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就脫離了他的懷抱奔着那個男人去了。

他大喊着去追,明明咫尺的距離,卻怎麽也追不上。

随後,他的身體猛然墜落,他以為自己會立刻醒來,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再然後,身邊的場景突然不同了,黑漆漆的巷子,他壓着個哭叫着的女孩子施|暴,随着凄厲的哭求,那個女孩子在他身下慢慢長大,長成了雪蘭的樣子,哭求變成嬌|喘呻|吟,在一聲聲彷如天籁的呻吟聲中,雪蘭又慢慢的變成了安柔。

他迷茫的問安柔:“你是誰?”

安柔微笑着回他:“我就是我。”

瞬間,哭求沒了,呻吟也沒了,只剩下一顆心髒怦怦的躍動聲。

他看着安柔手中擎着心髒,笑容慢慢模糊,淡漠的問他:“你讓我把這顆心挖出來還給你對麽,那好,我挖出來了,施洛辰,沒了這顆心,我和你,恩斷義絕,永生永世不再相見!”

他尖叫着不要,然後驚醒,陽光落在他身上,很溫暖,可他卻冷汗連連。

施奶奶還在沉沉的睡,醫生過來查房,說施奶奶昨天醒來後,情緒太過波動,累着了,今天是不會再醒了,他們稍後會給她補充營養液,維持她的正常生理機能。

施洛辰茫然的聽着,看着躺在病床上死氣沉沉的奶奶,怎麽也無法拿她和他記憶中那個我行我素,凜冽強勢的女強人劃等號。

到洗漱間洗臉,看着鏡子裏憔悴的自己,有些落寞,等到發現臉上的巴掌印還很明顯後,又開始鬥志昂揚,氣勢洶洶:“媽的,安柔你給我等着,難道沒聽過老虎屁股摸不得麽呸呸,我這是俊臉,不是老虎屁股,從來,安柔你給我等着,你敢打我的臉,臉,我就敢揍你屁股!”

發洩完了後,出了洗漱間的門,看着護工已經過來了,施洛辰交代了一聲,離開病房覓食去了,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饑腸辘辘。

到醫院附近的早餐店吃東西,拿出手機才發現沒電了,皺着眉頭掐着指頭算自己有多少天沒回公司了,越算越惶恐。

正這時,有人在他身後拍了他一下,施洛辰轉過頭去,對上了一張好像有點眼熟,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的臉。

這人身上散着一股難聞的腐臭味道,亂蓬蓬的花白頭發,幹瘦幹瘦的臉,完全就是在骷髅頭上罩着一層單薄的皮,混沌的眼睛像餓了多日的流浪犬突然發現了肥美的肉骨頭一般盯着施洛辰,嘴角挂着狡詐、谄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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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套着件扯破了領子的印花黑t恤,領口露出一截黑瘦,蒙着黑黃色皮膚的骨節,再往下看去,卻是個斷了一只手的殘疾人。

施洛辰想了又想,還是沒想起這個人究竟是誰。

來人見了施洛辰的迷茫,倒也不賣關子,阿谀逢迎的打着招呼:“像施董這樣的貴人,記不住我也是正常的,不過施董一定不會認識我女兒厲雪婷。”

電光火石的一瞬,施洛辰猛地想起了到底在哪裏見過這人。

從前,雪蘭說她是個孤女,他也沒多加關注,可她一死,竟突然冒出一對父女聲稱是她的父親和姐姐,他們不關心她的死因,只關心她究竟留下了多少遺産。

殡儀館征詢他們是寄存骨灰還是領走,他們盤算了一下,寄存要額外花錢,領走還得買墓地,最後說随便殡儀館處理,殡儀館說那不在他們業務範圍內。

那父女二人居然連個好一點的骨灰盒都不想買,如果不是殡儀館裏有配套的骨灰盒,他們居然打算直接用塑料袋兜了雪蘭的骨灰走,還說反正都要倒海裏,格外浪費那個錢幹什麽?

