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真有心調查她的行蹤,對他來說是極其容易的事情,所以,她不瞞他,實話實說:“我去打催排針。”

她邀他去看燈而升騰出的喜悅,因這句話,頃刻間蕩然無存,施洛辰喃喃:“我該拿你怎麽辦?”

安柔眉目含笑:“陪我看燈。”

深深的嘆息後,他也只能低低的應一句:“好。”

那一夜,安睿抱着小枕頭鑽進施洛辰的房間,施洛辰撈過床頭櫃裏準備的童話故事,信手翻開一頁,是個以小動物為主人公的童話,題目是《迷途知返》。

施洛辰從未和小孩子相處過,為了更好的貼近安睿,他去買各種關于親子教育和兒童心理學方面的書籍。

遙想當年的自己,因為總是擔着莫名的恐慌,已長到快十歲了,還不敢一個人睡,後來他父親強行将他從他們的房間裏隔了出去,戴靜蓉還是會每天到他的房間給他講一段小故事,哄着他睡了,才離開。

戴靜蓉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溫婉,糯糥軟軟,十分悅耳,音調更是拿捏的好像唱搖籃曲一般,直到現在,施洛辰還在懷念當年每天睡前的時光。

是以,他買回來了大堆的适合當睡前故事的兒童書籍,晚上安睿到他的房間裏來,他就用輕緩的嗓音給安睿讀小故事。

安睿進房間早的話,還會用安柔和他母子之間相處的一些小秘密當籌碼,與施洛辰讨價還價,望着能從他那裏多換幾個小故事。

這是樁兩全其美的買賣,施洛辰自是十分樂意的。

那些生活裏的瑣事,施洛辰是百聽不厭的。

譬如:安柔喜歡吃大櫻桃,他們母子兩個一起去吃冰激淩,如果她的碗裏店員少給了一粒大櫻桃,她會癟着嘴郁悶很久,如同小孩子去參加婚禮,明明口袋裏裝了很多錢,卻因為少得了個紅包,而皺巴了小臉。

再如安柔忙起來,就買特大包裝的吐司面包,餓了就吃一片,一次安睿進去找她,安柔只顧着畫草稿,都沒注意到小家夥的存在,安睿很是生氣,就用顏色特異的奶油給安柔的每片面包都塗上了顏色,可安柔吃了大半都沒發現,直到她的助手瞧見她吃的面包上有異常的顏色,攔住了她,安柔才瞧見自己吃了一半的面包上居然星星點點,密布着如黴斑一樣的顏色。

安睿說,那次他被安柔罰抄《三字經》,而且不止一遍的抄,安睿據此總結出:安柔是個報複心極強,心狠手辣,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放過的媽媽!

這天晚上,施洛辰将《迷途知返》這個故事講得支離破碎,時不時還将童話裏的主人公“遙遙”念作“柔柔”,安睿翻白眼翻得差點眼抽筋。

安睿說:“爸爸,到目前為止,只有大灰狼的名字你沒給念錯了,不然我都要以為,整篇故事全都是媽媽一個人在表演啦!”

一席話将施洛辰白淨的面皮熏成了冶|豔的緋紅,惱羞成怒:“小鬼,這個故事就叫《柔柔智鬥大灰狼》,你不喜歡聽麽?”

安睿讷讷:“我分明記得爸爸說這個是《迷途知返》的。”

施洛辰:“我臨時更換了,那個故事裏的小兔子太笨啦,我怕把你也教育得那麽呆,所以臨時換下去了!”

安睿眨巴眨巴眼,清澈的大眼睛盯着施洛辰,一本正經的問:“爸爸,萱姨奶奶告訴我,你小時候各門功課全是a,郁大叔功課都不如你好,是麽?”

提起當年勇,施洛辰很是驕傲:“那是當然,我是天才。”

安睿眉眼彎成了月牙樣的弧度,這樣的笑很可愛,可施洛辰卻覺得這笑容裏飽含了一絲邪氣,其實小睿睿還不到五歲,應該和邪氣這樣的詞彙是不沾邊的吧?

