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睿的小身子,笑眯眯的哄他:“睿睿乖,叫聲爸爸,給你棒棒糖吃。”
安睿對施洛辰翻了翻白眼,說:“大叔,能不能跟潮流接接軌,都什麽年代了,你還拿這種東西出來騙小孩子,太慫了,我還打算養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呢,你騙我吃糖,是打算讓我齲齒麽,還這麽大一兜子,準備齁死我,讓我媽咪傷心欲絕?”
安睿一席話,将施洛辰說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無往不利許多年,在安柔那裏栽了跟頭,雖承着前因後果,可面子上已有些過不去;總算逮到和兒子套套近乎的機會,不曾想又被蔑視了,太打擊他的志氣了。
四歲的小孩子不喜歡吃糖麽,不喜歡吃還要一直盯着看?
施洛辰不死心:“喂,你媽媽沒告訴你撒謊不是好孩子麽,你不要嘴硬了,我都看見你一直盯着人家吃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安睿斜眼睨着施洛辰:“大叔,你難道沒看見那個吃糖的妹妹長得很可愛麽?”
施洛辰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尖,他四歲的兒子,那麽專注的盯着人家,不是看棒棒糖,而是在看吃糖的妹妹!
回頭掃了一眼正在吃棒糖的小女孩,肉呼呼的包子臉,肉呼呼的小手,穿着蕾絲公主裙的小身子也是肉呼呼的,忍不住要問:“那個小胖妞哪裏可愛?”
安睿嘟起紅櫻桃似的小嘴:“那個妹妹吃東西的表情,和我媽咪好像,不過像大叔這種毫無鑒賞能力的人,分辨不出可愛來,也可以理解。”
施洛辰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長得像肉包子一樣的女孩,壓根就和安柔沒一點相似:“睿睿,你媽咪什麽時候那麽肥了?”
安睿白了施洛辰一眼:“你才肥呢,果真和上了歲數的人說話能累死腦細胞,我和你有代溝,你不要再來吵我。”
代溝、上了歲數、吵他了?
受了些刺激的施洛辰腦子發昏,然後就幹下了一樁更慫的糗事。
只見他利落的剝開棒糖的包裝紙,比着那個小女孩的樣子,含了兩口粉嫩嫩的棒糖,然後對安睿一本正經的說:“這些糖很美味道,我是買給自己吃的,才不是拿來騙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小屁孩的,你知道什麽叫天生麗質吧,看看我的牙,從小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絕對不擔心會生出齲齒。”
施洛辰說完,還對安睿炫炫自己那口不必燈光修飾效果就可以代言牙膏産品,整齊潔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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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睿用那種和安柔一模一樣的輕蔑眼神瞥着施洛辰,不屑的說:“拜托大叔,你都一大把年紀了,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幼稚。”
他哪裏有幼稚了,也就是在衆目睽睽下吃吃棒棒糖而已衆目睽睽!
施洛辰偷偷的張望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停了手下的動作,齊刷刷的向他看過來。
他手裏依舊攥着粉嫩顏色的棒棒糖,上面還印着卡通圖案。
向這邊看來的還有那個肉包子女孩,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視線來回游走在自己快吃完了的棒糖和他手上只含了兩口的棒糖之間。
安睿又往更遠離他的地方挪了挪小身子,小小聲的嘟囔:“跟你混在一起,真是丢臉。”
施洛辰額角的青筋蹦了蹦,他是不理會路人甲乙丙丁怎麽看他,可他兒子說跟他混在一起丢臉!
他偉岸的爸爸形象泡湯了。
“睿睿。”
“姥爺。”
施洛辰擡頭,對上了一雙睿智的眼,他敢确定自己沒見過這雙眼的主人,卻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在施洛辰打量易天南的同時,易天南也在審視施洛辰,然後,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
安睿跳下長椅,奔向易天南,待到抱住易天南的腿後,仰頭看向易天南,發現他的臉色難看,緊張的問:“姥爺,您又不舒服了麽?”