雪蘭過百萬的遺産,那黑心肝的父女居然連個骨灰盒都吝于給她。

就算他們想要帶走,施洛辰也是不肯的,聽說了他們父女的打算後,他更是不允許他們再去禍害雪蘭。

誰曾想,聽說他想留下雪蘭的骨灰,那對父女反倒對雪蘭“無比眷戀”,要留下她的骨灰“慰藉思念”。

只是,他們的“思念”是可以用錢買走的。

思緒回籠,施洛辰迷茫的眸漸至深邃,嘴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跟他比心善,或将贏他,可若要給他比誰更陰險,他絕對不會是輸的那個。

施洛辰聲音平緩,淡淡道:“厲泰昌。”

厲泰昌點頭哈腰:“施董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是雪婷和你說得吧?我和你說啊,從小我就知道她是棵好苗子,把省吃儉用,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都砸在她身上了,她果真争氣,嫁了施董這樣的金龜婿。”

施洛辰靜默的聽,腹語:相對于厲泰昌這樣的家庭,雪婷是沒少花錢,可那些錢并不是厲泰昌的,而都是雪蘭的血汗錢。

冷眼看着厲泰昌邊說邊在他對面坐下了,然後望着他的早餐咽口水。

服務生過來後,厲泰昌又機械的點頭哈腰,看着施洛辰笑了又笑,然後指着施洛辰的早餐,底氣不是很足的對服務生說:“照着我女婿的給我來份一樣的。”

服務生對施洛辰是有些印象的,聽厲泰昌稱施洛辰是他女婿,直覺将厲泰昌當做騙吃騙喝的流浪漢,站在原地不動,以眼神無聲的詢問施洛辰。

施洛辰面向服務生微微的笑,輕點了點頭,服務生這才記下單子退下了。

早餐上來後,厲泰昌坐在對面吃得刺溜刺溜的,施洛辰不覺皺了眉頭,且不說厲泰昌的吃相有多難看,就單說這聲音,也太具特色了,連斜對面的人都能聽見他們這桌的聲音,頻頻向這邊側目。

厲泰昌不覺如何,施洛辰的面子卻有些挂不住了,也才匆匆的吃了幾口,便再難以下咽了。

施洛辰剛有起身的意思,厲泰昌便機警的擡了頭,捧着還沒吃完的早餐,陪着笑臉說:“我還差這麽一點,我吃飯很快的,馬上就完了!”

施洛辰淡漠出聲:“我去付賬。”到底還是找了個最可信的借口,逃也似的離開了座位。

結賬出門後,厲泰昌也巴巴的跟來了,施洛辰冷哼:“果真很快。”

厲泰昌還是那副谄媚的樣子:“施董的時間全是錢,我多耽擱一分鐘,施董損失的數目就是我這樣的小百姓不知累死累活忙多久才能賠上的,我哪裏敢讓施董多等啊!”

施洛辰眼角抽了抽,這個厲泰昌還真會往自己臉上抹粉,從來都是人家等他,讓他等人家?厲泰昌還真敢說!

施洛辰心中明白,自己近來三番兩次遭遇錐心剜骨的打擊,可運氣還不至于背到吃個飯都能被彗星砸中的份上。

看看厲泰昌這架勢,不必問也知道,這老東西肯定斷糧有那麽幾頓了。

從前雪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時,不見厲泰昌來,這會兒跑來堵着他,定是走投無路,目的也不礙乎那麽幾樣。

如果不是被這麽多事情給困住了,施洛辰肯定會好好拾掇、拾掇這父女二人,只是他此刻實在沒什麽心情,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着厲泰昌。

厲泰昌也知道這個時候找施洛辰,效果肯定是不好的,可眼瞅着債主給他的期限就要到頭了,那種敢放大款子的債主,是真會要人命的,當然,如果給個痛快也好,可那債主最喜歡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象。

也就在厲泰昌的手被剁下的那天,那個債主讓手下壓着他欣賞傳說中的“活脫衣”。

章節目錄 v48 黃花大閨女

厲泰昌親眼目睹了不久之前還和他一起出入賭場的“好哥們”被幾個人埋進土裏,在頭皮上劃開了個十字切口,然後往切口裏倒水銀。

那人疼得受不了,劇烈的扭動埋在土裏的身軀,最後,人從切口處掙脫出來,皮還留在土裏。

厲泰昌當時就吓癱了,體內穢物不聽管束的統統洩了出來,那個債主沖着他陰森森的笑,他說:“瞧見沒,再不還錢,下一個就是你。”

