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着一雙凝着欲|望的眼,直白的說:“讓你見識見識我身體柔韌性好到什麽程度。”
說完便将她扔上了床,栖身壓了上去。
安柔眯着眼笑:“我現在求饒可不可以。”
他伸出手指輕撫過她含笑的眉目:“箭已上弦,你跟奸商講條件?”
安柔撲閃着濃密微卷的睫毛,臉上被他的氣息熏出一片濃豔的緋色,她看着他,笑得風情萬種:“果真是我記憶裏的奸商。”
然後,展開手臂,纏上他的頸,主動獻上了他渴望着的柔唇。
纏纏綿綿到天明……
身體虛軟,施洛辰那個家夥,近來果真是欲~求不滿得狠,逮到機會,折騰到她全身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
強撐開眼皮,身邊已沒了那個縱~欲無度的色胚,他好精力,都不會累麽?
安柔輕輕的喚:“洛辰。”
回複她的是一片冷寂,無聲無息。
環顧四周,床頭櫃上擺着一個保溫桶,下面壓着一張紙。
安柔猛地坐起身,微挪開保溫桶,抽出下面的紙張。
上面寫着:老婆,愛心早點,等着鑽進你的胃!
安柔莞爾一笑,她還真有點餓了。
很沒形象的坐在床上将他的愛心早點一口一口的吞吃入腹,飽了胃,暖了身。
不過一直沒看見施洛辰,安柔的心難免有幾分空落。
吃飽之後,下床鑽進浴室洗漱,到這裏,不必擔心出門的衣服,因為施洛辰會為她量身定制最新款的時尚精品服飾,從休閑到套裝,再到禮服,一應俱全。
換好衣服額額前的人,去找自己的手機,安柔想要知道施洛辰去了哪裏,因為這一天她先前就跟他約好了,作為誠信為本的投資商,他不該玩失蹤這樣低劣毀約的手段。
那樣,她會看不起他。
電話和她的包都放在客廳的吧臺上,安柔的心抽了抽。
她記得清楚,她的包昨天不是放在那裏的,包裏放着那份協議,如果他要反悔,那麽那份協議……
沖了過去,打開包之後,協議果真不見了。
安柔焦躁起來,伸手就去抓手機,她迫切的想要确定施洛辰此刻身在何方。
也就在抓起手機的同時,一張疊得方正的便簽從安柔的手機下滑出,打着旋的落在她腳邊。
安柔愣了一下,沒有撥出號碼,而是俯身去撿那張便簽。
放下手機,展開便簽,依舊是施洛辰力透紙背的蒼勁字跡,一筆一劃的,如同劃在她心尖子上:柔柔,協議我先帶走了,對不起,恕我食言一次,今天早晨,我無法站在你身後同你并肩走入那裏,只好先行一步,等你來。
安柔的手一抖,便簽再次翩然落地,她卻無心再去撿拾。
如此輕盈的一張便簽,竟如千斤的重,只因,那上面,承載了他的絕望……
施洛辰很了解安柔,不管是昨夜他的索求無度還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祟,今天她的狀态定然不好,又沒有尼爾斯那等好車技,自是不可能讓她自己開車,遂将郁千帆遣了來當她的專職司機。
安柔走出永安大廈,看見倚着車身抽煙的郁千帆,愣怔片刻,蹙眉問:“你怎麽在這?”
郁千帆掐滅了還不到一半的煙,擡手輕抛,将餘下的半截煙準确無誤的投入不遠處的垃圾箱,然後對上安柔的眼,斜斜的挑了挑眼尾,扯出了個痞氣十足的笑,散漫的回答:“來押你赴刑場。”
安柔也努力的扯着嘴角,她想綻開一抹雲淡風也輕的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最後索性垂了嘴角:“謝了。”
一路無語,直到停在了登記處樓下,郁千帆才轉過頭來望向安柔,卸除了散漫的痞|氣,表情凝重的問她:“柔柔,你當真想好了?”
