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歸屬問題起的沖突。兩個流氓幫派非常符合他們的文化水平,猛虎幫和翔龍幫,插刀子的那個就是猛虎幫的領頭人。
年輕醫生髒話聽的太多氣不過,清理傷口的時候勁兒使大了,那人很疼,瞪着眼一把把他薅住,像是要打人的樣子。王玉蘭氣不過,拿着消毒的棉球,橫過一腳踢到那人的麻筋上,那人冷吸一口氣,把醫生放下,掉過頭沖王玉蘭來了。
王玉蘭見義勇為了一次,心裏怕的要命,順手拿起來一個針管打算自衛。這時候急救室的門啪的打開進來一個人,沖着那猛虎幫的人就喊,“張猛,你反了是不是,敢在醫院欺負人。”
這是王玉蘭第一次見到丁偉丁醫生,也是第一次知道人是有氣場的。丁醫生一到,那個張猛立刻老實了,坐在椅子上等丁偉,還跟她解釋,“呵呵,丁醫生,我怎麽敢在你地盤上惹事,。就你身邊那個護士,沒事兒踢我一腳,我還不能表達一下不滿意啊。”
丁醫生看了王玉蘭一眼,王玉蘭趕緊沖她狗腿的笑笑,還沒等她說話呢,丁醫生已經沖她說話了,“那就你吧,過來,領着病人檢查,準備手術,我來給你開單子。”
王玉蘭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趕緊聯系打電話聯系檢查室和手術室。那張猛不願意,擺着另一邊能動的胳膊,“不用,不用,多大的事兒,你摁着給我□□就行,吃點消炎藥準好。”
“別跟我胡咧咧,刀子是随便拔的麽,胳膊廢了算你的還是算我的。你如果對我的手術不放心,可以先跟着警察回局子裏呆兩天,考慮清楚。”說着話,丁偉已經給那幾個打的比較嚴重的看診了。
王玉蘭不敢搭話,聯系好檢查室和手術室,就給那些鼻青臉腫的處理傷口,離那個張猛大哥遠遠的。沒想到這姓張的不放過她,去拍片的時候一定要她領着,丁醫生一揮手,王玉蘭老老實實的跟着去了。
檢查回來的路上,張猛還威脅王玉蘭,說等好了要她好看。王玉蘭當時沒有搭茬,見到丁醫生張嘴就告狀。張猛可能落到丁偉手裏好幾次了,兩個人很熟。丁偉讓王玉蘭跟着輔助,讓她看着做手術的時候麻藥只上一半。
麻藥使上勁兒,張猛剛開始還逞英雄,跟丁偉吹噓今天的戰果,胸膛拍的邦邦響。但麻藥勁過了的時候,正好做縫合。王玉蘭就眼看着張猛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從臉上留下來,嘴裏的豪言壯語不見了,咬着腮幫子不好意思喊疼。王玉蘭覺得真是痛快,整個晚上就看到這個小流氓蹦跶了,現在再蹦噠蹦噠試試,疼死你。
縫合好了傷口,丁偉笑着看了王玉蘭一眼,“給他包紮一下,不用住院,開點藥把人交給警察就行,我再去看看其他的病人。”王玉蘭對丁偉已經上升到崇拜的層次,趕緊答應着做後面的處理。張猛現在一聲不吭,王玉蘭猜他剛才咬牙使勁兒太大,現在還沒緩過來。
把張猛的胳膊弄好,把他交給手術室外面等着的老警察。王玉蘭沖他微笑的點點頭,緊走幾步昂着頭回到急診室,她還想謝謝丁偉丁醫生。
急診室裏的人少了很多,丁醫生看到她,就喊,“那誰,就你,過來一下,清理清理患者傷口裏的玻璃渣子。”
王玉蘭忙湊過去,“丁醫生,我叫王玉蘭,您把他交給我就行。”
丁偉點點頭,“處理好了叫我,我來縫合。真是倒黴催的,怎麽我一上夜班就遇到這些不長眼的人,天天沒事兒幹拿着刀子吓唬人。真是浪費糧食,你們警察怎麽不把他們送新疆拾棉花去,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啊。”
這個帶玻璃渣子是個挂彩的年輕警察,這人風格也夠高的,把救治的機會先讓給犯罪分子,一看就是剛入職的菜鳥。王玉蘭不敢說話,點着頭接手病人。
