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蒙蔽了。
可笑、可笑、真可笑!
可是,她為什麽笑不起來,整個人木頭樁子一樣杵在病房門口。
其實她對施洛辰和別的女人有這樣的舉動早該見怪不怪了,或者索性滾在床上也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了。
只是久別重逢後,他對她的溫柔體貼,對她的掏心掏肺,讓她忘了過去的他到底是什麽樣子,甚至對他的信任已漸漸成了一種習慣。
果真,習慣這種東西,很容易麻痹人的甄別能力。
突然想起夏婉淑閑話家常時給她講過的施奶奶年輕時候的經歷,好像便有過那麽一次,施奶奶将施爺爺和他的情婦堵在了床上,施爺爺不但沒有被抓奸在床的惶恐,反倒理直氣壯的沖着施奶奶大聲的吼:“你出來幹什麽,回去躺着。”
這就是施家的男人,或許,等他發現她居然出現在這裏,也會對她大吼一聲:“你跑這來作什麽,還不趕緊滾回去!”
是了,當初施奶奶是施爺爺挂着名號的妻子,尚且遭遇了那樣的對待,而今的她不過是忽略他的感受,執意撇開他另嫁他人的前妻,他要找女人,她哪裏有立場去質問他?
安柔開始抖,他們告訴她說那個女人懷孕了,看見這一幕,她竟有些懷疑,那個孩子當真是她和尼爾斯的胚胎麽?
在他們糾纏着的那些夜裏,安柔只是閉眼感受他對她高漲的熱情,盡管在從前,他們已經有過很多次肌膚之親,她還是羞澀如處子,不敢将視線在他肌理完美的身體上游走,所以,并沒有發現施洛辰身上不算太明顯的痕跡,自然,更不曾有人告訴過她他結紮了。
那個吻的時間很短,可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安柔竟生出了一種千帆過盡的恍然來。
她想,如果他當真像他爺爺對待他奶奶那樣對她吼,她不會像施奶奶那樣拿椅子砸他,她這種性子,只會默默轉身,然後,走開。
只是,從今往後,她和他,恩斷情意絕,她不會再幻想,若上天憐見,尼爾斯若有機會醒來,她将如何選擇……
來醫院撞見這幕場景,是安柔始料未及的。
當然,安柔喜歡凡事總往最壞的方面想象,如此,事情的走向再難接受,也不出意料,當直面結局時,才不致崩潰。
這件事的開場不在安柔的預想範圍內,所以,接下來的發展完全脫離安柔的設想也很正常。
那個女人很快就被施洛辰推開了。
繼而,施洛辰看見站在病房門口,一臉木然的安柔,擡起微攥成拳的手,以手背拭去唇上的痕跡,聲音不穩的輕喚了個:“柔柔。”
他竟沒對她咆哮!
