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他一定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郎,我們的承志多完美,可他娶妻,連誓言都無法親自承諾出口了……”

待到賓客散了,湯醫師和郁千帆他們一起将尼爾斯小心翼翼的推回到經過精心布置的特護病房,湯醫師監測了一陣尼爾斯的心電,确定他狀态很不錯,便攜着一幹醫護人員放心的離開了。

安睿怯生生的上前,小手試探的拉了拉安柔的手。

安柔垂了頭看着安睿目光中湧動着的潮濕,心頭一軟,說實話,她近來多半時間渾渾噩噩的,操在安睿身上的心少了許多,她不哄着安睿,安睿也不過來纏着她撒嬌,服帖乖順的,讓人心憐

安睿小聲的嗫嚅:“媽媽,你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安柔酸澀的牽了牽唇角:“謝謝睿睿。”

安睿撲閃了一陣他的大眼睛,垂了頭,原本就低的聲音愈發難以分辨得清楚了:“媽媽,可不可以再抱睿睿一次?”

安柔清楚的看見,在安睿垂下頭的一瞬,有一顆晶瑩的淚珠子一晃而落,摔在光潔的地面上,附和着安睿這樣本該理所當然的要求,此刻氣短的好像是無理取鬧的惶恐,安柔只覺心口重重的一窒,俯下身子,将安睿緊緊的抱住,貼着他耳畔,軟語撫慰:“對不起睿睿,是媽媽不好,最近都沒有好好抱抱你。”

安睿終于抽噎出聲,伸出小胳膊抱住安柔衣帶漸寬的腰身,将小腦袋直往她懷中裏,聲音含糊不清的說:“爸爸說媽媽愛我們,媽媽不抱睿睿也是因為有苦衷的,媽媽是睿睿最偉大的媽媽,一直都是最好最好的媽媽。”

澀了眸,附着輕柔的嗓音,有紙巾遞了過來:“擦擦,哭花了臉,還怎麽做最完美的新娘。”

本就痛得無法呼吸,聽見他的一句軟語,愈發難以自持,擡了眸子對上盡可能向她展示輕松自如的蒼白俊顏,輕語:“對不起。”

他對着她溫暖的笑,他說:“你知道的,我不需要聽你的歉意,只要你能好好的待自己,就是給我最好的安撫。”

她呆呆的看了他很久,連這樣一個看起來再簡單不過的要求,自己也無法好好的滿足他,因為,同尼爾斯辦了婚禮後,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會是所有人都不會同意的。

郁千帆知道她的決定,在安柔看來,她的這個決定,目前也只有郁千帆能幫得了她了,所以,她事先便已經給郁千帆透漏了些風聲,讓郁千帆心裏有個底,等過了今晚,她會找郁千帆商量具體的細節,當然,她先确準了郁千帆不會出賣她。

平素看起來游戲人間的郁千帆,正經起來的時候,為人處世,無懈可擊。

總喜歡背後搞些小動作,沒事耍耍損招,以坑害朋友為樂趣,可當真出了什麽事情的時候,他是會毫不猶豫替朋友兩肋插刀的那類人。

尼爾斯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看上去還是當初的模樣,可與這件事沒什麽關系的郁千帆,整個人竟瘦下去了兩圈。

郁千帆已經答應了她不會和施洛辰說她的決定,想來施洛辰還不是很清楚,他以為她要嫁給尼爾斯,只是想好好的照顧尼爾斯吧?

可,不知道她盤算的施洛辰,為什麽會是滿目倉惶,好像已經知道她打算輕待了自己的性命一般?

