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施洛辰矮身蹲在洞口,用手比量了一下,安睿的小身子完全可以從這裏擠出去。
夏婉淑瞧着施洛辰的動作,将将止住的淚又傾瀉了:“昨天晚上那麽冷,天那麽黑,睿睿這孩子只穿了睡衣,怎麽這樣淘氣?”
施洛辰深邃的眸起起伏伏:“睿睿他或許昨天晚上聽見我們的對話了。”
這個秋,與氣爽不怎麽沾邊,反倒有點像雨季時節,三天兩頭的淅淅瀝瀝,鮮少見到陽光。
安柔睜開幹澀的眼皮,昨夜施洛辰走後,她在床上輾轉了很久,直到周遭的一切漸漸分明,才恹恹睡了。
然後,在每天固定的時間醒來,一半的思緒還殘留在夢境中,不及完全回神,只是條件反射的:“尼爾斯,早安!”
這些日子總會做夢,昨晚更甚,夢裏多半都是施洛辰的臉,或悲或喜,或對着她咆哮,掐着她的肩膀問她愛不愛他,他拿真心跟她換實意,她這個沒心的女人,不回應他也便罷了,反倒要将他的真心拿來狠狠踐踏,吼完她,又将她緊緊的擁在懷中,低低的哀求,讓她不要抛棄他。
她張口結舌,再然後,施洛辰那張臉就換成了安睿的小臉。
安睿抱着他的小枕頭,大眼睛裏包着淚,一遍遍的問她:“媽媽,你不是和我打過勾勾的麽?說好了一百年都不許變,媽媽告訴我做人一定要說話算數,可媽媽自己說話都不算數……”
即便是夢境中,可這樣的指責,還是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戳在她的心口窩子上,痛得呼吸都艱澀了起來。
坐起身子,蹙眉捧心,偏過頭看着身側一動不動的男子,喃喃的問:“尼爾斯,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如果,他能告訴她,她也不必這樣難捱了。
酸澀的笑了笑,撩開床幔,起身下床,來到窗邊,伸手拉開窗簾,看着外面的陰霾,幽幽的嘆:“我沒聽錯,果真又下雨了,這個季節怎麽會這樣多的雨呢?難道老天果真如此應景,陰晴也要随着大家的心境來?”
嘆息過後,便開始了又一天的忙碌,日複一日,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洗漱更衣,擰了溫毛巾替尼爾斯擦臉,然後去開門,等着特護過來幫忙給尼爾斯翻身,做全身按摩。
只是沒曾想,推開門之後,愕然的瞧見蹲坐在門口的拖拖,身上濕漉漉的,處處泥污。
安柔心一揪,禁不住開口:“拖拖,你怎麽來了?”
拖拖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然後對着安柔低低的嗚咽。
安柔的心被拖拖這一陣嗚咽給撕扯得皺巴巴的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恰在此時,她自動開機的電話傳來熟悉的鈴聲,安柔連忙回身去接。
是夏婉淑打來了,夾雜着濃重的鼻音:“柔柔,睿睿他……”
老半天沒有下文,安柔感覺自己心跳得明顯脫軌,忍不住問上一句:“睿睿他怎麽了?”
夏婉淑就在電話那頭止不住的抽噎出聲:“睿睿他昨天晚上不見了。”
安柔止不住的尖叫出聲:“不見了,怎麽會不見了呢?”
夏婉淑如實陳述:“洛辰昨天晚上過來,他說你要給承志生孩子,我說你這瘋丫頭是不打算要命了,大概是被睿睿聽見了,等我們說完之後,洛辰去你的房間,就發現睿睿不見了,我們找了一夜都沒找到。”
安柔的電話慢慢從手裏脫了出來,然後掉落在地上,電話裏夏婉淑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喚着她:“柔柔,你在沒在聽?”
