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所見,怎麽能相信,尼爾斯也有這樣強勢的時候?
不去争取,只是因為沒有上心罷了。
施洛辰的心底,百種滋味頃刻噴湧,嫉妒、羞憤、焦躁,還有難以掩蓋的恐慌。
是的,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害怕自己不敵尼爾斯,害怕終究會失去安柔,那種痛苦,是他連想起來都要覺得錐心刺骨的。
戴靜萱說的對,比起完美的尼爾斯來,他簡直就是劣跡斑斑。
先前他傷了還是雪蘭的她,随後他傷了重生為安柔的她。
在她從鬼門關掙脫回來,終于對他敞開了心扉,巴巴的望着他能去看看歷劫後的她的時候,他以買醉,和數不清的女人糾纏,羞辱她,刺激她,給她難堪。
在她滿目柔情,誠心誠意的告訴他:“我是安柔。”時,他卻扼住她的咽喉,咒罵她滿腹城府,讓她去死。
在她飽受多年無法生育的殘缺後,終于懷上了他的骨肉,興沖沖的想要将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他卻縱容蛇蠍心腸的,曾以折磨她為樂趣的養姐告訴她,那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帶着那個蛇蠍女人在她面前,招搖着甜蜜恩愛。
終于逼得她放棄了對他的期盼,丢下一紙離婚協議,沒拿走安家還是施家一分錢,拖着虛弱的身子,帶着他遺落在她體內的一棵已發芽的種子,遠走異國他鄉。
小小的安睿把算盤打得極精細,雖生活富足,卻從不浪費一粒糧食一滴水,不知道他們母子過往的人全說安睿是個懂得節省的好孩子。
後來他漸漸博得安裴雄好感後,一次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機會,安裴雄告訴他,綜合安睿斷斷續續的講述和尼爾斯的補充,他得出一段令他心酸很久的過往。
安裴雄覺得這段過往不該瞞着施洛辰,所以把他知道的統統告訴了施洛辰。
在安睿記憶裏的南非,是個十分可怕的地方,而安睿也是親歷了一場變故,懵懂的年紀,不懂人情世故,卻開始慢慢養出他的個性。
在那邊,見過安柔的人都誇她漂亮,安睿曾為此驕傲自豪過,可他們的房東老婆婆告訴他,越是漂亮的女人出來讨生活,遭遇危險的可能性越大,當然,安睿搞不明白房東老婆婆的意思。
後來,安柔接了個設計,對方交付了定金,可就在安柔交貨的前一天晚上,他們被盯上了。
因為之前,安柔跟着工人不分白天黑夜的趕工,終于按約定完成,只要交單,就可以得到一筆對當時的他們來說超豐厚的報酬,大家都很高興,安柔就讓那些工人提前下班,出去慶祝慶祝,她還有點尾活要處理,就和安睿留下來了。
沒想到等工人走後沒多久,一群人沖了進來,分工明确,一個直接揪住小小的安睿,把鋒利的刀鋒往他脖子上一架。
還有幾個把安柔壓倒在地上,就當着安睿的面去扒她衣服。
好在安柔夠冷靜,她在狼狽的狀态下,仍能鎮定自如的和那群如狼似虎的匪徒談判,她說她可以給錢,那些錢夠他們出去逍遙很久了,可如果他們敢動她娘倆,就什麽也別想得到,一時享受和一輩子享受,讓他們選,那些人權衡過後,到底還是放了安柔母子。
不過雖然保住了人身安全,可他們也近乎破産了,無法按時交工,安柔不但賠償了一大筆違約金,還砸了信譽,連她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作坊都抵賣了還不夠賠償金,之後他們母子一無所有了,整整半年時間,安柔又瘦得吓人,她在飯店刷盤子時昏倒了,是尼爾斯把她送到醫院裏去的。