施洛辰将将安撫了自己一顆撲通撲通跳着的小心肝,安睿就一邊聳着小肩膀,一邊吶吶:“那爸爸一定知道強詞奪理是怎麽解釋的吧?”

施洛辰的臉霎時由瑰麗的緋紅轉為瘆人的鐵青:“喂,小鬼,你說什麽呢?”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施洛辰看,将施洛辰的底氣看得不是很足:“好了、好了,我們換個故事講,這個故事都不好聽。”

安睿不吱一聲,那眉目間全然不見了先前的邪氣,甚至還蘊出了小鹿斑比一樣的天真純淨,就這樣看着施洛辰,看得他很是讪讪,到底妥協:“算了,是我強詞奪理,是我念錯了名字,這個故事是《迷途知返》,不是《柔柔智鬥大灰狼》。”

安睿笑了,沖着施洛辰豎起小手,比出了個“v”字。

施洛辰看着安睿胖乎乎的小手比出的“v”字在他眼前搖來晃去,微微鼓起了腮幫子,然後,舉起自己的拳頭,将安睿小小的“v”給壓了下去。

安睿看着晃在自己眼前的大拳頭,憋了一大口氣在嘴裏,将腮幫子鼓成了包子樣,那郁悶的神情比施洛辰更為誇張,然後抱起自己的小枕頭,默不作聲,翻身就從床的另一側跳了下去。

施洛辰甩開手中攥着的書,一個橫越就翻跳下了大床,兩步就撈住了安睿的小身子,陪着笑臉問:“小鬼,這麽容易就生氣了,像個小姑娘似的,怎麽當你媽媽期望中的男子漢啊?”

安睿被緊緊的護在施洛辰的懷中,嘟着小嘴:“爸爸是壞人,爸爸用拳頭威脅睿睿,爸爸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打算靠武力出政|權,睿睿要去找媽媽,讓媽媽給弱勢力的睿睿當靠山。”

施洛辰一手攬着安睿香噴噴的小身子,一手撫了撫他柔軟的發,輕笑着說:“真是怕了你了,你讓母老虎當靠山,小心到時候母老虎把你當點心給吃掉了!”

安睿癟嘴:“我還會告訴媽媽,爸爸說她是母老虎,要把睿睿當點心給吃掉。”

施洛辰哭笑不得:“睿睿,你是打算讓你媽媽徹底厭惡你爸爸麽?”

安睿皺起了小眉頭,想了又想:“好吧,暫時不把這些話告訴媽媽。”

施洛辰綻開笑容:“對麽,這才是爸爸的好兒子。”

安睿緊緊鼻子:“爸爸,你打算勒死睿睿滅口麽?”

施洛辰聞聲趕忙松開了手,安睿轉過身子,一手抱着自己的小枕頭,一手又沖着施洛辰豎起了先前的“v”字,臉上笑得春光燦爛。

瞧見這樣的睿睿,施洛辰莫可奈何的笑:“爸爸認輸。”

施洛辰将安睿重新抱回到了床上,安睿很是乖順的由着施洛辰抱他。

那天夜裏,安睿縮在施洛辰的懷中,睡意朦胧時,抓着施洛辰的睡袍前襟喃喃的問:“爸爸,迷途的小兔子都能得到老虎大王給的一次更改的機會,媽媽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呢?”

施洛辰默了很久,直到安睿熬不住,入了夢,他才輕輕撫着安睿的發,喃喃的說:“會的,一定會的。”

這麽多年來,安家第一次這樣的熱鬧,熱鬧的竟令安裴雄夫婦有些無所适從了。

從前安柔在,因着她心髒的原因,逢年過節的也不敢太過喧鬧,總是一派死寂,沒半點氣氛。

六年前的那個春節,安柔心髒病發住進了醫院,湯醫師面色凝重的通知安裴雄夫婦做好心理準備安柔大限将至。

章節目錄 v81 洛辰,幫幫我

美中不足,就是一直昏迷的尼爾斯。

尼爾斯的狀态還是不錯的,肌膚白裏透紅,而且面部表情比當初在醫院裏看上去柔和了很多,每次安柔和他說話的時候,不經意的一眼看去,就好像尼爾斯能聽得懂,微微的笑着一般。