安柔看着施洛辰擡起拭嘴的那只手的手腕上還戴着當初老爺爺遺贈給他們的相思結,曾經的感動如今變為諷刺。
他摘下荼蘼花的銀鏈子,換上了這串相思結,他說那條銀鏈子承載了上一代的愛恨癡纏,到頭來一場悲劇,他不想和她演藝另一段悲劇,所以,他藏好那串銀鏈子,就像她收藏好當年的荼蘼花銀戒指,他為他們的愛情綁縛上相思結,不管她是否還戴着。
動人的情話,不是時常挂在嘴邊的“我愛你”,而是言談之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望着與你天長地久。
只是,配合着眼前的畫面,那些動人的情話,竟成了可悲的笑話,安柔自嘲的笑,冷淡的說:“抱歉,打擾了施董的雅興。”
施洛辰看着安柔疏離的态度,臉慢慢現出了倉惶的色。
安柔并不看他,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伸出手臂,将手中拎着的口袋舉高至施洛辰眼前,平淡的開口:“勞請施董代為轉贈,我很忙,先走了。”
然後松手,那些她精心挑選的禮品掉落在地,攤出一堆諷刺。
安柔視線清冷的掃過那堆禮品,不等施洛辰反應,毫不遲疑的轉身,身後傳來施洛辰心痛的喚:“柔柔,等等。”
安柔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想到随即便聽見了那個女人柔媚的嗓音:“我不要你走,她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的,這種女人不值得你惦記,我會一心一意的愛你,會讓你慢慢的忘掉她的。”
聽見這樣的話,安柔勉強的牽了牽嘴角,不再遲疑,不覺加快了逃離的速度。
還沒等走到電梯口,忽聞一聲尖銳的痛呼,安柔心頭一顫,雖然因為吃痛而有點走音,可安柔卻莫名的感覺這個聲音是剛才那個女人發出來的,急忙轉過回返,待到病房口,只見先前的女子雙手捧着小腹,躺在地上哀叫連連。
施洛辰微擰着俊挺的眉,慢條斯理的拿起病床頭牆壁上的呼叫器,沉聲說:“請找羅美薇的主治醫師,她小腹受創。”
羅莉的哀嚎一聲比一聲凄厲,可施洛辰卻是一臉淡漠,神色間沒有半分緊張。
安柔到底問了:“這是怎麽回事?”
施洛辰雲淡風輕的回答:“她妄想阻止我去追你。”
她的第一次努力,因為卵細胞太弱,連受精都沒有成功;
她的第二次努力,卵細胞被養得很健康,遂願受精着床。
誰曾想,施洛辰那麽随手一推,之前的努力全白費了。
安柔痛心疾首的诘責施洛辰:“你發得哪門子瘋?”
施洛辰言簡意赅的回答:“你是知道的,我讨厭自以為是的女人,這樣幹脆利索,難不成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從這種女人的身體裏孕育出來麽?我是不希望我心愛的女人的血脈,會有一個不自量力的母親。”
每個女孩心底都有一個浪漫的幻想,羅美薇也是如此,之前她來應征并沒有給出具體的理由。
這本來也沒什麽可疑的,在隐私權這個概念日益膨脹的今天,經行這種難以啓齒的交易本就是尴尬的,再把自己的慘狀剖析個一清二楚給雇主瞧,也委實不夠人性了些。
所以,施洛辰并沒有過多的追問羅美薇前來應征的目的,再者,他也沒那麽多閑暇去注意,他需要的是請一個身體健康,背景清白的代孕女人就好。
至于羅美薇那廂,她對“代孕媽媽”這個詞有着特殊的喜好,又間接獲悉雇主是個身家過億,俊美不凡的鑽石男,那些關于愛情、關于麻雀變鳳凰的各種美好幻想被瞬間點燃。
只是籠統的調查了一下施洛辰的家底,還有他和安柔之間的糾葛就颠颠的跑來應征了,她以為體內的受精卵是施洛辰的,成為他孩子的母親,用她的年輕貌美,溫柔體貼漸漸打動他,将他從忘不掉背叛他的女人那裏解脫出來,多麽夢幻的愛情童話。
而且得知她成功受孕了,他果真來看她了,終于有機會和他單獨相處,這麽近距離的審視,他比雜志上看上去的還俊美,皮膚比定期做護理的自己還要細膩白淨,她被迷得七葷八素,抓準時機,偷襲成功。
然後,他的前妻來了,羅美薇開始緊張,他果真要去追那個清麗絕倫的高雅女人,羅美薇條件反射的去攔阻他。
再然後,施洛辰推開了她,冷眼看她倒下,不知為何,羅美薇莫名的感覺到施洛辰是故意的,如果是正常的推搡,她不至于會撞到小腹的。
章節目錄 v80 奸商的兒子會騙錢
後來安柔對施洛辰說:“你真寡情。”
施洛辰淡淡的回:“我沒有多餘的心分給別人,柔柔,難道你真望着我博愛?”