這小警察明顯沒有那張猛愛面子,忍的疼。王玉蘭拿着鑷子取玻璃渣子的時候,眼淚掉的嘩嘩的,跟翟天宇剛開始做複健的時候差不多。
王玉蘭覺得這小警察是個好人,對待他應該像春天般的溫暖。于是她幹活尤其仔細,手也盡量的快,嘴裏還安慰他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清理好了以後,王玉蘭把丁偉叫來做縫合,最後綁完紗布的時候,王玉蘭塞給小警察一把自己吃的零食,讓他甜甜嘴,省的眼淚掉多了嘴裏發苦。那小警察很不好意思,倒是他的搭檔和丁偉笑的哈哈的,還分了一半。
☆、小懵懂
早上八點下班以後,王玉蘭一點想睡覺的意思都沒有,她對丁偉醫生充滿了好奇,就等着找人打聽打聽這人的八卦。
來到了住院部,她那護士朋友剛做完交接班。王玉蘭一邊幫忙一邊小聲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她,問她丁醫生是什麽來路,以前怎麽沒見過。
那朋友很夠意思,交代的很徹底。原來王玉來在人民醫院看護孫張氏的時候,丁醫生恰好去上海進修,所以王玉蘭沒見過她。
丁偉是內科的主治,研究方向是腫瘤,尤其擅長處理肝髒的腫瘤。前兩年去上海進修是因為上海華山醫院一位她那個方向的首席專家非常欣賞她,專門給的機會,當時大家都以為丁偉就順勢留在上海了,沒想到進修完了以後,她又回來了,這可把醫院的領導高興壞了。
王玉蘭聽了之咂舌,怪不得丁醫生看着就跟別人不一樣,站到那裏什麽都不用幹,就能壓服住人。那個叫張猛的混子,看到丁偉,哏都不打一個,讓他坐着不敢站着。
聽了朋友的話,王玉蘭對丁偉更加的崇拜,恨不得自己一覺醒來,也能跟她一樣。那朋友看了王玉蘭一眼,拐了拐她,“你如果想留在這家醫院,走走丁醫生的門路可能行。他可是我們院的一個王牌,說一句話定別人十句百句。”
王玉蘭搖搖頭,既然已經決定了回平月,就沒做他想。丁醫生就像天上的星星,自己算什麽啊。
熟悉了外科的流程,郭醫生夫妻倆就把王玉蘭當成了他們的私有物,支使的那叫一個起勁兒。要不是王玉蘭的學歷太低,恨不得他們的孩子都讓她輔導。
不過王玉蘭幹的很開心,在這裏不用費心的思考怎麽讓帶隊老師給個好評語,只要埋頭幹好活就行。再說,她在平月的時候,跟張自在學的就是正骨,跟郭醫生也算是有共同語言,王玉蘭從他身上學到很多。
王玉蘭曾經跟郭醫生說過丁偉醫生那天在急診室的出場,滿臉的憧憬。郭醫生看到王玉蘭這樣撇着嘴,給她報了一個更大的八卦,丁偉丁醫生的爸爸是本院的院長,所以說話做事才這麽嚣張,
“這個消息知道的人可不多,你可不要随便亂說話。”看着王玉蘭瞪大的眼睛,郭醫生警告她,“那也是個可憐人,不留在上海也是不放心家裏,他有個小兒麻痹的哥哥,三十多了還沒結婚。她親媽沒了,現在這個是後媽,又給他生了個弟弟。一家子三個男孩,你說他爸向着誰。他怕自己離家遠了,後媽對哥哥不好。”
王玉蘭嘆着氣搖搖頭,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這麽有才華這麽有氣場的丁醫生都有無可奈何的事情,何況自己這種沒什麽大本事的小護士。郭醫生曾經開玩笑的問她想不想留下來,得知她回平月的打算後,大家的關系更加的融洽。
郭醫生有時候八卦的心不死,也給王玉蘭說些其他實習護士的閑話,當然這免不了帶點香豔的色彩。王玉蘭将信将疑,不過這和她沒關系,她也就當笑話聽聽。
過了兩天,那小警察來醫院拆線,他本來是去找門診上的丁醫生的,沒想到丁醫生看了看傷口,立刻把他攆到王玉蘭這裏。
王玉蘭對這小警察的眼淚印象深刻,看到他臉上的笑都擋不住。小警察紅着臉聽王玉蘭嘴巴巴的宣揚他的豐功偉績,線拆完了還不想走,張嘴就跟她讨吃的。社會真是教育人啊,看看這好好地小夥子,才被熏陶了才幾天,已經知道又便宜不占王八蛋了。