安柔渾然不知,仍保持着将手擎在耳邊的姿勢,腦子裏一遍遍的回蕩着夢裏安睿的質疑:“媽媽你不是和我打過勾勾的麽……”
病房的門虛掩着,安柔先前去接電話,拖拖就蹲坐在門口安安分分的等着她。
可等了老半天不見安柔出來,也沒聽見病房裏有其他的聲音傳出來,拖拖便坐不住了,試探着伸出爪子推開了門,瞧見安柔的電話落在地上,而她本人則站在那裏木然的發呆。
拖拖低低的嗚呼了一聲,大着膽子走了進去,先是叼起掉在地上的電話重新擺回到了床頭櫃上,随即一口叼住安柔的褲腿就往門外拖去。
安柔被拖拖這一扥,豁然開朗,低了頭,聲音顫抖的問:“拖拖,睿睿是和你一起離家出走的對麽?”
拖拖眨巴眨巴水分飽和的眼,然後更賣力的拖着安柔向門口方向走去。
剛推開門,就瞧見一臉憔悴的施洛辰擡着手,端着正欲敲門的姿勢:“柔柔,睿睿……”
在安家找不到睿睿,施洛辰急忙驅車趕到醫院,他和夏婉淑同時想到安柔,只不過夏婉淑是打電話,而他卻是親自來。
因為了解安柔一旦得知安睿不見了,肯定會着急,他陪在她身邊,會讓她感覺踏實些,所以他急忙趕來了。
只是不等将消息告訴安柔,就瞧見了髒兮兮的拖拖,眼睛一亮,蹲下身子,像同小孩子說話一般柔聲哄問着拖拖:“拖拖,你知道睿睿在哪裏對不對?”
拖拖瞪着圓眼睛對着施洛辰,又是一聲嗚呼,随即松開安柔的褲腿子,撒開腿就往門外跑去。
安柔和施洛辰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頭,未置一詞,跟着追跑了出去。
在電梯口瞧見了特護,安柔匆匆的交待了一句,就繼續去追施洛辰了。
拖拖的身子短小,觸不到電梯按鍵,它是一層層的爬上來的。
是以下樓還打算走樓梯,施洛辰将它拉進了電梯,它就扒着電梯門嗚咽,很是躁動的模樣。
中途有人打開了電梯,拖拖立刻叼住安柔的褲腿往外拖。
安柔和施洛辰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随着拖拖邁出了電梯。
這裏是二十二層,他們随着拖拖又往下走了兩層後,看見蜷曲在平臺一角的小小人影。
頭發打着縷,在這樣泛着秋寒的夜裏,安睿身上只穿了件睡衣,像拖拖一樣濕乎乎、髒兮兮的,隐約可見懷中抱着他的小枕頭。
安柔瞬間崩潰,這裏距離安家若是開車,并不是很遠,可換做步行,單以成人的速度,至少也得三四個小時,何況是個小孩子。
他們兩個出現在這裏,可安睿卻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是睡着了。
安柔沖了過去,看着安睿的眼角還挂着淚痕,小臉也泛着可疑的紅,在安柔抱緊他身子的一瞬間,安睿含糊不清的呢喃了句:“媽媽,睿睿聽話,媽媽不要抛棄睿睿。”
章節目錄 v79 代孕媽媽
聽了這一句,安柔的身子顫抖了起來,施洛辰眨巴着眼睛別開了視線。--
安柔伏在安睿耳畔小聲的呢喃:“睿睿,媽媽在這裏。”
老半天,安睿濃密潮濕的睫毛撲扇了扇,慢慢的睜開,瞧見果真是安柔,頃刻嚎啕出聲,将小腦袋往安柔懷裏鑽,邊鑽邊說:“媽媽,我走不動了。”
安柔軟語回他:“媽媽抱你。”
安睿接着又問了一句:“媽媽,你和睿睿拉過勾的,你不可以黃牛。”
安柔遂默了。
安睿徹底病了,淋了一夜的雨又步行了那麽久,高燒不退。
拖拖也病了,恹恹的,由福嫂陪着去寵物醫院吊水。
郁千帆趕來之後,心疼的問:“這小子,怎麽不打個車來,就算身上沒錢,也可以到地方付款啊?”
