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冰冷的地面上坐了一整夜,血跡斑斑的衣服挂着霧水,一夜之間花白的發,額頭上血肉模糊成一團。
想要站起身,可掙紮了好久也沒起來,幹澀的笑:“靜蓉這是不舍得我走,靜蓉啊,你忘了我剛剛跟你說過的麽,等一會兒我就回去找我們的女兒,她和你長得很像,靜萱對她很好,我回去帶我們的女兒過來看你,你放心,這次我一定不會再丢下你走遠了,讓我回去吧。”
他與她之間,阻隔着生與死。
莫說靜靜躺在地下的戴靜蓉聽不見易天南聲聲的喚,便是當真在天有靈,戴靜蓉也萬萬不會攔着易天南,不讓他回,畢竟生死有別,那樣愛着易天南的戴靜蓉,如何舍得讓他受傷?
易天南起不來身,純粹是身體虛軟外加維持着一個姿勢時間久了的緣故,可他要自欺,旁人又能說些什麽呢?
安柔幫着尼爾斯,将易天南扶上了他的後背。
尼爾斯背着易天南轉過身來看着安柔。
安柔扯開一抹微微的笑,淡淡的說:“你先帶易教授下去,我随後就到。”
尼爾斯偏頭看了一眼戴靜蓉的墓碑,随後對安柔點了點頭,并未說什麽,轉身背着易天南步伐沉穩的下山了。
安柔矮身蹲在了戴靜蓉的墓碑前,眼中蓄了一層水霧,不知是要笑還是要哭,望着戴靜蓉遺世的容顏,輕輕的出聲:“媽媽,你知道麽,從很小的時候我就一直在幻想着您是什麽樣子的,幻想着有一天見到您,當面問問您為什麽生下了我又不要我,在被厲娜欺負的日子裏,在洛辰冷落我的時候,我也曾怨恨過您,可我明白,自己到底還是渴望着您能愛我的,現在我知道了,您一直都是愛我的,可就算找到了您,卻也無法聽您跟我說說話,哪怕只一句……”
尼爾斯背着易天南下山之後,将他安置在了車後座上,拿過安柔買來的吐司面包遞給易天南,讓易天南先補充一下體力,等一會兒回市裏之後再去喝完粥什麽的。
易天南點頭之後,尼爾斯才又同易天南說要回去接安柔,易天南讓尼爾斯不必挂着他。
尼爾斯回到戴靜蓉墓地附近,聽安柔喃喃的念着:“媽媽。”
這樣的一句,盛着多少辛酸的感情,尼爾斯駐足,看着安柔輕撫着墓碑的纖細手指,在陽光下晃動的菩提子,慢慢攥緊了塞在褲兜裏的手。
那裏還有一串菩提子手鏈,和安柔手上戴着的看似差不多,卻有着截然相反的作用,唯一的區別就是最大的那顆菩提子上面雕着的紋飾與安柔手腕上的那串剛好相反,一個是順時針卐,另一個是逆時針卍。
順時針卐穩定人體磁場,也便是尼爾斯說的鎖魂,而逆時針卍卻是幹擾磁場,換做俗話就是驅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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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柔手上那串,是穩定人體磁場的順時針卐,當時他去拜訪串成這兩串菩提子的大師時,他只要一串,大師卻給了他兩串。
大師對他說,看得出他的彷徨,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別人有,他當然也應該有,送給他兩串菩提子,就是要他自己選。
大師是方外隐士,看得不錯,但凡是人,皆有私欲,他也是個凡夫俗子,怎可能超脫,所以,他将菩提子放在身上這麽久才拿出來。
從安柔5月21日倒下開始,他坐在病床前,看着監護儀器上的波痕,往昔的記憶如同播放膠片電影一般,一段段的在他腦子裏躍過,然後,尼爾斯做出了現在的選擇。
輕輕的喟嘆:“柔柔。”
安柔聞聲挺直了腰身,卻并未立刻回身來看尼爾斯。
尼爾斯看着她擡手拂過眼角,心随着她的動作微微的顫。
安柔深深的吸了口氣,轉過頭對着尼爾斯笑。
那個笑容,溫婉優雅,與墓碑上那個永恒的笑容一般無二。
在尼爾斯很小的時候,時常聽大人們談及施洛辰的父親有多愛戴靜蓉,那個時候很多人搞不明白,那個容貌淡的如同水墨輕勾出的素畫女子,何以博得優秀如施伯安一般的男子傾心,且十幾年未變。
如今,尼爾斯想自己大概明白了,流于淺表的愛情,随着時間的流逝,花顏的萎靡,會慢慢褪色,只有撫觸到靈魂深處的相守,才會日久彌新。
端着淺淡的笑容,步履姍姍,向他走來。
她眼底蘊滿歉然,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抱歉,還要讓你再跑一趟。”
他突然生出一陣莫名的赧然,故作鎮定的搖頭:“無礙。”
她又問:“易教授他還好麽?”