夏婉淑總覺得尼爾斯不像先前那些專家預估的那樣無藥可救,便趁着安柔出門的時候,又請來了幾批這方面的權威。

誰曾想,權威們看過之後,各個贊不絕口,全都說病人被照顧的極其周道,沒有一丁點褥瘡,肌肉也十分豐盈,不見萎縮的跡象。

安柔将大部分心思全撲在尼爾斯身上了,連與安睿相處的時間都少得可憐了,對尼爾斯的照顧那自是無可挑剔的,只是她最為關心的是尼爾斯的狀态,他究竟能不能醒過來。

一問到關鍵點上,權威們便全都聳答了表情。

有些圓滑的便例舉一些“奇跡”,丢給夏婉淑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有些刻板的權威,有一說一的告訴夏婉淑病人的狀态已經穩定了。

聽見穩定這樣的詞彙,夏婉淑自然激動,不等權威說完便搶着問:“穩定了,那什麽時候可以康複,呃,不說康複,什麽時候可以醒過來?”

權威也不含糊,直接将夏婉淑的希望拍死在沙灘上:“穩定就是在營養供給正常,伺候的周到情況下,病人就會一直持續着這樣的狀态了,生命體征一般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也就這麽着了。”

夏婉淑就緊張了,問:“這麽着是怎麽着?”

權威講了一堆術語,最後淺白的同夏婉淑說:“這麽着就是不會再變化了,病人的腦電幾乎沒什麽反應的,至于安太太問的醒過來,抱歉,病人醒過來的可能性,估計比哈雷彗星撞上地球都低。”

夏婉淑說她對天文沒什麽研究,哈雷到底能不能撞上地球她不關心,不過權威挨扁的幾率絕對比哈雷撞地球高就是了。

然後,夏婉淑順手操起身邊的花瓶就向權威砸了過去。

權威腦門開花,之後夏婉淑的威名在醫學界赫赫的響。

後果是,但凡端出“夏婉淑”這三個大字,幾乎請不到權威。

元宵節白天,安家再次聚滿了人。

李憐兒的爸爸臨時出差了,因施洛辰在安家,又惦着施奶奶,可如果施洛辰回到濱海別墅,安睿又惦着他。

是以,夏婉淑索性又讓施洛辰将施奶奶接到了安家,貴嬸在施家大半輩子,又需要照顧施奶奶,索性和貴叔帶着李憐兒一起到了安家。

李憐兒本就怯弱,一下子瞧見這麽多人,更顯得驚慌,安睿便靠過去牽起她的小手,帶着她樓上樓下的參觀,還把施洛辰讀的那些勵志童話一字不差的複述給李憐兒聽。

郁千帆瞧着安睿這架勢,調侃施洛辰:“瞧見沒有,這麽小就這麽懂得憐香惜玉,果真很有其師父的風範,将來一定是個情聖。”

施洛辰涼悠悠的瞥過郁千帆:“臉皮厚的見過,像你這麽厚的還是第一次見,我的兒子,行為舉止自然是遺傳自我的好基因,跟你有什麽關系。”

郁千帆嗤之以鼻:“切,你丫要是懂憐香惜玉,母豬都上樹了,你丫要是憐香惜玉,我柔妹妹當年怎麽會吃了那麽多苦啊?”

在施洛辰惱羞成怒之前,戴靜萱适時遞過話來:“洛辰,柔柔還在樓上了麽?”

“柔柔”這兩個字,如今對施洛辰來說,就是速效滅火器。

施洛辰已現愠色的臉頃刻蕩出膩死人的柔情:“一會兒就開飯了,我去找找她。”

戴靜萱微笑着颔首。

郁千帆看着施洛辰颠颠的背影,咂舌:“母豬還真上樹了!”

