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回知道,原來貓也是會翻白眼的! (2)

批閱完奏章,厲鴻澈剛收好,就聽門外新撥來雙菱軒的姑姑方玉秀輕聲道:“才人,郝禦醫來給您請平安脈了,您醒了嗎?”

郝禦醫?厲鴻澈回想起來,這人太醫署院使的兒子,進太醫署不久就已至正五品“禦醫”,聽聞他本可升做正四品的右院判,但他拒絕了,而今也只夠給宮裏四品以下的妃嫔診脈。不過他正七品,來診梁荷頌的脈倒是綽綽有餘了。

“請他進來吧。”

收好了奏章,厲鴻澈上床躺下,心裏暗責怪着梁荷頌心性不堅。他才不過稍微教訓教訓她,她就真的走了。

門開,進來幾條人影。厲鴻澈透過薄薄的屏風可以看個隐約。三矮一高,矮的是宮女,高的當然是郝禦醫。

郝禦醫身形頗為颀長,是個高個子的,行動舉止頗為儒雅,是個溫和文秀之人。

“微臣叩見才人,才人吉祥。”

“不必多禮,郝禦醫起來吧。”厲鴻澈道。他對郝禦醫印象倒是還可以。此人應當是忠孝之人,假以時日應當有一番造化。

郝禦醫說,不喜診脈時旁人打擾,厲鴻澈也就屏退了左右,讓兩宮女都去屋外候着了。

兩個宮女下去,只留下了方玉秀姑姑。厲鴻澈與郝禦醫之間隔着珠簾。郝禦醫診完了脈,似欲言又止。

厲鴻澈明白過來,讓方玉秀也出去了。 難道是梁荷頌這身子有疾,病入膏肓了?厲鴻澈正想着,忽聞珠簾撞擊得吭吭響,他的手被一雙男人的粗糙大手緊緊握住!

“頌兒妹妹,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郝禦醫越過珠簾屏風,一下子和“梁荷頌”面對面了!他拉着她的纖纖玉手,眼底微有濕意泛紅,雙眼鎖着“她”瘦了一圈兒的巴掌小臉,關切心疼溢于言表。

這他-媽怎麽回事!厲鴻澈猛地抽手,想從郝禦醫手中收回來,卻抽不動!

“郝禦醫,你這是作甚?放手!!”

這眼神,這動作,真是惡心,惡心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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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了“梁荷頌”這一呵斥,郝溫言才略微淡定了些,松了手,緩了緩氣稍微克制住。

“頌兒,是郝哥哥不對,吓着你了。”

“……”什麽好哥哥?!厲鴻澈“驚魂未定”!從沒想過竟然會被個男人這樣“輕薄”!

郝溫言眼神有傷。

“若是知道你在後宮中這般難熬,當初我便是拼死,也不會讓你進宮受這等罪。皇上薄情,身為人夫,竟不知保護自己的女人,害你落得如此一身傷痛。”

“……”厲鴻澈心底怒氣升騰,臉色越發陰沉,但,又不能發作,以免叫人看出端倪來。

看不出來,梁荷頌這大字不識幾個的女人,竟然還有追求者,竟敢,有追求者!而且還是個飽讀詩書,人才出衆的!若是他查明了,他們之間有私情……看他怎麽收拾這對狗男女!

“郝禦醫,我是聖上的女人,往後你還是不要再如此了!男女授受不親,你莫要害我!”其實,厲鴻澈根本不想多說廢話,只想說一個字——“滾”。

郝溫言卻并不知道此“梁荷頌”,已非彼梁荷頌,嘆了氣,解釋道:“頌兒,我知道你并不喜歡我,只是将我當做兄長,我……我亦并未奢望什麽,你,且放心……”

聽聽這語氣,得是多用情至深?厲鴻澈越聽越覺得如同被人潑了一頭的綠染料,頭發絲都綠了,咬着牙齒背過身去,因為他只怕正面迎上郝溫言,郝溫言就會死在他的目光眼神之下!

“宮中步步驚心,危機四伏,皇上又是薄情寡性之人,若日後你在後宮中寂寞苦楚、再如這次一般身陷危難,請一定要告訴我,我郝溫言發誓,定然生死相護!”