安柔沉默了一陣之後,虛弱無力的說:“其實,我很自私。”
羅美薇小産了,施洛辰給了她一筆營養費,而且特意囑咐醫院好生的照顧她,只是再也沒有去看過羅美薇。
小女人幻想大愛情不是錯,錯在将心拴在了不應該拴着的地方。
羅美薇出院的那天,施洛辰讓人送了她一張支票。
出人意料的是羅美薇并沒有收下那張巨額補償的支票,她讓來人轉告施洛辰,她會記得他,一輩子。
不是因為多愛他,只是突然悟明白了些道理,多虧他。
能被輕易誘惑的,不是愛情。
通過羅美薇事件,安柔的決定開始動搖,找個代孕的女人弊端實在太多,那畢竟是個人,不是工具,有正常的情感。
作為一名母親,換位思考,即便不是自己的卵細胞,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只用金錢便将人家給打發了,太過糟踐她人的尊嚴了。
再者,将來那個孩子長大了,他會怎麽看待自己的身世,一個高價出售品?
一月末,得了個與施洛辰單獨相處的機會,安柔久久的沉默之後,小心的開口:“洛辰,你可以勝任營養家的稱號了,我被你照顧的這樣好,身體現在很強壯。”
聽安柔這樣說,施洛辰一甩頭,伸手捋過散落在額前的發,傲氣十足的說:“當然,只有我施洛辰不想做的,沒有我不能做的。”
她是一本正經的和他說話好不好,瞧瞧他那副打鳴紅公雞的架勢,還真讓人忍不住給他潑涼水。
安柔撇嘴:“你能生孩子麽?”
施洛辰眨巴眨巴那雙完美的丹鳳眼,氣勢不減的說:“這輩子我們都有睿睿了不是,就不要再生了,你等我下輩子的,下輩子我當女人,給你生一打孩子。”
安柔的心瞬間蕩漾,只是面上仍維持着不動聲色的模樣,她說:“如果下輩子我也是女人呢?”
施洛辰就擰了好看的眉,想了老半天:“那我們只有當拉拉了。”
想了想,随即補了一句:“我得先備好足夠的錢,等到了地府,給判官多塞點,下輩子,讓尼爾斯和郁千帆那兩個家夥離咱們遠點,當然,如果你舍不得他們,就讓他們當咱們的兒子好了。”
安柔:“你盤算的還真好。”
施洛辰愈發得意:“作為一個無往不利的商人,該具備的腦筋還是不差的。”
安柔:“……”
看着安柔緊繃着的神經緩和下來之後,施洛辰才收斂了自己散漫的态度,轉開視線,聲音極輕的問:“柔柔,你又重拾過去的念頭了對麽?”
安柔發出了一個聲調的:“嗯?”
施洛辰嘴角浮上一抹苦笑:“這幾天我時常再想,當初推羅美薇那一下到底對不對,你讓我将那些前來應征的女人打發走了之後,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換回最初的盤算,其實這些日子我害怕單獨面對着你,可該來的總會來,就算我再怎麽逃避,終究還是避不開的,柔柔,我實在沒辦法了,将身體養到最好的狀态,你就去吧!只是,不管到什麽時候你都不要忘記了,你的命絕對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看着施洛辰略有些落寞的側臉,安柔的心慢慢的揪成一團,可她能做的只是對他道了個聲音清淡,意義沉重的:“謝謝!”
孩子們多半喜歡年節的熱鬧,安睿比尋常的小孩子更盼着年。
長到四歲半,頭一次過這麽中規中矩的春節,安睿提前了很多天做預習的。
事先安裴雄笑眯眯的知會過安睿:“睿睿,好好表現,除夕夜裏有壓碎錢哦!”
壓歲錢安睿知道,從前在國外,雖沒有什麽氣氛,不過逢年的時候,安柔也會塞給他一張嶄新的票子,安柔告訴他那是送給他的壓歲錢,可以把“年”這個怪物吓走,就算是過年了,別的,他也不是很了解。
安睿就問:“怎麽好好的表現呢?”