安柔沒什麽精神的說:“以前我很忙,沒多少時間看着他,又怕他被人給拐走了,總拿那些跟陌生人走,上陌生人的車的案例給他看,夜裏他一般都不出門的,再者說,夜裏一個四歲半的小男孩獨自搭車,想一想就很容易出現問題,不是麽?”
換做平日,郁千帆肯定又要調侃幾句安睿這性子還真像施洛辰。
戴靜蓉死的那年,施洛辰就半夜離家出走過,也不搭車,步行很遠很遠,從半夜走到天亮。
只不過安睿比他還狠,施洛辰那個時候都十七了,而安睿才四歲半。
施洛辰那個時候只是不穿鞋而已,而安睿卻是僅着睡衣冒着秋雨走了那麽老遠……想想就讓人後怕,誰還有開玩笑的心情?
夏婉淑一雙眼腫的像核桃一樣,見了安睿,緊攥着他的小手,一遍遍的念叨:“造孽!”
貴嬸也來了,帶着施奶奶。
施奶奶好像恢複了正常,被貴嬸推到安睿病床前,只是老淚縱橫的喚:“睿睿,你可別吓唬太奶奶。”
就在大家以為施奶奶終于康複了之後,沒想到她偏過頭看見施洛辰,竟恨恨的責罵道:“伯安你這畜生,什麽麻煩事都是你搞出來的,如果我的乖乖曾孫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去告訴靜蓉當初你是怎麽騙她的。”
施洛辰莫可奈何,貴嬸在施奶奶将本就沉郁的氣氛搞得更叫人難以忍受之前,将她帶到留下,順便做個腦複查。
等到終于安靜了些之後,施洛辰将安柔拉到一邊,以商量的口吻對她說:“柔柔,就算你不為我想,也多想想睿睿,你和我都是在不正常的家庭下長大的,個中滋味如何,也不必我再多說,你從前就一直渴望着一個完整的家,看見現在的睿睿,你怎麽忍心讓睿睿難過?”
見安柔眼中萦着的遲疑,施洛辰好像找到了希望,聲音放得更柔,輕言軟語的哄着她:“現在醫學技術這麽好,想給尼爾斯留個孩子也很容易,你養好身體,排出正常健康的卵細胞之後,我們可以花高價雇個身體健康的代孕母親,身體好的母親,養出的孩子也更健康,不是麽?”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還沒等安柔決定好,施洛辰已經找來了幾個候選的孕母,都是做了最細致的體檢的,二十五六歲,生育的黃金年齡,沒有不良嗜好,只要去體檢就會給一筆可觀的定金,而且專門雇傭營養專家,全面負責她們的飲食搭配。
一旦最後确定由誰代為孕育那個胚胎,還會再附上一筆定錢,9個月的孕期所有的營養以及衣食住行也由專人照顧,等順利産下孩子之後,一次性給付一筆足夠代孕母親一輩子衣食無憂的報酬。
對着安睿巴巴的淚眼,安柔松懈了堅持,同意了施洛辰的辦法。
對方是個鳳凰女,聽說因為家中突生了什麽變故,急需一大筆錢才硬着頭皮接下了這樁交易。
鳳凰女有她的驕傲,替人代孕總比去給人當二奶要強上太多了,而且給付的價錢也是一般腦滿腸肥的土老板所無法匹敵的。
安柔與鳳凰女打過一次照面,對這個女人也比較滿意,到底點了頭。
就在安柔做出這個決定的當晚,衆人一掃陰霾,聚在一起好吃好喝的樂呵了樂呵。
席間洛琳坐在安柔不遠處,一邊喝着酒,一邊自言自語,只是聲音剛剛好,一字不落的鑽進了安柔的耳朵:“還真是個皆大歡喜的好辦法,倒也省事,反正尼爾斯也成了這個樣子了,随便糊弄他一下他也不知道,還能換個高枕無憂,得個知恩圖報的好名聲,真是、極了……”
安柔本就蒼白的臉在聽了洛琳的話之後,血色褪得無影無蹤。
施洛辰一臉暴戾,豁然起身,将手裏只喝了兩口的啤酒一下子摔了過去。
洛琳雖躲開了酒杯,卻還是被濺了一聲的酒。
施洛辰咬牙切齒的說:“洛琳,在我眼裏沒有男女之別,只有識相不識相的人,別以為你是尼爾斯的朋友我就不敢揍你!”