他薄情寡性?他要生死相護?

他的女人,需要他這個小小禦醫來生死相護??厲鴻澈真是要氣炸肺了!一轉身,卻正對上郝溫言看着他“深情”又“專注”,那火氣是“更上一層樓”!

好一個郝溫言!他先前還當他是忠孝良臣,原來他是随時提溜着一頂綠帽子,躍躍欲試地想扣在他這皇帝的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後臺略抽,登錄好久。

☆、孝珍太後的懷疑

送(趕)走了郝溫言,厲鴻澈滿肚子火氣!本想等着梁荷頌來取奏章時,他好好的收拾她一頓,讓她認清楚、記清楚,誰是她的男人!卻不想,直等到夜幕,厲鴻澈都沒能等來乾清宮的人!最後,他倒是等來了個晴天大霹靂!

“才人,奴婢把床鋪好,你先休息吧。皇上今晚去四寶齋蕙貴嫔那裏,不過來了。”雙菱軒新撥來的姑姑,方玉秀道。

“……”她,竟然還敢拿着他的身子,去“寵幸”後宮了?

除了方玉秀,雙菱軒還新撥來了四個宮女:聽雨、聽蟬,品春、品秋。這四宮女,都是贊管後宮事務的淑貴妃,從宮裏分撥過來的。聽雨聽禪,品春品秋,光聽起的這婢女名字,便知道是個詩書通達、心性高雅的女子。淑之一字,她是擔當得起的……

四婢女中,二品都是幹掃灑活兒的,二聽是貼身伺候的,也更機靈,尤其是聽蟬,那一雙眼珠似乎就沒有停下過轉動。

“才人,只怕那蕙貴嫔要在皇上耳邊吹風,說咱們才人的壞話。”聽蟬道。

聽雨略為內斂,但也認同。“正是,蕙貴嫔平素沒少欺負才人,而下她的妹妹敏才人又因着才人之事而被賜死,恐怕心頭記恨着才人,正伺機報仇呢。”

雖然上回梁書蕙的宮婢也牽涉其中,但是厲鴻澈還是難以相信,連屋子裏都堆滿了詩書的梁書蕙,會真的那般蠢笨、狠毒,讓自己的婢女跟着趟這渾水。當初,也是因為她詩書通達,溫婉賢惠,有淑貴妃之賢淑,所以才特意将金菊殿改作了四寶齋,他親自給她提了“四寶齋”三個字。

眼下,那女人去了四寶齋,他要将奏章送還給她,就是個困難事了。後宮不得幹政,若奏章出現在雙菱軒,他的手中,只怕難免一場風波。

且說梁荷頌是如何去的四寶齋,那還要追溯到大半個時辰前。那會兒,天将将黑下來。

梁荷頌在雙菱軒外幹等了一會兒,饑寒交迫正在等不住,便見康安年跑來禀告:“皇上,太後娘娘說,備了人參雞湯,請皇上過去用膳。”

她本想拒絕,可是,可是無奈康安年說太後有話,是特別為她準備的,一大番殷切希望!她若不去,就顯得有些古怪推诿了。

懿寧宮中,布置清清淡淡的,有股禮佛之人的寧靜。不過,梁荷頌可沒辦法放下心來!知子莫若母,雖然皇上不是孝珍太後親生的,那撫養多年,也是了解得很啊!舉手投足,吃穿習慣,很容易被瞧出問題來!

“皇兒啊,今日身子可好些?” 孝珍太後親自盛了一碗人參雞湯遞給梁荷頌。

“謝母後關心,母後辛苦了。”

梁荷頌是極喜歡喝這雞湯的!進宮前在府上,她隔三差五的就要喝上一頓!尤其是進宮之後這七八個月,她不得寵,地位低微只得任人欺侮,連宮女、太監都嫌日子清苦、在其它奴才面前擡不起頭,自謀出路棄她而去了。

別人參雞湯了,她連肉末末都沒見上幾粒兒!她本有才人的頭銜,不該這般窮苦的,卻無奈梁書敏姐妹,撺掇夥同其它的妃嫔,仗着皇寵時常欺侮她,讓內務府克扣她的用度。她又不得寵,求助無門。