是啊!想替尼爾斯生個孩子,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生睿睿時,好像已經耗盡了她整個生命一般,生産過後,遠遠看去,就像一副會行走的骨頭架子,整整兩年,她才漸漸恢複了元氣。

醫生告訴她,睿睿是她的極限,讓她謹記了這點。

安柔自幼體虛,即便心髒健康了,可她的身體素質并不好,而且還缺少很多必要的元素,她的子宮也是有問題的,會懷上睿睿,于她來說,這個概率無異于中了累計多少期的彩票頭獎一樣幸運。

嫁了尼爾斯之後,她的前路,會更崎岖。

今時今刻,他求的不過是她的一個承諾,可連這樣的一句話,她也不給他。

她又陷入了神游的境界,從前她也時常這樣在和他說着話的時候,便兀自神游去了,将他隔離在她的世界外。

他那時還不像現在這樣了解她,是以,總以為她那樣的表情是在敷衍他,不願意聽他說話的表現形式。

例如在飯桌子上,面對着滿滿的一桌子菜,他好心情的誇獎上她幾句,她淡淡的勾勾嘴角,算作回應。

他不死心,将食不言寝不語的基本素養抛諸腦後,愈發賣力的閑扯引她回應,更有甚者,祭出他的殺手锏,當她的面誇贊他新近交往的女人是如何冷豔迷人,那方面的技巧更是刻板冷硬的她所無法匹敵的。

聽他說着說着,她的眼神便開始像現在這樣缥缈起來,深入了解後,他知道她只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細致的思考起他的話。

可那個時候他不懂她,以為她那樣的眼神是對他的滿不在乎。

章節目錄 v77 晚安,尼爾斯

她沒半點醋意也就罷了,還端出懶得聽他說話的傲慢态度,令他很是不滿,霍然起身,一把掀翻桌子,終于引得她回神,可她只是看着滿地狼藉,含糊的咒一句:“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敗家纨绔子。”

那樣意氣風發的他,面對着她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感到卑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深深的打擊着他。

然後,他所能做的就是一臉森然的走到她眼前,在她不曾防備時,将她翻上他的肩頭,扛布袋子一般扛着她走進卧室,丢在床上,壓上去,狠狠的沖撞。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将她從虛無的空間拉回到凡塵俗世他的身側。

此時此刻,他不能再那樣混賬的待她,所以,他只能在她發呆的時候,陪着她,一起呆。

“媽媽?”

其實只需要一聲細微的呼喚,便可将她自虛無的幻境拉回現實。

安睿在安柔垂下頭的一瞬,舉高了小手,用施洛辰遞過來的紙巾,一點點的擦拭她的臉:“媽媽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他只是喃喃的重複着這樣的一句話。

安柔慢慢蹲下身子,讓安睿替她擦拭淚水的動作不再吃力。

施洛辰伸出手搭在安睿的肩膀上,他低頭看着安柔,其實很想問她一句“晚上回不回家?”,只是他懂她,她一定會跟他說:“晚上是我和尼爾斯的洞房花燭夜,怎麽可以走開呢?”。

即已了然,又何必多此一問,讓她尴尬,令他錐心,所以,施洛辰只是佯裝平淡的說:“我接睿睿到我那裏去住幾天,等把公司的事情處理處理,時間多了之後,我再将他送回岳母那裏,然後過來陪你。”

安柔溫婉的笑:“工作要緊,我這裏你無須挂着。”

她是真不希望他挂着她,因為想到他的挂念,便讓她覺得自己終究辜負了他。

施洛辰看着安柔的表情,不做聲。

原來讀懂一個人,會是這樣的揪心,如此,倒不如不懂,或許那樣,心還可以敞亮一些。

可,若是不懂她,又豈會這樣的愛她?

這世上有太多矛盾的事情,遍嘗酸、甜、苦、辣、鹹,才算人生,這樣算來,他的人生,已算得上完滿。

至少,他比尼爾斯先遇上了她,讓她愛上了他,倘若當初是尼爾斯先他一步與她結緣,想來,他的愛情,也只能是一段自說自唱的獨角戲了罷!