他點頭:“嗯,還好的。”
他們并肩徐行,良久,安柔終究還是幽幽的開口:“如果給易教授知道雪蘭的事情,我怕……”
章節目錄 v42 戴靜萱看清了厲娜的真面目
尼爾斯慎重的回答她:“不管多麽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會接受的。”
安柔驚詫出聲:“可是他是科學家啊?”
尼爾斯搖頭:“不管對哪方面太過執着,都可能趨近盲目的崇拜,即便是科學也一樣,沒有研究明白的事情,就不該一味的反駁,幹爹是科學家,卻不會盲從,這件事對于他來說,并不在排斥的範圍內。”
安柔複又沉默,因為神游太虛,沒有注意腳下的路,不小心踢到一塊凸起的标記點,差點跌倒,好在那一只溫暖的手适時抓住了她的手。
她仰頭,對上一雙和那手一般溫暖的眼睛,裏面漾着濃濃的情意,霎時便醉了人心。
安柔一陣恍惚,好在她的心還包裹在一片堅冰裏面,扯開一抹淡淡的笑,淡淡的開口:“突然想起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來了。”
尼爾斯也笑:“色不迷人人自迷?”
她笑:“你真是條蛔蟲。”
他回:“你見過這麽帥的蛔蟲?”
她說:“我正在見。”
尼爾斯素來持重,突然像郁千帆上身一般耍起了貧嘴,不過是因為看到她情緒低落,刻意逗她開心,她會心一笑,不為“蛔蟲”到底帥不帥,只因他的體貼入微,叫她心裏溫暖,由衷的感激着他。
上午,施戴投資總部大廈附近的茶室雅間,戴靜萱受邀至此,出乎意料的是,推開雅間的門,發現裏面竟然并坐着兩個風采各異的女子。
戴靜萱對引她到此的服務生道了謝,淡然沉着的邁進包間,于那兩位女子對面坐了,目光漫不經心的掠過兩人都經了層層粉飾着的臉,清冷的開口:“一次兩個,看來是全力以赴了。”
閱歷深一些的張珊珊開口:“這種關乎到施戴兩家利益的大事,對于我們這種小人物來說,可是不敢慢待了的,再者,戴董本就對我們兩個有些偏見,若不全力以赴,只怕要叫戴董啐我們一句,造謠生事,污蔑好人了。”她把好人兩個字咬得格外重,語調裏滿滿的嘲諷。
戴靜萱心跳如擂鼓,面上卻紋絲不漏,她甚至還笑了起來:“既然是關乎我們施戴兩家的利益,只要證據确鑿,我不會在意是誰交來的,我很忙,沒時間與你們敘舊,證據呢?”