後宮中妃嫔除了零散戶兒,粗略可分為三大派系:一派是淑貴妃,背靠黎大學士;一派是盛妃,背靠盛大将軍;還有一派便是早已毀容失寵,沒落了的香貴嫔,背靠的是日暮西山、命不就已的尉遲斌老将軍。

她哥哥烨初是尉遲斌老将軍一手提拔。她進宮也是尉遲老将軍一手促成,自然屬于失寵妃嫔的派系。這失寵妃嫔派系的不得寵小才人,那悲劇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梁荷頌本在雙菱軒挨了凍,就饑寒交迫,大冷天兒喝到這熱騰騰,香噴噴的熱湯,別提多舒服了!

喝完放下碗,梁荷頌卻心頭咯噔一下!因為,她看見孝珍太後臉色僵了僵,眸子裏似暗藏打量之色,而一旁的賀舍姑姑也是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

“母後,這湯着實好喝。只是這下廚之事還是交給奴才們做就好,您,還是多享享清福才是要緊。後宮之事也有淑貴妃操心,您就不要費心了。”梁荷頌琢磨着厲鴻澈的語氣,裝模作樣道。

用完晚膳,孝珍太後又說道:“其實今晚上哀家讓皇帝來,也是有事要囑咐。”

孝珍太後揮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賀舍姑姑及另外兩個心腹婢女伺候左右。

“皇上啊,敏才人和蕙貴嫔姐妹之父,雖然只是個三品地方官,但依附的是盛丙寅。盛丙寅手握重兵,若是應承了那二女之父的央求,與皇上找些麻煩,恐怕是因小失大。皇上也有些日子沒有去四寶齋了,不若今日便去看看蕙貴嫔,也好安撫安撫她。蕙貴嫔賢良淑德,性子溫婉,畢竟敏才人是她的胞妹,現下四寶齋中去了個親人,難免傷心寂寞……”

說了這一長串話,孝珍太後猛烈的咳嗽了幾聲,簡直要停不下來。

梁荷頌聽着孝珍太後孱弱的咳喘,心下腹诽了幾句,順承下來。

“母後說得是。朕今晚,便去四寶齋。”

“盛丙寅仗着是他當日擁立了皇上,就自命了得,處處有越矩之态。皇帝要懂得韬光養晦,要懂得忍耐……”

原來還有這些,梁荷頌心道。從前以為做皇帝那便是為所欲為,普天之下誰也不敢忤逆聖旨,卻不想原來還有這麽多顧忌、思量。清了清嗓子,梁荷頌學着厲鴻澈的神态,應付了幾句“知道”、“記住了”。

孝珍太後目的已經達到,身子孱弱,也不多留梁荷頌了。漸漸入冬,這兩日越發的冷了,她的雙腿骨頭每動一下都刮着疼!

孝珍又與梁荷頌說了幾句下月壽宴之事,便讓賀舍姑姑送她出門。

·

從懿寧宮裏出來,梁荷頌心下有些難以平複的情緒在激湧!

讓她安慰梁書蕙?她只恨不得送幾串鞭炮過去,在她門前點上,再舞兩只龍獅慶祝!

梁書蕙會傷心寂寞?呵,她才不信!梁書蕙心有多堅韌、陰毒,她可是嘗過的!

記得八歲那年,爹爹立功凱旋途中病逝,屍骨未寒,娘又傷心過度、跟着去了。哥哥烨初當年十四歲,聰慧過人,繼承了爹爹的文武雙全,他日必然是個大有造化的人!二叔雖沒什麽才華,卻将這一點認得清楚,所以,他和二嬸子便尋了個哥哥偷盜表哥梁纨銀袋子的借口,将哥哥趕出了府去!

她自小生得白淨,貌美讨喜,二叔剛開始也略有不忍心,便留下她,也并沒有苛待。怎知,梁書蕙卻容不下她,想盡辦法想要将她也丢出去!