那廂,郁千帆從尼爾斯的病房裏退出來之後,沒想到竟看見穿着短禮服的洛琳站在不遠處。

若是換個環境,郁千帆一定會吹個響亮的流氓哨,以示對洛琳的贊美,只可惜這裏是醫院,禁止大聲喧嘩。

郁千帆自允從不與美女記仇,雖然在他眼裏,一直将洛琳看做是女人中的男人。

伸手撣了撣電卷的劉海,這幾個月一直忙碌着,直到要給尼爾斯當伴郎,他才撥空去理了理發型。

先前的劉海已經很長,撣起來很是順手,如今理短了,一時還有些不适應,撣了兩下便放下了手,端着痞性十足的笑容靠上前去。

洛琳見了郁千帆的笑,冷哼一聲:“好了傷疤忘了疼。”

郁千帆撇嘴:“你還真隔路,莫非被人一直記恨着,你就舒服了?”

洛琳不拿正眼看他:“舒不舒服是我個人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郁千帆不甚在意的聳聳肩膀:“我哪裏有那麽多閑工夫惦着你這八婆。”

洛琳的臉開始堆了下來,郁千帆死性不改的繼續說着:“其實先前我就當你是一哥們,原來你也有這麽八婆的時候!曾無意間聽說你丫的居然喜歡女人,我當時就想了,你和尼爾斯還真是般配的,沒準你那些年跟他厮混在一起,就是把他當了女人了,可你居然有女朋友了,還真叫我幻滅的,你瞧瞧人家尼爾斯多癡情,你丫的也太能見異思遷了。”

對于洛琳一陣青一陣紫的臉色,郁千帆很能忽略不計,且越說越來勁頭,十分輕浮的繞着洛琳轉起了圈子。

一邊轉一邊品頭論足:“啧啧,瞧瞧,脫掉褲子換上裙子,不認識你的人看見了,也可能把你當做女人了,恩恩,九頭身,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小腿比大腿長,腿肚上沒有一絲贅肉,哎我說洛琳,其實你也算得上是個勉強可以端得上臺面的女人嘛。”

郁千帆一邊這樣說,一邊堅持着,他從不與美女記仇,果真沒有記仇,他只是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至于居然一不小心氣着了洛琳,那也只能算洛琳太小肚雞腸了而已。

洛琳怒極反笑:“多謝你的贊譽,其實直到今天我也才發現,你也勉強算得上長得還沒裏出正常人的樣貌,如果能把你這張嘴給卸掉,接手當自家男人,勉強也算是帶得出手。”

鬥嘴,郁千帆自認也算得上是個高手,想要應付洛琳可是綽綽有餘的,終于繞到洛琳身前,猛地貼靠過去,對洛琳擠眉弄眼:“哎你說?現在你和尼爾斯也做不成假夫妻了,雖然湯家宣布是他們對不住你,可被人退貨了,名譽怎麽着也受損了不是,以後再想釣上尼爾斯那種凱子可就難了,要不這樣,我日行一善收了你,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你看怎麽樣?”

洛琳側臉睨他:“臨時取消訂婚雖有遺憾,可總好過結婚當天,被人給抛諸腦後,傻不拉幾一個人侯在禮堂等新郎的強。”

郁千帆眨了眨眼:“哎呦我去,你居然還會說傻不拉幾,會的還真多?啧啧,誰那麽不開事,居然能把你一個人丢在禮堂?太不夠義氣了!”

洛琳冷笑:“裝什麽裝,先前明明說好的,你替尼爾斯給安柔戴戒指,關鍵時刻,居然掉鏈子,讓施洛辰上,你也太不是東西了點!”

郁千帆呲牙咧嘴:“什麽世道啊,始作俑者居然跳出來指責受害人了,都沒找你算賬,我還沒生兒子呢,你就打算搞到我斷子絕孫,果真最毒八婆心!”

洛琳磨牙:“說誰八婆?”

