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們講,這句話是個很重要的伏筆。
然後我們鄰座有人突然拍桌大吼一聲,這盤烤青菜怎麽上到他們那邊去了?!
我們這桌人不約而同地回頭。不回還好,一回舉座皆驚,十幾雙眼睛相對——哎喲我去,碰上競争對手了,活的。
其實說是競争對手也有點單箭頭,畢竟老子壓根沒把許貢這個人當回事。你問我許貢是誰?我之前沒人物介紹?算了不重要,反正也是個拍片的,看我哪哪兒不順眼。我真沒搞錯主語賓語順序,是他先三番五次看我不順眼在先,我才開始有那麽一丢丢看他不順眼的。真的就是一丢丢,随便打一頓就能消氣的那種。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做什麽,我那嚼着烤青菜的複姓助理就把葉子往盤裏一“呸”,站起來瞪眼道,誰帥給誰上咯?!
我去,我當時是真的驚了,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在這種時候剽竊我的風格,搞得我還蠻無措,總不能站起來再壓他一頭,叉腰說誰最帥給誰上咯?!——不可行的,畢竟現在嚼到青菜葉子的是他不是我,這等于在幫他承認他才是全場最帥的人。而且這話多咀嚼兩遍還有點歧義,什麽誰帥給誰上不上的,聽起來gay裏gay氣的。
好就好在這時候我沒有貿然行動,而是留在座位上理性思考。冷靜的頭腦讓我一眼瞄見許貢那桌有個人的手已經抓住了塑料椅的椅子腿——不管從心理學行為學還是動力學的角度上來看他都鐵定是要掄起那把椅子了。那敢情好,我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為那哥們吶喊着“漂亮可以正當防衛了”,然後抄起一個木制碟子就砸了過去。
在這裏我要給廣大朋友們澄清一下,攝影師,它真的是一個正經職業。而從我不随便跟別人上床這一點來看,我也真的是一個很有職業操守的攝影師。我們之所以看起來這麽像黑社會,那都是許貢的錯。
到底是怎樣的同行糾葛才到了非要動手的地步,也不是沒有前情,但我懶得贅述,因為篇幅是要留給我老婆的。總之我們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幹脆地打了起來,砸椅子、甩盤子、掄三腳架......其實從武器選材方面也能看出雙方的素質,砸別人店主家的椅子的都是許貢的人,掄自己買來擱相機的三腳架的都是我們的人......許貢那一夥人多,又喜歡玩陰的,我們這邊就三個光明磊落的漢子,除了複姓助理外的另一個助理只擅長管事不擅長打人,所以我們決定不戀戰,打兩下打爽了就開始跑。我朝天掄起三腳架,驚世駭俗地往人群中一劈,趁他們四下躲避的時候摟着三腳架就跑,我兩個助理也各自抱着相機拎着反光板跑,複姓助理一邊跑還一邊揮舞着蒲扇一樣的反光板驅趕追兵。
這一戰,出奇制勝,來去如風。要不是雙手扛着三腳架,我都想邊跑邊給我們自己鼓掌。
我們跑到一座橋邊扶着欄杆喘氣,确定沒有追兵後三個人齊刷刷往馬路牙子上一坐,情緒都久久難平——刺激是真的蠻刺激的,我都不知道三腳架掄起人來這麽爽。老虞(就是那個能管事不能打人的助理)說,可惜這不是白天沒有大太陽,不然還能用反光板照他丫的。
酒勁剛從腦門上下來,現在溜到脖子處,還有點沒過去,我們索性席地而坐繼續聊起了之前那個工作上的企劃。具體是什麽內容我有點記不清,畢竟就算是個病入骨髓的workaholic也很難回憶起自己十年前在為哪個項目搬磚,總之大概是要整出個跟跳水潛水有點關系的社會測試(或者直白點說是整蠱路人)欄目。我們借着酒勁和打架時湧上的氣血豪氣幹雲地pass掉了planABCD,老虞和複姓老哥為了“化妝成一具浮屍從河底飄到岸邊恐吓過路人”和“假裝自己是反社會分子突然把路人推進水裏”這兩個智障方案到底哪個好而起了争執。我覺得再由他們這麽争吵下去可能連這條河都聽不下去了,于是冷靜地摸着兩人的肩膀溫柔地把他們分開,說我有個想法,請諸君靜聽。
......好吧其實不是這樣的。我一人給了個爆栗,說都他媽閉嘴,聽老子的。
我們迅速敲定方案,借着殘留的微醺感說幹就幹。搞攝影藝術的講究抓住突如其來的靈感,設備往那一架,三個剛下戰場的醉漢就直接埋伏在路邊伺機等待無辜路人的到來,聽着還真挺反社會。由我扮演輕生者坐在橋頭,看看路人情急之下會有什麽反應——起碼這才有點人性測試的樣子,也不至于給別人造成實質性的麻煩。于是故事從這裏就要開始了。
