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石榴

? 李澄秋适時喊道:“還有一兩銀子的酒菜錢沒結。”

人影随即追出去,又很快返回,将一個銀角子交到櫃上。

蕭若看的目瞪口呆,其餘人等卻似司空見慣,紛紛轉回頭繼續說起雲南王迎娶小嬌妻的事跡。

那人影交回錢來,就再次閃身而出,蕭若心有所感,追出去時卻四處找不見人影,忙回來向李澄秋探問:“李掌櫃,剛才那位壯士,也是您店裏的夥計?身手真利落!”

“是啊,他叫劉石宏,大夥都叫他老劉。不過老劉笨手笨腳,不會招待客人,只能灑掃庭院、勸阻一下鬧事的客人了。”

李澄秋态度溫和有禮,面上又笑的十分自然,好像剛才那個老劉,當真只是随手“勸阻”了一下鬧事的客人而已。不過蕭若剛才出去看時,兩個醉酒的客人都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似乎并沒什麽事,還在互相跳腳怒罵,只是沒有再扭打。

她頗覺新奇,這個照雪客棧果然有那麽些不同尋常之處,怪不得那些客商個個念念不忘,一路上時不時就要談起來。

蕭若重新回到座中坐下,聽這些山南海北的人坐在一起議論雲南王,直到月上中天才回房去休息。

而作為客棧掌櫃的李澄秋,則是等到所有客人走的走了睡的睡了,才核算一天賬目,看着幾個夥計收拾打烊。

“我說,掌櫃的,再這麽下去,你要是不漲工錢,我可不幹啦!”妖嬈妩媚的徐二娘照慣例喊着辛苦,“從早起到現在,我就沒挨着凳子邊兒坐一會!淨東跑西颠的了。”

不等李澄秋答話,壯碩的王勵先接口:“徐姐你別逗了,難道午飯晚飯你都是站着吃的?”

徐二娘手裏正提着掃帚,聞言立刻伸掃帚打過去,“你又嘴欠!難道漲工錢只給我漲?你傻不傻?”

王勵挨了兩下,卻覺得跟撓癢癢差不多,只嘿嘿笑:“掌櫃的說了,工錢之外,還給我存着娶媳婦的錢,我不用漲工錢。”

徐二娘要不是顧慮自己的形象,一定要大大翻個白眼,王勵這樣拆臺,她就想找個盟友,掉頭問那邊正在擺正桌凳的劉石宏,“紅石榴,你倒說句話啊!”

“我不用工錢。”

徐二娘一噎,想起這位三年前來到這裏,形容落魄,求掌櫃的收留之時,就說好了只要一個存身之處和頓頓有酒喝,不要工錢,便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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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秋并不理會他們,自顧放好賬冊,将現銀取出一部分帶在身上,說了一句:“收拾好就睡吧。”就出後門回自己住所去了。

她這間客棧,臨街是三層木樓做生意,後面有個小院,東廂做了廚房,西廂是男夥計們住所,北面影壁後的二層小樓就是她與徐二娘的住處了。

李澄秋的閨房設在小樓二樓東側,她回去先把現銀放好,看着快裝滿錢匣了,就打算明日帶着劉石宏去錢莊存起來。李澄秋今日剛算過賬,以她目前的積蓄,明年把右邊那間鋪子盤下來,再接蓋一座小樓,已不成問題。

如今南北一統,天下平定,生意越來越好做,他們昆侖鎮也就越來越繁華。照雪客棧每月有半月都是客滿,許多客人來晚了就沒住處,只能去別家,李澄秋早就起了心思,想把店面擴大。

第二日她抽空叫劉石宏帶着錢匣一起去了錢莊,将銀子換成銀票。錢莊離着客棧其實并不遠,只需要轉一個街角,再走上百餘步。不過這個地段是小鎮最繁華的區域,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小偷騙子也多,所以李澄秋為防萬一,每次都要帶着客棧專門打手劉石宏。

劉石宏這個名字,只要反複念過兩遍,是個人就知道是化名了。尤其此人到照雪客棧求收留時,李澄秋問他名字,他只望了望院中開的正盛的石榴花,就報出了這個名字。

當時站在旁邊的徐二娘還毫不客氣的嘲笑了一句:“你還不如直接叫紅石榴呢!”于是從此以後,她就只叫他紅石榴。

不過李澄秋并不在意化名與否,實話說,她店裏幾個夥計,很有可能誰報的都不是真名,但他們個個都有自己的本事,能幫她把客棧經營的蒸蒸日上,她又何必在意這些?