因為張珊珊的拖延,安柔回來的有些晚了,看見安睿的小臉上挂滿擔心,抱着易天南的腿追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而施洛辰捏着根棒糖,表情陰郁的坐在對面的長椅上。
安柔首先想到的就是易天南和施洛辰因為安睿而起了沖突,被氣着了。
記憶中的那個男子,始終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俯視着卑微的雪蘭,偶爾,會施舍了她難得一見的溫暖。
可雪蘭故去經年,張珊珊卻來跟她說,化名為雪婷的厲娜備受寵愛,只因他對雪蘭的執念。
擁有時不知珍重,失去了才要念念不忘,又有何用?
就當微不足道的雪蘭,真的故去了吧。
安柔快跑幾步來到易天南身邊,伸手攙扶了易天南,和安睿一樣的緊張語氣,“易叔,哪裏不舒服?”
易天南對安柔笑了笑,輕聲說:“我很好,不用擔心。”
安柔見易天南除了臉色難看些,一切都很正常,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側過頭來,目光淡漠的望向施洛辰,聲音和表情一樣沒有起伏:“施洛辰,安家和施家總歸有些舊交情,就算有過恩怨,也已互不相欠,都是生意場上的人,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何必非要走到勢不兩立的境地,當初我如你所願放開你,如今請你也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平靜,可以麽?”
施洛辰看着安柔疏離的表情,心慢慢沉下。
當你背叛了一個人,多年後偶遇,最難堪的對話不是你說了對不起,對方說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而是你說了對不起,對方問,你是誰?
她望着他,目光清澈,波瀾不驚。
突然想起那年蒼白無力的她,也是用這雙清澈的眼看着他,對他說從今往後不再愛他。
莫名的,心痛難忍。
安柔是插在他心口的一根刺,她不再糾纏他,怎麽會令他生出一種百般寂寥的失落,他應該歡呼雀躍才對。
很多年以前的安柔,因為嚴重的先心病,時常會被隔離起來,難得有情況好些的時候,尼爾斯會将他和郁千帆一起叫到安家去哄安柔開心。
那時,安柔喜歡扮演童話裏的小公主,每次都是由尼爾斯出演王子。
而他,多半會被指派成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反面角色。
至于郁千帆,百變龍套,偶爾還會反串些巫婆,廚娘,白雪公主她後媽之類的經典角色。
從什麽時候,安柔開始執意要由他替代尼爾斯出演她的王子了,他不記得,只是記得曾經的安柔,眼神癡狂的讓他退避三舍。
因為她的病,沒有人敢去惹她,她的驕縱任性令人厭煩,唯有尼爾斯可以承受。
尼爾斯被封為鋼琴王子那年,受邀赈災義演,安柔看見他被無數女粉絲擁趸的報道,撥通尼爾斯的私人電話,只說了兩句話,“我想你了,回來給我一個人彈琴聽。”
不等尼爾斯回應就挂了,随後打電話告訴施洛辰說尼爾斯想她了,要回來看她。
施洛辰只淡淡的說恭喜,之後話筒裏就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那一次,尼爾斯一反常态的沒有随傳随到。
章節目錄 v14 被下藥了
後來尼爾斯帶回來了兩張照片,是一對年輕的父母用自己的肉體在斷壁殘垣間,給懵懂無知的幼兒支撐起了一個生的希望。
那張照片是尼爾斯自己拍的,他就是為許多這樣的孩子去義演,馬不停蹄的奔波着。
結束了所有的演出後,尼爾斯連夜趕了回來,不過距安柔打完電話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
安柔不理解尼爾斯的姍姍來遲,大發雷霆,罵尼爾斯是沽名釣譽的僞君子,俗人一個卻要扮救世主,那麽多活不下去的,他可憐得過來?