直到現在,厲泰昌的夢裏還是那種難以形容的慘叫聲和血琳琳的人狂奔的畫面。

那是一群亡命徒,只有你想不到的虐殺手段,沒有他們幹不出來的,殺他的“好哥們”給他看,是因為知道他還有棵“搖錢樹”,如果換做是他“好哥們”有搖錢樹,那麽當初被活扒皮的人就該是他了,這麽深刻的“示範”,叫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戰戰兢兢來搞錢。

蹲點在厲娜可能出入的任何場所,可厲娜好像人間蒸發,怎麽也聯系不上了,厲泰昌這才來找施洛辰的。

九出十三歸的高額利息,滾之又滾,變賣了施洛辰的藏品所得的五百萬,剛夠填利息,而那本金還在繼續翻滾着。

他文化程度雖然不高,但也不意味着他就傻到看不出厲娜對他的敷衍,當初砸在厲娜身上大把的錢,終于把她培養的有點“出息”了,現在倒是好,等她救命,這死妮子居然避而不見,想想就是一肚子火氣,不過沒關系,他還可以找他的好女婿啊,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施洛辰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的爹,還是施洛辰獨生女兒的姥爺,如果施洛辰夠“上道”,區區幾個救命錢,好女婿不會駁了他這“老丈人”的面子的。

厲泰昌之前開口跟厲娜要一千五百萬,那時他盤算的好好的,連本帶利還上只要一千萬就夠了,多要那五百萬留下零花……不過到了施洛辰眼前,他一開口就要三千萬。

當然,之所以翻倍了,他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一來是債主那邊連本帶利的滾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實在算不明白那些利息是怎麽加出來的,他不想當冤大頭,可剛起個頭,那債主就捏着裝滿水銀的容器在他眼前晃一晃,他就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再來,他也要給自己留下點過河錢,還有就是多要點,也可以給施洛辰留個還價的餘地。

聽厲泰昌獅子大開口,又聽厲泰昌給出的要錢理由,聽厲泰昌說得口沫橫飛,施洛辰不過莞爾一笑,漫不經心的說:“你憑什麽認為我就該給你三千萬?”

厲泰昌瑟縮了一下,眼角堆出的褶皺裏都盛着谄媚,小心翼翼的自動讓價:“我也知道三千萬實在不是個小數目,讓你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是有些為難,實在不行,二千五百萬也可以。”

施洛辰笑容依舊:“關鍵是,我一分錢都不想給你,別說是給,連借你都不準備借,怎麽辦?”

厲泰昌的臉色又開始難看了,笑容也變得硬邦邦的,理所當然的說:“施董,誰家娶媳婦也都要給些彩禮的,這彩禮多憑着娘家人要,何況,我可是花了好些錢才把雪婷養得這樣出色,施家也是t市的名門望族,這些規矩應該比咱們這些小老百姓掌握得更透徹,施家一分錢不出,白撿個媳婦兒,這事說出去,面子上也沒什麽光彩不是?”

聽了這話,施洛辰竟笑出了聲來:“我娶了你女兒,這事怎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

厲泰昌有些尴尬,強撐着狡辯:“是我們攀高枝了,門不當戶不對,勉強飛上了枝頭,人家不肯承認,換做從前,咱們這說話無門的小老百姓也只能自認倒黴,可施洛辰你也別忘了,這年頭有種新技術叫做網絡,施戴投資的總裁啊,最重視的就是信譽,一旦這信譽蒙了塵,想必損失的也就不可能只是二三千萬那麽簡單的事情了,我女兒一個黃花大閨女,平白送給施董玩了五年,還生了個孩子,這件事情我也不想追究我的心頭肉到底多委屈,只要二千五百萬,錢一到賬,我自動消失。”

當真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

厲娜是做了縮陰術和補過處女膜,可補上了處女膜就以黃花大閨女自居,這也荒謬得過了頭!

施洛辰冷哼:“你确定你女兒是黃花大閨女而不是昨日黃花?厲泰昌,我記得看過一份資料,說是厲娜沒攀上張小山時,夜裏你時不時就要往她房間裏鑽,半夜三更的,你去守護她的黃花閨女身麽?對了,你說你女兒給我生了個孩子,我想你大概是賭得腦子秀逗了,生孩子那事兒我稀裏糊塗搞不明白,你還能不清楚麽?蹲門口數着有多少個男人來搞自己的女兒兼情婦,其實,我挺佩服你的忍耐力的。”

厲泰昌的臉徹底失了血色,施洛辰撇了撇嘴,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此刻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他是紳士,絕對不會失了自己的風度,呵待到沒人時,啥事都好辦!