尼爾斯後來搞清楚了,安柔因為沒能及時交貨,信譽大跌,很長時間都接不到任何訂單,還需要還錢,而當初訂貨的老板很喜歡安柔,說只要安柔陪他睡上幾覺,就不用她賠錢了,他還可以給她資金援助,也可以把他們的訂單繼續交給安柔做。
安柔不肯,那老板就報警說安柔是個女騙子,騙了他的錢,通過關系限制安柔的出入境自由,又不準那些高薪水的工廠收留安柔,安柔只能同時做幾份臨時工,她每天只啃一個幹面包,她說安睿需要長身體,所以絕不會虧他的嘴,然後她就虧自己的嘴,那個時候他們的房東婆婆問安柔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安柔告訴她,她還差不點錢就還上了那些債,等到時候就敞開肚皮吃一大包新鮮的面包,再痛痛快快的喝一杯牛奶,新鮮的面包比幹面包貴很多……
這些磨難也全拜施洛辰所賜,讓她帶着兒子獨自一人在非洲的沙漠裏漂泊,在動蕩的南非讨生活,這方方面面,全是他的錯。
那完全是雪蘭的性格,習慣了凡事都靠自己,而那個時候一次次将她撿起來的是尼爾斯。
那個時候他在幹什麽?他在算計如何掏空安氏,在安柔幻想痛快的吃上一個新鮮面包時,他在厲雪婷身上一擲千金!
尼爾斯說他三十歲生日想要的禮物是安柔。
她是怎麽回答的,在久久的沉默之後,她只是展開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輕的回了他一個:“好!”
那麽清淡的一個“好”字,卻如千斤巨石,重重的砸在了施洛辰的心窩子上。
“好”是什麽意思?
他要她,她就給他!
那一晚,施洛辰從安家落荒而逃。
即便安睿怯怯的問他:“你不留下吃晚飯麽,我告訴姥姥我想吃宮保雞丁。”
郁千帆告訴過施洛辰,安睿并不怎麽喜歡吃雞肉的,宮保雞丁是施洛辰喜歡吃的。
對上安睿那雙清澈的眼,施洛辰覺得過往那個污穢不堪的自己無處遁形。
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痛着,最後只能澀然的告訴安睿:“對不起睿睿,我突然想到今天晚上答應了睿睿的太奶奶要早點回去陪她吃晚飯。”
安睿對着他笑,笑容裏難掩落寞,喃喃的說:“哦,那你開車要慢點,告訴太奶奶要吃飽點,有時間一定讓媽媽帶着睿睿去看她。”
一翦陽光便能驅散滿室清冷,安柔恹恹的翻了個身,習慣性的伸手去攬睡在身邊的安睿,卻落了空,不覺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霍然坐起了身,四下張望,房間裏有宜人的晨曦,卻沒有那小天使一般的安睿。
自那天施洛辰落寞的離開之後,這些天一直再未出現在她眼前,安睿不可能像那次一樣在半夜偷偷的溜出去,鑽進有施洛辰在的客房,可時間還這麽早,近來有些賴床的小家夥跑哪去了呢?
昨天夜裏她曾被夢魇曳住了,夢裏安睿哭着求她不要抛棄他,她也在哭泣,撕心裂肺的,可面上卻一派淡漠,不移不動,眼睜睜的看着施洛辰将安睿從她身邊帶走。
那樣的夢境太可怕了,只是近來她總在做相似的夢,以致有些時候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有一刻見不到安睿,便無法安下心來,從床上跳了下去,連拖鞋都忘了穿,光着腳奔出房間。
聲聲急切的喚:“睿睿,睿睿……”
隔壁的房間應聲啓開,安睿漂亮的小臉從敞開的門縫裏探了出來,一臉的難以茍同,将稚嫩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媽媽,大清朝的,所有人都在睡覺,你這麽大呼小叫的,太不文明了。”
見了安睿,如吃了定心丸,安柔緊繃的身子瞬間虛軟,抱着微微戰栗的肩膀,斜着身子倚靠着牆壁,收斂了聲音,問他:“怎麽跑到尼爾斯叔叔的房間裏了?”