安睿想拿水果給李憐兒吃,靠過來正好聽見了郁千帆這話,偏着小腦袋,稚聲稚氣的問:“郁大叔,什麽母豬上樹啊?”

郁千帆看着施洛辰的身上消失在回旋樓梯的盡頭,撇嘴:“你爸爸改性了,就像母豬上樹。”

安睿默了片刻,用更天真無邪的聲音問郁千帆:“我爸爸都變成好人了,郁大叔還死性不改的蹲在樹下面幹什麽呢?”

安裴雄微笑着:“你這孩子。”

夏婉淑:“哈哈,我的開心果呦!”

戴靜萱眉眼彎彎:“睿睿,過來給萱姨奶奶好好瞧瞧。”

郁千帆:“……”

冬天的夜裏,寒氣總是深刻些的,安睿自然而然的要被留在家裏。

對此,安睿很有異議,可施洛辰只附在他耳畔輕輕的說了句:“睿睿,爸爸要去幫媽媽迷途知返。”

然後,安睿便松開了皺成一團的小臉,眉開眼笑的望着施洛辰:“爸爸要玩開心點,晚點回來沒關系,睿睿可以一個人睡。”

安睿的轉變很令夏婉淑驚奇,詢問了,施洛辰如實回答,夏婉淑便慢慢的斂了笑容,長籲短嘆,最後輕輕的說:“你們去吧,告訴柔柔不用急着回來,尼爾斯有我們照看着呢。”

施洛辰滿懷感激的看着夏婉淑:“謝謝媽。”

夏婉淑伸手拍了拍施洛辰的肩膀,沖着施洛辰點了點頭。

随後,安柔下了樓,施洛辰對夏婉淑揮了揮手,迎着安柔去了。

安柔和家裏的長輩道別後,随着施洛辰一起開門走了出去。

郁千帆蔫茄子一樣縮在沙發裏:“柔妹妹走了,不好玩了。”

拉着李憐兒坐在一邊的安睿聽了郁千帆的話,清亮的聲音特特的揚高:“郁大叔,你說和我郁爺爺、郁奶奶在一起,不好玩啊?”

聽了這話,郁千帆倏地坐直:“喂,小屁孩,你不要添油加醋陷害我!”

安睿眨了眨眼:“我哪有?”

郁千帆十分肯定:“你分明就有!”

安睿遂癟了小嘴,可憐兮兮的貼靠進郁母懷中:“郁奶奶,睿睿好可憐,沒爸爸和媽媽在身邊已經很不開心了,還要被誣陷,被欺負,被威脅!”

聞聽此話,郁千帆眼角抽了抽:“喂!小屁孩,你丫欠揍是吧!”

郁母擡起距離安睿較遠的一腳,恨恨的踢向坐在身邊的郁父:“老東西,給我去狠狠揍那個小兔崽子,居然敢頂風作案,了得他了!”

經過長期鍛煉過後的郁千帆瞧見郁母發飙了,身體比腦子還快的做出反應,猛地彈跳起來,撒開腳丫子,抱頭鼠竄。

安睿瞄着郁千帆沒頭蒼蠅一樣的東奔西跑,眉目間綻出狡黠的笑,悄無聲息的退離開郁母的懷抱,端端正正的坐回原來的位置,伸手向自己的褲兜裏摸去。

李憐兒靠了過來,好奇的盯着安睿:“睿睿,你找什麽?”

安睿貼着李憐兒神秘兮兮的說:“這個是專門為應對郁大叔準備的秘密武器啦!”

李憐兒将眼睛瞪得滾圓滾圓的:“秘密武器?”

安睿擡起空閑着的那只手,豎起食指堵在自己的小嘴前:“噓!別被爺爺奶奶們給發現了,我們可是乖寶寶噢!”