安裴雄康複的很好,這些日子安柔和尼爾斯忙得像個陀螺,安裴雄複又回歸了安氏。

尼爾斯父母雖惦着這邊的情況,可留下也幫不上什麽忙,湯氏科技那邊又實在脫離不開,所以定好了今早的機票。

他們原本打算這次過來就把尼爾斯帶回去,可如今,不管是從安柔還是易天南兩邊來看,尼爾斯都是萬萬不可能放心的離開,所以湯父、湯母連提都沒提讓尼爾斯随他們回國的事情。

只是機場臨別之前,湯父語重心長的跟尼爾斯單獨的談了談:“承志,你馬上就滿三十了,三十而立,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我和你母親不會逼着你做什麽選擇,可你心裏應該有個數,如果你三十歲生日時,和柔柔還沒個結果,就斷了這個念想吧,規規矩矩的娶妻生子,這是你答應過我們的。”

尼爾斯安靜的聽,聽到這最後的一句,扯出一抹略有些酸澀的笑,并不駁辯,點頭應了:“謝謝爸媽對我的體諒,我答應你們,如果到那時還沒個結果,我就回去和洛琳結婚。”

尼爾斯從小就是說到做到,如果做不到,他是絕對不會應承的,所以湯父得到他的保證,終于放心離去,而尼爾斯轉身再看身邊的安柔,目光中漸漸浮出若有似無的凝重。

郁千帆蹭車蹭上了瘾,而且拜施洛辰所賜,他連借口都不用找了。

為此,郁千帆笑得像只吃飽了的土撥鼠,他說他就是那個失了馬的塞翁,而施洛辰的行為就是典型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背過郁千帆,安柔跟尼爾斯探讨過關于郁千帆和施洛辰的糾葛。

她說:“依你之見,千帆還會去掀姓施那家夥的肋巴骨麽?”

尼爾斯一本正經的回安柔:“他掀不掀洛辰的肋巴骨現在不好說,可如果他再這麽繼續下去,洛辰肯定會斷了他的萬惡之首的。”

安柔垮了臉,她說:“真變态。”

尼爾斯無所謂的笑,他們從小鬥到大,早就習慣了。

人前的尼爾斯,優雅持重,安柔最初認識他時,他也是十分溫文有禮,但相處的久了,他心情好的時候,偶爾也會跟安柔耍幾句類似郁千帆的貧嘴,畢竟他們三個小時候總混在一起,總會互相影響的。

其實相對來說,很多年前,尼爾斯的性格比施洛辰活潑很多,他們三個裏,湯家和郁家都十分美滿,唯獨施家各種陰郁,所以最難掌握的,其實還是施洛辰。

送走了湯家父母,安柔他們又來到醫院。

聽說施奶奶昨夜鬧得太累,今天不會醒了,施洛辰早晨離開後就沒再回來。

郁千帆很欠扁的表示,因為他的愛車被毀,所以昨夜安柔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苦苦挽留,是以他勉為其難的睡在了安家,今天早晨還和安柔一起吃的早飯,肩并肩逛了大街,不給施洛辰知道這些,是件多麽遺憾的事情。

此種說法引來安柔一個大白眼。

一直昏睡的易天南終于醒了,可他睜開眼,四下張望後,問出口的第一句話竟是:“怎麽不見雪婷呢?”

安柔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滞,郁千帆側目看向安柔,表情難得的嚴肅。

尼爾斯看着狀态還不是很穩定的易天南,略作思考後,還是決定暫時先不将事情的前緣後果告訴易天南,畢竟雪蘭的死是難以否定的,而如今的安柔體內宿着的靈魂是屬于雪蘭的,這件事想讓人一下子就信了,難度可不是一般得大。

“幹爹,雪婷遇上了些急事,暫時離開了。”

這個借口很萬能,可接受起來效果卻不如想象中的好,易天南很是激動:“什麽事情那麽急,比見她媽媽還急?”