還說她都要死了,他還有閑心去理會毫無幹系的陌生人,是狼心狗肺。
尼爾斯始終不發一言的由安柔出氣。
郁千帆為尼爾斯抱打不平,他說安柔是因為施洛辰對她的冷淡,才把怒火發洩到尼爾斯身上的。
尼爾斯只是笑,說憋着安柔,會加重她的病情。
尼爾斯後來說當親見了被災難吞噬的生命,就會覺得人是這樣渺小,一輩子,并不如想象的那麽遙遠無期。
他只是一個凡人,沒有救世的能力,可沒有能力不能作為推诿的借口,至少,這張照片上的孤兒,可以衣食無憂的長大。
鮮少喝酒的尼爾斯那夜醉得厲害,三個男人東倒西歪的疊在施洛辰公寓的地板上。
尼爾斯唯一一次在人前說:“柔柔不是真正的公主,她無法理解生命存在的價值。”
那之後,尼爾斯便很少回國了,頂着巨星的光壞隐退,背上帆布包,追着個植物學家跋山涉水去了。
那個驕縱的安柔,眼神從未清澈過,即便得到那麽多寵愛,卻還是覺得所有的人都對不起她,憤世嫉俗到不可理喻。
現在這個安柔,除去面對他的時候,總是笑容恬淡,氣質婉約。
就連郁千帆那修煉到奇毒無比的舌頭也難得要誇上安柔幾句。
施洛辰這次追來前,去找過郁千帆,他們兩個一起喝酒,喝多了,郁千帆就打開了話匣子。
他說,跟在安柔身邊久了,就連最讨厭的雨天,看見的也不再只是泥濘不堪的地面,她會仰起頭,微笑着和彩虹比誰更燦爛。
他還說,他曾經無意間從尼爾斯的書頁裏翻出當年那張照片,拿給安柔看,那個始終微笑着的女人,嘴角的笑容尚不及收完,淚水就滾下來了。
他告訴她不用擔心,孩子現在活得很好。
她說他怎麽知道那個孩子活得很好,失去父母呵護的孤兒,就算被照看的再好,也是寂寞的。
郁千帆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雖堆着笑,可那笑卻未達眼底。
同一張照片,同一張臉,多年前的安柔看見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而今的安柔看見的是個缺失了父母的寂寞孤兒。
施洛辰昏睡之前,朦朦胧胧的聽郁千帆說,如果不是安柔堅持要嫁給尼爾斯,他或許會去追求她的,那個女人其實并不精明,她說所謂報答,自然要付出恩人最為渴望的那件東西,哪怕,是她的全部財富。
這是真的安柔麽?
施洛辰最近偶爾也會思考,他年紀還輕,怎麽就出現了上了年紀的人總愛犯的毛病随便遇到個什麽都能觸發他沒完沒了的回憶,難道是憋太久,憋出早衰的毛病來了?
在他兀自神游時,安柔已攙着易天南,牽了安睿的小手轉身。
安睿的聲音稚嫩清亮:“媽媽,我剛剛發現一個吃棒棒糖的妹妹很像你噢!”
安柔偏頭微笑着看着安睿,聲音輕柔:“是麽?你有沒有跟她說她很漂亮?”
安睿嘟起嘴:“我正想着要不要娶她,就被幹擾了,連她叫什麽名字都沒機會問。”
安柔說:“哦,那還真不幸。”
易天南笑着說:“睿睿,你才幾歲,就開始惦着要娶老婆了?”