安睿蹑手蹑腳的從尼爾斯房間走了出來,輕輕的關上房門,望着安柔神秘兮兮的笑:“睿睿生日,叔叔都送睿睿禮物的,叔叔生日裏,睿睿當然要回送禮物的,姥爺跟睿睿說,來而不往非禮也。”
安柔定定的看着安睿,初回國那陣子,安睿将對尼爾斯的稱呼由“準爸爸”直接提升為“爸爸”,随後和施洛辰慢慢接觸上,便将對尼爾斯的稱呼從“爸爸”又降為“準爸爸”。
直到那一天,安睿抱着自己的小枕頭偷偷的鑽進了施洛辰的房間後,便将對尼爾斯的稱呼又由“準爸爸”再降為“叔叔”了。
是了,今天是尼爾斯的生日,安睿想要送尼爾斯禮物也不怎麽奇怪。
安柔看着尼爾斯緊閉的房門,微微俯下虛軟的身子輕問着安睿:“叔叔還沒醒?”
安睿重重的點頭:“不但睿睿會賴床,叔叔也賴床了哦,睿睿親了他,他都沒醒來。”
聽見這一句,安柔的心如貓兒的軟蹄輕輕踩過,說不出的溫軟感動,柔柔的笑了,輕聲的問:“你送給叔叔的禮物,就是一個吻?”
安睿搖了搖頭,笑得燦爛:“睿睿還告訴叔叔,他是睿睿最喜歡的好叔叔。”
安柔一愣:“這句話是你送給尼爾斯叔叔的禮物?”
安睿将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了:“睿睿送給叔叔的生日禮物是一幅畫,睿睿親手畫的,畫了足足半個月哦!”
安柔問:“什麽畫要你畫那麽久?”
安睿回答:“人魚公主。”
一門之隔,被安睿糗為“賴床”的尼爾斯睜着眼睛望着窗上懸着的一串海貝風鈴。
那是安柔領着安睿去海邊度假,将撿回來的海貝挑選之後,親手穿了這串風鈴。
安柔喜歡這些小東西,只是生活并不能全憑着喜好來,是以,她如今已經很少擺弄這些小挂件,不是淡了喜好,而是沒有那麽多時間由着她憑着性子過活。
安睿喜歡收集一些小玩意,這個喜好完全承襲自安柔。
尼爾斯無法忘記安柔坐在一堆海貝裏,眼睛亮晶晶的擺弄着半成型的風鈴的畫面,那樣的生動、奪目,瞬間在他淡如止水的心湖投上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激起漣漪陣陣。
他笑着問她:“忙什麽呢?”
她同樣笑眯眯的回他:“将大海的孩子收集起來,每當有風吹過,便能聽見海的聲音,送給你,讓你時時能聽見大海在唱歌給你聽。”
從此,他帶着“大海的孩子”,陪着她上山下河,與奸商佞人周旋,無論世界各地,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就有安柔穿着的風鈴在,只是,她從未留意過。
床頭櫃上擺了一本詩集,也是安柔送他的,他将這詩集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已經擺了好些日子,總幻想着安柔會走進他的房間,偶然間看見這本詩集,只要她随手翻翻,就能發現他的心意,可她從不曾踏入他的房間半步。
聽着耳畔安睿将對他的稱呼改為“叔叔”,心頭湧起一陣陣的酸,苦澀的笑,伸手拿過那本詩集,打開,裏面有兩張定好的機票,日期是8月7號明天早晨的,他希望到時候兩張都能派的上用場,他跟她說,她肯定會點頭,只是他不希望她是因為執着恩情,情非得已的同意跟他走。
将機票放在一旁,坐起身子,在詩集素雅的扉頁上寫上了一行隽秀的漢字,深刻有力,力透紙背,徘徊又徘徊之後,他終于看懂了自己的心。
只是,為時晚矣!