安柔垂頭不看郁千帆,輕勾起嘴角:“我想了這麽久了,怎麽會想不好?”
郁千帆輕嘆一聲:“或許,尼爾斯并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完美。”
安柔淡漠的回:“人無完人,我終歸是欠了他的,這是我的債,與他是否完美,無關。”
郁千帆幽幽的開口:“洛辰罵的沒錯,你果真蠢得很!”
安柔終于擡頭,回了郁千帆一抹感激的笑:“謝謝你!”
郁千帆看着她的笑,輕搖着頭:“蠢到無可救藥。”
她已走到這一步,任誰也無法撼動她的決心。
章節目錄 v76 他們的婚禮
路已經鋪好,他們只是過來走個形式。
邁進離婚的門,撲面而來一片蕭瑟,些許夾雜着淡淡的火藥味。
施洛辰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見安柔出現,本就黯淡的眸子徹底無光。
安柔迎着他的視線,一步步,沉穩而堅定的走向了他。
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只是搖頭嘆息,沒有習慣性的過問一句:“你們真的想好了麽?”而是直接将離婚協議書推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離婚證,蓋上鋼印,送交到他們兩個手中。
先前他盡耍手段,只是不想走到今天這一步。
呵,哪曾想啊,到底在舊情複燃時,他親自鋪路,将她推進另外一段婚姻。
從此刻起,他們的婚姻終于到了盡頭,他還是成了她的前夫,而她,也不再屬于他。
尼爾斯不能來了,所以,郁千帆代他領取結婚證。
南轅北轍的樣貌,居然也可以領到必須雙方到場才給簽發的結婚證,當然,這和離婚一樣順利的過場,全都是施洛辰事先打點過的而已。
她當真成了尼爾斯的妻。
郁千帆拿着屬于尼爾斯的那本結婚證,眼神黯淡的望着安柔,他說:“其實你想照顧他,沒必要非得領個結婚證,只要給他一個基督教婚禮,繼而照顧着他便好。”
安柔垂頭看着手中的結婚證,許久,終于将她執意要同他登記結婚的真正目的揭了出來,清清淡淡的一句:“只有這樣,我們的孩子才不會是私生子。”
郁千帆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柔柔,你說什麽?”
安柔疏離的笑,輕輕的抽出了郁千帆手中攥着的結婚證,不置一詞,轉身離去。
郁千帆回過神來追出去的時候,只看見安柔鑽進了施洛辰的車,繼而絕塵而去,郁千帆也跳進自己的車,一路追了過去。
半個小時候,他們三人來到了湯院長位于市郊的別墅前。
郁千帆澀然的笑,從前尼爾斯的父母回國,多半住在安家,可尼爾斯出事了,他的父母也不再住安家,依他們的說法,看見安柔會令他們難受。
昨天半夜尼爾斯的父母才從醫院離開的,這個時間,他們理應還在湯院長家裏的。
其實尼爾斯剛剛穩定下來之後,他的父母曾想過要把他接到國外去,那樣不管照顧還是療養,于他的父母來說,都方便很多。
誰曾想,定好了專機,一切準備就緒,只等着将他接出來,可不等走出醫院大門,尼爾斯的生命體征竟快速消失。
湯醫師抓住了尼爾斯的手腕,切着他微弱的脈搏,輕輕的嘆:“他是不想離開這裏。”
不管是巧合還是因他的病情不穩的緣故,只要不移動他,他就那樣靜靜的睡,一旦移動他的身體,他的生命體征便出會劇烈的波動。
最終,尼爾斯的父母到底放棄了帶他離開的打算。
郁千帆經由尼爾斯的伯母指引,來到了二樓的書房,推門而入,就看見施洛辰木然的站在一邊,而安柔跪在尼爾斯的父母眼前,捧着尼爾斯母親的手。
尼爾斯的母親淚眼模糊,尼爾斯的父親別開視線。
老半天,安柔才輕輕的說了句:“謝謝公婆成全。”
尼爾斯的伯母看見這幕情景,不解的出聲:“你們在幹什麽?”