李憐兒只是扇呼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她眼裏,安睿是無所不能的小天才,她不知道什麽叫偶像,聽自己的表姑奶奶解釋後,恍然,原來安睿在她心目中的感覺,就是偶像。

安睿說什麽,她就聽什麽,不會有錯的。

見李憐兒不吭聲了,安睿沖李憐兒擠了擠眼睛,然後若無其事的站起身。

夏婉淑出聲問:“睿睿,你要什麽?”

安睿應對自如:“姥姥,睿睿去趟衛生間。”

先前夏婉淑分明聽見李憐兒略有些高調的喊了一句“秘密武器”,這會兒安睿的回答雖然無懈可擊,可瞧着他眼底湧動的異彩,便知道他定是又有小算計了,夏婉淑笑了笑:“去吧!”

安睿眯笑着眼睛:“等我哦!”

以安睿目前站着的方位,衛生間明明在他的左手邊,可他卻要往右拐。

李憐兒将一雙本就圓的眼睛瞪得更圓,仔細留心着安睿的“秘密武器”,夏婉淑也是一樣的神情。

然後,在衆人的注目禮下,安睿就那麽好巧不巧的恰到好處堵住了不知在大廳裏轉了多少圈的郁千帆的去處,又好巧不巧的去摸自己的兜,摸出一團在一幹人等眼裏看得不很分明的黑東西,可安睿卻煞有介事的驚呼,然後将那黑絨絨的一團應聲扔到了郁千帆懷中。

郁千帆頓住腳步,低頭看向自己條件反射接下的東西,先前跑那麽久,大氣都不喘一口的臉頓時變了顏色,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安睿,然後眼睛一翻,軟趴趴的倒下。

看着癱成一堆的郁千帆,安睿雙手一攤,聳聳肩膀:“睿睿不是故意的!”

郁父哭笑不得:“小睿睿,你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吧?”

安睿搔着小腦袋,嘿嘿的笑,并不反駁。

拖拖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歪着頭看着将郁千帆吓暈了的仿真蜘蛛,伸出前爪掃一下,端出全神貫注的應對架勢,緊盯着那小東西,見它沒反應,老半天之後,又試探的探出前爪再勾一下,依舊沒反應,三番兩次後,确定這只蜘蛛和上次見到的一樣都是不會咬人的,遂撒開了歡的玩。

拖拖玩夠了,才将這只沾有安睿味道的小東西叼回到自己的“小別墅”中,當做是自己的新玩具。

據說很久很久以後,郁千帆到安家的時候還是提心吊膽,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指不定就從哪突然飛出一只黑不溜秋的毛蜘蛛來了呢!

郁千帆對自己遭受的不公對待很是不平,施洛辰怨他将安睿給帶壞了,他也就嘴巴稍微有點毒辣而已,哪裏像施洛辰那種整個肚腹比墨水還黑的奸商壞,安睿骨子裏的小惡魔,分辨是施洛辰的濃縮版,原本呆呆傻傻的拖拖也被安睿給徹底帶壞了,居然還做起了幫兇。

那天郁千帆醒來時,拖拖正叼着那只令他全身都別扭的黑蜘蛛玩耍,都不知拖拖是不是被睿睿上了身,瞧見他睜眼,一個興奮的蹦高,那個黑東西就脫離了它的嘴,直直的掉在他心口處,再然後,剛剛醒了的郁千帆又暈了過去。

瞧見郁千帆再一次沒骨氣的“眼不見為淨”了,安睿很是心滿意足,伸手直拍着拖拖的小腦袋,然後還将自己的點心分一半給拖拖吃。

逗得大家哄堂大笑,這次,郁千帆片刻便醒轉,卻瞧見都沒有人關心自己,極度的郁悶中……

仰望着漫天煙火,安柔微微勾着嘴角,軟語喃喃:“我也曾有過愛做夢的年紀,即便身世孤苦,即便貌不驚人,可我也幻想過在這樣的節日裏,和自己深愛的人一起牽手看燈看煙花,雖然有些爛俗的陳舊套路,可我卻真真的喜歡,愛情不需要标新立異,哪怕兩個人坐在一起一邊喝着白開水,一邊擁在一起看泡沫劇,也會感覺甜到了骨子裏,我沒有那麽多雄心壯志,只有這麽點要求,可這麽一點點的要求,要實現,沒想到,卻也如此的難!”