梁書蕙污蔑她偷她的珠釵,打爛二叔的古董,說她四處講她爹娘壞話雲雲,導致二叔對她的那點兒僅剩的恻隐之心也沒有了!撤走了府上原來教習她讀書習字的師傅,吃穿都是撿她們姐妹剩下的!直到四年後,哥哥考上狀元,将她接出府……

所以,她認識的字,都停留在八歲以前的認識的。遙遠記得,那會兒還有許多人誇她聰慧,日後定然和她娘親一樣是個文采出衆、才貌雙全的大才女!誰知造化弄人啊。而後,他們兄妹總算苦盡甘來了,哥哥也家財日豐,她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用極好的!又過了三年,一朝悲劇又給選入宮中,又被這梁書蕙姐妹欺侮……

從前她們只是想趕她走、傷她身子,可而今三年後再相遇,她們卻是三番兩次想要她命了!

梁荷頌長而沉重地呼出了口氣,在冷夜裏凝結成白霧,倒像是口吐白霧了。

“皇上,您有煩心事?”康安年上前輕聲問。

康安年不愛拍馬屁,卻是十分讓人喜歡,細心而又周全。

“無事……”

梁荷頌一行走遠,賀舍姑姑才從懿寧宮門口縮回頭來,回到屋子裏向孝珍太後禀告。

賀舍開門極小心,就是怕冷氣撲進來傷了孝珍太後的腿。

“太後娘娘,方才奴婢聽見皇上和康公公說話。原來皇上是體恤太後娘娘一番愛子之心,所以才忍耐着将那雞湯喝下,并不是皇上心底喜歡的。”

“哦?”孝珍太後凝重的臉色這才舒展了些,松了口氣。“看來是哀家多疑了。”

“是啊,太後娘娘。人都是一樣的,應當不會有什麽其它的變故。再說,有時候人的性子和口味一樣,随着年紀都會慢慢的變化,稍微一些變化也是正常。若是一層不變,那才是不正常。”

孝珍太後點頭,吩咐婢女将爐子燒旺些,離她腿近點兒。婢女說,那爐子的炭已經燒得很旺了,再添就要傷身子了。

·

就在梁荷頌去梁書蕙的四寶齋的路上,前頭的長廊拐角,突然跳出一團小黑影子,一雙綠幽幽的眼珠往這邊一瞪,将康安年等一衆小太監都猛地吓了一跳!

“皇上,是只神貓。”康安年道。因為太-祖-皇帝曾被野貓救過一命,是以有旨,宮中的貓兒都不許傷害,稍有靈性的都敬稱做“神貓”。

梁荷頌點點頭。她方才一見那黑影子,心中就已經有數了。那定然是黑貓賢太妃無疑了!可是她這還沒有來得及幫她調查當年殺害她的真兇呢。恐怕以她的暴躁貓性子,恐怕不太好辦。

嘶……若是它生氣,會不會有抓又撓呢?若是撒瘋起來……

好在,它似乎只是蹿出來提醒她罷了,抑或是路過?

又走了一段路,拐過了長廊拐角,梁荷頌以為賢太妃已經走了,卻不想突然一團黑猛然躍到她跟前!

“唉呀……”提燈籠的小太監都吓了一跳!因為這黑貓眼睛瞪得十分圓,陰森森的像是一雙鬼火。

它要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準時了。哈哈哈

謝謝瑟瑟醬、 珞莘醬、暮逆光醬的雷。︿( ̄︶ ̄)︿

☆、梁書蕙洗腳(改個字)

“喵……”

黑貓輕喵了一聲,對梁荷頌揚了揚頭,粉鼻子一張一緊的似是在嗅氣味。眼睛也眯了眯,不那般圓瞪瞪地敵視了,有幾分讨喜的神情。

梁荷頌仔細看看,發現這貓兒兩只前腳尖兒上有一撮兒白毛。

它不是貓太妃娘娘!

“喵……”又是一聲貓叫喚從一旁傳來。梁荷頌立刻警醒!這才是附身黑貓的賢太妃娘娘!

又一團黑影躍進燈籠照亮的那片兒距離裏。先來的黑貓吓了一吓,顯然很害怕後來的黑貓。後來的黑貓全身上下一團漆黑,沒有一絲雜毛,那一雙眼睛更是綠森森的,比先來這只黑貓的眼睛森寒可怕多了!