施洛辰沉默的退後。
尼爾斯的母親抽了紙巾擦去臉上的淚,微笑着說:“嫂子,我們家承志終于如願以償,柔柔要嫁給他了。”
尼爾斯的伯母慢慢瞪圓了眼睛,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當天,幾家人同時接到了消息。
戴靜萱首先找到了施洛辰,痛心疾首的問他:“洛辰,先前你為了不跟柔柔離婚,接下了封梅集團那樁合作案,且還給出那麽高的利潤,幾年的合作,對于施戴投資就是過億的損失,現在你居然不聲不響就和柔柔把婚離了,你到底怎麽想的?承志不能好了,你這不是把柔柔往火坑裏推麽?我去問過了,他們說柔柔和承志的結婚證,也是經過你授意才辦出來的。”
施洛辰情緒沒什麽波動,死水一般沉寂:“萱姨,除了她不再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之外,我對她的感情不會有絲毫改變。”
戴靜萱怒氣難消:“不再是夫妻,您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從前叫夫妻生活,今後再在一起,就叫通~奸,怎麽沒有改變?”
施洛辰慢慢的垂下眼皮,自嘲的笑了笑:“萱姨,之前大家心裏都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的,不是麽?只是這一天到底變成了現實,我的心比你還痛苦,可我沒辦法,柔柔已經說的很明白,昨天,我們做最後一夜夫妻,從今天起,她就是尼爾斯的妻,萱姨,你該清楚,尼爾斯一天不醒來,她就會畫地為牢,絕無讓自己幸福開心的可能。”
聽他這樣說,紙老虎一般的戴靜萱只覺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幹了,頹唐的縮進皮椅,眉頭緊鎖的呢喃:“姐姐,對不起,妹妹沒用,沒辦法讓你的雪蘭得到幸福。”
當夜,易天南蹲在戴靜蓉和施伯安的墳前,擡手一遍遍撫過冰冷的石碑上的遺像,自語似的呢喃:“蓉蓉,我們的雪蘭,果不負所願,有着千歲蘭一樣強韌的生命力,可性格更是倔強,誰都勸不住她,如果你在天有靈,就保佑她,讓承志快快醒過來,只有承志好起來,她才能将自己解脫出來。”
許久,又将滿腹怒火噴薄到挨着溫婉的戴靜蓉那張俊逸邪氣的臉,風度盡失的指着施伯安的遺像怒罵:“你這個自私自利的男人,整天就知道守着蓉蓉,都不會想辦法照顧照顧自己的兒子麽?我沒強行将蓉蓉從你身邊挖走,你就高枕無憂了,你也太冷漠不是東西了,蓉蓉年輕的時候怎麽就看上了你這麽個東西,快想想辦法,把承志給找回來,別讓他繼續睡下去了,再睡下去,你兒子一生都不會快樂。”
周遭一片靜寂,自是無人應他。
老半天,易天南的氣勢軟了下去,頹敗的咕哝:“我女兒也不會幸福……”
回答他的,只有愈發蕭條的秋風,攜着陣陣的秋寒。
于此同時,安家。
盡管所有的大人都瞞着安睿,可敏感的安睿還是發現了異樣,今天更是瞧見夏婉淑躲在廚房裏偷偷的抹眼淚。
安睿不問,因為他知道近來很多事情大人們都在刻意避閃着他,即便他問了,他們也只拿他當小孩子一樣哄騙着。
就算不問,他也明白,那個由他親生的爸爸用身體搭出的“家”字快要散了。