張珊珊淡聲道:“戴董和傳說中的一樣雷厲風行,只希望戴董看過證據後,不要再袒護那個女人。”
戴靜萱将身子後靠,倚着椅背望着張珊珊:“你這麽大費周章,為了什麽,我事先跟你講明白了,就算雪婷當着有問題,你也不可能得到洛辰的。”
張珊珊搖了搖頭:“我和洛辰已經沒有可能了,這點我清楚,戴董這麽寵着厲雪婷,多多少少也該知道厲雪婷當初是怎麽對付和洛辰有過關系的女人的,而我是其中被她搞得最慘的那個,施董,如果換做是你,你覺得曾經有着大好前途的自己,因為另一個女人的嫉妒心而遭逢重創,時至今日身心還未完全康複,而那個手段毒辣的女人卻過得有滋有味,蒸蒸日上,你心裏會咽下這口惡氣麽?”
戴靜萱點頭:“确然,換做是我也不可能輕易的認了,關鍵是,你說的那個女人是我最為寵愛的外甥媳婦,你認為我會向着你這個毫無關系的外人,還是向着自己人呢?如果我選向着自己人,你們兩個今天來我面前說我們自家人的壞話,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你們兩人麽?”
肖蜜兒輕蔑的笑,搶在張珊珊之前發話:“什麽自己人,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拿着自己妹妹的遺産,把自己整成妹妹的樣子,裝模作樣來讨妹妹的男人歡心,怕過不了施老太太那關,又弄了個冒牌的種,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夠狠,怕孩子按照真正的預産期出生,偏差太大,引人懷疑,居然不顧生命危險,想辦法拖延産期,現在的人都很瘋狂,堅信有錢能使磨推鬼,厲雪婷明白那麽醜的孩子,單憑她說是施洛辰的種,如何能叫施老太太信服?然後,dna鑒定證書粉墨登場,啧啧啧這下子好了,原本是可以拆穿她的照妖鏡,這一招用得好,反而成了楊帆的風,她就乘着這陣風,一路上青天了。”
戴靜萱峰不覺擰緊。
張珊珊在肖蜜兒暢快的發洩時,從拎包裏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擺上桌面,緩緩的推倒戴靜萱眼前。
肖蜜兒看着張珊珊的動作,這才想起單逞口舌之快不是此行目的,拎過自己的雙肩帆布包,從裏面翻出一個襯衣盒子,直接丢到戴靜萱眼前,努了努下巴,冷嗤:“我們說一千道一萬,在你眼裏也不過是在诋毀你的心肝寶貝,證據全在裏面,自己看。”
戴靜萱看了看張珊珊的檔案袋,又看了看肖蜜兒的襯衣盒子,選擇先去看張珊珊的檔案袋,明明提醒自己要克制,可探出的手還是幾不可查的抖了抖,最後一鼓作氣拿起檔案袋。
解開纏繞着的綁線,抽出一疊複印資料,最上面的那張赫然是一份鑒定報告,鑒定結論為非生物學父女,翻過去,第二張的結果是百分之9999的相似度,鑒定結論為生物學父女。
這第二份報告戴靜萱有些印象,是施奶奶當初确定思思和施洛辰之間的關系的鑒定報告,那個時候報告結論出來了,施奶奶非但沒高興,還郁郁寡歡了很久,畢竟施家出了個像思思那樣的孩子,想要興高采烈的接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這第一份報告,她卻是第一次見到的。