見施洛辰惱了,夏婉淑、安裴雄他們也不攔着。
身體總算有了些起色的戴靜萱也不鹹不淡的敲邊鼓:“自己都辦不到的事情就別去勉強別人,柔柔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她和洛辰本來可以很幸福的在一起了,可為了承志硬生生的分開了,将自己的幸福拴在了活死人身上,不像有些人,排場拉得那麽足的訂婚典禮,聽見承志出了事情就給取消了,在大家想法設法瞞着柔柔時,專門堵在柔柔家門口,告訴柔柔說承志愛她,為了她把自己搞成了活死人,讓她給承志一個交代,還真是條計,既解脫了自己沒良心的嫌疑,又得了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我們家柔柔這種傻姑娘,還真不是對手。”
洛琳被戴靜萱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關于洛琳和尼爾斯究竟是怎麽回事,戴靜萱當然是不知情的,不過安柔知道,她無力的喚了一聲:“萱姨。”
戴靜萱趕忙轉過頭,堆着笑臉問安柔:“柔柔,想要什麽?”
安柔扯了抹微笑:“萱姨今天氣色不錯,今天晚上留下來陪着我說說話好麽?”
戴靜萱滿口應承。
郁千帆見安柔轉移了戴靜萱的注意力,适時面向洛琳出聲:“洛辰那家夥只知道虛張聲勢,怕和女人打架有失風度,不過我不同,你在我眼裏壓根就不屬于雌性動物,很早就想跟你出去比劃比劃了,今天這樣的好機會怎麽能錯過,走。”
聽見郁千帆的話,安柔緊張出聲:“千帆!”
郁千帆回過頭來,對着安柔飛了個媚眼,嬉笑:“不用為我擔心,她不敢打死我的。”
安柔眼角抽了抽,她明明是怕他當真對洛琳動手好不好!
洛琳被戴靜萱說得很是惱火,又見跳出來一給她添堵的,倒也壓不住氣,一把抓住郁千帆的手腕:“誰說我不敢打死你?”
那天夜裏,郁千帆和洛琳沒有再回到席上,事後安柔才知道,他們兩個全都負了傷,郁千帆被洛琳一拳打中了眼睛,而洛琳被郁千帆條件反射的踢下了樓梯,好在洛琳身手好,只是微微擦破了點皮。
安柔恨不能茍同,她對郁千帆說:“再怎麽男女在體力方面也是有區別的,你還當真對她下黑手啊?”
郁千指着自己烏青的桃花眼,帆憤憤不平的說:“我哪裏想過那八婆那麽狠,居然當真舍得對我這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俊臉下毒手,你瞧瞧,瞧瞧啊,我半個月沒辦法去相親了,先前還信誓旦旦的跟我家皇太後保證過今年年底給她拐個像你這麽傻的媳婦進門,破相了,還怎麽拐傻媳婦啊?拐不到媳婦,皇太後會敲折我的腿,掀我膝蓋骨的!”
安柔冷哼:“那也是你自找的。”
郁千帆拉了椅子挨着安柔坐在尼爾斯的病床前:“柔柔,你怎麽變得這樣鐵石心腸了,都沒有點同胞愛?”