安睿想知道真相,卻又害怕知道真相,蹲在臺階上摟着拖拖的脖子,落寞的說:“拖拖,姥姥居然在哭,她一定是為了媽媽哭,媽媽不是好媽媽了,她把姥姥惹哭了。”
拖拖回了安睿一聲嗚咽。
安睿聽了拖拖的聲音,更難過了,抽噎:“拖拖,媽媽好久沒抱過我了,我想念媽媽的抱抱。”
拖拖更大聲的嗚咽,将腦袋耷拉在安睿的肩膀上。
當天晚上,安柔沒回來,安睿抱着拖拖,一直坐在正對着房門的大廳沙發上,直到恹恹睡去。
安裴雄和夏婉淑看着蜷曲着小身子,腦袋枕在拖拖身上的安睿,相視一眼,無聲的嘆息。
夏婉淑上前,輕輕的抱起安睿,他的身子明顯比前一段時間輕了許多,夏婉淑心底的酸澀愈發深刻了起來。
拖拖感覺到了身上的重量不見了,擡頭睜眼看過來,見是夏婉淑抱走了安睿,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低低的嗚咽一聲,垂下腦袋,将身子蜷曲成一團,臉埋在前爪下,不做聲了。
安裴雄看着拖拖的樣子,佯作輕松的同夏婉淑說:“它以為是柔柔回來了,一瞧不是柔柔,而是滿臉褶子的老太婆,覺得傷眼了。”
夏婉淑撐起笑臉回他:“拖拖是條好狗,你當它是像你這種重色輕義的家夥麽?”
安裴雄看着夏婉淑稍稍纾緩了緊繃的表情,松了一口氣,斂了散漫的笑,平緩的說:“他們三個都是好孩子,天無絕人之路,一切都會慢慢的好起來的,我們應該相信有奇跡的存在,柔柔就是最好的證明。”
夏婉淑點頭:“是啊,柔柔本身就是個奇跡,承志也一定能行。”
安裴雄護着夏婉淑,同她一起将安睿送回到了為安睿特別準備的兒童房。
這些日子,他們告訴安睿,安柔病了,如果陪着他睡,會把病毒傳染給他的,他已經是小小男子漢了,應該要适應一個人睡。
安睿抱着自己的小枕頭,不言不語的搬進了安裴雄夫婦特意為他布置的房間。
在成人們的眼中,安睿乖順懂事,不會在這樣緊張的時期給大家添亂,可沒有人發現,安睿夜裏會抱着自己的小枕頭蜷曲成一團,躲在被子下面哭着找媽媽。
安睿隐約明白,如今和自己的媽媽絕對不僅是一牆之隔那麽簡單,可他不知該如何表達他的惶恐,只能努力維持着乖巧的樣子,在他的想法裏,只要乖乖聽話的小孩子,都不會被自己的媽媽抛棄……
10月21日早晨
醫院院子裏的噴水池邊,穿着小禮服的安睿摟着拖拖的脖子,坐在石階上聳答着小腦袋發呆。
急着出來尋他的施洛辰放緩了腳步,今天陽光雖好,可畢竟入了秋,坐在石階上,會涼着的。
施洛辰放緩了腳步,停留在安睿眼前,輕咳了咳,引得安睿注意後,才一本正經的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屁孩告訴我,他媽媽最讨厭人家随地亂坐,弄髒了衣服。”
安睿掀了掀沒什麽精神的眼皮,目光失了光彩,吶吶的回了施洛辰一句:“就算我弄髒了,媽媽也不會發現的。”
施洛辰一時無語,老半天,安睿又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媽媽已經好久都沒注意過我了。”
施洛辰心頭一緊,靠了過去,挨着安睿坐了,展臂将他的小身子擁入懷中。
安睿順勢将自己的臉埋進施洛辰的胳膊下,哽咽出聲:“爸爸,媽媽和睿睿拉過勾的,拉過勾了怎麽可以變呢?爸爸,媽媽不要我們的家了,爸爸,我不要給媽媽和尼爾斯叔叔做花童,我只給爸爸和媽媽做花童,爸爸,你去求媽媽不要當尼爾斯叔叔的新娘子好不好?”
