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吧。

男人盯着周瑜柔光下的發梢,神情如視珍寶,近乎虔誠,以致魯肅一個恍惚,差點沒把手邊一桶冰塊給打翻。

然後男人柔聲說。

他家煮完餃子忘了關火,房東發現時半個廚房都燒糊了,讓我趕緊出來找他。

魯肅大驚,那你還有空在這含情脈脈地看他睡覺?趕緊把他弄回去處理火災現場好嗎!

這不色令智昏嘛。男人提起周瑜的手臂繞過自己後頸,動作利索地把他背了起來,朝魯肅一擡下巴說,他那貓我就不帶了,還麻煩老板先照顧一下。

等等,魯肅突然叫住他,皺着眉望向他背上的周瑜,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他已經……

有對象了。後四個字被魯肅硬生生咬了回去,退到舌根幾經猶豫,終究像坐上水上滑板一樣滑回了喉嚨裏。

他好像知道周瑜為什麽要來買醉了。周瑜從不會在意失意、苦難或悲傷,能讓他如此反常的,只能是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對一個人動了心,卻不知該如何進退,所以來買一個答案。

男人漂亮的眉梢在逆光中微微一擡,疑惑地等他把話說完。

他已經跟房東簽過協議了,如果你想在他家隔壁挖壁櫥什麽的,必須得經過他的同意,不然是要吃官司的。魯肅胡謅似的改口道,嗯,還有,別在他隔壁放搖滾樂或者唱跑調的歌,不然他投訴起你來毫不留情。

怎麽說?男人似乎頗有興趣。

你不知道吧,他有音準糾錯強迫症,耳膜對不着調的音符容忍度為零。魯肅指指自己耳朵誠懇道,信我沒錯啊,這家夥曾經因為我不讓他的貓進酒吧,以聚衆淫亂的罪名投訴了我的店——蒼天有眼,我吧臺底下珍藏多年的那幾個碟就是這麽沒的。

“剛剛聽我一個員工說店裏來了個老顧客,是你吧?”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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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聲音不太對,不舒服?喝醉了?”

“還好,快安全到家了。”

“得了吧周瑜,你就知道糊弄你老同學。你以前只在我店裏喝醉過兩次,一次是事業低谷期加上剛認識孫策後不明白自己是不是淪陷了,一次是在我店裏過生日時接受孫策的求婚,每次都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可怕印象。你現在在路上?打車還是步行?”

“……我騎小黃車呢。”

“我靠,你這是酒駕啊你!”

“騙你的,我在地鐵站的洗手間裏。剛剛吐了一下。”

“……最怕你這種明明醉得一塌糊塗卻看着比誰都清醒冷靜的變态。真喝醉了回去就好好休息吧。”

“我沒事。”

“老實說這話真沒什麽可信度,撒謊起碼打點草稿好嗎朋友?”

“懶得打了。我今晚七點就走。”

“飛澳大利亞大堡礁?”

“對。今後火鍋就托你照顧一段日子了,貓包我留在你店裏,它很好養,沒什麽忌口的。”

“你确定它離開你家那條狗能活——那大符呢?還沒找回來?它離開火鍋也會抑郁的吧,都走失了這麽久。”

“沒有哪只貓離開哪只狗就活不下去了,人同理。再說你爸媽離婚你和你妹不會選一個跟嗎?”

“……謝謝你,家中二老目前還沒打算分家,而且我也沒有妹妹。”

“……”

“周瑜。”

“嗯。”

“別太難過。”

“我知道。你也覺得我應該再找一個,是嗎?”

“不,我想讓你對自己好點。”

“……嗯。”

“有人生來就是屬于天地的,無邊際的領域對他來說才是絕對的自由,像山川大澤那樣廣袤的存在對他來說才是最終的歸宿,傳統觀念裏的落葉歸根反而為他們所輕蔑之事,更不用說被任何人際關系拘束。你比我更清楚,孫策就是這種人。也許這是好事。”

“這是哪本心靈雞湯,還是網易雲音樂熱評上抄來的話?”

“……別拆臺,你平時都不看廁所讀物的嗎?有些還是很有道理的好不好。”

“我家的廁所讀物是《環球科學》。”

“……周瑜。”

“嗯。”

“算了,沒什麽,你好好睡一覺吧,保重。”

周瑜扶着門框把自己拖進家門,他身後伸出一只手替他擋住門框,避免他不小心磕到腦袋。

果不其然,周瑜把額頭往那只撐在門框上的手的手背上一頂,整個人就跟在太空艙裏豎着睡覺一樣,杵在那兒不動了。

倒是進屋啊你。他身後的男人被他這行為給逗笑了,用另一只沒被“封印”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馬嗎,能站着睡着?