安柔擔心的看着易天南的情緒波動,怕他怒火攻心,帶累出別的毛病來。

好在尼爾斯很懂怎麽安撫易天南,倒也給了個恰到好處,頗能收服易天南的解釋。

事後只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安柔似笑非笑的對尼爾斯說:“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說錯話都會臉紅的本分青年,現在才知道,你不打草稿、随口捏來的謊話竟這般的滴水不露,如果哪天你打算存心騙我,肯定令我防不勝防。”

尼爾斯只是笑,不置可否。

擺脫了厲泰昌的施洛辰,首先打電話給項海,得知公司的業務有戴靜萱在撐着,這才松了口氣。

靜下心後,腦子裏突然跳出夜裏的夢,思維跟着跳躍,一會兒是雪蘭,一會兒又是安柔。

跳着跳着,心就擰了起來,怎麽也舒展不開,搖擺不定時,随着人流擠上了公交,等發現時,已經不知道錯過了多少站點,急忙在最近的站點下了車,環顧四周才發現,他竟不知不覺到了救治拖拖的那間寵物醫院。

拖拖仍是自己趴在床上,見到施洛辰,熱情高漲的搖頭擺尾,呃,擺半截尾。

從前極其讨厭貓貓狗狗的施洛辰,如今已經能毫無心理負擔的挨着拖拖坐下,還能伸手捋捋拖拖的毛,碰碰它濕潤微涼的鼻子,捏捏它的前爪。

原來一個人因為另一個人或物而改變原來的習性,也不是件多難的事情。

看過了、摸過了,随後發現拖拖竟在自己的肚皮下墊着東西。

施洛辰看着那些東西,直覺認為那肯定是安柔的,而拖拖竟然用防備着的眼神盯着他。

經由剛剛進門的貴嬸解釋,施洛辰得到肯定答案,那些果真是安柔的,是她來看望拖拖時留下的。

拖拖那家夥,救他的時候眼皮子都不眨一眨的舍身取義,可一旦遇上關乎安柔的事情,又好像跟他是冤家一樣,這算什麽,争寵麽?

它把安柔的東西放在肚子底下,并不是墊着舒服,目的很簡單,就是防備着讓他給搶去了。

貴嬸嬉笑着說拖拖這是知道他喜歡安柔,怕被他知道了那些東西是安柔留下的,可能讓他給搶去了,才要這樣防他。

以前它好不容易找到安柔離開施家之前留下的那些畫稿,就是被施洛辰給搶去了,為此,拖拖一直耿耿于懷中。

施洛辰聽着聽着,就聽出了滿腦袋黑線,他憤憤的咒罵拖拖是以小狗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是白來看它了,它實在太叫他傷心了。

這些憤慨之詞令拖拖低下了頭,且好久都沒擡起來。

施洛辰發洩完了之後,抓過安柔留下的東西起身便走。

拖拖見施洛辰到底還是搶了安柔留給自己的東西,突然“汪汪”的大叫了兩聲。

施洛辰回頭白了它一眼,輕哼:“這本來就是我老婆的東西,我替她收着,天經地義,你吵什麽吵,再吵我勒死你吃肉。”

拖拖立刻蔫了,将腦袋搭在伸得直直的雙腿上,像小孩子受了委屈一般的嗚嗚咽咽。

貴嬸當即咧歪了嘴,尾音拉出去老長:“少爺……”

施洛辰哼哼唧唧:“我要去公司,先走了。”

對于施洛辰的無恥行徑,貴嬸表示莫可奈何,為此,拖拖多半天都沒緩過精神來。

施洛辰才推開自己的辦公室,戴靜萱一看見他,便連珠炮似的說了起來:“洛辰你來的正好,剛剛醫院來了電話,說易天南醒了,我過去看看,大部頭文件我都處理過了,你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回頭我們再具體讨論一下。”

聽見“易天南”這三個字,施洛辰不覺又開始想念起雪蘭,對于戴靜萱的話左耳朵進右耳出的,只機械地點頭再點頭。

戴靜萱看得出他的恍惚,卻也無可奈何,只是出門之後才想到還有話要說,又折了回來,聲音不覺拔高了幾分:“洛辰,你現在太邋遢了,如果暫時靜不下心處理公務,就去整理整理自己,清爽了再出來。”

聽見戴靜萱的提醒,施洛辰好像終于找到事情做了,不再木然的神游太虛,跟戴靜萱道了別,随後鑽進了辦公室後方的休息室。

從前這裏只是單純的休息室,後來他疲于應對厲娜,便總以加班為由留在公司,一來二去,就把辦公室裏的休息室布置得漸漸像住家一般了浴室、換洗衣物,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簡單的沖了個澡,換上了幹淨的衣物,看着鏡子裏雖有些憔悴,不過依舊帥得逼人的自己,施洛辰滿意的點了點頭。