施洛辰倍感悲涼,是了,今天是安柔和尼爾斯的婚禮就在醫院裏舉行。
完全比照着正規的婚禮布置的,郁千帆做伴郎,洛琳做伴娘,還有安睿和李憐兒這一對花童。
可就在典禮之前的半個小時,大家突然發現身為花童的安睿不見了,衆人一陣緊張,施洛辰跑了出來,很容易就找到了安睿。
他不是阿拉丁的神燈,即便在t市的商場上有呼風喚雨的本事,也有辦不到的請求。
安睿幾乎沒對他做出過什麽要求,可第一次他便要令安睿失望了,因為,他無法阻止今天的婚禮。
如果,他是說如果,今天安柔要嫁得是健康正常的尼爾斯,那麽就算安睿不要求,他也會沖進禮堂家将安柔掠走。
可,那只是他的幻想,安柔要嫁的是活死人狀态的尼爾斯,他沒有任何辦法将安柔從那樣子的尼爾斯身邊掠走。
沉默良久後,施洛辰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緊緊的抱了抱安睿,耐心細致的開導他:“睿睿,雖然你還很小,可你已經懂得很多道理了,這個世上有許多種愛,你媽媽給予你的愛是最偉大無私的母愛,可你媽媽除了愛你之外,還需要愛別人,就好像你除了愛你媽媽之外,還愛爸爸、姥爺、姥姥、外公、太奶奶、惜兒等等很多人。”
見拖拖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施洛辰微笑的補充上了一句:“當然,睿睿還愛拖拖。”
睿睿從施洛辰的胳膊下掙脫出來,側仰起小臉對着施洛辰,小聲的問:“可媽媽當了尼爾斯叔叔的新娘子就不會再要爸爸了,一家人不是要在一起的麽,之前爸爸将媽媽和睿睿給弄丢了,好不容易找回來了,我們一家人終于聚在一起了,有爸爸,有媽媽,還有睿睿,三給人睡在一張大床上,一起寫家字多高興,爸爸不是答應過睿睿,今後再也不會把媽媽和睿睿弄丢了。”
施洛辰撫着安睿柔軟的發,語重心長的說:“睿睿,爸爸沒将你媽媽弄丢,爸爸一直陪着你媽媽,只是你媽媽除了要愛爸爸之外,也要去看尼爾斯叔叔,那是另外一種愛,現在你還小,等你慢慢長大就會懂了,其實媽媽今天做了尼爾斯叔叔的新娘,也是愛你、愛爸爸,愛我們的家的一種方式,我們要理解她,要是你今天任性胡鬧,不聽從安排,你媽媽會非常傷心的,如果你真的愛你媽媽,就在今天做個乖寶寶,讓你媽媽輕輕松松的當個最漂亮的新娘子。”
安睿眨巴眨眼眼,伸手胡亂的擦了一把眼角滲出的水澤,霍然站起了身子,挺胸擡頭的說:“睿睿當年愛媽媽,睿睿會當個乖寶寶,做媽媽的花童,讓媽媽開心的。”
施洛辰欣慰的笑:“睿睿,等過了今天,搬到爸爸那裏去,陪爸爸幾天吧?”
安睿眨巴眨巴眼:“爸爸都這麽大一把年紀了,也怕黑?”
施洛辰哭笑不得,這麽大一把年紀聽着好像他有多老似的,只是最後開口時,他卻沒有反駁安睿的話:“是啊,爸爸是個膽小鬼,從小就怕黑,不敢一個人睡。”
安睿翻着白眼:“爸爸羞羞,睿睿這麽小都敢一個人睡,要不睿睿把拖拖借給你,它毛茸茸、肉呼呼的,抱着也很舒服。”
施洛辰起身,拉着安睿一起向住院部大門走去,邊走邊說:“是啊,我的寶貝睿睿不但聰明、伶俐,還是個不怕一個人睡的小勇士,不過拖拖還是留給你吧,爸爸還是喜歡不毛茸茸的睿睿。”
安睿終于破涕為笑。
郁千帆雙手插在褲兜裏,嘴角叼着根不曾點燃的煙,靜默不語的看着牽着安睿小手的施洛辰。
直到他們父子兩個走近了,郁千帆才拿下煙,桃花眼飄過安睿純淨的小臉,不怎麽确定的問:“好了?”