安裴雄神秘兮兮的說:“睿睿這麽聰明的孩子,一定能自己研究明白的。”
為了那個聽上去頗具誘惑力的壓歲錢,安睿翻過安柔給他買的精裝兒童版《十萬個為什麽》,又翻了安裴雄存着的帶配圖的《民俗大全》,看過電視上關于年的紀錄片,搜過電腦裏關于農歷新年的講解,又找了壓歲錢是什麽概念,研究了個透徹明了,提前做好了細致的準備,只等着春節的到來。
這個春節對于安家來說意義非凡,說是家宴,可操辦的卻像一場小型聚會,面面俱到。
像易天南、湯醫師、戴靜萱和施奶奶這些個鳏寡孤獨自然是一并邀請了的,當然也沒缺了郁家三口還有尼爾斯的父母,捎帶着來趕來探視尼爾斯的洛琳一起請了。
除夕夜,吃過團圓飯,聽見新年的鐘聲敲響,頭戴瓜皮帽,身穿滾着絨毛邊的紅緞子小馬褂的安睿一聲歡呼。
蹲坐在安睿腳下,身上也套了件和安睿那件差不多的滾着絨毛邊的紅緞子小馬褂的拖拖附和着安睿“汪汪”了兩聲。
緊接着抱了一個類似三十二開本夾子樣的小包,端端正正的跪在安裴雄夫婦面前磕頭,拖拖随着安睿的動作作揖,一人一狗,搭配的親密無間。
安睿磕了三個頭之後,直起身子,清亮的說了起來:“姥爺、姥姥新年好,祝你們新的一年,財源廣進,家和人安。”
安裴雄笑呵呵的說:“果真有悟性,好孩子!”
安睿笑眯眯,然後将懷中捧着的“身份不明”的東西舉高送到安裴雄眼前,稚聲稚氣的說:“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拖拖一直在邊上端着一對前爪作揖,頗有些江湖賣藝的,讨賞錢的架勢。
安裴雄看着安睿捧着的“小東西”,笑聲朗朗:“睿睿,瞧瞧這裏有這麽多爺爺、奶奶、叔叔、阿姨,你準備了這麽個小個錢夾子,怕是不夠用的啊!”
安睿撲閃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也不解釋,低了頭拉開上面轉圈的拉鏈,然後一點點展開,安裴雄的笑臉一點點僵硬,安柔準備的這個“小東西”,想要裝滿的話,沒個百八十萬是別想。
等完全展開,安睿用小手将它捋得方正,然後再次舉送到安裴雄眼前,還是用那種天真無邪的聲音:“姥爺,睿睿不貪心,只要裝滿這個就好,多出來的留給爸爸、媽媽當壓歲錢好了。”
聽了這話,大家面面相觑,更有甚者,如郁家父母,悄悄咬起了耳朵:“喂,老東西,你準備的壓歲錢夠不夠啊?”
郁父遲疑的:“呃,這個,我只能保證不比別人家備的少。”
郁母的聲音便森森然的回蕩在郁父的耳畔:“你丫的葛朗臺,存那麽多錢,這個時候不掏,是打算拿出去養溫柔妩媚、年輕漂亮、的二三四五奶麽?”
郁父小聲含糊了一句:“一個就夠受的了,還要那麽多,我又不欠虐。”
郁母撇撇嘴:“你要是敢,我就徹底了斷了你的萬惡之首。”
郁父抖了抖,正襟危坐,表情凝重,一派正人君子貌。
這樣的場面,對于壓抑了很久來說的郁千帆,實在是個纾緩壓力的好機會。
裝模作樣的湊上前來,盯着安睿捧着的、打算用來接壓歲錢的大包,呲牙咧嘴的說:“喂,小鬼,我從小長到這麽大,得到的壓歲錢總和也沒裝滿這麽大個口袋,你也太貪了點,果真是老鼠的種會打洞,奸商的兒子會騙錢啊!”