拿起放在他枕畔的畫,觸目所及,大片大片的藍。
安睿在繪畫方面很有天賦,在國外獲過幼兒組繪畫大賽金獎。
在別的孩子單純演繹繪畫的技巧時,安睿已經可以通過自己的畫筆,诠釋出一個脫于年紀成長的孩子的內心世界。
大片大片的藍色上面,有着四個抽象的人形。
這幅畫标注的是《海的女兒》,曾經,他和安柔講過,他是安徒生,而今,安睿送他一幅《海的女兒》,畫面的中間,是小人魚和王子,還有一個人魚娃娃,而遠離那和諧的一面,是講故事的安徒生。
安睿将安徒生的臉也畫在了這幅畫上了,那個小家夥,用一個孩子的思維方式,處理着一個屬于成人世界錯綜複雜的關系只要一切各歸其位,對誰都好!
安睿從不在安柔面前要爸爸,可不代表他不問自己的爸爸,安柔從沒将施洛辰對自己的傷害告訴過安睿,所以在安睿心裏,他的爸爸從來都是完美的。
何況,施洛辰近來表現的是這樣的好,安睿怎麽可能不喜歡他。
從安睿的畫到安柔的風鈴,尼爾斯的笑更加的澀然。
那是大海在歌唱,還是讓他聆聽消失了的人魚公主在歌唱?
永安大廈五層,厚重的窗簾将晨曦完完全全阻擋在了施洛辰的世界外。
這些日子他又像當年的拼命三郎,白天完全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加班到半夜,然後坐最後一班公交車,到永安大廈附近的夜市叫上一碗馄饨或是龍須面,吃完後,徒步走回永安大廈,然後走樓梯,一步步的爬上五樓的公寓。
他在重複着雪蘭當年的行跡,然後終于懂了雪蘭說他送她的房子是樣板間的意思。
推開門,奢華整潔,卻沒有半點人氣。
将疲乏至極的身體抛進沙發,點開電視,看磨難重重的女主角哭問着;老天為什麽對她這麽不公平……
施洛辰的心一點點的陷落。
彼年,她也曾坐在這裏,看着類似的電視劇,心裏想着他又在哪個女人身體上馳騁,就如此刻,他腦子裏想着,她是不是會和尼爾斯共進晚餐,燃上雙燭,喝一點點酒,酒後,順理成章的走進同一個房間?
然後,陷落的心徹底擰緊,紅酒适合調情,要麻痹思維卻有些難度,然後他開白酒,将那價值不菲的陳釀當老白幹,對着酒瓶子豪飲,拼命将自己灌醉。
身體麻痹了,腦子卻愈發清晰,他記得起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記得她在他身下承~歡時,每一聲細碎的呻吟,想着想着,身體便緊繃了起來,他竟是如此的渴望着她!
從前,他有了欲~望,就去随便抓個女人,約會,開房,釋放自己,年近而立,還要相信什麽人生漫漫,那麽這個人,肯定還适用稚氣未脫的形容詞。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爸爸只活到四十五歲,他爺爺更短壽,将将三十來歲就沒了,說不準他哪天遇上個什麽意外,也死了,何必苦了自己?
