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防(二更)

父女兩回到家的時候, 林輕眉早就等候多時。

吃過晚飯, 林小妮上樓去陪媽媽了, 而顧傳堯和滕楚北聊了一會兒天, 就聽到樓上傳來她們母女兩的笑聲。

心很癢？

他承認自己被她們的笑聲給迷住了。

閉着眼睛, 他都能想象的出來：她們母女依偎在一起，說說笑笑, 那該是怎樣一副溫馨美好的場面。

魂漸漸不守舍, 這天也聊不下去了。

顧傳堯打發走了滕楚北, 就沖了個澡，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沖涼的效果适得其反。他素來自認為強大的冷靜意志力，逐漸分崩離析。最後腦海中只剩下她們。

于是他穿着睡袍走上樓, 要尋找到笑聲的來源。

林小妮正和媽媽說着比賽的故事，就聽到了推門聲。擡眼，只見親爸穿着一件睡袍走了進來，她愣了愣，感覺到媽媽不自覺握緊了她的手，母女兩個依偎在一起。

彼此認識一個多月了, 林輕眉已經習慣了顧傳堯朝九晚五來探視，可這麽晚來她的房間, 顧總還是頭一次。

顧傳堯目光落在林輕眉身上，只見她半依靠在床榻上，肩頭上只披了一件棉衣, 背脊倒是挺得筆直筆直的。蒼白的燈光下, 她的臉龐微微側傾, 皮膚仿佛鍍上一層柔光。

很美。

他情不自禁朝着她走過去。

“……爸爸，你過來陪媽媽一起玩嗎？”

林小妮讓了讓，讓出了一個角落，讓爸爸也擠上了床。于是左邊媽媽的小手冰涼，右邊爸爸身上還冒着沐浴後的熱氣。爸爸媽媽冰火兩重天。她夾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林輕眉聞到了他沐浴後的香氛味道，不自覺地低下了頭，目光卻掠過他的身上。

——她和顧傳堯已經相處了一個月的時間。本以為顧傳堯是天魚的總裁，他的地位高高在上，肯定是個強悍淩厲的男人。但事實上，顧傳堯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很溫和很謙遜。連說話的聲音都壓的很低。

林輕眉漸漸放下了那些不自在、忐忑的心情。只是在孩子面前，她還是放不下面子，也不敢對上他的眼神。

沒辦法，她就是這樣的性格，既婆婆媽媽又膽小的很。

但顧傳堯并不在意這些，他拉着女兒的小手，在燈光下仔細看着她的小指頭，比劃了下，想看看女兒是否長大了一點點。

妮妮哪怕是長大一點，他都覺得十分高興。這就是為人父的心情。

兩大一小就這麽躺在一起，不說話，但是氣氛比什麽都安詳、自然。好像“一家三口”理所當然就是如此。

“阿嚏!”

直到林小妮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冷了？”

顧傳堯情不自禁伸出手臂，想将她們母女兩都擁入懷中，但林輕眉眉頭一皺，微微往旁邊挪了挪，脫離了他的手臂範圍。

顧傳堯擡眼，林輕眉也正好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對上，彼此都愣了愣。

雖然顧傳堯沒有開口說話，但林輕眉平白無故覺得有些心虛，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麽感情，什麽讓她……不由自主的感情？！

“爸爸。”打破氣氛的還是林小妮，她決定做一個調和氣氛的娃，于是問道：“你剛才怎麽跟楊伯伯說：媽媽是你的隐婚妻子呢？！”

林輕眉一瞬間呆住，什麽？！顧傳堯對外人說她是……他的妻子？!

“是這樣的，”顧傳堯的目光一刻不離林輕眉，連忙解釋道：“我去接妮妮，在車庫遇到一個朋友。他問我妮妮怎麽是我的女兒，我就随口編造了個理由。”

“……”

林小妮憋笑，爸爸跟楊伯伯說“隐婚”的時候，明明那麽光明磊落。現在心虛了？!

林輕眉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她咳嗽了一聲，開口道：“妮妮雖然是你的女兒，但這件事還是個秘密，請你還是暫且……保守這個秘密為好。”

她暫時沒有讓女兒“認祖歸宗”的打算。

林小妮岔開話題：“媽媽，爸爸的朋友就是楊小昔的爸爸。原來小昔的爸爸是個好有名的話劇演員，長得可帥啦！”

林輕眉點了點女兒的鼻子：“你應該喊小昔姐姐，沒禮貌。”

“哼，小昔姐姐的媽媽才沒禮貌呢！多虧了有爸爸在！”她把爸爸替自己出氣的事情說了一遍，好替爸爸向媽媽邀功。

林輕眉靜靜聽完了女兒的訴說，其實，蘇琪琛的性格她也知道。因為早在做第二期節目的時候，她就聽夏沁提到過“蘇琪琛很偏執，她要把女兒捧上影後的位置，要不然，她永不罷休”。

——此人的心胸狹窄可見一斑，只是可惜了楊小昔。

當聽到女兒談及“小昔姐姐在哭”的時候，林輕眉忍不住道：“楊小昔不該淪為她媽媽實現願望的工具，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大人也不該把自己的想法強塞給孩子。”

“可不就是嘛，我就覺得小昔姐姐好可憐哦，她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

“顧先生，”林輕眉也不忘了感謝他：“謝謝你答應了妮妮的要求，也謝謝你替她主持正義。”