郁千帆幹脆利落的回答:“說你八婆。”

洛琳眯起眼睛:“有種再說一次試試!”

郁千帆很是豪氣萬千的護住自己的重點部位,毫不遲疑的回了句:“八婆!”

啪的一聲脆響,郁千帆條件反射的捂住了臉:“你丫玩賴,先前不是說不打臉的麽?”

洛琳冷哼:“婚禮辦完了,你這張臉沒用了。”

說罷霍然轉身,高跟鞋在光潔的地面上踏出清晰的節奏,快速的消失在了郁千帆眼中。

郁千帆撇撇嘴:“真辣。”

其實洛琳是找他興師問罪的,沒想到被郁千帆攪合得一團糟,洛琳很是惱火,也不跟郁千帆過多糾纏,直接離開了。

洛琳走了沒多久,尼爾斯的父親便出現了,他跟郁千帆解釋說他只是偶然路過,并不是故意窺探他和洛琳私聊,他又說洛琳是個好女孩兒,他們夫婦一直都很喜歡洛琳,只可惜尼爾斯和她有緣無分,他們決定認下洛琳當義女。

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女孩還是要多照顧自己人,所以,如果郁千帆還沒找到意中人,不妨試試和洛琳交往看看。

郁千帆沉默片刻,霍然擡頭,笑眯眯的回了尼爾斯的父親一個怪腔怪調的:“中!”

安柔将承諾都許給了尼爾斯,所以面對着施洛辰的要求,她只能選擇沉默以對。

施洛辰滿腹落寞,最後連個擁抱都沒得到。

因為安柔說她是尼爾斯的妻,她剛剛立過誓言,要對尼爾斯忠貞。

施洛辰很想問問她,難道擁抱了他,就是對尼爾斯不忠貞了麽?

可最後,施洛辰什麽也沒問出口,只是彎腰抱起了不情不願的安睿,對安柔輕聲說:“這些日子一直操勞着,現在總算圓滿的完成了,今晚好好休息。”

說罷,不等安柔回他,腳步不複穩健的退出了安柔和尼爾斯的特殊“洞房”。

其實他要是等,也等不到安柔的只言片語。

待到這裏只剩下安柔和尼爾斯之後,安柔進洗漱間潤濕了毛巾,回到病床前,輕柔的替尼爾斯擦去臉上淡掃的一層薄粉。

這是洛琳的主意,她說尼爾斯本就白皙,先前他世界各地的跑,倒是把肌膚曬得深刻了些,只是躺了這麽久,那些健康的色已不複存在,加之久久不見太陽,他蒼白的太顯憔悴。

這樣的尼爾斯,哪裏像大家印象中那個卓爾不凡的美男子,一定要略略的遮掩一下。

再者,尼爾斯是個要求完美的人,如果有一天他醒過來了,翻看着他夢想中的婚禮照片,發現竟是這樣的蒼白頹廢,他會覺得遺憾的。

本不同意給尼爾斯化妝的安柔聽了洛琳的話,倒也無可反駁了,現在禮成了,大家都散去了,也沒必要再讓尼爾斯受脂粉氣,所以安柔替他擦掉這些遮掩。

卸除了妝容的尼爾斯,便現出了蒼白的底色,盡顯憔悴。

安柔放下毛巾,拉起尼爾斯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她說:“總覺得這一切就好像是我做的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強占了安柔的身體,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還會是那個最為出彩的全能天才,洛辰雖然會失落一陣子,可時間久了,他一定可以漸漸的忘卻了那個平淡無奇的雪蘭,然後找個溫柔娴淑的,和他般配的女人結婚,是我的背離自然軌跡,改變了身邊所有人的生活,讓每個人都痛苦,傳說命硬的人不好,或許,傳說都是真的吧?”