樓道裏的感應燈熄滅,屋裏又一片漆黑,只有落地窗外的燈火穿透暗藍的夜幕,像海洋生物在深海發出的熒火,把星辰一樣的微光墜在周瑜低垂的眼睫和秀挺的鼻翼上。

足以令人愣神,抑或引人哲思的美。

費勁千辛萬苦,二人拉拉扯扯進了房門。房間裏還殘留一點鍋底燒穿的氣味,不過房東早已叫人處理過,因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萬籁俱寂中響起電燈開關清晰的“咔嗒”聲,客廳頂燈的暖光傾灑下來,有什麽東西也被一并點亮。

周瑜由身到心都已趨向沙發,忽然覺得自己胳膊被人握住,身形堪堪一滞,下一刻便被拽入一個懷抱。

深海暗潮洶湧,萬籁再度寧靜。

不知隔了多久,周瑜突然把男人推開,故作鎮定卻還是夾雜了一絲慌亂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地毯上。

男人下意識順着他的眼神轉頭看向門口,一雙繪着貓咪的拖鞋和另一雙繪着魚的拖鞋并排擺放在門口,明顯是畫風相同的一對,昭示着這間屋子理應有兩個主人。

你走吧。周瑜垂眸避開對面人的臉,輕聲說,廚房還得收拾一下,我就不送了。

男人深深望了他一眼,一咬牙轉身離去。背影在周瑜眼裏黯淡下來,好像萬頃海洋被瞬間抽走,空蕩蕩的大陸架一片寂寥。

周瑜扶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在沙發上坐下,覺得自己才像是落荒而逃。

半晌,他用指關節猛地敲了一下額角。

Onepublic新歌的那句歌詞怎麽唱的來着?

——我正捉着你給的希望之索,擁抱愛情的美夢,使我如雙腳離地十尺高。

愛如覆水,他已經深有體會。

江南冬天濕冷得出名,南下的北風耀武揚威,左手一個“天寒”,右手一個“地凍”,跨越萬千座山萬千道水,跟長江一帶的潮濕空氣久別重逢,雙方都驚喜于這場世紀會晤,相攜而行,不由分說往人臉上怼不說,還極沒眼力見兒地往衣領袖口裏鑽。

周瑜下了出租,裹着深灰色的圍巾,拖着行李箱走在空曠的機場。幾架孤零零的飛機停靠在停機坪上,機身上閃爍的燈光融在天際線處,像是氤氲着淚液的虹膜。

在機場這種過分空曠的地方,人極容易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夜空蒼藍,描摹出惹人敬畏的天高地遠,令人升起想要匍匐皈依的欲望。且比白日裏要更顯得深沉、浩瀚,一如厚重的水體,傾軋人神經的深海。

他像蜉蝣一樣安靜地行走着,趨向候機大廳這一巨大而唯一光源。

行李托運完畢,在靠椅上坐下時,他開始發呆,腦袋裏空無一物。興許是高頻回憶的後遺症,他的大腦就像一座被過度開采的礦山,一池被過度汲取的枯潭,曠世的空虛之中再也找不出一絲值錢的晶亮。

他跟孫策,昔日孽緣多得沿街兜售都散不盡,現在卻好像連打折促銷都無人問津了,只能積壓倉底,年複一年。

牆上挂着的小型電視在播放國內外新聞,他緩緩阖上雙眼。

距離檢票登機還有一個小時。

“兩周前,環球水下探索組織的一隊成員在澳洲大堡礁附近的水域進行水肺潛水,該國際潛水組織在全球享有盛譽,成員經過嚴格的OW考核……”

周瑜倏然睜眼,宣布登機的廣播回響在耳畔,像是穿越亘古時空的回音。

揉了揉并不算很困的雙眼,他忽然想起什麽,從口袋掏出一個深藍色的小盒子,默默地翻轉着看了一會兒,卻終究沒有打開,而是又塞回拉鏈裏,起身朝登機口走去。

偌大的落地窗外,遠燈亮如繁星,繁星填滿夏夜。他經過第三塊玻璃牆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由遠及近,飛快地逼近,像是踩住了他的影子,讓他的身形被拖住一般悄然凝滞。

周瑜。身後傳來喘氣聲,我搬來這裏然後發現你就住我隔壁的第一天,就向房東問了你的名字。

周瑜沒說話,側過半個身子,透過玻璃望見男人的臉,而後徹底轉過身來。

二十分鐘前,我問了你那個開酒吧的朋友,他說你還有個秘密沒有告訴我,讓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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