如今,他忍着,咀嚼着這種無法掙脫的痛楚,只因為易天南同他說:“愛情,應該是兩個人的事,你偏偏要拉進那麽多不相幹的人當布景,你當那是情趣,可在愛你的女人眼裏,那不過是下流。”
在厲娜和思思從他的生活裏徹底消失,在安柔躺在醫院裏沉睡時,他去到戴靜蓉的墳前。
那麽多年,他終于明白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奶奶因為私心,怕他會恨她,所以隐藏起了事實,讓他去恨死了的,無法為自己辯駁的無辜的戴靜蓉。
不過,那樣一個女人,即便是活着,也不會為自己辯駁些什麽,所以,所有人的私心,便全堆放在她身上,讓她孱弱的肩頭扛起如山般沉重的私欲。
章節目錄 v67 為了成全她和尼爾斯
施洛辰在戴靜蓉墳前長跪不起,易天南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
易天南看着施洛辰輕輕嘆息,他說:“我從來沒和你父親有過正面接觸,但是我知道,你的性子承襲自他,不過你比你父親幸運,有蓉蓉照拂着你長大,蓉蓉給予了你陽光,稀釋了你的偏執……靜萱告訴我了,她說蓉蓉堅信自己的女兒不會那麽容易就死去,她希望找回自己的女兒後,讓她嫁給你,她說你就是個任性的孩子,如果雪蘭像她,會讓你變成最為體貼的丈夫,你們會很幸福,其實她本來也可以和你父親過得很幸福,只可惜,她愛上了我。”
易天南最後還說:“縱然如此,但是我希望,你放過柔柔,大家都說蓉蓉是無私的,可我知道,她到底也自私了一回,你的父親醒悟之後,用生命愛着她,她無法給予回報,覺得欠了你父親,所以,她将對你父親的虧欠摻着對雪蘭的愛,完全傾注到你的身上,她希望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她的女兒會接替着她愛着你,可雪蘭是雪蘭,蓉蓉是蓉蓉,雪蘭沒必要替她母親承擔什麽不是麽,你畢竟傷害過雪蘭,還傷得那麽深,可承志從未傷害過她,我希望,你和柔柔就這麽斷了,讓她開始新的生活,只要你不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會一點點的愛上承志的,畢竟,那麽完美的男人,又有幾個女人能無法動心。”
施洛辰據理力争:“感激是感激,愛情是愛情,怎麽可以混為一談?”
易天南就笑了,極短的時間裏,那個儒雅的紳士一頭墨絲變銀發,如漂染的一般,只是眼底更為深邃,他一字一頓的同他說:“有幾個人能真正的說清楚,愛情始于何處,由憐生愛、日久生情的例子比比皆是,感激又能如何,蓉蓉最初便是感激于我,久久的相處之後,由感激轉為終生難以磨滅的愛,你不覺得你們現在的情況和我們當年很相似麽,愛情不是私心的禁锢,而是大度的成全,如果你真愛柔柔,就成全她和承志,讓她可以幸福平安的度過這一生。”
他的心徹底亂了,他沖着易天南喊:“憑什麽要我成全,只因為尼爾斯管你叫一聲幹爹,你就偏袒他,我成全了尼爾斯,那誰成全我,我愛了她整整八年,你讓我成全一個後來的闖入者,那我怎麽辦,尼爾斯愛的是那個消失的安柔,不是你的女兒。”
那時易天南怎麽說,他淡淡的同他說:“你錯了,承志從沒愛過曾經的安柔,他愛得是他在安哥拉的沙漠裏,千歲蘭旁邊撿到的女孩兒。”
聽到易天南斬釘截鐵的回答,施洛辰徹底慌了,曾經制定好的計劃亂成一團,他無法冷靜自持,索性抛棄自尊,厚着臉皮耗在安家,他了解安柔是個保守的女人,所以他冒着被她恨的危險強~暴她,讓她在尼爾斯面前無地自容,讓她自己放棄尼爾斯。
只是,這些,也是他一廂情願的以為罷了,安柔還和尼爾斯在一起,而且因為他的強~暴,将她更加的逼入了尼爾斯的懷抱。
咚咚咚,輕叩門板的聲音,能來這裏找他的人并不多。
施洛辰希望門外是安柔,可今天是七夕,尼爾斯的生日,她答應了尼爾斯,會陪他一整天包括晚上,怎麽會來這裏?