再往下翻看,居然還有照片,全是厲雪婷這些年和各色男人鬼混的照片,其中還有性~派對,一大群渾身赤裸的男男女女疊在一起,厲雪婷上身裸着,戴着狗項圈,捆着sm的繩結,将一對下垂的胸拴成了怪異的形狀,下身穿着黑色網眼絲襪,坐在兩個摞在一起的男人身上,翹着腿,一手捏着雪茄,另一手拎着個半空的酒瓶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舌頭吐出來老長。
戴靜萱看見這幅照片時,只一個感覺原來女人也是可以用猥瑣,下流這些詞彙來形容的。
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令戴靜萱作嘔,煩躁的丢開,複又伸手去拿肖蜜兒那份,打開盒蓋之後,最上面是一張陌生的女人照片,還有一個名叫厲娜的女人的身份證複印件,再往下翻,是厲娜已經注銷了的母親原始檔案記錄,還有一個名叫厲泰昌的男人的履歷表和戶籍檔案。
看見這些資料,戴靜萱已忘記了遮掩自己的失态,手難以遏制的顫抖了起來,她可以不認識厲娜,卻無法忘記當初與她有過幾面之緣的厲泰昌夫婦,履歷表裏的厲泰昌已現老态,可他的老婆還是戴靜萱記憶裏的模樣。
吸氣再吸氣,到底翻過了厲泰昌的資料,下面還是一份戶籍影印件,只匆匆一眼,戴靜萱便感覺昏眩鋪天蓋地的向她襲來。
那上面的女子有着清淡的臉,還有一雙隐隐飽含着一絲傷感和倔強的眸,是現在的厲雪婷所無法诠釋的神韻。
厲雪蘭,出生日期是戴靜蓉生産那年的5月21日,死亡日期是五年前的5月21日,生與死,首尾相扣,僅僅二十三年。
履歷表和舊鄰居的口述顯示,那個來不及盛開就已凋敝的女孩兒,從養母死後便承擔着家裏的一切家務,幾歲就開始賺錢供厲娜零花,數九寒冬要蹲在院子裏用冷水洗厚棉衣,洗不幹淨會被打;曾被厲娜陷害,險些死于肺炎,并無全面救治,好了之後就落下了嚴重的肺部宿疾;十六歲被頑劣少年強~暴,致使大出血,好在少年家裏有錢,全力搶救回來後,卻已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可笑的是,明明用她半條命換來的錢,卻沒用在她身上,全被那對父女拿去揮霍了;二十歲到二十三歲,被人包養,在包養她的人結婚當夜,墜樓身亡,死後有巨額遺産,又盡數落在了那對狼心狗肺的父女手裏,而對于雪蘭的骨灰,厲泰昌父女卻是連問都不問一句。
雪蘭性子涼薄,恬淡如水,擁有兩個碩士學位和三個學士學位,平日裏唯一的愛好就是四處逛珠寶店,不買只看,尋尋覓覓的找着荼蘼花的紋飾。
淚,無聲墜落,是了是了,這個雪蘭就是施洛辰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女孩兒,只看相片就已叫戴靜萱确認,雪蘭便是當年被她送人的那個孩子。
戴靜萱清楚的記得,施洛辰十八歲那年曾強~暴過一個女孩,那個小鎮子,就是雪蘭成長的地方……
罪孽,終究成了一生難以卸除的枷鎖,真正的雪蘭死了,因她的私心作祟,姐姐唯一的女兒,一生悲苦。而有眼無珠的她,還把雪蘭那白眼狼的仇人當心肝寶貝寵了五年,還有比她更愚蠢的女人麽?