施洛辰定定的注視着安柔的側臉,輕聲許諾:“柔柔,這樣的夢,你想牽手看煙花,我就陪你看煙花,你想喝白開水看泡沫劇,我就陪着你喝,陪着你看。”

五彩的煙花綻放,剎那光輝,将她精致的面容照得明明滅滅,清麗的容顏在這一瞬愈發的深刻,可這張臉上的表情确實這樣僵硬。

施洛辰看着安柔嘴角的笑痕慢慢萎縮,直至不複見。

炮竹的轟然過後,是安柔輕輕的嘆息,她說:“辰,如果我不在了,你不要委屈了自己,快快樂樂的活,找一個愛你的,體貼你的女人,陪着你終老。”

施洛辰愕然出聲:“柔柔,你說什麽混賬話?”

安柔将視線對上施洛辰激動的臉,她說:“終是我欠了尼爾斯的,看着他天天如此,心中的信心一點點湮滅,雖然母親不說,可我知道她也死心了,尼爾斯大概是好不了了,先前是我自私,無法将這樣的尼爾斯抛諸腦後,可又舍不得放開你,這樣的我,實在很是令人作嘔吧?所以,你看我如今已經變成這樣的女人了,和你記憶中的那個我,大相徑庭了,也實在不值得你再等下去了,好好的開始一段生活,你知道,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甚至連希望都沒辦法給予你,這樣的女人,有什麽理由困住你呢!”

這樣一番話,猶如晴天霹靂,施洛辰暴跳出聲:“安柔,你确實很自私,你這樣說,只是想讓自己的心理得到解脫,我找了你這麽多年,你要離婚,好,我同意離婚,你想嫁給尼爾斯,我親自将他的婚戒套在你手上,我只求能在你身畔,默默的守着你,這麽一點要求你都不想讓我得到滿足,你的那顆心,到底是不是肉長的,是不是?”

正月十六,施戴投資有新春慶典,施洛辰和戴靜萱都要參加。

施洛辰實在沒什麽精神,不過還是勉強支撐着。

他早早的起來,給安柔将肉松粥煮上了,特特的交代了福嫂什麽時候住火,安柔會在幾點幾分醒來,以那個時間為基準,如果過了十五分鐘安柔還沒出門,就敲門将她找出來,讓她一定要吃飽。

福嫂一一記下了,心中感嘆:還真沒看出來,這個姑爺竟是這樣的細致,比她還像老媽子,待柔柔真真的好,可惜造化弄人,曾經不珍惜,等到明白柔柔的珍貴後,為時晚矣!

施洛辰頻頻側目,可樓梯口始終不見安柔,施洛辰輕嘆一聲,到底邁出了安家的門。

安柔穿着厚厚的睡袍,抱着胳膊倚在窗邊,透過窗簾上的一條小縫隙,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施洛辰的身影。

他出了門,挺拔的身影略有些遲疑的走過門前鋪着的鵝卵石小徑,朝向車庫,進車庫之前,回頭仰望她所在的窗口。

安柔的心一顫,雖然知道施洛辰不可能看見她,還是往裏面挪了挪身子,将自己徹底隐藏。

等到靜澱了起伏的心情之後,再去看,院子的自動門正緩緩的合起,施洛辰那輛車已經跑出去了老遠。

安柔澀然一笑,回到尼爾斯床前,俯下身子拉起了尼爾斯的手,低低的呢喃:“過完了元宵節,舊歷年的氛圍一天比一天寡淡了,不過春天即将到來,尼爾斯,再過些日子,濱海路的櫻花就要開了,你快些好起來,到時候我陪着你去看櫻花,好不好?”