安睿說:“郁叔叔告訴我,男生本來就比女生多一些,要娶到好老婆的競争壓力相當大,該出手時就出手,出手晚了打光棍。”
易天南朗朗的笑:“誰打光棍,咱們家的小睿睿也不會打光棍的。”
安睿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其實我也沒辦法啊,我問郁叔叔,怎麽才能和喜歡的女生一輩子都在一起,郁叔叔說娶到了就能一輩子在一起了,我就跟媽媽說要娶她,媽媽說她要嫁給爸爸,重婚是要去坐牢的,我才不要媽媽坐牢,只好娶個像媽媽的漂亮小妹妹,可像媽媽的妹妹不好找,所以,遇上了,一定要提前下手才行。”
易天南笑着搖頭:“這小鬼頭。”
安柔輕聲斥他:“睿睿,以後離郁叔叔遠點,他自己都沒娶到老婆,你還聽他的?”
安睿眨巴眨巴眼,恍然大悟道:“是哦,原來郁叔叔也是個僞專家啊。”
再怎麽豎耳朵,也聽不見他們的對話,施洛辰一直維持着遠眺的姿勢,直到連他們的身影也看不到了。
安睿,他的兒子,連童稚時的願望都和他如出一轍。。
他一直讨厭有人在他面前提到“戴靜蓉”這個三個字,那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一意孤行,落得個慘死的下場不說,還拖累了他爸爸。
可在他還小的時候,也如睿睿對安柔的眷戀一樣深刻,他跟戴靜蓉說過相似的話,他說永遠也不要和媽媽分開。
戴靜蓉也像安柔對着睿睿那樣溫婉的笑,将他抱在懷裏,聲音輕柔的說等他長大,就要娶妻了,只有他的妻子才會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還說那他長大了就娶她當妻子……
那年,被戴靜蓉深深傷害了的,不止他父親一個。
“叔叔,這個給你。”
施洛辰聞聲擡頭,是那個像肉包子似的小女孩,肉呼呼的小手上捏着張紙巾,舉送到他眼前。
近在咫尺的看了,他才發現睿睿說她像安柔的原因,是因為這女孩溫和宜人的表情吧。
伸手接過紙巾,胡亂的擦去臉上的水澤,不等道謝,那個身上攜着奶香的小女孩就爬上了他的腿,摟着他的脖子,對着他的臉就親了一口,親完後笑眯眯的說:“媽媽說被妞妞香一個就不難過了。”
施洛辰茫然的重複:“媽媽?”
小女孩重重的點頭:“是啊,我媽媽就在那邊。”
施洛辰順着小女孩肉呼呼的手指望向前方不遠處。
緣分就是如此奇,本以為已徹底淡出生命的過客,會在不經意的某年某月,偶然再遇。
那個女人臉上噙着和煦的笑,正對着他輕輕擺手。
随後施洛辰和這對母女找了間環境清幽的冷飲店相對而坐,李恩妮給自稱妞妞的小女孩叫了盒冰激淩,幫她微微擄高蕾絲邊的袖子,露出一小節肥藕似的小胳膊。
施洛辰問:“你女兒?”
李恩妮笑着點頭:“是啊,妞妞,快三歲了,是個混血兒。”
施洛辰跟着笑:“恭喜你。”
李恩妮道了聲謝之後,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提及往事,她表示很抱歉。
施洛辰不甚在意,他說就算那個時候不是李恩妮,也會是別人背叛他,畢竟安家開出的條件,沒幾個人能拒絕得了。
李恩妮垂頭看着自己的女兒好久,才又擡起了頭,盯着施洛辰,誠心誠意的說:“我聽說你和安柔分手了。”
提到安柔,施洛辰的臉色開始不好。
李恩妮看出施洛辰的不高興,還是繼續了:“我一直覺得被滴水不漏保護着的女孩都是好欺負的,哪裏想到那次見面,我自以為準備的萬無一失,可還是敗得一塌塗地,我設想就算是我負罪潛逃,也要給你留個好印象,讓你以為我是被逼無奈才走的,可到底還是灰溜溜的潛逃了,等我嫁人生女後,全心全意的希望我的女兒将來能平安幸福,晚上抱着她講睡前故事,一邊講做人之道,一邊反思當年的行為,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道個歉,希望你和安柔能幸福。”
施洛辰定定的看了李恩妮很久,說:“你不同了。”
李恩妮笑着說:“人總會變的,做過虧心事,會怕鬼敲門,我有孩子了,希望她能健康長大,就要積德贖罪不是。”
施洛辰便笑了:“還真讓我刮目。”
偶遇,說說舊時光,不留聯系方式,道一聲再見,就此別過。
李恩妮走後,施洛辰坐在椅子上發呆。
那年,他摔在安柔臉上的照片,不是李恩妮寄給他的。
李恩妮說原本她是有過那個打算的,可安柔清清淡淡幾句話就讓她潰不成軍,安柔起身離開前,貌似不經意的掃了一眼李恩妮身後的玻璃牆,李恩妮才發現,自己找的攝影師完全暴露了。
不過,李恩妮出門後,竟然看見一個女人,幸好那是大白天,不然她會以為是雪蘭冤魂不散……
安睿小尾巴似的追着尼爾斯離開醫院後,只安柔和易天南兩個人在的時候,易天南開口問了個令安柔疑窦叢生的問題。
他問:“柔柔,今天遇見的那個年輕人,是姓施的麽?”