本想翻過這一頁,誰曾想翻過去之後,竟是雪蘭墜亡的特寫照片。
屈卷着四肢仰躺在暗色的地面上,腦袋下滲出大一片暗色的血,手裏仍緊緊的抓着那條銀鏈子。
那個姿勢,和當年的戴靜蓉如出一轍。
戴靜萱沉底崩潰,嚎啕的哭出聲來。
張珊珊和肖蜜兒面面相觑,其實她們只是把施洛辰真正愛着的女人的凄慘調查了個詳細,而且特特的提醒着戴靜萱,那個女人的悲慘全都是拜厲泰昌父女所賜,還有施洛辰為什麽對那個女子心懷愧疚。
卻沒想到一向以沉穩冷靜著稱的戴靜萱看見了雪蘭凄慘的結局,居然會失聲痛哭,這點令張珊珊和肖蜜兒有些手足無措,最後看着戴靜萱沒有收斂的意思,兩個人相視一笑,興沖沖的離開了。
戴靜萱到底還是知道了,厲雪婷十幾歲就開始和男人鬼混,厲泰昌那個牲口還曾已養育之恩為要挾,意圖強行非禮雪蘭,這場景是厲雪婷的未婚夫張小山親眼所見。
呸!什麽厲雪婷,那也是為了謀奪雪蘭的男人而杜撰出來的相仿的名字,那個叫她恨得牙癢癢的女人叫厲娜。
厲娜刮了雪蘭的遺産,因為在殡儀館見到捏着荼蘼花吊墜,癡癡傻傻的施洛辰,瞬間起了歪心思,所以有了現在的厲雪婷。
現實如錐,每翻過一頁,就好像往戴靜萱的心尖子上狠狠的戳上一下,可她卻不想停下,一邊翻看,一邊淚流滿面,看着雪蘭曾經的悲苦,自虐一般的折磨着現在的自己。
戴靜萱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最後卻來到施洛辰的辦公室,項海看見了她的異常,把工作全攔在了外面。
只是到底還是接進了一個私人電話,是思思的。。
口氣很不好,透着幾分焦躁:“萱姨奶,我找不到我爸爸和媽媽,你告訴他們一聲,護工催着繳住院費呢,家裏再不繳費,晚上就沒我的飯吃了。”
戴靜萱口氣更不好,冷冷的回:“餓一頓死不了人的。”說罷卡的一聲挂斷了電話。
從前戴靜萱就不怎麽待見思思那個陰陽怪氣的孩子,如今得知了事實,她更反感聽到那個孩子的聲音。
資料顯示,連厲娜自己都說不清思思的父親到底是誰,她曾在施洛辰與雪蘭相遇的那間夜店蹲守了很多日子,可總也不見施洛辰去。
總算被她逮到一次,可施洛辰卻醉得厲害,而且身邊一直有人守着,讓整容之後還未完全消腫,只能靠濃妝遮掩的厲娜難以得逞。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厲娜在自己的危險期混在夜店,不停的和男人糾纏,直到确定懷孕了,才穿戴成雪蘭的樣子,和厲泰昌合謀,制造了那一場假車禍。
那樣拙劣的手段,施洛辰豈會分辨不出,他的沉溺,只因為厲娜那張臉,就如過去幾年的戴靜萱,會被蒙蔽,也只是因為自欺罷了。
或許是整容手術做得多,殘存在體內的藥物沒有完全清退,要麽就是思思的親生父親有什麽家族遺傳病,反正思思成了那個樣子。
本該惹人憐惜的孩子,性子卻一點都不讨喜,就連貴嬸那麽好脾氣的和善婦人都忍受不了思思,何況戴靜萱本就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
戴靜萱挂斷電話沒多久,項海就敲開了辦公室的門,呲牙咧嘴的笑,小心翼翼的說:“戴董,剛剛思思的醫院打來電話,那個院長先給您賠了不是,還說并不知道思思是咱們施戴投資董事長的千金,随後說思思已經痊愈了,其實早就可以出院,只是思思的媽媽要求先把她放在醫院裏,既然咱們不打算繼續再讓思思住在醫院,今天晚上醫院會免費派車将她送回來,那個院長想問問您,把思思送到哪裏?”
聽到這個消息,戴靜萱擰了眉頭:“送哪裏?厲娜不知所蹤,洛辰和他奶奶還躺在醫院裏,貴嬸要照顧拖拖,誰有閑工夫帶着她,別讓醫院送回來了,你打電話給他們,再下個單子,讓她暫時住在那裏吧,反正都是療養,她的身體好了,腦子可沒好,讓醫院給她好好治治腦子。”
項海笑眯眯的應了個好,打算就這麽退出去,戴靜萱突然出聲:“項海,找個可靠的醫生給思思做個鑒定,看看是不是洛辰的骨肉。”
令戴靜萱意外的是,項海十分肯定的開口:“這個就不必做了吧,連米曉淑那麽大條的神經都看出來了思思和施董沒一點相似,而且施董也做過好多次鑒定了,他們壓根就沒血緣關系啊。”
戴靜萱一愣,霍然起身,厲聲質問:“既然洛辰知道思思不是他的骨肉,為什麽不告訴我們這些長輩?”