他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用溫軟的嗓音安撫了她的難過,她靜默,房間裏便是一片死寂。

安柔澀然一笑,将尼爾斯另外一只手也牽了起來,也貼上她顴骨日漸挺高的臉頰,她說:“我還真是個糊塗的女人,一直認為你喜歡的是曾經的安柔,你同我說過的,你不是安柔的王子,所以你做安徒生,然後一直守護着她,你不準我做出任何傷害了你的小公主身體的行為,或許就是這些話,讓我一直對自己的自以為是深信不疑,覺得你對我的關懷和照拂,皆是因為這個軀殼,其實,我早該明白的,當我第一次在你面前褪盡衣衫的時候就該明白,如果你當真只是為了這幅軀殼,又怎麽會現出那麽複雜的表情看我?”

尼爾斯還是靜靜的睡,安柔用自己的臉捂着他的手,這雙手,曾為她演奏出蕩滌靈魂的樂曲,曾向她娓娓傾訴着他的深情,可那個時候她選擇對此充耳不聞,那樣子的她,在他眼中,一定很絕情吧?

她的左右手腕上各戴着一串東西,此刻被略略遮掩在了手套下。脫下了施洛辰彰顯霸道的替她戴上的婚戒,卻不舍的脫下那串相思結,施洛辰也沒脫下那串結,他們兩個都将情感寄托到了這一串小小的結上了。

另外一只手上,是尼爾斯替她戴上的菩提子手鏈,那時他告訴過她,那串手鏈,可以鎖魂!

渾渾噩噩了這麽多日子的腦子,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生、老、病、死乃自然規律,自然科學所能管的只是在可挽救的基礎上,可一旦無力回天,凡人也只能幹瞪眼的瞅着,譬如她墜亡之時,即便絕世神醫來了,也是無計可施的,可她現在還在,如常人一般的或喜或悲。

他們不是告訴過她,厲娜死的時候,她曾醒來過,卻是呆呆傻傻,有了尼爾斯送給她的菩提子手鏈,她便又生龍活虎了,多神奇的經歷?

或許,這串手鏈對尼爾斯來說也可以有些用處的。

安柔這樣想了,竟是莫名的激動起來,即便尼爾斯跟她說過,不管到什麽時候,都不許她摘掉手鏈,可安柔還是松開了尼爾斯的手,脫掉手套後,解下菩提子手鏈,替尼爾斯戴在了手腕上。

手鏈離身的一瞬,安柔覺得一陣頭昏目眩,說不清楚是哪個部位,存着一份撕裂感,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澀然的笑。

尼爾斯說,她的存在皆因執念,先前的四年中,沒有那串手鏈,她也活得很好,只是近來對這串手鏈太過依賴,以致讓她松懈了自己的精神。

可,現在不同了,她又有了強烈的執念守着她和安睿的救命恩人醒來,還有,要替他生一個像千歲蘭一樣的孩子。

替尼爾斯戴好了手鏈之後,安柔靜靜的撫着戴在他手腕上的菩提子手鏈,軟語低喃:“雖然你不讓我拿下這串菩提子,可現在對你我兩個來說,你比我更需要他,我都把這串手鏈給你戴上了,等你回來後,不許再賴皮,躺在這裏就不起來。”

在安柔期待的目光中,尼爾斯一如既往的沉睡着,并沒有醒過來。

安柔拉着尼爾斯的手,整整一個下午,尼爾斯的睡容沒有任何的變化,哪怕只是一個細微的睫毛煽動也不曾有過,安柔漆黑的眸子裏的光澤,随着日落,一點點的黯淡了下去。

近來安柔瘦的令人不安,午飯就沒吃,大家不敢打擾她,可若是晚飯再不吃,大家都明白,如此繼續下去,想必尼爾斯還沒出現什麽變化時,安柔已經挺不住的餓死了,所以,大家不約而同的給她送來的晚飯。

最開始是尼爾斯的父母,他們在平日裏尼爾斯打營養針的時間拎着食盒進了門。

因為安柔之前說過,今天她不會離開尼爾斯的身側,所以他們知道她不可能出去吃,是以為她帶來了适合她口味的東西。

當然,關于安柔都喜歡吃些什麽東西,尼爾斯的母親可謂了如指掌,因為,她有個尼爾斯這樣細致周到的兒子,想不知道安柔的喜好也難啊!