安柔雖不知易天南為什麽要問施洛辰,可還是如實回答了:“是,他叫施洛辰。”
易天南哦了一聲,很久之後,才又問了一句:“是施伯安的兒子吧?”
安柔眨了眨眼:“難道易叔和他爸爸是故交?”
易天南的笑有些尴尬,含糊其辭:“倒也算不上什麽故交,年輕時,有過一面之緣。”
安柔看得出易天南的不自然,雖好奇,卻不會刻意窺探他人隐私。
易天南似有滿腹心事,卻沒再多問半句。
安柔去給醫院外買他需要的東西,再回來後,就看見易天南戴着花鏡,坐在窗前,面對着夕陽,又開始纏戒指,反反複複的拆開纏,纏了再拆開,好像那是件十分有趣的游戲一般。
易天南轉過身子來,那枚戒指的一角,慢慢映入安柔的眼簾。
夕陽盡染,妖嬈冶豔,綻放在前世的荼蘼花,此生,竟又得見。
披堅執銳的心,瞬間傾頹。
易天南發現了安柔的異常,站起身走了過來,關切的問她怎麽了?
安柔伸手拭去臉上的水澤,敷衍的說是異物入眼。
珍藏了一世的謎,安柔不會錯認,真相呼之欲出,到底隐忍不住,追問起來:“這就是易叔的婚戒?”
易天南将視線從安柔的臉移到手上的戒指:“是不是有些兒戲?”
安柔搖頭:“既是婚戒,另外一只上面也是這樣的紋飾吧?”
易天南自嘲的笑:“一模一樣。”
安柔的心怦怦的跳,無法自持。
易天南頓了片刻,繼續說:“我研究的是植物學,卻受專業的嚴謹所束縛,錯的離譜,賣我這套銀飾的店主說這上面的紋飾是木芙蓉,我當真信了,過了很多年,有位研究古典藝術的朋友,接了個課題,其中就有類似的紋飾,經他提醒我才得知,這是荼蘼花,用來祭奠愛情的。”
易天南那樣說的時候,眼底的傷感沉重的令人無法喘息。
安柔沒再追問,她記得他說過,他的骨肉,被他的前妻打掉了。
轉天,安柔準時赴了張珊珊的約。
厲雪婷拿了雪蘭的畢生積蓄,介入安柔的婚姻,這些都沒那麽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枚荼蘼花的銀戒指,她必須要拿回來。
張珊珊的言語間流露出強烈的恨意,極盡所能的渲染雪婷的卑劣。
安柔默不作聲的聽,大致過程應該是不差的,細節地方不無張珊珊的主觀臆斷,不過這并不影響安柔的判斷。
被安柔警告的施洛辰消沉了一天半之後,第三天早晨就精神抖擻的出現在安睿眼前,笑眯眯的告訴安睿他知道那個吃棒糖的小胖妞叫什麽名字了,只要安睿開口叫他一聲爸爸,他就告訴安睿那個小女孩的名字。
安睿白了施洛辰一眼,漫不經心的說:“哦,我移情別戀了,不想知道她叫什麽了。”
施洛辰當即跳腳:“喂,小屁孩,才三天就移情別戀了,你這也太花心了。”
安睿斜眼睨他:“老頭子,自己都沒管好,還要跑出來管人家?”