何況名字也不過是用來稱呼而已。會獨個跑到這個邊陲小鎮來讨生活的人,多半都有不願面對的過去,她無意挖掘,也并不想探究。

劉石宏最大的特長就是功夫好,飛檐走壁不在話下,收拾醉酒鬧事的客人也格外有技巧,既能立刻平息事态,又能不傷到客人,十分好用。

所以李澄秋也就不計較他常年冷着臉、不修邊幅,無論洗碗還是洗盤子都會打碎兩三個的事跡了。

兩人回到店中,正遇見那位蕭若蕭公子出門,李澄秋停下來與她打招呼,蕭若一邊答話,一邊卻目不轉睛的看着劉石宏。

劉石宏常年穿一身青灰色長袍,披頭散發,臉上胡子叢生,眼皮低垂,基本看不出本來面目。李澄秋很奇怪蕭若為何一直盯着他看,但也并沒多問探聽,打過招呼就回到櫃臺後面。

蕭若正想與這位頗具神秘感的夥計打個招呼,這人卻腳步不停,直接從後門出去了,她不死心的追過去,到了門外卻根本找不見人,只看到那個壯漢在劈柴。

“喲,蕭公子怎麽到這來了?想要什麽?”

嬌嗲女聲響起,随即一陣好聞的脂粉香傳到鼻端,蕭若轉頭時,正是徐二娘袅袅婷婷走來,便微笑道:“沒什麽,想找個人問問路,出去走走。”

“不知蕭公子想去哪裏呀?咱們昆侖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各處的人都有,難免良莠不齊,您出去可得小心身上東西。”

徐二娘與人說起話來總是親親熱熱,充滿關切之意,也難怪迷得那些客商暈頭轉向。不過蕭若并不是男子,這種親熱還讓她有些反感,于是便微笑道:“我知道了,多謝提醒。”說完便轉身回去,從前門走了。

徐二娘稀奇的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難道我現在不得年輕男子喜歡了?”

蕭若那邊出了客棧的門,沿着門前街道一路閑逛。客棧自是開在鬧市之中,四周都是各種店鋪,東邊有售賣南北新奇玩物的聚寶齋,西面則是一間有些冷清的字畫鋪子,對面是成衣店、綢緞莊。

她這次帶了些絲綢來,便先去了綢緞莊看看行情,出來後又沿街向東,一路逛了胭脂水粉店、珠寶首飾店,到點心鋪子買了兩樣沒吃過的點心,正好前面有間茶樓,蕭若便幹脆進去歇歇腳。

茶博士言語利落,介紹了許多樣好茶,蕭若口味清淡,便點了一壺本地産的白毫。白毫湯色黃綠清澈,滋味清淡回甘,蕭若喝了一杯,還真就愛上了。

她一面喝茶,一面打量這間茶樓,見茶樓布置的清雅古樸,牆上挂着幾幅山水畫,四面角落還擺設了幾叢鳳尾竹盆景。蕭若就坐在窗邊,能聞見窗外有幽暗花香傳來,如此靜坐品茶,還真是惬意。

此時時間尚早,茶樓裏人并不多,遠處角落有一對老者正對坐飲茶下棋,她身後一桌則是兩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談論書法之道。

這哪裏像是個胡漢混雜的邊陲小鎮?簡直就似當年的金陵城。不,比金陵城還多一分質樸簡約。

蕭若正在記憶中搜尋當年王城模樣,不妨身後兩位文士也忽然提起了這座“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據聞陳朝太子驚才絕豔,臨的《蘭亭序》幾可亂真,還能左右手同時寫字,且字跡決然不同,可惜你我偏處邊陲,與金陵相距千萬裏之遙,陳國也已覆滅,恐無緣一見矣。”

蕭若聽說此言,想起那位德才兼備、名滿天下的陳朝太子,也不由失神悵惘,再沒了閑适心情,飲盡杯中茶後,便起身漫步回了照雪客棧。

誰想到剛進了客棧的大門,就聽裏面的人也在議論陳朝太子。

“多少人都說,當年要是太子陳玘能早早即位,現如今還不知是誰一統天下呢!”

“算了吧,陳太子愛美人不愛江山,這才将天下拱手讓給了宇文公主,誰不知道?”

“你們這都是聽誰說的?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實際陳太子當年雖然傾心宇文公主,可這位公主不似尋常女兒,根本不為情所動,她心機深沉,野心勃勃,早有問鼎天下之心,不只迷惑住了陳太子,還将南朝名将宋子英納入石榴裙中,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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