很豐盛的晚飯,是尼爾斯的母親親自下廚準備的,即便先前怨過安柔,可安柔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畢竟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尼爾斯的母親自然會心疼了安柔。

進門之後,見安柔一直坐在病床前,拉着尼爾斯的手,彷如石化了一般不挪不動,病房裏的燈也沒有開,窗外徹底的暗了,萬家燈火盡收眼底。

尼爾斯的母親輕輕搖了搖頭,嘆息:“柔柔,怎麽不開燈?”

老半天,安柔沙啞的回答:“媽,尼爾斯他告訴我,這串菩提子是他從大師那裏求來的,這串手鏈對我很是管用,怎麽對他會沒有作用呢,我虔誠的祈禱,望着他能快快回來,可他還在睡,媽,你說他是不是故意在賴床?”

尼爾斯的母親眼圈一酸,尼爾斯的父親掀開柔和的燈,尼爾斯的母親放下食盒,大踏步走到安柔身邊,一把拉住安柔,聲音顫抖的說:“傻柔柔,承志以前知道找靈異大師,難道我們不會去找麽,病急亂投醫,我們只有承志這一個兒子,科學的方法無法挽救他,作為一個母親,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會去嘗試的,在承志昏迷的前半個月,我已經偷偷的請過靈異大師了,他們告訴我,承志的魂并沒有離開他的身,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他的魂也跟着身體一樣睡去了,大師沒有辦法喚醒他。”

安柔愕然的回過頭來望着尼爾斯的媽媽:“為什麽會這樣?”

尼爾斯的母親連連搖頭:“如果我們知道原因,就不會這麽無奈了。”

安柔瞪着眼睛看特護給尼爾斯紮營養針,看着尼爾斯的母親替他們拉上了窗簾,遮住了屬于別人的溫暖燈火。

尼爾斯的父親勸她:“柔柔,吃點東西吧!”

安柔搖頭說她不餓。

尼爾斯的母親就端起肉松粥,用羹匙舀上過半,送到安柔嘴邊,如哄小孩子一般的哄着安柔:“柔柔,你不吃飽了,怎麽照顧承志呢?”

安柔聽了尼爾斯母親的話,心頭一動,她嘴角輕輕綻開一抹淺淡的笑,輕輕的:“對,近來我太瘦了,不好好的保養自己,怎麽能行?”

當然,她說要養好自己,和尼爾斯母親理解的養好自己是不同的。

她的身體成功受孕的幾率本來就低,如果再羸弱一些,機會更是渺茫,自是須得養得壯碩一些。

尼爾斯的母親看着安柔大口的吃自己煮得粥,很是欣慰。

随後,走了尼爾斯的父母,又來了安裴雄夫婦,他們也是給她帶來了一堆她喜歡吃的東西,雖然先前已經吃過了,可安柔還是勉強着自己吃下了一些;

安裴雄夫婦也走了,又來了易天南、郁千帆和洛琳。

易天南還算了解安柔,郁千帆也帶來了郁母指揮了家裏的廚師做的晚餐。

至于洛琳,她是去t市最貴的飯店,點的最貴的招牌菜,用特制的保溫桶,以最快的速度送過來的。

人前的洛琳總是不茍言笑的樣子,将東西送到安柔面前,聲音也是冷淡的:“瘦成這個樣子,怎麽照顧尼爾斯,聽說這些東西大補,可以多長點肉,吃!”