她還是非常客套，有種對待貴客的客氣，這讓顧傳堯的心中有些不好受。平白無故的，林輕眉就和他拉開了距離。

分明，之前他們的進展還不錯，林輕眉也沒有拒絕他的吻…

但顧傳堯想到一件事，就道：“妮妮，你先去睡覺，我有事跟媽媽商量。”

“什麽事，我不可以聽嗎？”

“大人的事。”顧傳堯親了親她的小臉蛋：“聽話，明早爸爸帶你去動物園玩。”

“ 好吧！”

林小妮跳下了床，把時間留給他們。

顧傳堯要談的事情，是關于妮妮的戶口和國籍問題。

她們母女兩從日本歸來半年了，但妮妮到現在為止，居然還是個“黑戶”。而且主要是三個方面的問題，導致她上不了戶：

1她是海歸華僑，國內沒有出生證明。

2她是非婚生子女，俗稱計劃外生育。

3林輕眉當初去日本生下女兒的時候，還是非法滞留的務工人員。沒有辦理長期護照。所以，妮妮屬于“非法生下的孩子”。

一般海歸孩子想要加入中國國籍，必須出具父母的結婚證明、身份證明、孩子的出生證明、還有社區證明。

但是在林輕眉非法務工、妮妮計劃外生産的這兩個條件下，無論是哪個政府機關，都不會給妮妮開具相應的證明。所以，妮妮根本不符合“加入中國國籍”的條件。

之前，林輕眉拜托他給妮妮上戶口。要不然，孩子明年就無法上小學。可是妮妮的戶口問題，居然也難倒了他。

現在，顧傳堯打算和她商量：“妮妮的戶口很難辦。就算按照人工的孩子來算，也需要出具日本醫療機構的合法出生證明。”

“……”

林輕眉沉默了，她根本不是在日本做的代孕手術，她是在美國做的。然後私自潛逃去了日本，怎麽可能出具的了呢？！

她蹙着眉頭問道：“就不能想個辦法，繞過出生這個環節，給妮妮上戶口嗎？”

“我國不是移民國家，對人口戶籍的管理很嚴格，”顧傳堯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像妮妮這樣的情況，要經過市級、省級、乃至國家移民局的批準，才準許加入中國國籍。所以，要麽我們提交她出生情況的完整證據鏈，要不然，她始終只能是僑民身份。”

林輕眉深吸一口氣：“妮妮得加入中國國籍，要不然，她怎麽參加中考、高考？！”頓了頓，她問道：“完整的證據鏈是什麽？！”

“是她父母的結婚證明、血緣關系證明。”

言外之意：他們得結婚，然後證明妮妮是他的親生女兒。

林輕眉愣了愣，随即就反應過來：妮妮想要入中國國籍，确實只能這樣。

——說起來，都怪她從前逃避代孕中心的追尋，非法滞留在日本，這才引起了妮妮身世上的一系列麻煩。

她不想連累到女兒連個戶口都沒有，這都是她的錯，妮妮不該背黑鍋。

想到這裏，林輕眉心中一緊，她下意識想跟顧傳堯聊聊，但擡頭，卻發現顧傳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在了她的身邊，一張俊臉靠的很近。

林輕眉有些詫異：“顧先生，你……”

顧傳堯不等她說完，就一只手攬過了她的肩膀，接着把她擁入懷中。

這個懷抱來的有些忽然，林輕眉的身體僵了僵，正在懵圈間，卻聽他淡淡道：“輕眉，別叫我顧先生，叫我傳堯。”

“……”

顧傳堯堅定道：“我是妮妮的父親，也是你可以依靠的男人。所以，你別把我當做外人看待，也別總是對我那麽客氣。”

“……”

林輕眉沒有拒絕或者是同意。但她掙脫不開這個懷抱，幹脆就靠在他懷裏，安安靜靜地思考女兒和……自己的問題。

關于結婚的事情，其實不僅是顧傳堯，還有顧家二老的意思都已經很明顯。

——顧家上下都對她很歡迎。

這段時間她骨折不能動彈，都是伯父伯母幫忙照顧她和幹女兒周心的。

伯母把周心接到她家去照顧，每天都熬營養粥送來給她補身子，伯父還請了正骨的老醫生來替她按摩，一家人都對她非常善意、和藹。

還時常問她願不願意嫁給顧傳堯……

至于顧傳堯，他也不催她趕緊表态，只是把情況都告訴她：只有他們是合法夫妻，妮妮才可以堂堂正正上小學。

元旦三天的時間，顧傳堯就陪伴了她們母女三天。

白天，顧傳堯帶妮妮出去玩，晚上，他就安靜地躺在她們的身邊，給妮妮講故事，亦或者是給她講講工作上的見聞。

有了顧傳堯的陪伴，林輕眉真心覺得：好像連時間也變得溫柔了許多。

于是乎，她開始思考着這個問題：可不可以，一家三口人一起走下去？

平心而論，她真的想給寶貝女兒一個完整的家，還有父親的溫暖肩膀。而顧傳堯，也是她的不二選擇。

只是……她要過的，還是自己心理上的這個關卡吧？!

當大雪停止的時候，林輕眉看着窗外的積雪融化，看着女兒過完了7歲生日，也看着新的一年逐漸走近，漸漸地……她也松開了心防。不再那麽猶豫和怯弱。

她要讓那個顧先生，逐漸走進自己的生活，也走進妮妮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