施洛辰的俊臉憋得通紅,他又一次被自己的兒子噎住了。
不管到什麽地方,尼爾斯總是忙忙碌碌的,施洛辰看着尼爾斯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暗爽在心。
施洛辰打電話向高級會所的領班求教勾引的招式,對方在電話裏吃吃的笑,追問他可是打算複出江湖,重振花花公子的威名。
這種事情說出去多掃面子,像他施洛辰這種純度六個九的金龜,一向是等着人家來勾引的。
對方問他準備循序漸進,還是一招ko。
施洛辰毫不猶豫選一招ko,都迫在眉睫了,先擒下再說,別的問題,以後慢慢研究。
對方嬉笑的告訴他,那還不簡單,洗洗幹淨了,弄得香噴噴的,半夜爬到人家床上去,賣點力氣,ok!
施洛辰想了又想,以為然,道了句謝,扔開電話就去準備。
回國的前一夜,尼爾斯忙得不見人影。
施洛辰心情大好,洗泡泡浴,泡得滑溜溜,香噴噴的,套上松垮垮的浴袍,于半夜三更,用高價收買的鑰匙打開了安柔的房門。
整天盯着尼爾斯,進門之後才突然想起還有個難纏的小燈泡。
施洛辰索性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思考如何能在不驚動安睿的情況下,達到色誘安柔的目的。
接二連三的打擊過後,施洛辰覺得自己的智商明顯走低。
天天眼巴巴的盯着安睿的動向,可關鍵時刻竟将安睿的存在給遺忘了。
一聲脆響,客廳的壁燈豁然亮了。
做賊心虛的施洛辰吓了一跳,故作鎮定的擡頭。
安睿站在卧室門口,穿着卡通睡衣,摟着個抱枕,偏着小腦袋,面無表情的打量着他。
幸好不是安柔!
施洛辰暗自松了口氣,伸手拂開額前的發,笑得牲畜無害:“睿睿,我睡不着,過來找你聊天。”
這謊扯得糟透了,沒想到聽了這話,平日裏對他敬而遠之的安睿居然到走到他身邊坐下了。
香噴噴的小寶寶,時常被錯認成女孩的精致臉蛋,壁燈柔和的光線落在濃密的長睫毛上,在眼睛下投出一圈扇形的陰影,緊緊抿着的紅潤小嘴,柔順聽話的令人欣喜。
近在咫尺的小人兒,叫施洛辰看了又看,得意洋洋的想着,他兒子長大了,肯定比尼爾斯更俊美。
沒有針鋒相對,難得的靜谧安逸,這感覺,極好。
許久,施洛辰輕問出聲:“你媽媽呢?”
安睿豎起右手食指,壓住撅高的小嘴,說了一個“噓”,對施洛辰眨了眨眼,見施洛辰表情跟着他現出緊張,安睿才笑眯眯的說:“媽媽這幾天太累了,剛剛洗香香後,喝了我特別給她準備的牛奶,就睡了。”
施洛辰捕捉到了一個怪怪的字眼:“你特別準備?”
安睿天真無邪的點着頭:“對啊,稍微添了一些安神的藥嘛。”
洗香香了,被下藥了,怎麽聽,怎麽讓人想入菲菲。
“大叔,擦擦。”
耳邊突然響起安睿清亮的聲音,施洛辰回神,不解的望着安睿遞過來的面紙盒。
安睿一本正經的說:“口水流出來了。”
他哪有流口水,這個欠管教的小屁孩。
“喂,小屁孩,你都不怕下藥會把你媽媽毒傻了麽?”