安睿斜斜的挑了挑眉梢,那神情果真是越來越像施洛辰,聽着将他連帶着他爹都給罵了,安睿的表現很是淡定。
不過安睿的淡定卻令郁千帆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來,郁千帆在溫暖如春的餐廳裏,卻好像怕冷一般,不自覺的抱起自己的手臂摩挲開來:“喂,小鬼頭,什麽時候玩起了深沉,這個不适合你啦!”
安睿天真無邪的笑:“深沉是什麽,好吃麽?睿睿不會玩深沉啦!不過睿睿悄悄的提醒郁大叔一聲啦,大叔都一大把年紀了,睿睿只有四歲半哦,我們之間隔着老寬的代溝拉,郁大叔像睿睿這麽大的時候,好像一百塊能買好多東東的,現在一百塊都買不到什麽的啊,郁大叔怎麽可以拿你小時候的事情,和睿睿來比呢,很羞羞的!”
郁千帆被安睿擠兌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媽的,出師未捷,衆目睽睽之下,丢人啊!
安睿這席話還沒結束,他只是頓了頓之後,便笑眯眯的轉過視線對上了施洛辰:“爸爸,睿睿這次說得對不對?”
施洛辰不動聲色,端出父親的威儀:“睿睿,怎麽可以沒有禮貌,對郁大叔出言不遜呢!”
雖然表面上那麽說,不過施洛辰心裏可是得意着呢:姓郁的小子,你丫才是老鼠,你兒子才打洞呢!
只是他施洛辰不像他郁千帆那麽膚淺,才不要被大家知道他小肚雞腸不容人,他很大度,非常紳士有什麽積怨,背過人去,秋後找那丫的一起清算!
安睿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他現在已經可以與施洛辰達到神交的境界,自然明白施洛辰并不是有心要訓斥他,烏亮的眼珠轉了轉,頃刻便端出了垂然欲涕的架勢,細弱蚊蠅的抽噎:“對不起郁大叔,睿睿錯了。”
郁千帆接話:“你錯哪裏了?”
安睿癟嘴:“不該沒禮貌的說郁大叔羞羞。”
沒等郁千帆覺得挽回面子得意起來,一直坐在角落的洛琳突然冷淡的出聲:“一大把年紀了,還欺負小孩子,真夠無恥的了!”
那個洛琳,絕對是他的命中克星,上次他險些被她破了相都沒找她算賬,這會兒又當衆給他難堪,他跟她梁子這下結大發了!
郁千帆很是憤憤不平着,安裴雄和夏婉淑笑出聲來:“有千帆的地方,就有樂子!”
聽了這話,直叫郁千帆抓心撓肝,他分明是要尋安睿當樂子,誰曾想樂子沒尋到,反倒成了別人的樂子,簡直是流年不利的預兆啊,他在新的一年中,一定要小心行事,千萬別一失足成老爹第二,一輩子被人欺淩壓迫!
那天晚上安睿收益頗豐,每個人都有包大紅包給他,郁千帆因為被洛琳指責為欺負小孩子,無奈的将當晚帶出來的全部身家全投到了安睿準備的“聚寶包”裏。
郁千帆望着自己的小金庫,只覺得心頭滴血。
安睿喜笑顏開,還給郁千帆的心口窩子補上一刀:“沒想到從來占便宜不吃虧的郁大叔居然也慷慨了一次,不過都不知道裏面有沒有錢,大叔,密碼是多少啊?對了,把身份證也借給我,我都沒用過這個,為了以防萬一,準備的齊全點,別到時候取不出錢來。”
安柔也給安睿準備了壓歲錢,可沒想到他居然一下子要了這麽多,不覺皺起眉頭。
先前安柔只當安睿是在開玩笑,可瞧着他要密碼的那一瞬端出的認真表情,安柔知道安睿絕對不是開玩笑,郁千帆的金卡,裏面最少也得存了百萬,她雖然寵着安睿,可不想他這麽小就唯利是圖,遂板起臉,威儀十足的出聲:“睿睿,你才幾歲,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聽見安柔的聲音,安睿眼中的晶亮一下子黯淡了,表情也隐隐透出了幾分落寞,慢慢的聳答了小腦袋,局促不安的表情引人心疼。
夏婉淑适時出聲:“柔柔,大過年的,有什麽問題,過了年再說,大家也都是圖個樂呵不是麽?”