施洛辰回了郁千帆一個肯定的笑:“不然怎麽是我兒子?”
郁千帆白了施洛辰一眼,微微俯身,将安睿的小手從施洛辰手裏奪了過去,端出一抹十足的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笑,輕言慢語的:“睿睿小寶貝,我是伴郎哦,今天你由我負責。”
安睿以藐視的眼神睨着郁千帆:“拜托郁大叔,你不要笑得讓小孩子都知道你存心不良好不好,還有伴郎不是要負責伴娘麽,怎麽變成負責花童了?”
郁千帆呲牙咧嘴:“小屁孩,我這麽具有殺傷力的,牲畜無害的笑容,哪裏像存心不良了,還有,今天大家都很忙,你要是敢搗亂,我肯定揍你,不信咱們就走着瞧。”
安睿撇撇嘴:“走着瞧就走着瞧,反正你也打不過我爸爸。”
郁千帆跳腳:“哎,我說你這小屁孩,怎麽這麽不讨喜,還真欠修理。”
安睿白他:“幼稚的郁大叔。”
拖拖靜靜的趴在臺階上,目送他們三個人吵吵鬧鬧的邁進了醫院大門,身為一條狗,它不好随意出入住院部,所以,它守在這裏,等着它的主人出來。
尼爾斯今天的狀态很好,把他從先前的病房移到相對寬敞許多的頂樓大廳裏,他的生命體征也平穩的很。
站在人群後面的郁千帆撇嘴:“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了他被傷得多厲害,翻閱過他的病歷,我還真要懷疑,這家夥是不是裝成這個樣子的,啧啧,明明是和平常沒什麽區別,可我就是覺得他今天很開心。”
站在尼爾斯身邊的洛琳白了他一眼:“姓郁的,你是嫉妒心作祟吧,尼爾斯和平常哪裏有區別來着?”
郁千帆側臉睨着洛琳,老半天憋出一句:“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遇見比我更變态的人。”
洛琳一張俏臉瞬時色彩斑斓,猛地舉高了手,郁千帆自覺反應夠敏捷,雙手捂住臉向後一跳,避開洛琳的五指耙,退到安全範圍外。
還不等郁千帆得意洋洋的向洛琳炫耀他的先見之明,洛琳居然擡起了高跟鞋,對準郁千帆的鼠蹊部便踢了過來。
中招,痛!
洛琳白了郁千帆一眼,“豬腦子,把今天伴郎的臉打花了,不是丢了尼爾斯的臉,遮都遮不明白,笨蛋。”
郁千帆漲紅了一張臉,極力克制着去捂某個部位的沖動,手指點着洛琳,吃力道:“最毒婦人心!”