施洛辰苦澀的笑,擡高手揉了揉宿醉之後脹痛的額角,從雪蘭不在了之後,再也沒有人為他熬醒酒的粥了,每次宿醉後醒來,他總是想念那軟糯的味道,通往男人心的捷徑是胃,她徹底霸占了他的胃,多年不去。
擡手之際,因他的動作,纏在手腕上的鏈墜跟着一蕩一蕩的,不經意的一眼,瞥見了那鏈墜閃着詭秘的光,施洛辰心頭一動,猛地來了精神,不理會愈發高亢的敲門聲,坐起身子一遍遍的輕撫着吊墜上的荼蘼花,喃喃的念叨:“媽媽,我愛上了您的女兒,不能沒有她,您幫幫我,求您再幫我一次,我發誓今後一定會用自己的命愛她。”
銀鏈子只是随着他的動作微微的蕩,耳畔回蕩的也只是尖銳的門鈴聲,他不喜歡聽那個聲音,可此時此刻,偏偏有人不怕死的按了門鈴。
施洛辰從床上翻身下地,大踏步的邁出房間,先拐進廚房拎起一把菜刀,殺氣騰騰的打開房門,用菜刀指着門外笑得牽強的項海,磨牙道:“大清早的不給人消停,你大姨媽拜訪你了!”
項海舉起雙手,手心向外護在胸口,笑得比哭還難看:“董事長,是你吩咐我,不管今天你醉成什麽樣,都得把你叫起來,不然你就掀開我二十四根肋骨,看我心肝脾肺胃都是怎麽幹活的……”
施洛辰愣了愣,鎖着眉頭想了想,随後點了點頭:“好像是有點印象。”
聽施洛辰喃喃,項海感激涕零,連連附和:“是,我昨天下班前,你還專門提醒過我的,造型師一早就到了,不過他們在你的公寓裏,全都在等着你呢?”
施洛辰又伸手揉了揉額角,讓開身子放項海走進公寓:“打聽到安氏和電視臺那場活動的細節了麽?”
項海小心翼翼的說:“不但我出賣了色相,我還把我老婆的色相都給出賣了,最後套了些消息,七夕麽,肯定少不了情情愛愛的。”
施洛辰擰着眉頭:“少羅嗦,別扯這些沒用的,你能出賣米曉淑的色相,狗都不吃屎了,我要結果。”
項海一臉委屈:“秘書做到我這份上,容易麽,抱怨一下都不成了。”
眼角餘光掃到施洛辰沖着他揮菜刀,抖了抖身子,簡明扼要的說:“電視臺這場活動,邀請了一批大腕明星撐場子,前一段時間安氏被董事長下黑手,信譽度大打折扣,這也是個契機,要借此吸引外來注資,當然,就像當初尼爾斯為了穩住安氏的股東,拍下天使之瞳之後,以寶物贈佳人,高調宣布他在追求安總一樣,這次的主角還會是安總和尼爾斯,大腕表演期間,會穿插現場配對節目,安總和尼爾斯的節目會放在最後,不過具體細節保密的十分到位,會如何演繹,我們不得而知。”
施洛辰的手幾不可查的抖了抖,他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這個信息爆炸的年代,善于掌控輿論,絕對是強而有力的手段,只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可以宣布安柔和他的婚姻還在存續期間,她如果打算和尼爾斯走在一起,便是違背了婚約。
可安柔也能翻出曾經他和厲雪婷在一起的照片,是他先負了她,如果他當真利用這些技巧,怕只會讓她更加鄙夷他吧!