安柔眉宇間仍籠着一層陰霾,安睿悄悄擡頭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安柔的表情後,才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媽媽,睿睿聽人家說,積德行善就會有好報應,睿睿想攢好多好多的錢,然後像電視上那些人一樣,用尼爾斯叔叔名字建立一個基金,送錢給那些很需要很需要錢救命的人,尼爾斯叔叔積德了,老天爺就會把他給放回來了,然後他就會醒過來了。”
安睿還有一句埋在心間,之後只告訴了郁千帆一個人,他後面想要說的是:“姥姥說尼爾斯叔叔醒過來了,媽媽就會回到爸爸身邊,然後我們三個人就又可以寫個家字了!”
這一席話,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說得傷感了起來,尼爾斯的母親最為激動,開始抹眼淚:“柔柔教育的孩子,多成功,可惜我們家承志……”
後面的話被尼爾斯的父親出聲截斷:“大過年的,別給人添堵。”
尼爾斯的母親遂緘默。
年的氣氛,一時間被沖淡了許多。
安家有足夠的客房,過了年實在太晚了,便安排着大家全都住下了。
沒曾想一大早,衆人不是被迎年的鞭炮聲喚醒,而是被郁千帆殺豬般的尖叫聲給吵醒了。
住在郁千帆隔壁的郁父郁母最先聽見聲音。
自己的兒子慘叫,二老也不管什麽形象不形象的了,睡帽歪着,拖鞋也沒來得及穿,光着腳丫子跑了過來。
郁母很是心急,半分鐘都等不了,到了郁千帆門外,直接擡腳就将門板給踹了開來。
郁父看着距離扇撞的門板,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對郁母豎起了大拇指。
尼爾斯的父母也過來了,還有洛琳,大家齊齊的伸頭向房間裏看進去,等瞧清楚了裏面的情況後,不由皆是一駭。
尼爾斯的母親幹脆縮進了尼爾斯父親的懷抱。
只見房間內,從床上到地板上,密密麻麻一層安睿巴掌大小的,毛茸茸的黑蜘蛛。
安睿穿着和施洛辰同款的卡通睡衣,揉搓着惺忪的睡眼,喃喃:“郁大叔,大清早的,大家都沒睡醒啦,不要制造噪聲污染行不行,不然我們會控告你的。”
郁千帆坐在蜘蛛堆裏,滿腦袋黑線,顫抖着手指着滿屋子的“入侵者”,低吼:“小鬼頭,這些是什麽東西?”
安睿眨了眨眼,看着郁千帆吓得慘白的臉,笑眯眯的說:“哦,沒什麽,聽說郁大叔很喜歡蜘蛛,睿睿專門拜托家裏的人去買回來好多好多,壓着箱子底下好久了,睿睿都忘掉了,昨天晚上聽郁大叔說什麽老鼠不老鼠的,不知怎麽的,睿睿突然想起了這些給郁大叔準備的禮物,昨天晚上見郁大叔睡得那麽香,睿睿不忍心吵醒郁大叔,就費了些時間,給郁大叔來個驚喜了!”
郁千帆開始磨牙,安睿這個小惡魔,到底怎麽知道他害怕蜘蛛的,是誰出賣了他?尼爾斯還是施洛辰,他們都寵着安睿,那對落井下石,沒事插朋友兩刀的壞家夥!
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媽的,就算是假的他還是害怕:“你個小惡魔,就知道不能消停了,我昨天晚上明明把門插得好好的,你是怎麽進來的?”