挨了後來黑貓那鋒利的一眼神,梁荷頌後背汗毛都豎起了幾根!沒錯,是賢太妃無疑!

賢太妃瞪了梁荷頌兩眼睛,便冷冷喵了兩聲,縱身一躍就不見了。另一只黑貓忙跟上去,倒是有幾分奴才相!接着又是幾聲窸窸窣窣,原來方才這周圍并不只一只貓,只是燈籠照亮的地方有限,他們只看見了一只。現下賢太妃一跑,那些貓都跟着跑了,約莫有十來只。

“喲,這宮裏的貓兒竟然也分三六九等、會認主呢。”

陸公公道,回頭對梁荷頌面帶了些谄笑,但拿捏得極有度,不至于讓人厭惡,又不至于毫無用處白費工夫。

“在奴才們的心中,皇上就是主,這普天下的生靈,都是江山社稷的一部分。天子便是主。皇上要去哪裏,奴才們便跟着伺候到哪裏。”

梁荷頌只是看了他一眼。陸全笙略微尴尬,又見康安年冷看了他一眼,心下略為不悅,暗暗反瞪了一眼回去。‘都是奴才,他康安年憑什麽清高。哼!’

早聽聞舜熙先帝的賢妃手段狠辣,極有手腕,沒想到做了貓也能制霸一界,也算是名副其實的“了得”。梁荷頌心下暗道。想完,又不覺有些好笑。

·

四寶齋布置得十分典雅,有一種書香古樸之感,裏裏外外都種滿了菊花。若是以普通男人的眼光看來,這定然是居住着一位雅致、不争,飽讀詩書的女子。

詩書是飽讀了,就是品性欠了些!!梁荷頌心下冷冷一哼,擡腿往裏走。她才走到門外,便聽得裏頭一聲嬰孩兒的哭聲,以及梁書蕙哄孩子的聲音。

梁書蕙比她大五歲,已經入宮三載餘。她的孩子是三皇子,名曰厲嘉年,開春就三歲了。

人都說蕙貴嫔肚子争氣,一入宮便有了孩兒,還是個兒子,真是命好。大皇子早夭,二皇子不成器,三皇子眼下健健康康的,倒是一大希望。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梁書蕙盈盈見禮。

梁荷頌心下涼涼一哼,恍若未聽見,自顧自坐下,也不讓她起來。

梁書蕙雖心下略微惶恐,但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直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有些按捺不住,可憐、柔弱地擡頭。

“皇上……”

喊吧,裝吧,你以為我會對你心軟?梁荷頌自顧自吃自己糕點,讓她跪着并不理會。就跪着吧!叫你從前污蔑我陷害我,還用開水燙我,看今後我怎麽折騰你……

梁書蕙心下略奇怪,暗暗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趙姑姑。趙姑姑得了眼色,忙去抱來了三皇子。三皇子哇啦大哭,哭着要娘。梁書蕙含了一汪賢惠擔憂的神色,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皇帝”。

真是戲子中的高手!梁荷頌道:“惠貴嫔怎地還跪着,不必多禮了,起來吧……”

“謝皇上。”梁書蕙起身來,抱着兒子搖了搖。兒子也是配合,立刻就不哭了。“臣妾還以為皇上還在因為臣妾妹妹幹的糊塗事,怪罪臣妾呢。”

聽這話說的,好似真跟自己沒有一點幹系似的。梁荷頌:“蕙貴嫔飽讀詩書,心胸寬闊仁慈,如何也不會與敏才人那等惡婦同流合污。朕如何會怪罪你呢?”

說完,梁荷頌自己都被自己的話惡心了一把。

總有一天,梁書蕙的面具也會被撕下來,看她還有沒有臉皮裝!