章節目錄 v15 睿睿不見了
安睿搖了搖頭:“大叔你放心吧,就算我把你毒傻了,也絕對不可能把我媽媽毒傻的。”
這叫什麽話,施洛辰很不樂意聽。
沒多久,安睿偏着小腦袋,眨着狀似天真無辜的大眼睛望向施洛辰,喃喃的問:“大叔,什麽叫采花賊啊?”
“這個……”按照原計劃,此行的目的就是來采花的,可總不能告訴安睿,做出他這種龌蹉行為的人,就是采花賊吧。
施洛辰支支吾吾,安睿也不等他給出具體答案,接着又問:“大叔,采花賊和色狼是不是一樣的啊?”
施洛辰勉強撐出一個笑臉:“睿睿,你研究這個做什麽啊?”
安睿雙手托着小臉,堅持追問:“采花賊和色狼,到底一不一樣呢?”
施洛辰哼哼哈哈:“都差不多吧。”
安睿高興的說:“太好了。”
施洛辰問:“什麽太好?”
安睿回答:“采花賊和色狼是一樣的,那麽對付色狼的藥,一定能對付得了采花賊。”
施洛辰還是沒弄明白:“什麽?”
安睿從一直摟着的抱枕裏摸出一個十公分高的噴霧劑,舉送到施洛辰面前前:“這個。”
施洛辰剛伸出手來,沒想到安睿竟按下了噴霧鍵。
一陣香氣撲面而來,施洛辰直覺不,伸手捂住口鼻,聲音含糊不清的問:“睿睿,這是什麽?”
安睿當着施洛辰的面慢條斯理的戴上防毒口罩,亮亮的大眼睛彎成月牙樣,被遮住的聲音也不很清楚:“哦,這個啊,是郁叔叔送給我的特制防狼噴霧啦,郁叔叔說,我媽媽長得這麽秀色可餐,肯定會有心懷不軌的色狼打她主意,我是男子漢,一定要保護好媽媽,不過有準爸爸天天守着媽媽,我都沒有機會試試這個好不好用,今天總算給我逮到一個,書上說,男人半夜溜進女生睡的房間,就叫采花賊,大叔說采花賊和色狼差不多,嘻嘻……”
他居然如此大意,平日裏對他敬而遠之的安睿,聽他扯那麽蹩腳的借口,居然順從的來他身邊坐了,這樣反常,怎麽能掉以輕心呢?
真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意識漸漸模糊,卧室傳來安柔婉轉的輕喚:“睿睿,你在和誰說話?”
安睿緊張的回答:“媽媽,我沒和誰說話,我自言自語呢。”
施洛辰吃力的喊了個:“柔。”
卧室的房門突然敞開,安柔穿着和安睿身上同款的卡通睡衣,烏亮的發絲披散下來,凝脂般的肌膚在壁燈柔和的光線烘托下,細膩的仿如美玉雕就。
她真是美,從空洞蛻變為靈秀,如果當年他沒有遇見雪蘭,如果當年她就是這樣的婉約,那麽……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就像從來沒有後悔藥存在一樣。
施洛辰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搖了搖沉重的腦袋,思緒回籠後,憶及昨晚的事,猛地翻身坐起,身上蓋着的薄毯滑了下去,一半卷在他腰腹間,另一半落在地板上。
他是睡在沙發上的,頭下墊着枕頭,身上蓋着薄毯。
那些有雪蘭相伴的時光,每當醉得難受時,就會不分時間的砸開雪蘭的房門,哪怕是淩晨。
不管他将自己搞得多邋遢,第二天醒來後,頭下必然枕着安神的枕頭,身上會蓋着被子雪蘭沒有那麽大的力氣,只能将他安置在沙發上。
雪蘭要工作,他醒來後,她已經去上班了,暖胃的湯粥會存在保溫杯裏,放在他身邊的茶幾上,他倒出湯粥時,溫度剛剛好。
現實和回憶混淆了,施洛辰偏頭看向一邊的原木桌,猛地瞪大了眼,上面端正的擺着一個保溫杯。
跳下沙發,幾步上前,伸手揭開蓋子,撲鼻而來的香氣,和回憶裏的味道如出一轍。
拿起湯匙,輕舀起半匙送到嘴裏,入口即化,唇齒留香,已經有多少年不曾品嘗過這樣的味道?