尼爾斯靜靜的睡,那麽多人在他耳畔哭,在他耳畔鬧,在他耳畔聲聲的喚,他都未曾醒過來,安柔這樣無精打采的輕喃,對他來說,自然也是不會有什麽反應的。

安柔看着尼爾斯一如既往出色的睡顏,笑得比看見施洛辰落寞的背影還酸澀,深深的嘆息之後,如施洛辰一樣,強打起精神忙碌開來。

準點出門,吃了施洛辰為她特意準備的肉松粥,然後穿戴整齊的出門,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出去幹什麽。

這一天,是安柔知道尼爾斯成了植物人之後,離開他身畔最久的一天,就算是和施洛辰單獨出去看燈,有夏婉淑的保證,存着對施洛辰的眷戀,她也沒走開這麽久。

晚上,安柔明顯比出門前蒼白了許多,夏婉淑很是擔心她,追問她怎麽了,安柔只是淺淺的笑,說沒什麽。

她不想說,夏婉淑也不好過多的勉強她。

此後,安柔一直對施洛辰十分冷淡,甚至逼得他搬出了安家。

施洛辰搬出安家之後,沒回濱海別墅,也沒住在永安大廈,就那麽将就一天又一天的耗在了公司。

轉眼又過了二十多天,已步入陽歷三月,春天的氛圍漸漸濃郁起來,施洛辰的心還沉浸在隆冬時節,陰寒冷寂。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施洛辰例行給夏婉淑打電話,囑咐她稍後該給安柔準備什麽晚餐。

他的人雖被安柔逼着離開了安家,心卻是時時刻刻挂在安柔身上的,針對安柔的身體情況,施洛辰專門研究出一套營養餐,怕口味單一讓她吃膩了,營養餐每餐都不重樣,如果夏婉淑不會擺弄,施洛辰便到安家附近的餐廳,親自烹煮好了之後,讓餐廳的服務生送到安家。

只是沒想到,電話彼端的夏婉淑聲音很是飄忽,時常答非所問,施洛辰便生出了滿腹的疑問,試探的出聲:“媽,您怎麽了?”

夏婉淑這次倒是沒搭成別的話頭:“什麽怎麽,我很好,沒怎麽的。”

聽了夏婉淑沒什麽底氣的聲音,施洛辰心底莫名的生出滿腹惴惴:“媽,柔柔呢?”

夏婉淑支支吾吾,老半天沒講出一個囫囵的所以然來。

施洛辰便驚了:“媽,柔柔她出了什麽事兒?”

夏婉淑盤算了一下,她實在需要找個人分擔一下,其實也沒什麽可瞞着的,或許安柔只是出門散散心而已,是她多慮了。

所以夏婉淑經過再三掂量後,開門見山:“洛辰,柔柔今天一早就出門了,上午給我打電話,說她晚點再回來,可直到現在也沒見她回來,早晨那通電話還沒等我問,她就給挂掉了,之後我再打就關機了,我有點擔心,電話裏她的聲音很倦怠,好像哭過了一樣。”

施洛辰的心一揪,結合了元宵節那晚她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心中已有了個大致,遂大聲安撫了夏婉淑:“媽,您別擔心,我想我大概知道柔柔去哪了,我們晚點回去。”

得了施洛辰這樣的保證,夏婉淑亂了一下午的心當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語調跟着溫柔了許多:“如果柔柔出去散心了,今晚你們也不必趕着回來了,這幾個月,她實在繃得太緊了。”

施洛辰輕笑:“看柔柔的意思吧!”

挂斷電話,施洛辰乘直達地下停車場的電梯,一路暢通,開了車之後,直接拐上了去市郊公墓的路。

心中默默的念:“柔柔,我一直都在你身後,你為什麽不肯回頭來看看我?”