安柔回他:“同胞愛要留給有愛的同胞。”
郁千帆撇嘴:“我沒愛麽,你去看月亮,那簡直就是我對你的真心實意,火辣辣的愛啊!”
安柔:“外面陰天就算不陰天,月亮也不可能火辣辣的。”
郁千帆哀嘆:“果真是天妒帥哥啊!柔柔你這番話,還真叫我傷心,還是這家夥惬意,只要睡在這裏就好,什麽煩惱都沒有,讓別人整天為他傷心。”
安柔白了郁千帆一眼:“你這家夥還是什麽話都敢說,如果你覺得他這樣好,就跟他換換好了。”
郁千帆倒也不在意,順口接了:“如果你有辦法,那我就跟他換換又如何,不過柔柔,我要是跟他換了,你可別忘了要給我做老婆,還要給我生個像睿睿那麽懂事的兒子。”
不等安柔斥他口沒遮攔,施洛辰涼悠悠的聲音就飄了過來:“睿睿那是像我,你自己都不聽話,還指望着能生出聽話的兒子來?變異麽?”
郁千帆頭也不擡的回他:“你要是聽話,西門慶都成柳下惠了。”
施洛辰皮笑肉不笑的上前,默不作聲的端詳了郁千帆一陣,随後輕飄飄的說了句:“還是對稱的好看些,怎麽樣,我現在就給你那只眼睛補上一個圈?”
郁千帆捂着這只好眼睛彈跳開來,憤憤的說:“你丫滴也忒沒義氣了點!”
施洛辰撇嘴:“義氣?能換幾個面包。”
郁千帆接口:“情義無價。”
施洛辰挑眉:“換個意思,一錢不值。”
郁千帆翻着那只帶圈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大,配合着那個圈,頗具喜劇效果:“奸商就是奸商,滿身銅臭,處世市儈,可嘆當年我芙蕖一樣純潔的小柔柔,就被這種禍害給糟蹋了。”
施洛辰森森然的笑:“郁千帆,你再敢惦記着我的柔柔,信不信明天我就讓洛琳那男人婆把你糟蹋了?”
郁千帆顫着手指着施洛辰,一張俊臉憋得通紅,老半天才整出一句:“狡詐小人!”
安柔還是每天守在醫院裏,睿睿幹脆也抱着小枕頭過來擠,将他的枕頭擺在安柔和尼爾斯的枕頭之間。
一次郁千帆瞧見了,撫着下巴想了很久,最後幹脆直接問安睿:“喂,小屁孩,先前你不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說不要當燈泡,現在倒是好,這燈泡都做到醫院裏來了,喂,實話實說,是不是施洛辰那家夥授意你過來的?”
安睿送了郁千帆一個很清晰的大白眼,含糊的咕哝了一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與安睿這般親近了,安柔心裏很暖和,只是這裏畢竟是醫院,讓安睿總往這種地方跑,實在不是個辦法,而且施洛辰風雨不誤的給她送一日三餐,安柔也很是不安,畢竟施洛辰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再惦着她,實在太過操勞了。
尼爾斯還是氣色紅潤的樣子,安柔的臉龐也慢慢的豐潤了起來,可施洛辰卻是日益細挑了,叫安柔如何忍心。
安柔不讓他們來。
安睿就抱着他的小枕頭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抽抽搭搭的問她:“媽媽,拉過勾勾的。”
安柔的心就軟了。
施洛辰則拎着保溫食盒,用那雙潋滟的丹鳳眼絞着安柔的眸,輕飄飄的說:“總算有些肉了,我不來,又好被你給搞沒了。”
安柔莫可奈何,便去找湯醫師,詢問着沒有沒辦法将尼爾斯帶回安家照顧,她去進口一套世界上最先進的設備,再請兩個特殊,在家裏照顧,環境相對好一些,而且對大家來說也都方便。