不等洛琳退場,又來了戴靜萱,她自己不會弄,拜托貴嬸給弄的,戴靜萱一整天,眼圈都是紅紅的,将東西送到安柔眼前,刻板的說:“柔柔,不吃晚飯,你就不要再留在尼爾斯身邊了。”

安柔是真的吃不下了,還沒等洛琳和戴靜萱退場,施洛辰牽着安睿也來了。

他說:“柔柔,我不是故意過來打擾你和尼爾斯,只是,你不能不吃東西!”

她和尼爾斯的婚禮沒有晚宴,只有許多關心着她的人送來的晚飯。

彼年,她是被全世界抛棄了的孤女,拖着孱弱的身體,付出廉價的勞動力,去換取一份變質的親情;

而今,她是被這麽多人寵愛着的寶,執着固執的念,做着賭命的事,卻讓愛她的人跟着提心吊膽。

那夜,安柔捧着施洛辰親手煮的晚飯,哭得肝腸寸斷。

那是施洛辰對她的溫柔,盡管已吃不下,卻還是堅持着一口一口把他的愛慢慢吞吃入胃,直到難以下咽,反沁出來。

從洗手間走出來,施洛辰滿目痛心的望着她,輕輕的:“你何必?”

安柔伸手拂去擦臉過後遺落的水痕,笑着回他:“你做的。”

施洛辰再無話說,收拾了東西,牽起安睿的小手,落寞的回:“我和睿睿明天再過來看你。”

安柔依舊噙着沒心沒肺的笑:“忙的話,就不用專門趕過來了,我和尼爾斯一切都很好。”

施洛辰臉上的表情徹底僵硬,老半天,淡淡的回了句:“好。”

然後,牽着安睿,步履沉重,一步一步,走出了安柔的視界。

安柔只是沉默的看着,連句“再見”都不曾說出口。

不是不想見,而是,她痛得無法出聲。

質感厚重的窗簾,溫馨靜谧的燈光,寬闊的歐式複古大床,滾着流蘇的床幔,大吉大利的紅色繡玫瑰花被褥。

這裏,委實沒半點病房的痕跡,布置的猶如一間真正的婚房。

這是尼爾斯的父母、郁千帆和洛琳的傑作。

可今晚的男主角,不管旁人再多努力,他只是毫無意識的靜睡在床上,連那套情侶睡衣,也是經了郁千帆和特護的幫忙,給他更換的。

靜澱許久,安柔深呼吸,再深呼吸之後,終于緩和了情緒。

今晚,是他們兩個的洞房花燭夜,安柔默默的,一遍遍的同自己說:“柔柔,不要緊張,從今天起,你就是他的妻了。”

褪下身上的婚紗,換上洛琳特地購買的,和尼爾斯身上同套的情侶睡衣,端出尼爾斯喜歡的溫婉微笑,來到床畔,矮身坐在床頭,輕輕拉起尼爾斯擺在胸腹間,疊在右手上的左手,輕撫着上面的婚戒,她将聲音放的低柔,說:“尼爾斯,雖然菩提子手鏈對你來說似乎沒什麽作用,但是我總覺得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妻,我還會為你生一個像千歲蘭一樣的孩子。”

床上一片靜默,安柔澀然的笑了笑,俯下頭,将曾經溫暖過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臉,輕輕的蹭了蹭,喃喃:“還記得我們重逢的那年聖誕節麽,睿睿見到你之後,死命的抱緊了你的腿,不管我是說還是拉,他就是不肯撒手,他說聖誕老人聽見了他許的願望,你是聖誕老人送給他的爸爸,那個時候你俯下身抱起了他,說真是個有趣的小寶貝,你看看,像睿睿這樣懂事的孩子,雖然從不當着我的面問我要爸爸,可他畢竟是個小孩子,看見身邊的小夥伴都有自己爸爸,而他卻沒有,心裏的難過,你是懂的。”

安柔說到這裏頓了頓,深深的吸了口氣,笑着說:“所以,對別人的孩子都關懷備至的你,一定不舍得自己的孩子沒有父親的,對麽?”