“皇上還說沒有怪罪臣妾。從前皇上都叫臣妾‘蕙兒’,現在卻叫臣妾‘蕙貴嫔’,這不是還在生臣妾的氣,是什麽。”

她不光生氣,她還要吃人呢。不過,好在疼的是厲鴻澈,真是苦了他了。梁荷頌皮笑肉不笑。反正都是他的後宮,吃些自己妃嫔的苦頭,也是算他活該,萬萬怪不到她梁荷頌頭上的。

“蕙兒想多了,朕豈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之人。”梁荷頌瞟了一眼那孩子,見梁書蕙明明有個這麽好的工具可以利用拿來讨取帝王歡心,卻藏着掖着似的,抱得很遠。孩子沒哭了,梁書蕙便招手讓一臉老謀深算相貌的趙姑姑過來,抱了走。

“唉等等……”梁荷頌出聲叫住,清了清嗓子,扯出一點慈父的模樣,“抱過來,讓朕也瞧瞧自己的兒子。”

聽聞厲鴻澈并不十分喜愛自己的孩子。都說虎毒不食子,這皇上雖對孩子時常賞賜,但并不十分喜愛,也算是沒心沒肺了。薄情寡性真不是冤枉。但,他對自己都冷漠不心疼,如此想來,也算正常。

梁荷頌伸手接過子的瞬間,見梁書蕙竟眸子裏浮現些緊張之色,若不是她自小熟悉梁書蕙,放旁人來瞧定然是瞧不出什麽的。

三歲的孩子,本該是可以踉踉跄跄的跑來跑去了。可這孩子卻身子很輕,長得很慢。

“蕙兒,可是四寶齋吃穿用度不夠?嘉年都已快三歲了,身量卻如同将将兩歲的孩子,瘦瘦弱弱的,營養不良一般。”

梁荷頌邊說邊瞧了眼梁書蕙。

梁書蕙幹幹地笑了聲。“禦醫說,是年兒天生腸胃欠佳,是以影響了發育,現下已經在調理了,應當不會耽誤長身體。”

梁荷頌點點頭,懷中的三皇子厲嘉年不太喜歡被她抱着,掙紮着、扭捏着,想走。梁荷頌皺眉,因她頂着皇帝的身份,這一皺眉可不得了。厲嘉年人雖小,但似乎也能感知到厲害,不敢動了,任梁荷頌打量他。

梁荷頌打量了許久,擡眼便見梁書蕙在一旁,隐約有些嚴陣以待的緊張似的。

輕笑了一聲,梁荷頌放了三皇子厲嘉年,讓奶娘抱走。

“蕙兒,你也莫要太節儉,該用的地方還是要用,別虧了孩子。這不,朕方才仔細瞧了瞧年兒,越瞧是越覺得他長得不像朕了。”

梁書蕙臉色一變,忙下跪。“皇上,臣妾……”

“朕不是懷疑你不忠,是說,別虧着孩子。三歲了還這麽個小蘿蔔頭兒似的。朕高大威武、豐神俊朗,這小蘿蔔頭兒如何能像朕的兒子。”

“臣妾謹記了。”梁書蕙似被這話吓得臉色都白了白。

“起來起來,別跪了。”梁荷頌虛扶了梁書蕙一把。

那孩子單眼皮、細長淡眉,薄嘴唇,和厲鴻澈俊眉深目的模樣,确實不太像。只是模樣還小,只能看個大概。

梁書蕙見“皇帝”有些不太舒服似的,關切道:“皇上可是哪裏不适?”

梁荷頌抖了抖腳尖兒。“朕這兩日腳趾有些酸疼,聽聞蕙兒有一雙含了墨香的纖纖玉手,不知可否……”

梁書蕙立刻就讓人打來了一盆熱水,跪着給“皇帝”揉捏洗腳。

“是這兒嗎?”梁書蕙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仰頭問。

“嘶……對對對,就那腳趾縫,使勁兒撓撓……癢得緊。”梁荷頌閉目享受。“旁邊那腳趾縫兒也撓撓。這幾日朕忙于政-事,鞋襪也未來得及及時換洗,竟讓足疾複發了。”“蕙兒不知,這足疾傳染性極強,本來只有一個腳趾縫,卻不想一下子将兩只腳都傳染上了。太醫說,這足疾還可能傳染手指,是以朕都不敢自己親自撓。”

“啊?”梁書蕙手一下頓住,臉色又是一白。

“蕙兒不必擔心,太醫說了,必須是手染墨香、飽讀詩書的女子,才能碰得,且不會傳染。”梁荷頌臉色一凜,“蕙貴嫔莫不是不想幫朕分憂吧!還是說,其實你這飽讀詩書是假?”