愛情不是爾虞我詐的算計,而是誠心誠意的守護,他的父親不懂,所以,輸得一敗塗地。
當初夏婉淑也說過的,就是因為沒離婚,所以才要訂婚,一旦離婚了,就會直接結婚了,那麽今晚……
“熄了萬家燈火,方見漫天星辰。”
尼爾斯用他特有的磁柔嗓音,倚坐在化妝臺邊,深邃的目光緊緊鎖着安柔,爾雅的笑,淡淡的說。
夜幕漸漸臨近,安柔也跟着緊張了起來,本打算趁着化妝師出去的時間喘口氣,沒想到盛裝的尼爾斯突然走了進來,安柔佯裝低頭整理着禮服的衣擺,不看他。
尼爾斯也不介意,自顧自的坐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輕輕的說了這樣的話。
他還說:“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跟我說,因為織女和牛郎相戀,觸犯了天條,所以王母娘娘用她的發簪劃出一條銀河,生生的拆開了一對相戀中的人,好在,每年的這一天,他們還能見上一面,我母親雖然不是中國人,可她對這些傳說很癡迷。”
安柔頓住了手頭上的動作,好半天才幽幽的嘆息了句:“我的養母是個很傳統的女人,教育小孩子也是用最傳統的方法,她曾告訴我,小孩子的心靈是最純潔的,每年七夕的夜裏,不滿七歲的孩子在黃瓜架下面放上一碗水,然後誠心誠意的看着那碗水,便會看見牛郎和織女相會的畫面,這一天看不見麻雀,因為它們都去給牛郎織女架橋了,她還說,這一天多半都會落雨的,因為牛郎和織女團聚後,喜極而泣的淚水,我曾對此深信不疑,都很大了還不死心的想要看見那一對戀人,覺得那個王母娘娘比白雪公主的後媽還惡毒。”
尼爾斯輕笑起來:“無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其實本着王母娘娘的立場來說,這件事她并沒有做錯什麽,每個人對幸福都有一套自己的概念,就某些觀點看來,牛郎織女未嘗不是幸福的,退一步來講,至少,他們彼此相愛,他們每年還可以再見上一面,傾訴彼此的思戀。”
安柔靜默了,尼爾斯還在繼續,他說:“在你看來,在那場愛情的角逐了,是我的幹爹幸福些,還是洛辰的父親幸福些?”
安柔一愣,終于擡了頭面對尼爾斯,他雖然對她笑,可安柔對上了那雙紫羅蘭的眸,竟有一種無聲哭泣的恍惚感覺,他并未停下,目光深深淺淺的鎖着她的臉,緩緩的,卻擲地有聲的說:“最痛苦的煎熬莫過于畫地為牢,無力掙脫,洛辰的父親得到了你母親的身,卻要日日夜夜看着自己深愛的女人為另一個男人郁郁寡歡,幹爹雖然沒能和你母親走到最後,可真相大白的以後,沉郁了落寞後,他到底是幸福的,因為他愛了一生的女子,終究愛的是他。”
安柔愣愣的望着他,她想開口問他這番話是什麽意思,可嘴唇無力的翕合過後,到底未發出哪怕半個音節。
門突然敞開,化妝師在先前和尼爾斯說好的時間內回返,只是看見尼爾斯和安柔的姿勢,有些尴尬,視線撇撇掃向牆壁上的電子鐘,确認她并沒有脫開了時間。
尼爾斯優雅的對着化妝師點了點頭,在化妝師釋懷的向他們走來時,尼爾斯突然俯身,泛着珠光的唇擦過安柔未着脂粉的清麗臉蛋,貼着她的耳畔,輕輕的,柔柔的說:“我想要你陪着我夢一場,只今晚就好。”
他終于将那夜當着施洛辰說了半截的話給補全了,安柔的心随着他的聲音輕輕的顫,是啊,他想娶安柔,那是她的夢,在他三十歲的生日,他企盼一個美夢,這個要求并不過分吧!