項海吓得瑟縮了一下,自認失言,怯怯的回答:“其實施董也是今年才知道的,他不說,不過是因為思思她媽那張臉做得好啊,而且戴董很寵着她媽啊,就算知道思思不知施董的種,想必戴董也不會怪她媽的,所以,嗯就這樣了。”
戴靜萱怒目圓睜,項海落荒而逃:“戴董,将來施董過問起來,您可千萬別說是我出賣了他啊!”
偌大空蕩的辦公室裏又恢複死寂,戴靜萱眼睛發直的坐在原位。
她的眼皮紅腫,沒法出去見人,只好把自己關在施洛辰的辦公室,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按理說應該休息一會兒,可心裏亂成一團,眼睛一閉,似乎就能看到瘦小的雪蘭被厲娜欺負着,痛苦無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再怎麽錐心刺骨,真正的雪蘭也已經死去好多年了,那到底應不應該讓她們姐妹看着長大,視為親子的施洛辰争得幸福呢?
施洛辰如果過得不幸福,戴靜蓉也會不安心的,可施洛辰如果過得幸福了,那當初因他而死的雪蘭豈不是很冤屈?
她究竟是該堅持拆散施洛辰和安柔,還是想辦法将他們兩個拴在一起呢?
矛盾,掙紮,戴靜萱一時間不知下一步要怎麽走?
章節目錄 v43 原來她的心髒是雪蘭的
尼爾斯本來說好要帶易天南去吃粥的,可是當他牽着安柔的手回到車裏時,發現易天南将安柔臨時買來果腹的吐司面包抱在懷裏,脫下髒污不堪的外套卷成一團塞在腳下,掀開駝絨坐墊,斜身倚着真皮車座睡着了。
而那個吐司面包封口展開了,裏面少了一片面包,想來是被易天南給吃了。
安柔生日晚宴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易天南就為着能再見到戴靜蓉而興奮到無法入睡,等晚宴過後,他痛不欲生,更是接連幾天沒挨着枕頭,如今到底是熬不住了,可睡過去的他仍是眉頭緊鎖,一臉的痛苦表情,大概連夢中都是悔恨吧!
安柔将展開的絨坐墊輕輕的蓋在了易天南身上,易天南會掀開那條坐墊,只是因為怕弄髒了那顏色淺淡的坐墊而已。
直到尼爾斯把車開到醫院,找來醫務人員幫忙,把易天南送進急診室,仍沒見他醒過來。
外科醫生檢查後确認,易天南膝蓋處的擦傷傷深可見骨,手心裏的肌膚磨損的厲害,至于額頭,應該是多次撞擊硬物而造成的磕碰傷,外加幾日滴水未進,身體虛弱的厲害,是要好好将養将養的。
尼爾斯替易天南去辦理住院和到最近的商場買些換洗衣服。
安柔去找湯醫師,昨晚連做兩場手術,他累到虛脫,直接睡在了辦公室,早晨起來後,先去巡檢了病房,回到辦公室才坐下,安柔就走了進來。
可安柔進來,只輕輕的喚了一聲四叔後,就低着頭看着他辦公桌上攤開的手術報告,不言不語的。
湯醫師搖頭輕嘆,心中已經明白了個大概,和善的笑了笑,開口給了安柔想要尋找的答案:“洛辰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了,他沒什麽大礙的,至于他奶奶,怕是要再熬些時間。”
聽了湯醫師的話,安柔的赧然的笑了笑。
靜默片刻後,湯醫師終于試探的開了口:“柔柔,那天如果不是你正巧醒來,我大概已經将壓在心底這五年的秘密說出來了,我不瞞着你,當年我曾想過要把在你胸膛裏跳動着的那顆心髒是雪蘭的事實告訴洛辰,希望他看在雪蘭那顆心髒的份上好好待你,不過洛辰那個時候寵上了雪婷,而你後來也死心的離開了,我以為你們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就實在沒必要再橫生枝節,所以我就把這事偷偷的按下了。”