她說話,這裏便有聲音,她停下來,這裏便是一片死寂。

尼爾斯,是不會回答她的。

她同他說她的計劃,設想着那些美好的未來,一遍遍輕喚着他的名字。

安柔翻閱了很多資料,特別是那些典型的案例,她都會格外的多關注一下。

據記載,有沉睡了多年的植物人,在親人堅持不懈的呼喚中,醒了過來,所以,她已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她會在他耳畔堅持不懈的喚他,直到他醒來,或者,她死去……

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的一角,動作溫柔的鑽了進去,安柔将頭抵在尼爾斯的頸窩,擁着他的腰身,用自己的身體溫暖着他,聽着他平穩的心跳,低低的呢喃:“從明天開始,我會養好自己的身體,一定可以孕育出一個像千歲蘭一樣的孩子,晚安,尼爾斯!”

很久很久以後,湯醫師才告訴安柔,和她說要帶安睿回家去陪他睡的施洛辰,那天晚上,将安睿送回到了安家之後,半夜,滿身酒氣的折返,在尼爾斯的病房外,枯坐到天明……

轉瞬便過了十月,進到十一月,秋風飒飒雨霏霏,每個人的心情也像天氣一樣,濕漉漉的。

當初易天南因為得知戴靜蓉的死亡,一夕蒼老。

而今戴靜萱卻因為安柔到底還是嫁給了尼爾斯,大病一場,醒來之後,容顏也不複光鮮。

夏婉淑去探望戴靜萱,堅強了一輩子的戴靜萱當着夏婉淑的面,儀态盡失的嚎啕,她說:“我姐姐當年被算計而嫁給了伯安,至少伯安能動能說,可以寵着愛着她,将她的生活照顧的有條不紊,可承志呢,他是個不能動也不能說的活死人,需要柔柔寸步不離的照顧,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如果當年我不是被嫉妒蒙蔽了理智,繼而一錯再錯,怎麽會惹出這麽多麻煩來,姐姐她說她從不曾怨恨過我,她只是放不下洛辰和她的千歲蘭,他們小夫妻兩個本來也可以在磨合過後,幸福甜蜜的,睿睿也不至于跟着柔柔吃了那麽多苦,可又是我,如果我當初去調查調查,就不會幫着雪婷逼走了柔柔,我就是個禍害,這一切全是我的錯!”

聽戴靜萱這樣說,夏婉淑不知該怎麽勸她,長籲短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柔柔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他們兩個的,這輩子就是專門過來還債的。”

感嘆完了之後,漸漸哽咽,最後陪着戴靜萱一起哭個不停。

為此,還引得安裴雄一陣擔心,生怕夏婉淑被戴靜萱給拐帶出了毛病來。

因為戴靜萱的病,施戴投資一切又需要施洛辰親自打理了。

項海和米曉淑這對歡喜冤家,吵吵鬧鬧了幾年,親見了施洛辰和安柔的分分合合,相愛無緣相守之後,悟了,悄無聲息的扯了證,坐實了夫妻名分。

施洛辰說話算數,在項海和米曉淑宣布結婚的當天,包上一個絕對有分量的紅包做了賀禮。

項海打開紅包後,發現裏面竟然是一串鑰匙,他和米曉淑面面相觑。

後來,米曉淑禁不住好奇,到底還是去問了,施洛辰溫和的笑,将房産證交到了米曉淑手上,是位于公司附近去年才竣工的高級住宅區景觀樓,使用面積120平方米,産權登記在項海和米曉淑名下。

項海得知,極是惶恐,說這麽大個紅包,将來施洛辰要是擺喜宴,自己還不得傾家蕩産?

施洛辰聞言,雲淡風輕的說這是項海和米曉淑該得的,還送了他們夫婦兩張去歐洲度蜜月的機票。

原本是半個月的行程,可項海和米曉淑随後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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