“豈會、豈會。為了皇上,臣妾哪怕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梁書蕙暗咬了唇,似抱着必死的決心,才讓自己雙手在那腳趾縫間穿梭。

要知道,她梁書蕙是最愛幹淨、不喜污物的了!平素看見地上有一點污跡,都要繞開走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貓兒也有自己的社會。公貓打公貓,母貓打母貓,搶地盤,搶配偶,十分激烈啊!當然作者君家的這只豬貓就很幸運了,不必出去搶地盤挨打。

*另外,作者君發現有一點似乎沒有說明白,就是關于“梁府”。梁書敏家是一個“梁府”,梁荷頌的哥哥家也可稱“梁府”,這就導致可能有些讀者醬之前沒有明白為什麽梁荷頌在梁府養得嬌貴卻又受了苛待。殊不知其實是兩個地方,在二叔家的梁府受了苛待,後哥哥高中飛黃騰達之後接她出來的梁府過上極好的日子。為了區分,接下來哥哥的府邸會稱作“博通府”。

-----分割線,以下是兩顆雞蛋----

這是兩本坯胎階段的存稿文,目前只有文案,有興趣的可以先預收藏着,到時候開坑有通知哦!(*  ̄3)(ε ̄ *)

雞蛋一:作者君存稿中的現代美文,《欲罷,不能》,俗稱獵殺高富帥攻略

雞蛋二:基友鼓瑟希醬的現代美文,《我的助理狂犬病》

☆、貴嫔的陰謀陽謀

梁荷頌烤着火,任蕙貴嫔梁書蕙給她揉着腳。

給皇帝揉腳,哪個妃嫔敢不拿出吃奶的本事、好好給伺候舒坦了?梁書蕙直差點沒搓掉指尖兒一層皮了,在梁荷頌腳趾縫兒裏扣捏了一晚上,就巴巴地盼着皇帝趕緊瞌睡,然後她好解脫,二來也好施展美人計,好好讨帝王一番歡心。皇上愛才,她特意練了一幅丹青畫卷,打算一會兒畫給他看呢!

眼看那燈油都添了一回了,約莫都快二更!可看皇上,還一點睡意都沒有,一點叫停的意思都沒有啊!梁書蕙暗暗叫苦,她這膝蓋骨都跪得發酸了!可是若蹲着,未免不美觀,也不能體現出自己的誠心。如此,她只能跪着。

睜開一條眼縫,梁荷頌瞟了一眼跟前兒的梁書蕙,心底暗哼了一聲,但語氣還算正常,琢磨着模仿了厲鴻澈的說話模樣。

“辛苦了蕙兒,起來吧。”

梁荷頌說完,朦胧似聽見梁書蕙解脫、累極了般長長舒了口氣。

“蕙兒可是為朕揉捏雙足,感到疲累了?”

“為皇上捏足是蕙兒八輩子才能休得的福分,又豈會感到一點疲累。”梁書蕙說着就打算起身了。

“既然蕙兒不累,那便再捏一會兒吧。”

“……” 梁書蕙那張臉,有苦不能說,生生又跪着揉了好一會兒,又讓奴婢換花瓣熱湯,伺候“皇帝”洗了一回,最後結束時,卻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趙姑姑忙上前扶梁書蕙。梁書蕙才忍着膝蓋疼痛站起來。不過她這會兒沒工夫顧自己的疼痛,她準備着的才藝還沒來得及施展呢。

梁書蕙便是以才情博取了皇帝的恩寵,梁荷頌當然清楚得很,她自是要謙虛的賣弄一番的!看了眼梁書蕙紅腫的雙手指關節,梁荷頌清了清嗓子,說“正有興趣欣賞欣賞,以宜情操”雲雲。