化妝師僵住了身體,尼爾斯離開安柔的耳畔時,安柔沖着尼爾斯微微點頭,輕扯嘴角,依舊只是淡淡的說了個:“好。”
不管這個“好”字到底承載了多少重量。
尼爾斯對着安柔燦爛的笑,他說:“那麽,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
安柔附和的笑:“不會給王子丢臉的,放心吧。”
尼爾斯微微颔首:“那麽,我就出去了。”
安柔也點頭:“等我。”
化妝師無限唏噓:“感情還真好。”
只是化妝師不曾看見,轉身之後的尼爾斯,眼底浮出一絲落寞,話語無聲:“其實,我羨慕幹爹……”
“噼噼啪啪”的聲音萦繞于廣場之上,半空中煙花璀璨,彰顯着盛日光華。
尼爾斯看了,只是輕輕的一聲嘆息,他說:“熄了流光的彩燈,卻又燃放起了漫天的煙火,如何能看得見牛郎和織女的相會?”
安柔站在尼爾斯身邊,手輕挽着他的胳膊,曾經,那只纖細的手腕上懸着的是施洛辰的銀鏈子,而今,懸着那裏的是尼爾斯親手為她系上的菩提子用來将她的魂禁锢在這具身體中的菩提子。
聽見尼爾斯這樣說,安柔尴尬的笑,她說:“稍後我讓工作人員停止燃放煙花,年輕人喜歡這樣的熱鬧,這不過是節目吸引眼球的一個環節。”
尼爾斯微微偏過頭來,說了句莫名其的話:“有沒有感覺我活的一板一眼的,就像個歷經世事,風燭殘年的老者?”
安柔一愣,不知如何回應尼爾斯的話。
尼爾斯莞爾一笑,伸手輕輕将安柔髻上斜了的簪子扶正,玩笑似的嘆息:“回頭我該換一身唐裝過來,最好是胸口戴着大紅花的那種,那樣才配得上你這身禮服。”
安柔低頭看了看今晚的禮服,為了搭配七夕這樣國風濃郁的節日,她今晚穿了一身改良式的短旗袍,正紅的色,襯着曼身姿,一頭青絲也绾成了複古的髻,還古風十足的別上一根玉簪。
因為答應陪着他圓個夢,所以她将那天使之瞳的胸針也找了出來,造型師看了又看,總覺在旗袍上別上這只胸針,似有些不恰當,最後別出心裁,竟将那胸針充做發飾,別在了玉簪的一側,之後還玩笑的說:“等安總上場的時候,一定要多派幾個保镖護着,就這個發髻,也夠令人趨之若骛的了,我拿着它的時候,覺得整個人都在顫抖,生怕有個閃失,把我和我的全家性命都搭上,也不夠賠的啊!”
那時她在笑,只是她忘記了尼爾斯今晚穿了一身西式複古白禮服,将他的貴族氣質诠釋的淋漓盡致,他本就是個正了八經的王子。
這樣的活動,安睿不出意料的被帶走了,就算夏婉淑不帶走他,易天南也會将他帶走。
安睿有些不甘心,安柔就将她保留着的那幅在千歲蘭旁邊拍攝的照片拿給安睿看,她語重心長的對安睿說:“睿睿,做人要知恩圖報,如果當年沒有尼爾斯叔叔,這個世上就不會有媽媽和睿睿的存在了,人活在世上,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憑着單純的喜歡不喜歡,那麽你看見的便會是一個充滿了自私和狹隘的世界,每個人都固守着自己的愛與不愛,還會有誰在意別人的感受呢?”
安睿似懂非懂,不過他對安柔綻開了笑顏,還是那稚聲稚氣的聲音,輕輕的說:“睿睿最愛的人是媽媽,只要媽媽笑了,睿睿就不會再害怕了。”
他說完這話之後,乖乖的跟着夏婉淑走了。
一把年歲的夏婉淑也會有臉紅的時候,她說今天是她和安裴雄定情五十周年的日子,時間還真是荏苒,一眨眼的功夫,五十年了。
安柔算了算時間,總覺得不對,小聲的問了:“媽,怎麽會是五十年呢?”
夏婉淑漲紅了臉,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我們青梅竹馬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