是以,夏婉淑經過再三掂量後,開門見山:“洛辰,柔柔今天一早就出門了,上午給我打電話,說她要晚點回來,可直到現在也沒見她回來,早晨那通電話還沒等我問,她就給挂掉了,之後我再打就關機了,我有點擔心,電話裏她的聲音很倦怠,好像哭過了一樣。”

施洛辰的心一揪,結合了元宵節那晚她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心中霎時波濤洶湧,卻又惦着夏婉淑的緊張,遂柔聲安撫:“媽,您別擔心,我大概知道柔柔去哪了,這就去找她,稍晚一些帶她回去,對了,媽,如果我現在這個號有問題,暫時接不通,您就打我另外一個號,我用那個號給您撥過去,您記下來,我們随時保持電話聯絡。”

得了施洛辰這樣的保證,夏婉淑亂了一下午的心當真慢慢的平靜下來,語調跟着平和了許多:“如果柔柔出去散心了,今晚你們也不必趕着回來了,這幾個月,柔柔實在繃得太緊了,又不是架機器,是應該好好的放松放松了,連承志的父母見了都心疼,我們說了她又不聽,你好好勸勸那個傻丫頭。”

施洛辰勉強撐着情緒,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的輕松:“我一定将媽的關心,原原本本帶給柔柔聽。”

電話彼端,夏婉淑輕笑出聲:“你這孩子,近來說得這些個話啊,甜的可以和睿睿比讨喜了。”

施洛辰便幹幹的笑,其實,如果沒經歷過那些波折,或許,他也可以活得自由灑脫,随心所欲,就像郁千帆那樣,平時耍耍嘴皮子,雖時常說着些往人傷口上戳刀子的話,卻從未惹人厭煩過。

郁千帆說過:凡事看得開一些,不屬于自己的,偏要強求,只會讓大家都跟着難受罷了,會因為這件事情難過的,都是與自己有關的人,你若愛他們,又怎麽忍心令他們難過呢?若然是無關緊要的人,也不會因為你的一個決定而受到什麽影響,所以,自己的執拗,傷害的都是愛自己或者自己愛的人,這樣的事情,我無法勸服別人停止,但是至少我可以約束自己不去做。

郁千帆說這話的時候,施洛辰正耗在酒吧醉生夢死,那樣的灑脫令人豔羨,可那種灑脫背後的代價,卻不是每個人都願意付出的,施洛辰知道,最初的自己,愛得很是狹隘,這點不及尼爾斯,更不及看似吊兒郎當的郁千帆。

其實,他和尼爾斯何嘗不知,郁千帆也曾心動,只是他抽身的早罷了。

所以醉醺醺的施洛辰當初很是不服氣,聽了郁千帆的話,施洛辰半眯着混沌的醉眼睨着郁千帆,他說:“你說得這麽容易,只是愛得不夠深刻。”

而那時郁千帆只是雲淡風輕的笑,他說:“或許。”

那一句“或許”,至此烙印在了施洛辰的心頭,以致那時因不忍見安柔備受煎熬而毅然決然的放開她的手,郁千帆陪着他喝酒,他說:“或許,你會因為這個決定而後悔一輩子。”

辛辣的液體滑過咽喉,鑽進胃裏,卻品出了苦澀,他一直知道灑脫的代價并不是誰都能償付的起的,如今他到底也灑脫了一回,卻痛得生不如死。

郁千帆也灑脫過,他怎麽可以讓他給瞧扁了,所以他佯裝無所謂,搖晃着酒杯,透過透明杯身看着郁千帆呈現哈哈鏡效果的俊臉,施洛辰吃吃的笑,漫不經心的說:“愛他們,怎麽舍得他們難過,我記得這話可是你同我說的,瞧瞧,能做到因為愛,所以放手的男人,不只你郁大少一個,我施洛辰也能行。”

那一夜,他們兩個爛醉如泥,最後宿在了那間不知名小酒店的包廂長沙發上。

翌日醒來後,酒店的服務生以怪異的眼神望着他們,等他們終于醒悟了,才驚覺他們真絲襯衫的領口因為時常喝着喝着就滑到桌子下面去了,仍堅守在桌子上的那個便不甘心的将打算潛逃的那個拎着脖領子重新拽回到桌子上。

三番兩次後,兩個人的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看上去很像傳說中的衣衫不整,再者那間小酒店雖然環境很差,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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