安睿撇撇嘴:“你插了門又沒插窗戶!”
郁千帆偏過頭看着外面的窗戶,這裏可是三樓的客房,安睿那小家夥,又不是蜘蛛人,腦子裏靈光一閃,看着站在安睿身後,那麽一大把年紀還穿着卡通睡衣,笑得牲畜無害的施洛辰,豁然開朗:“是你對不對?”
施洛辰聳聳肩:“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郁千帆啐道:“你丫的要是君子,這世上就沒小人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洛琳抱着手,涼悠悠的來了句:“真不是男人。”
郁千帆的火越燒越旺,沖着轉身而去的洛琳後腦勺怒吼起來:“洛琳你個非女人,我跟你勢不兩立!”
現場一片死寂,随即熱絡起來,大家當他郁千帆不存在一般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起來。
夏婉淑:“勢不兩立,歡喜冤家?”
尼爾斯的母親:“啧啧,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洛琳這丫頭,雖然她和承志有緣無分,不過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樣也不錯。”
郁母:“老頭子,快回家準備準備,挑幾個黃道吉日,争取新年年底也抱個像睿睿這麽乖的孫子。”
郁父:“八字都還沒一撇呢,老婆子是不是準備的太早了?”
郁母:“等那個小兔崽子寫撇,我都被裝進棺材裏了,多好的機會,我們直接把捺也給寫了,新年好彩頭,大吉大利呦!”
郁千帆弱弱的申辯:“洛琳是個非女人,把我和她送做堆,還不如讓我去當大內總管呢!”
不過他的意見沒有人在意,他們仍各自埋在各自的憧憬中,描繪着美好的未來。
郁父:“老婆子言之有理。”
郁母:“我們一定要把婚禮辦得盛大一些。”
郁父完全同意:“這個一定,一定的!”
尼爾斯的父親:“最好提前半個月就要籌備的齊全,還要把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到。”
施洛辰:“只要将千帆綁好了,等洞房的時候洗洗幹淨,送到洛琳的床上,別的也沒什麽必須得格外注意的了。”
郁母很是贊同施洛辰的說法:“對對,這樣比較省事,等稍後我去保安公司挑幾個身強力壯的好手,到時候全天看守着小兔崽子。”
郁千帆欲哭無淚,這不是典型的趕鴨子上架麽,他可不想将大好青春陪在那個男人婆身上,或許等一會兒他就去買張機票飛得老遠,現在就跑了,看他們怎麽綁他!
安睿盯着郁千帆臉上的暗自得意,出聲提醒了大家:“郁奶奶,您要綁着郁大叔,就要從現在開始哦,不然他肯定逃跑讓您找不到他!”
郁母狠狠的瞪了郁千帆一眼,然後将視線對上安睿:“還是睿睿聰明,一會兒我們就寸步不離的盯着他!”
安睿眉開眼笑,沖着郁千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比了個“v”字。
郁千帆咬牙切齒:“小鬼頭,我也跟你勢不兩立。”
安睿就往施洛辰懷裏鑽:“爸爸,睿睿怕怕!”
