手一指周瑜,後者把臉埋在自己臂彎裏,過分安靜得讓人很難不懷疑他在偷聽。

魯肅換上一臉你把我當智障的表情,內心活動豐富起來,心說嗬古人誠不我欺,還真是遠親不如近鄰,頭一回聽說現在鄰裏互助還搞這麽激烈的,這人別不是挖壁櫥時挖通了周瑜家的下水道才負疚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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