我覺得我之前那句話說得有點渣男,明明說篇幅是留給老婆的,可還是逼逼了這麽久才讓我愛人出場。現在回過腦袋去想,“必然”這種東西真的很有裝成“偶然”的本領,我并不知道那個提着巨大的便利袋走過來的男人就會是我的命定之人,當時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嘿,倒黴蛋來了”。
可能這個時候老天爺也在夜空裏盯着我,露出一個洞察世事裝逼笑容,心裏淡淡想,“嘿,幸運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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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很幸運。
後來發生的一切都像色彩斑斓的色塊,因為太美好而在記憶裏形成久駐不下的鈍痛,大面積地襲擊我的心髒,像浸泡在酸甜糖水裏的微針海藻将它一層一層地包裹。我和石猴并肩坐在橋頭,估摸着那個無辜的男人逐漸靠近的距離,确保他看清了我的一舉一動,然後身子朝向河水,雙手向後扳住欄杆,腳尖落地踩住橋的邊緣,試圖用背影傳達“這個人下一秒就要一躍而下”的戲感。江水的氣息朝我湧來,在暗夜裏,奔騰的,蒼茫的,浩瀚的,我甚至開始懷疑我面對的不是江南的一條無名小河而是什麽遼闊的大海,直到所有水汽被一聲中氣十足的輕喊凝聚在一起。
等等!
我應聲回過頭來。我看見了光。
抵達這個不知名島嶼的第二天,我用自制的小刀在潛水鏡的鏡腿上刻下了一道豎線,擡頭眯起眼睛打量南半球的太陽。
一天前我跟着環球水下探索組織到澳洲大堡礁附近進行水肺潛水,由于裝備故障,我一個猛子紮下水之後就再也沒能上來,救援人員只拽回去了半根斷了的安全索——大概過幾天這句話就會成為國內某個電視臺的新聞欄目最下方的一行滾動小字,跟委內瑞拉總統視察軍事基地、大量難民偷渡歐洲之類的新聞搶占一席之地。這麽想想還挺開心,起碼我受的還是總統待遇(為什麽不是難民待遇呢,我說了我是個樂觀主義者,剛剛被不友好的澳洲土著人民追着驅趕了兩公裏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其實這不是他們的錯,當地政策對他們本就不甚友好,他們對我不友好也只是無可厚非的過激防備。“遷怒”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行為之一,我很清楚我此刻的憤怒來源于先前深潛時所遭受到的同行組員的突然襲擊,而非剛才那場兩公裏長跑。幾乎只是很簡單地分析了一下,我就得出結論:那幾個襲擊我的組員沒有什麽精神上的問題(雖然現在一想起他們的臉就覺得像是兩個大傻逼,但我的理智告訴我這是個人情感加成導致的),更沒與我結什麽梁子,旅行途中我去便利店買水的時候甚至還出于禮貌地問過他們需不需要帶包煙——而從他們明顯是相互配合的行動上來看,這更像是一場有計劃的謀殺。
哦。所以是許貢。
我面無表情地垂着手做了個空手碾煙的手勢。之前在社交軟件上看到有人發推說當你不高興的時候就去水池旁邊哼生日歌邊洗手,這樣就會有一種自己是變态殺人魔的爽感,于是我就模仿這點靈感發明了這個新創意。效果還可以,搞得我有點犯煙瘾。
其實跟周瑜在一起之後我的煙已經戒得差不多了。但我現在真的有點疲憊,迫切想要一點尼古丁來提提神。
我不是很确定人們懂不懂生性好強者說話的習慣,他們——我們,習慣把所有的負面情緒和示弱之處都用“一點”“有點”這樣的修飾詞來一筆帶過,仿佛這一切都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算有什麽問題,那老子也是生來搞定這些問題的”這種感覺也是讓我熟悉到啞然失笑。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把缺氧感和嗆水感體驗了個夠,鼻腔和胸腔裏全是海水生澀辛辣的鹹味,腰上帶着被礁石劃破的猙獰傷口,潛水服黏在汗濕的身上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