戴靜萱走了之後沒多久,項海便抱着一疊報表走了進來。

進門後先簡單的交待了一下戴靜萱和他都不在時,公司裏的幾件大一些的事情,施洛辰勉強上心的聽着。

可項海說完之後還不肯走,始終站在辦公桌前,猶猶豫豫的,滿腹心事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施洛辰挑了挑眉梢,并未出聲,只斜睨了項海一眼。

項海終于下定決心,一鼓作氣道:“董事長,思思被綁架了,對方開口就是一千萬,因戴董并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竟然剁下了思思的一只腳送來公司給戴董,戴董怕你分心,所以沒把這件事告知你,只是你今天回公司,警方随時都有可能到公司來,所以,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和你事先說一聲,也好讓你心裏有個底兒。”

聽見思思都剁掉了腳,施洛辰捏在手裏的簽字筆突然掉了下來,條件反射的就去抓那支筆,可那筆滾着滾着,就滾到了地上去。

施洛辰低頭去撿筆,一邊撿筆,一邊持着雲淡風輕的口氣打探:“說說具體情況。”

項海略略組織了一下語言,随後把警局昨天送來的細節轉述給了施洛辰。

思思被托住在特間,非親屬和醫務人員不能随便入內的,可那個綁架者卻是在病房裏将思思帶走的,而且思思也沒做過任何反抗,想必是熟人作案,不過根據目擊證人說,帶走思思的那個人樣貌很陌生,而且說話還有口音,應該不是t市坐地戶。

章節目錄 v49 已經“死去”的雪蘭寫給他的信

聽說這事,施洛辰首先想到的人就是厲泰昌,不過根據項海随後的細節描述,又和厲泰昌的表象對不上,思來想去,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人,眉頭緊皺,小聲咕哝出來:“厲雪婷?”

項海愣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試探:“董事長想要通知思思她媽媽?”又補充了一句:“這事很嚴重,我也覺得有必要和她媽媽聯系一下,但實在聯系不上……”

施洛辰伸手揉捏了太陽穴,閉着眼睛緩慢的搖了搖頭:“算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項海“哦”了一聲,打算聽話的離開,可才走出了兩三步,突然回頭對施洛辰輕聲說起來:“虎毒不食子至少我一直這麽認為,所以始終不希望把事情往陰暗面去想,有人提供一條線索,我只覺得是綁匪慣用的手法,不過剛剛聽你提到思思她媽媽,我突然莫名的感覺那條線索或許也并不是完全沒用處。”

施洛辰問:“什麽線索?”

項海原原本本的回話:“據說思思被人綁架的那天,有人打着思思她媽媽的名義去探望了思思。”

聽到這個回答,施洛辰并不覺得多麽驚奇,冷冷一笑:“當真是那個女人做的,也沒什麽好驚奇的,這些年她蹦跶的太歡快了,這些日子不怎麽好過了,綁架自己的親生女兒勒索我,也不算太匪夷所思不是麽?”

項海想起那只小小的畸形足,面露不忍,就算那孩子再不好,也是她親生骨肉,這個狠毒的娘們!磨了磨牙:“真是朵奇葩啊!”

項海剛出門,施洛辰就給張珊珊打電話。

剛響了兩聲,張珊珊就接了電話:“洛辰?”有些激動:“能接到你的電話,還真難得。”

施洛辰不理她的情緒起伏,開門見山:“你知不知道厲雪婷的下落?”

張珊珊那邊頓了片刻才回話:“我這幾天很忙,并沒有盯着她啊。”

聽了張珊珊的話,施洛辰也不糾纏,直接挂斷了電話,連個客套的再見都沒說。

那廂張珊珊對着電話“喂喂”了好久,直到确認施洛辰是真的挂了電話,方才作罷。

不過她這些日子雖沒盯着厲娜,卻知道如果厲娜失蹤了,大概去哪裏能找到她,也不耽擱,抓起自己的拎包就往外走。

盡管思思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但他後來對她的寵愛是真心實意的,呵,就因為厲娜做賊心虛的幾句風言風語,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外貌怪異,性格陰沉的女孩兒,也有點自欺欺人,明知不可能,還希望他的雪蘭沒有真正的離去,而是轉生到了他身邊的某個人身上,繼續陪着他,哪怕她不記得他,哪怕他們之間在沒有可能,可只要她還在,能在心煩意亂時,看她一眼;可以在歡欣雀躍時,有她分享他的喜悅這樣的癡心妄想,近乎瘋癫的念頭,居然在他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腦子裏萦繞不去,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是個多麽令人贻笑大方的傻逼啊!