他第一次醉在雪蘭眼前,她就給他熬了這個粥,他說他是大少爺,才不要吃廉價的地攤粥。
那時雪蘭笑得溫婉,她說飲酒傷胃,這些粥裏有她特意淘來養胃的,還能緩解頭痛。
施洛辰吃着吃着,眼睛便澀了,有些味道,一生留念,有些人,永遠不可能淡忘……
被安睿給坑了後,施洛辰沒能趕上定好的安柔那班飛機,只能等下一班。
手機上有多條未接通話記錄,還有張珊珊的短消息,不停的追問他究竟去哪了,她已經要登機了,怎麽不見他來之類的留言。
最後一條是個陌生的電話號,上面只寥寥幾句:施洛辰,厲雪婷是個騙子,你去查她戶籍就知道了。
施洛辰微微皺眉,暗道:原來對雪婷有意見的人,還真不少。
下了飛機後,施洛辰直接回了施戴投資。
項海夜以繼日留在辦公室,見到施洛辰,差點抱住他痛哭流涕,反反複複的說下次就算給他加一年的獎金,他也不幹了,如果再這麽幹下去,肯定過勞死,命都沒了,要錢有什麽用。
施洛辰沒工夫跟他閑扯,一邊翻看報表,一邊說:“聽說你的老爺車最近鬧罷工?”
項海沒想到施洛辰會這麽問他,愣了愣,搔頭尴尬的笑:“沒辦法,歲數大了,早該退休,可它要是退休了,我的兩只腳丫子就得上崗,我舍不得腳丫子受苦,所以,老爺車就一直跟我鬧。”
施洛辰點了點頭:“去選一輛喜歡的,回來找我簽單。”
項海瞪大了眼睛,舌頭都開始打結:“董、董事長,這、那個……”
施洛辰還是沒擡頭:“你應得的。”
項海飄飄然,連連說要肝腦塗地的報答施洛辰的知遇之恩,一定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施洛辰不理會項海的馬屁,直接讓他去找公司法律顧問,讓法律顧問把業內精通婚姻法的律師名單抄一份給他,再把最擅長見縫插針,鑽漏洞的律師請來。
施洛辰心知肚明,如果走正式途徑,和安柔的離婚訴訟,他是必輸無疑。
項海擠眉弄眼,他說最近他也研究過一些,如果施洛辰害怕分財産,就拖拖時間,把財産轉移了。
如果施洛辰是不想離婚,那也好辦,只要證明感情沒破裂,第一次開庭,肯定不會判離的,對方要再上訴,就得等半年後了,半年的時間,夠處理很多事情了。
項海給施洛辰找來的律師也都說這樣的辦法最簡單,開庭時,有證明材料,連漏洞都不必鑽,保贏的。
至于沒破裂的證據,也不難,近期有過約會,同居,都可以。
約會什麽的,很難;同居什麽的,更不可能。
項海直接說,同居不可能,同房很簡單。
施洛辰豁然開朗,再獎項海。
米曉淑得知此事,直言,項海這厮真他媽的越來越像傳說中的狗頭軍師,嫁給他,可能會賠上一世英名,她得好好考慮考慮了。
項海說,狗頭雖不好聽,總比豬頭強太多了不是?
米曉淑想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