湯醫師很贊同安柔的說法,他說在家裏照顧他是最好的安排了,關鍵是能不能将他帶出去,因為之前他們嘗試過,結果差點要了尼爾斯的命,之後就沒人敢再冒險了,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聽了湯醫師的話,安柔靜默了,她也擔心,所以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
時光荏苒,轉眼便入了冬,十二月中旬,鳳凰女哪裏來了消息,她的身體沒有懷孕的跡象。
安柔顫抖着聲音問那是什麽意思,婦産醫師告訴她:“手術失敗了,在培育之前我們就檢測過的,精子的活躍度很好,可卵細胞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中的,我們先前已經和施先生透漏過的。”
當天晚上,安柔又開始暴飲暴食将施洛辰送來的食物吃完了之後,又偷偷的溜出去到對面的飯店點了一桌子的菜,一個人坐在那裏吃個不停,引得飯店服務員頻頻側目,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全都說安柔的吃相實在很吓人。
施洛辰接到消息趕去的時候,看見安柔拼命吞咽的模樣倍覺心痛,将她強行帶了出來,到了僻靜處,用自己寬敞的大風衣将她裹在自己的胸腔裏,嚴嚴實實的護着,附在她耳畔呢喃:“柔柔,之前就給過你提醒了,你那個時候身體太弱了,你現在身體情況好多了,應該能排出健康的卵子,我們再試一試,這個代孕的母親不行,就給她結算了,再換個更健康的,一定能行的。別逼着自己,你明知道這麽吃,非但不會将自己吃得壯一點,反而會因為胃口承受的壓力太大,而吸收不到營養的,你的身體也會越來越虛弱,怎麽可以排出健康的卵子呢?”
十二月,安柔再次打催排針,施洛辰替安柔找了個比先前那個鳳凰女看上去健康活潑得多的,清湯挂面,撲扇着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喜人,出示自己的畢業證,碩士,至于接這個交易的原因,她沒具體說。
尼爾斯的父母之前回國了一趟,因為這次安柔暴飲暴食事件,施洛辰專門将他們請了回來,同他們說已經專門在安家辟出一間特殊的病房,而且進口的設備也運回來了,詢問他們同不同意将尼爾斯帶到安家。
尼爾斯的母親憂心忡忡,尼爾斯的父親長嘆一聲,同意了。
在給尼爾斯穿刺取精之後,安排好全科專家,小心翼翼的将尼爾斯帶出了醫院。
途中一直監測着尼爾斯生命體征的湯醫師很是欣慰,他說尼爾斯是當真的穩定了,因為他的生命體征幾乎沒什麽變化。
一直緊緊的攥着尼爾斯的手的安柔聽了這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今年的聖誕節安睿格外興奮,他不但有了爸爸,還有姥爺、姥姥、姨姥、外公、太奶奶等等一大堆的親人了。
安柔回到安家的當天晚上,施洛辰也打包了自己的行李住了進來。
先前他住在永安大廈,因為永安大廈距離醫院更近,方便他就近照顧安柔和上班。
安睿偏着小腦袋看着施洛辰簡單的行囊,稚聲稚氣的問他:“爸爸,你這是不是叫上門女婿?”
施洛辰眼角抽了抽,想了又想,上門女婿就上門女婿吧,總比不是女婿強不是,遂點頭。
安睿複又好奇的問:“爸爸,媽媽住進太奶奶家裏,會被人稱呼為施太太,那你現在住進姥姥家,別人是不是要稱呼你為安先生啊?”
施洛辰不但眼角抽,嘴角也跟着抽了:“睿睿,爸爸就算住了進來,也還是施先生,爸爸是永遠都不會改姓的。”
安睿“哦”了一聲,想了想,又接着問:“對啊,原本就不會改姓的,是在前面冠上一個姓名的,就好像我看得那些個以前的小故事,媽媽按照那種稱呼方式,就是施安氏,還有一種就是施安柔這樣的稱呼,爸爸住進來之後,外面的人是不是就要管爸爸叫安施洛辰啊?”