不過當務之急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而是想辦法營救出思思,施洛辰腦子很亂,但他知道急也沒用,綁匪目的是要錢,錢沒到手,早晚還會來聯系他,而且項海說稍後警察會來,他還是暫時在辦公室等等再說。

等着等着,将将清明的思緒又朝着混亂的方向轉去,無意識的翻看着攤在眼前的一大堆報表,不過翻着翻着,突然發現最下面的檔案袋,上面标注着《花瓶資料》。

項海做事向來有分寸,拿來給他過目的文件從來都是事先查看好的,無關工作的,除非極特殊的資料,不然不會送過來,花瓶?他最近對古董收藏不很感興趣,怎麽會有什麽花瓶資料?

最近事情太多,施洛辰一時間沒想起來先前項海跟他提過的被厲娜跳樓價甩賣的原本屬于他的古董花瓶們。

他有些好奇,打開,摸出一疊複印件,最上面的一張,從殘存的碎片看,工工整整,如同小學生被罰寫的概念詞條,一行行的全是相同的一句話我不是雪蘭,我是安柔!

心,瞬間擰緊;眼,氤氲出厚重的水澤,越是急切,越是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字體。

那些銘刻在心尖子上,如同小孩子使小性的發洩筆跡,再一次浮蕩于腦際。

那年那日的你是辰沙豬,是構造良好的性機器,才不是我男人!

此時此刻的我不是雪蘭,我是安柔!

相仿的行文方式,一樣的書寫筆跡,本當是此生別過,不曾想今日還有機會再見,如何能淡然處之?

激動綿延至四肢百骸,流連在複寫紙上戰栗的指尖,好似能通過這樣一張輕薄的紙,觸摸到書寫了這些文字的那人一般,細致不落的撫觸過一寸又一寸。

檔案袋裏有厚厚的一疊,當思緒回籠,才想起質感厚實的資料,不當僅僅是這一份激動,遂顫抖的翻過,一頁又一頁,直至将視線定格在了那封已蒙了塵的信件上:

施洛辰:

我終究還是下定決心,要放棄奢求你的愛情。

并不是每一場癡戀都能相守白頭,誠如,并不是每一次花開都能結果。

從前,我與你之間隔着身份的天塹,因緣際會,天塹變通途,可,你的愛情于我來說,還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我一生都在不停的求索,生身母親為何要抛棄我,你的荼蘼花銀鏈子是我唯一的突破口,可三年守候,你到底還是沒能給我一個明白的答案。

你問過我,當初是為了你的錢還是你的人而答應了那個荒謬的協議。

我直白的告訴過你,我會跟着你,不為你的錢,更不是為了你的人,我的目的只是你那條銀鏈子的來處。

只是後來,一切都已脫離了我的掌控,即便你沒能給我個明白,我還是默默的守候着,在奢華的空房子裏,癡癡望着你能在倦了,乏了後,偶爾想起我的存在,回來看看我。

你說我涼薄,其實我不過是不善表達罷了,因為情動,所以我僅存的自尊也漸漸傾頹。

還記得我曾和你說過,要去看菩提樹,佛家信奉六道輪回,我想求問一句:人世當真有輪回麽?如果有,我的前世是不是欠了厲泰昌父女,還有你。

有因必有果,有欠當有還,所以這一生,我當牛做馬的來償還欠下的債。

當別人家的孩子歡度着兒童節的時候,我背着簡易的雪糕箱子,穿梭在鬧市,只為換取每根雪糕一毛錢的報償,為厲娜攢錢買漂亮裙子,為厲泰昌攢錢打酒喝。

十六歲那年,我失身于你,險些喪命,你奶奶為你支付了一大筆賠償,那些錢,幾乎也都歸屬于厲泰昌父女了。

或許這叫因禍得福,雖然我此後無法生養,可我到底脫離了厲泰昌父女,從而走上屬于我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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