洛琳的眼睛很大,把更多的眼白留給郁千帆,皮笑肉不笑:“你在說我麽?應該不是吧!我是變态,不是婦人。”
郁千帆無言以對。
原計劃的典禮時間到。
大廳裏奏響了婚禮進行曲。
這棟雖然是住院主樓,可頂層并未劃歸在住院部裏,閑雜人等禁止入內。
今天這裏反常的熱鬧了,但也不是随便誰都能上來觀禮的,為表鄭重其事,安柔邀請了幾個重點的親朋過來觀禮。
尼爾斯的母親有丹麥皇室血統,信奉的是基督教,所以安柔按照基督教的過程舉辦了婚禮,只是不敢搬動尼爾斯,所以将這裏臨時布置成了教堂的模樣,請了牧師過來主持婚禮。
盛裝打扮的安柔,臉上覆蓋着潔白的婚紗,手中陪着花團,踏着進行曲的節奏,由易天南牽引着,慢慢走到了尼爾斯的床畔。
她是美麗的,可看見她出現,大部分的人都別開了視線,包括施洛辰。
尼爾斯不可能牽她的手,所以她俯身,牽他的手。
牧師還是第一次主持這樣的婚禮,好在幾十年的閱歷讓他不至亂了陣腳,只當面前是一對正常的夫妻一般,依着步驟經行婚禮禱告。
安柔生得美好,精致到了每一處細節。
施洛辰清楚的記得,別離五年後的重逢,瞬間驚豔了他的眼,那時的她,曼多姿,十根手指雖纖細,卻是珠圓玉潤,恰到好處。
此刻,那雙手卻是戴着及肘的蕾絲手套,施洛辰望着那雙手出神。
之前,安睿小聲的咕哝過,他喃喃:“媽媽說要做尼爾斯叔叔最完美的新娘,所以她請最厲害的化妝師阿姨,她穿最漂亮的婚紗,她還戴手套,摘掉手套,媽媽的手就像湯四爺爺辦公室裏擺着的人骨架一樣,爸爸,媽媽會不會死掉?睿睿夢見媽媽死掉了,睿睿害怕……”
施洛辰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安睿,總在想辦法彌補他,平時連對他說話大點聲都不曾有過,可聽見安睿這樣問之後,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他怒吼:“睿睿,先前你跟郁叔叔學得油腔滑調,爸爸當是郁叔叔教壞了你,只去教訓他,可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如果今後再讓我從你嘴裏聽見一個死字,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然後,安睿就委屈的哭,施洛辰不哭,只木然的看着安睿哭,他的心随着安睿的哭聲,一點點下沉。
時常聽人說,五歲以下的小孩子說話很準,今時今日,不及五歲的睿睿說夢見安柔死了……
他怕失去她,所以松開了緊攥着的她的手,寧肯讓自己的心在地獄裏煎熬,只為換她心安理得,他退讓到了這步田地,難不成還留不住她麽?
莫非他上輩子當真是十惡不赦的歹人?所以老天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懲處他,每當他沖勁十足時,便兜頭澆下一盆涼水,他的十七歲,二十五歲,而今的三十歲!
只是,千瘡百孔的心再也受不住那樣的打擊,如果,她不在了,那麽,他也将不複存在了吧!
施伯安耍陰謀,用手段留下了戴靜蓉,可到頭來,一場悲劇;
他強取豪奪,卻在抉擇時,用成全換她真心。
施伯安在徹底失去了戴靜蓉之後,抑郁而終。
他到底是施伯安的兒子,那種滅頂的絕望,他再無力氣挨過一次……
安睿的哭引了夏婉淑注意,她将安睿抽搐的小身子輕攬入懷,指着他鼻尖罵他:“留不住老婆,就拿兒子出氣,你不但是頭畜生,還是頭徹頭徹尾的孬種!”
安睿聽見夏婉淑罵施洛辰,小腦袋在夏婉淑懷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連連說:“姥姥,是睿睿說錯了話,惹爸爸不高興,您不要罵睿睿的爸爸。”
夏婉淑擡頭惡狠狠的瞪着施洛辰,她說:“別以為柔柔同意将睿睿的撫養權歸你,你就真的可以任性妄為了,他這麽護着你,你怎麽忍心?”
夏婉淑一直在說,施洛辰聳答着腦袋不言不語的聽,安睿就一直解釋,夏婉淑終于出聲問了:“睿睿他到底說了什麽讓你覺得不中聽的話?”
施洛辰遲疑了很久之後,虛弱的回來一句:“睿睿說,他夢見柔柔不在了。”
夏婉淑身子一顫,迅速低頭看着淚眼婆娑的安睿,當真不知是該哄他,還是像施洛辰一般責罵他了!