施洛辰怒了:“睿睿,你都不好好研究怎麽考第一名,研究這些沒有用的幹什麽?”
安睿瞧見惹了施洛辰不開心,癟癟嘴:“我每次都是第一名啊,不用研究的,上門女婿這個我真的不懂啊,所以才來找爸爸問的。”
施洛辰哼哼:“不懂你怎麽知道這個詞的?”
安睿很誠懇的說:“是郁大叔說的啊,他說媽媽回來了,爸爸肯定很沒骨氣的颠颠跑來做來上門女婿,他跟我打兩根棒棒糖的賭,郁大叔還說他很郁悶,都不知道稱呼爸爸為安先生好,還是安施洛辰好。”
聞聽此話,施洛辰咬着牙說近來他太忙了,都沒好好的去規整規整郁千帆,那家夥幾天不修理修理,就要全身冒芽子,難受得緊。
安睿端着天真無邪的問:“我都沒瞧見郁大叔長芽兒啊,那要怎麽修理啊?”
施洛辰恨恨的丢出一句:“扒了他的皮給你做球踢。”
此後,郁千帆很沒自覺的在施洛辰眼前晃啊晃,嬉皮笑臉的問安睿:“睿睿,聖誕節想要什麽禮物,郁叔叔給你買。”
安睿拼着易天南才給他帶回來的水果圖案的魔方,頭也不擡的說:“要郁大叔當禮物。”
郁千帆沖着施洛辰得意的擠擠眼,喜笑顏開的說:“睿睿想要郁叔叔當禮物啊,好辦好辦,想去哪裏盡管開口,叔叔奉陪。”
安睿搖晃着小腦袋:“郁大叔就是夠義氣,其實也沒要去哪裏玩,只是我爸爸說大叔欠修理了,要扒了大叔的皮給我皮球玩。”
郁千帆垮了笑臉,施洛辰眉飛色舞,極其開心。
有安柔在,安家又恢複成了一團和樂,極其熱鬧。
前一段日子,易天南已如先前設想的那樣在郊區公墓附近買了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而且也搬進去住了很久,其後聽說安柔離開了醫院,将尼爾斯帶回了安家住。
而且施洛辰也登門去請易天南,說一家人在一起守着安柔,才不會讓她時不時搞出一些令人防不勝防的小動作來。
易天南一聽覺得也對,而且安裴雄夫婦也上門來找他,說辭和施洛辰差不多,無礙乎怕人手不夠,看不住安柔,所以易天南順着他們的意思,回到了安家。
尼爾斯的父母也是在安家過得聖誕節,對于尼爾斯的母親來說,聖誕節是極其重要的,所以安家的聖誕節辦得很是規範。
聖誕夜的後半夜,安柔睡不着,想着去樓找幾本書下來,不曾想路過三樓尼爾斯父母暫住的房間時,發現尼爾斯父母的門微敞開一條縫,裏面隐隐傳出交談聲。
窺聽人說話是不禮貌的行為,安柔不想去樓拿書了,打算轉身折回去。
沒想到就在她轉身的一瞬竟然聽見尼爾斯的母親拔高了聲調:“你別跟我扯那些大道理,承志都這樣子了,說那些道理有什麽用,大道理誰不會說,承志當初說得比你好多了,可他講道理,道理給了他什麽?他一心一意的守了柔柔多少年,好,就像你說的,現在的柔柔不是從前的柔柔,可生睿睿的那個柔柔是這個吧,沒有承志,有他們母子的今天?承志喜歡世界各地的走,可自從兩年以前将她找到之後,就再沒走遠過,當初洛辰差點挖空了安氏,也是承志跟着柔柔跑前跑後,幫着出謀劃策,保住了安氏,好好,這些咱們都不說,單說承志現在的樣子,他是為了誰才變成搞成這個樣子的?我的要求也不過分,只要柔柔能給他生個孩子,完成他最後一個心願,我可以替承志做主,放了柔柔,讓她回到洛辰身邊,承志給她一條命,她還承志一條命,互不相欠,承志也沒有必要耗着柔柔的青春不是?”