郁母恨恨的俯身抓起一只“黑蜘蛛”就往郁千帆身上砸去。
郁千帆是真真的害怕這東西,就算是假的也怕,眼瞅着那個“黑蜘蛛”就要撞上他了,郁千帆無處可躲,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睿睿驚嘆:“咦?居然這麽好用,從明天開始一定要随身攜帶幾只,好用來招待郁大叔。”
這個年過得比安睿期待的還要美好,還沒過完,安睿就掰弄着小手指頭盤算開來明年的春節了。
熱熱鬧鬧的春節到底過去了,沒多久就是到處放燈的元宵節,安睿收到了造型精美的一堆手提燈。
十四晚上,安睿騎在施洛辰肩膀上,拎着手提燈,在客廳裏橫沖直闖。
拖拖咬着施洛辰的褲腿,像塊狗皮毯子一樣四肢張開,攤在地上,由着施洛辰将它拖來拖去。
安睿看着手提燈,看着軟趴趴卻怎麽也不肯松口的拖拖,笑得人心裏直癢癢。
夏婉淑倚靠着安裴雄,感慨良多的說:“有洛辰在,睿睿比從前更開朗了,瞧瞧他笑得多幸福。”
安裴雄颔首:“洛辰比伯安會寵孩子。”
夏婉淑贊同的點了點頭:“洛辰現在的細致勁,很像當初的靜蓉,性子是天生的,行為方式卻更加倚賴後天養成,靜蓉将他教育的也很好,如果當真像大家說的那樣,洛辰和柔柔的緣分,冥冥之中由靜蓉牽就,想來也是靜蓉了解洛辰,才希望由他替她照顧她的女兒吧!”
安裴雄沒再接話,只是親昵的抱了抱夏婉淑。
安柔循着安睿的笑聲走了出來,從二樓平臺向下俯視,一眼便瞧見了玩得正歡的父子還有拖拖。
想來他們兩個心有靈犀,也就在安柔俯頭的一瞬,施洛辰突然頓住了腳步,擡頭回望,正好對上了安柔的視線,然後,綻開了燦爛的笑。
安柔看着施洛辰的笑,只覺得連頭頂價值千萬的水晶燈也黯淡了,暗道:真是個長得造孽的男人。
安睿也随着施洛辰的動作回過頭來,許是抽長開來了,近來的安睿無論神态還是眉眼,愈發的像施洛辰,特別是他們端着相同的姿勢時,更是相似。
見安柔只是發呆,安睿對安柔一邊搖晃着小手,一邊大聲的喊:“媽媽下來,我們騎大馬,睿睿坐這邊,媽媽坐那邊,拖拖搭蹭車,哦耶!”
夏婉淑撲哧的笑出聲來:“我的小祖宗,那是你爸爸,又不是真的大馬,扛着你就夠累的了,還讓你媽媽坐上去,你是打算活活累死他麽?”
安柔也輕輕的笑了起來。
看着安柔的笑,施洛辰有片刻失神。
安睿聽了夏婉淑的話,小臉立刻浮上了一抹緊張,趁着施洛辰不注意,像個猴子一樣從他的肩膀上滑了下來,落地之後以腳尖輕輕的踢了踢還死咬着施洛辰褲腿不撒口的拖拖:“喂!呆頭狗,快放開我爸爸啦,你要累死他麽?”
拖拖聽了安睿的話,不輕不願的松了口。
随後安睿被夏婉淑給叫走了,待到大廳裏只剩下安柔和施洛辰兩個人時,安柔沿着旋轉的樓梯緩緩的走了下來。
施洛辰輕輕出聲:“你出來找我?”
安柔倒也不這樣,點頭輕道:“對。”
施洛辰弧度完美的唇再次勾出魅惑人心的弧度,凝着暖暖柔情的星眸一眨不眨的絞着安柔,語調輕柔,如倚在安睿床畔講睡前故事:“嗯?明天……”
安柔輕點了點頭:“明天,如果你沒什麽安排的話,一起去看彩燈吧。”
施洛辰感覺喜悅的小泡泡迅速凝聚,片刻工夫,心中便似煮沸了的水,翻騰起來,面上卻極力收斂克制着,借着郁千帆的那話就是玩起了深沉。
他問:“當真?”
她語調輕輕:“當真。”
靜澱了心情之後,自嫁了尼爾斯之後,始終與他保持着一段距離的安柔竟主動提出要和他約會,這反常的舉動,背後肯定是另有目的。
施洛辰的心便又如秋風中打着旋的落葉般飄忽了起來,聲音低沉:“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
安柔靜靜的看着施洛辰,因為尊重,所以他從不追問她的隐私,如今是開始懷疑她了,如果他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