安柔用以蕾絲手套遮掩骨節突兀的手牽起尼爾斯的手,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願與你敬虔度日;無論安樂困苦、豐富貧窮、或順或逆、或康健或軟弱,我都尊重你,幫助你,關懷你,一心一意待你;在婚姻存續期間,忠誠于你,做你湯承志期望中的妻。”
牧師擡頭看了看安柔,程序有點脫軌,不過這樁婚姻本就不合常規,婚禮細節也沒必要太過較真了不是,正好省了問新郎“你願意麽?”的尴尬,遂清了清喉嚨,繼續下一項程序,交換結婚禮物。
安柔将手中的捧花放在了尼爾斯依舊俊美的面容旁,從托盤上拿起施洛辰和郁千帆陪着她選好的婚戒,動作虔誠而細致的套在了尼爾斯左手的無名指上。
托盤上還有一枚戒指,那是需要新郎給新娘戴上的,可,她的新郎只是兀自的睡,事先說好的郁千帆暫代尼爾斯為她佩戴。
郁千帆被洛琳傷了,持續痛苦中,是以在牧師喊他的時候,動作慢了不止半拍,施洛辰遲疑片刻,走上前來,拿起托盤上的戒指,深邃的目光絞着安柔,浮浮沉沉,最後,微顫着拉起了安柔的手,将那枚戒指輕柔的套上了上去。
這樣的事情,他做過兩次,上一次,他套上的是真正的安柔,而今,他套住的是他此生的摯愛,卻是替另外一個男人套住的。
他從未有過機會,替自己套住她一次!
戒指已經戴好,可他卻沒有立刻放開她的手。
睿睿說的沒錯,她的手簡直就是直接在骨架子上覆了層皮,瘦的吓人,所以,她将它們遮了起來。
他很是心疼她,慢慢收緊手指,希望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将自己手心裏的溫暖傳遞給她,她的手實在太過冰冷,好像死人一般。
這樣的認知令施洛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他越是攥住她,越要感覺不安。
安柔看得出他的惶恐,卻莫可奈何,她能做的,只是将自己的手,從他溫暖的手心慢慢抽離,然後,俯身複又抓起尼爾斯的手,緊緊的攥住。
新郎無法親吻新娘,那麽新娘便主動去吻新郎。
安柔牽着尼爾斯的手,撩開自己的面紗,柔軟的唇落在了尼爾斯略有些暗啞的唇瓣上,靜靜的停留,悄悄的淚落,滴在尼爾斯臉上,滑下,滾入他鬓角的發絲間,淹出一灘濕潤。
而施洛辰能做的,也只是眼睜睜的看着安柔将自己許給了被權威專家斷言已無希望再醒來的尼爾斯。
被忽略了的牧師再次咳了咳,提醒衆人他的存在,成功的勾回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後,才刻板的重複着他幾十年如一日的陳詞:“求神賜福,使這戒指成為你們永遠誓言的憑據,願你們從今以後彼此相愛、永不分離、相互約束、永遠合一!”
再繼續便是教會的宣告,安柔拉高尼爾斯戴着婚戒的手,雖然這場婚禮很是意外,可牧師的宣告卻無例外:“我奉至高的聖父、至愛的聖子、至聖的聖靈宣告你們成為夫婦;上帝所結合的,人不可分開。上帝與你們同在,直到永遠,阿門!”
這樣的婚禮,沒有喜笑顏開的祝福,待到逐一行過步驟之後,牧師宣布禮成時,卻是不止一人潸然淚下。
婚禮樂曲的節奏再次響起,夏婉淑上前一步,拉住安柔如柴的手,以帕子逝去眼角的晶瑩,人前的夏婉淑,總是這般端莊優雅,她拉了安柔許久,才輕嘆了一聲:“你這傻丫頭。”
安柔微微的笑:“謝謝媽媽成全。”
自始至終,尼爾斯高挑、典雅的母親只是縮在他父親懷中淚流滿面。
婚禮之前,他們不曾察覺安柔就在他們附近,所以,尼爾斯的母親痛快的哭,悵然的說:“這是承志的願望唯一的願望,今天終于實現,可他卻不知道了,如果他清醒着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