一直沉默的安柔聽到這裏,接茬說:“謝謝四叔替我保密。”
湯醫師定定的看了安柔好一會兒,才又說:“可是事到如今,雪蘭的身世之謎揭開了,她從身世凄涼的孤女突然轉為令施戴兩家難得救贖的受害人,她是與安裴雄、施老太太齊名的戴淩海唯一的外孫女,世界著名植物學家易天南的親生女兒,是現任施戴投資集團董事長難以釋懷的情傷,這些身份太沉重了,我經過仔細考慮,覺得這件事關鍵還是要征詢你的意見,你想沒想過要把真相告訴大家。”
如果有可能,她是希望此事就此揭過,可當一切謎底揭開時,這件事也将難以隐藏,因為這關乎到很多人的心結,這不再是她一個的悲劇。
安柔之前就打算要把這件事告訴易天南的,卻不知如果讓施洛辰知道了這件事,他會是什麽樣的态度,她忘不了當年初醒來,親口告訴施洛辰自己是雪蘭時,施洛辰那憎惡的眼神,和唾棄他們父女陰險狡詐的表情。
如果,他知道了他們合謀竊取了雪蘭的心髒,會不會更加鄙夷他們?
被施洛辰鄙視着,安柔已經麻木,可一旦他将這鄙視延展到她的睿睿,睿睿如何能承受?
盡管睿睿隐藏着自己的喜怒,可他們都知道,睿睿還是渴望着施洛辰的寵愛的。
在巴西的那些日子,施洛辰讨好着睿睿,睿睿表面上對他不冷不淡,沒事還要譏諷、排擠他一下,可到了夜裏,當睿睿睡下以後,安柔卻見過好多次,小家夥嘴角翹得高高的,一聲聲的咕哝:“爸爸睿睿也有爸爸了……”
又是長長久久的沉默後,安柔淡淡的說:“四叔,請再給我點時間,讓我考慮考慮該怎麽說。”
湯醫師和安柔說得忘我,卻疏忽了防備着隔牆有耳,是以,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被正好前來找湯醫師的人聽了去。
而那只耳朵的主人,恰巧就是令安柔猶豫不決的施洛辰。
施洛辰輾轉了半個晚上,醒來後發現從厲娜那裏奪回來的戒指不見了,追問過後才知道那枚戒指被湯醫師收起來了,得知此事,施洛辰直接來找湯醫師,卻沒想到,在他擡手正欲敲門時,竟聽見湯醫師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怨不得當年雪蘭的遺體會被莫名其的給火化了,怨不得安柔就那麽好運就得了顆心髒,雖說有些時候會隐瞞供體的姓名,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當時手術的人之外,醫院裏別的人都沒見過當年有醫師來送心髒。
雪蘭死了,死後還被人偷走了心髒,他收藏起來的骨灰,是不完整的!
寵他、愛他的母親窮其半生想見而不得見的親生女兒,小時候被他寵愛過的厲娜所傷,終于脫離了厲娜的荼毒後,又一直被他所傷,傷得透徹後,還被他的新婚妻子竊去了心髒。
身後有人經過,出聲問:“你要找湯醫師麽?”
施洛辰沒應聲,卻将身子繃得死緊。
辦公室內沉默着的兩人突然驚醒,安柔轉過了身子,驚慌失措的看着一臉陰霾的施洛辰。
施洛辰目不斜視的瞪着安柔,一步步的邁進了湯醫師的辦公室。
剛剛經過這裏的護士一臉莫名的看着有些詭異的幾人,聽見湯醫師讓她去忙自己的,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就在施洛辰距自己僅一臂之遙時,安柔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都聽見了?”