聽見這番話,安柔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那些虧欠了尼爾斯的,她永生銘記,可尼爾斯母親最後的那幾句話,更令她動容。
只要她給尼爾斯生個孩子,尼爾斯的母親就替尼爾斯做主,放她回到施洛辰的身邊!
假如,這次人工受精成功,那麽,她是不是可以回到施洛辰身邊了呢?
她這樣想着,心跳的便開始失了規律,随即猛然想到了洛琳的那番話,心又緩緩的沉了下去,那個孩子生出來,算不算是作弊呢?
尼爾斯母親的将将告一段落,尼爾斯父親揚高的聲音也傳了出來:“自從承志受傷後,你怎麽也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了,我說過多少次了,柔柔已經嫁給承志了,寸步不離的守着他這麽多的日子了,很不錯了,你別得寸進尺。”
尼爾斯的母親尖銳的喊,只是喊着喊着氣勢便軟了,再然後,帶出了濃濃的哭腔:“我怎麽得寸進尺了,我們就承志一個兒子,作為一個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什麽滋味?就算大家照顧得再好,如果承志一直都不醒來,這麽睡下去,遲早有一天,人就給睡沒了,而且這一天絕對不會比你我的命長遠就是了,我想要留下一份寄托怎麽就是不可理喻了,我看你才是鐵石心腸。”
尼爾斯的父親就嘆:“如果柔柔很健康,別說一個孩子,就是讓她給承志生兩個孩子我都同意,可咱們都知道,她那個身子,不行……”
尼爾斯的母親又來了精神:“怎麽就不行?當初她剛做完換心手術沒多久,又沒什麽好營養,在安哥拉條件那麽差的沙漠小醫院都能生出睿睿來,現在有這麽多人這麽照顧着她,她的身體看上去也沒什麽大問題了,而且我們可以請世界上最權威的産科專家給她,這麽周到的照顧,對她來說,再生個孩子,真的有那麽難麽?”
那一夜,安柔回到房間,滿腦子都是尼爾斯母親那些話,躺在床上輾轉到了天明。
心思重重的過了半個月,甚至已經開始盤算着如果再不成功,她就自己生産,這确然是在賭,用自己的命賭一把,如果成功的誕下孩子,或許……
還沒等她繼續糾結,醫院那邊就傳來了好消息,因為這次的卵子比之上一次健康很多,效果很快就出來了,那個女人成功的懷上了孩子。
不管如何,這個消息很是叫人雀躍,安柔親自挑選了一些高檔禮品,又專門選了幾件适合那個女人氣質的孕婦服,興沖沖的到了女子的病房。
沒曾想,有人快她一步來看望那個女人,更沒曾想,推開門所見到的那一幕,竟讓她手足無措的愣在那裏。
這一年的秋天,安柔的大片記憶,全被陰晦潮濕的天氣所充盈,入了冬,卻一反常态的晴明。
恰如她的生活,起起伏伏,難以掌控。
湛藍湛藍的天,暖暖的冬陽,好像提前邁入了春,讓人的心情也跟着敞亮了起來。
安柔身上裹着绛紫色的長款修身風衣,挽了個蓬松優雅的髻,落落大方,興致勃勃的來到醫院,卻沒想到,施洛辰比她到的還早。
更沒想到,她推開病房門,竟看見了他和那個女人在站在窗前擁吻的畫面。
被陽光籠着的俊男美女,精致的宛如一幅絢爛的油畫,可在安柔眼中,眼前的畫面實難忍受,傷眼錐心得很。
施洛辰,臭名昭著的浪蕩子。
她怎麽如此輕易的就信了他洗心革面,總算是見過世态炎涼,人情冷暖的荒蕪野草,又不是爛漫天真的溫室嬌花,居然當着她的面,惺惺的作個态,就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