果然是個有毅力的!梁荷頌暗暗瞟了一眼梁書蕙,她竟真的用那雙沾滿腳臭的紅腫手,畫了一幅牡丹圖出來。雖然水平是比起平時差了那麽一點……

“臣妾今日發揮不好,讓皇上污眼睛了。” 真是倒黴透了!她練了整整一個月,畫了七八次,才臨摹好的,竟因為捏腳傷了手,畫得如此糟糕!梁書蕙平靜微笑的臉皮下,心頭煩躁得緊!不過不怕,她過兩三日再畫一回,也是一樣。為博聖寵,她梁書蕙有的是耐心……

“無事,朕瞧着挺好的。” 梁荷頌裝模作樣地欣賞着。“這是蕙兒自己創作的,還是臨摹的?”

“是臣妾自己創作。”

梁荷頌點頭嗯聲表示贊許,對着右邊題的那一行小字道。“這字也寫得甚好,朕甚是喜歡”

這寫的啥玩意兒?梁荷頌腹诽。

“皇上喜歡,臣妾便知足了……”梁書蕙還沒高興完,卻聽——

“勞煩蕙兒再畫個二三十幅一模一樣的,朕賜給宮中的畫師好好研究學習。”

“啪”,梁書蕙手中的毛筆一下掉在硯臺上,她一張臉都慘白了。二三十幅!還要一模一樣的。那,那得畫到猴年馬月啊……

“皇、皇上……”

梁書蕙一直處在心拔涼的焦急中,以至于聽到梁荷頌說今夜不宿在四寶齋、要走時,整個人一下子就沒沉住氣,一直知書達理的通達臉,一下就垮了下來,問為何。

“朕答應了梁才人今夜要陪她,就先委屈你了,蕙兒一向最知書達理,後宮中就你與淑貴妃性子相似,應當,不會介懷吧?”

梁荷頌瞧着梁書蕙吃癟碰釘子的模樣,心底樂。哪怕身子暫時不屬于她了,可恩寵她可是要給得足足的!叫她們從前奚落她,叫她們仗勢欺人欺她不受寵?她接下來可要好好寵愛“梁才人”,把梁家的地位都寵出來,哥哥的後臺也寵硬了!看誰還敢欺負他們兄妹不!

梁荷頌剛走出四寶齋又折返了回來,梁書蕙剛一喜,又聽——“蕙兒這雙手果然不錯,以後就勞煩蕙兒,旁的奴才手粗,朕不喜他們在朕腳上動來動去。”

“臣妾,願意為皇上效勞……”饒是梁書蕙再沉得住氣,眼下這張臉也是笑得比哭還難看了。

恭送走“皇帝”後,梁書蕙癱坐在地上,緊繃了一晚上的溫柔賢惠臉,終于恢複成本心的樣子,又冷又陰森,雙眼似淬毒,咬牙低聲呢喃:“早些年就看出來,那賤蹄子是個狐媚子大患!沒想到……還是如此!”

孩子又哭起來,嗚啦啦的,吵得她更心煩,又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再煩也莫可奈何。梁書蕙一把從奶娘手中抱過厲嘉年來。

“哭什麽哭,你娘每天為你活得這般提心吊膽,都沒哭呢!”

厲嘉年哭得更厲害了。

趙花卉姑姑瞟了眼一旁的宮婢,讓都下去了,獨留了主仆二人。“貴嫔娘娘。孩子終歸是要長大的,一直拖着少吃食,也不是辦法。吃不飽,也不怪三皇子會哭鬧啊……”

“……”梁書蕙也只是發洩了片刻,立刻就恢複了平時的冷靜,将孩子哄了哄,遞給奶娘去喂吃食。

梁荷頌與她積怨頗深,若她得寵、得勢,第一個遭殃的,定然是自己!二妹自己愚蠢,死了也怪不了旁人,但這仇,她是記着的!

她沒有救她,便拿梁荷頌的命來報仇,也算她這做長姐的對得起她了!

“梁荷頌,從前你不是我對手,往後,也休想踩在我梁書蕙頭上!”梁書蕙盯着空氣咬牙低聲,如同卯足了勁與恨,發誓般。可說完,她又有些氣惱。“七八月了,我也是用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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