施洛辰并不回答她,而是繼續向前走了過來,安柔想往旁邊移身,避開施洛辰的靠近,卻沒想到施洛辰竟先她一步伸出手來,沒有抓她,而是面帶嫌惡的推搡了安柔一下,将毫無防備的安柔推到,胸口跌撞到一邊的椅背上。
湯醫師看見了,可施洛辰沒看見。
湯醫師緊張的站起了身,想要繞過辦公桌察看一下安柔的情況。
心緒煩亂的施洛辰見湯醫師起身,直接伸手攬住了他,咬牙切齒的問:“那枚戒指呢,你把我的戒指藏哪去了?”
湯醫師焦急的出聲:“洛辰,先別管戒指,你把柔柔推倒了,讓我過去看看她怎麽樣了。”
而施洛辰一只手仍死死的揪着湯醫師,空出一只手攤着手掌,手心向上,送到湯醫師眼前,森森然的說:“你們的安柔不會那麽容易就死掉的,把我的戒指還給我,快點!”
湯醫師看着安柔以手撐着椅子,大口大口的吸着氣,卻不起身,愈發的緊張了:“洛辰,你先讓過去看看柔柔,有什麽事,我們一會兒再慢慢的講。”
施洛辰語調中現出了不耐煩:“少啰嗦,我管她是死是活,我只要戒指。”思緒亂成一團,一時想到:安柔去死吧,死了之後,把他的雪蘭心髒還回來,給他一個完整的雪蘭;一時又想到,安柔身體裏那顆鮮活的心髒是雪蘭的,雪蘭并沒有徹底消失,至少她還留下了一顆強韌的心髒,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跳動着……他在搖擺,掙紮,和自己的心魔抗争着。
湯醫師見實在說不通他,回身從挂在一邊的外衣口袋裏摸出了那枚銀戒指送到施洛辰手心,見施洛辰捏着戒指發呆,湯醫師繞過了他,快步走到安柔面前,俯下身緊張的追問:“柔柔,你感覺哪裏不舒服?”
安柔的臉慘白慘白的,額前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子,見湯醫師跟着緊張,虛弱的笑了笑:“我沒事,只是硌了一下,稍歇歇就好了。”
買完東西回來的尼爾斯聽人說安柔來找湯醫師了,循跡而來,沒想到才走到門口就瞧見安柔面色蒼白的扶着椅子,手中的東西掉在地上,理都沒理,快步跑了進來,蹲在安柔面前,抖着聲音問:“柔柔你怎麽了?”
施洛辰聽見尼爾斯的聲音,微微側過了臉,以眼角的餘光審視着尼爾斯的緊張,心頭湧起一陣複雜的酸澀,倏地收緊手指,将那枚戒指緊緊的攥在手心裏,邁步就往外跑去。
尼爾斯見施洛辰想要跑開,大聲的質問他:“施洛辰,你到底要柔柔怎麽做你才滿意,難得真的害死了她,你就開心了?”
施洛辰驀地止住步伐,安柔幹澀的笑:“先前我就說過,他知道了就會這樣對我,不過還算好,至少他還沒抓着我罵我不要臉,是個偷心的賊,然後讓我把這顆心髒挖出來還給他。”
聽見安柔這樣說,施洛辰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的下墜,墜的好像自己的心也被人挖走了一般,他的雪蘭被人偷走了心髒,他是恨的,可想到安柔的身體裏那顆還在躍動的心髒是雪蘭的,又讓他生出一種異樣的複雜情感,怕當真傷害了她,所以他推她的那一下收斂了很多力道,在那麽近了之後,突然害怕面對她那張臉。
5月21日的夜宴,他褪下她的衣衫,毫無阻礙的貼在她經過換心手術而留下的傷痕上,聽着那顆心髒有力的躍動聲,莫名的安心,原來,那顆心髒是雪蘭的,只有雪蘭的心髒才會那麽有力量的跳,才會給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