幾個人正笑着呢,丁偉忽然大駕光臨,大家夥一愣,丁醫生跟看不見似的,沖那小警察說,“走,我請你吃飯”看了看王玉蘭,又加了一句,“你也一塊來吧,人多熱鬧。”
王玉蘭屁颠屁颠的跟着丁偉來到醫院的食堂,大失所望,她以為丁醫生請客吃什麽好料呢,原來還是食堂,王玉蘭吃食堂都吃煩了。
丁偉大步的帶頭往前走,領着小警察點餐,食堂的菜王玉蘭都快背下來了,實在是沒有食欲。她想了想,反正小警察也沖自己開口了,就對丁醫生說,“丁醫生,你們稍等,我回宿舍拿點東西添個菜。”
那小警察好像有些怕丁偉,站起來要跟王玉蘭一起走,丁偉拉住他,沖王玉蘭說,“快去快去,我們等你。”
王玉蘭回了趟宿舍,拿回來一些家裏做的炸醬和鹵肉,炸醬王玉蘭早上喜歡蘸着吃饅頭,鹵肉自己下班晚了,不想買飯的時候拿來吃的。
丁偉和小警察說的好像不太愉快,小警察還不太會掩飾自己,臉上的不高興明晃晃的。王玉蘭裝沒看到,咋咋呼呼的招呼他們兩個吃東西。
吃完飯,王玉蘭說了聲自己今天夜班,急着休息,緊趕慢趕的回宿舍,生怕聽到什麽不該聽的。剛把鞋脫了準備休息一會,那小警察竟然跟着來到宿舍,說是專門感謝她那天晚上的照顧。
王玉蘭心想這話一聽就是騙人,肯定是小警察應付不來丁醫生,到她這裏躲着了。小警察不走,王玉蘭也不能攆人,兩個人就在宿舍外面的路上幹巴巴的說話。
作為一名粉絲,王玉蘭真的很想打聽一下,她的偶像丁偉醫生跟小警察談了什麽。但她不好意思這麽直接,希望小警察能替自己解答疑惑。但小警察就是不說,反而一個勁兒的誇贊王玉蘭那天仗義的一腳,他在旁邊看着很解氣。
王玉蘭覺得自己受之有愧,她只是按流程辦事,真沒對小警察特殊照顧。看小警察那殷勤樣,王玉蘭拿了瓶祛疤的藥膏遞給他,這人年齡不大,肯定還沒娶媳婦,帶那麽長的傷疤不好看。
小警察接了藥膏也不走,眼光在王玉蘭的宿舍裏轉悠,就是不看她。王玉蘭突然想起來他給自己要過吃的,忙在自己的行李裏扒拉了一番,明裏暗裏說自己要休息,小警察才走人。
王玉蘭覺得自己虧大發了,不知道吃這頓飯會不會影響丁醫生對自己的觀感。但又轉頭一想,反正自己是回平月工作,跟人家丁醫生沒機會打交道,然後把心放肚子裏,幹自己該幹的事情。
王玉蘭在外科實習完,就轉到婦科。這時候,有人托王勝來人民醫院看病。第一個找她的人是一個平月老鄉,腿老是疼,剛開始還能忍,後來在平月檢查一下,看樣子不太好,就托人托到王玉蘭這裏。
這老鄉姓武,是王勝親自領着人來的。王玉蘭覺得眼生,自己在平月活了二十多年,沒見過這麽一號人。王勝對那人的态度也是奇怪的很,老想表現的很熟,但提防的感覺更明顯。王玉蘭很了解自己的爸爸,看的出來王勝不怎麽喜歡這姓武的。
但不管怎麽說,這武叔叔是個病人,王玉蘭領着他檢查完了,郭醫生要求他直接辦住院手續。知道是王玉蘭的老鄉,郭醫生說的很直白,這人的情況很不好,讓他的家人準備好錢。
王玉蘭把病情告訴了爸爸,王勝吓了一跳,趕緊聯系他的家人。這人命很硬,直系親屬一個沒有,來辦住院手續的是一個親侄子。
進一步的檢查結果出來,确診是骨癌,中晚期,人沒幾天活的了。想少受點罪的話,就辦接着住院治療。那武叔叔當場崩潰,拉着王玉蘭的手一個勁兒的說自己是得了報應。王玉蘭很少見到大男人嚎啕大哭的樣子,有些手足無措,郭醫生趕緊把她支使走。
王玉蘭就是有點蒙,沒反應過來。這段實習的日子也讓她見到了一些人生百态,這點場面還吓不着她。
武叔叔沒有繼續留在醫院,确診的第二天就回家了,說是要回平月保守治療。看他的樣子,王玉蘭也知道可能是手裏沒錢,手術費掏不起。
這只是王玉蘭實習生活中的小花絮,很快的就被淹沒在日複一日繁複的工作中。小警察沒事就用單位的電話打給王玉蘭聊天,尤其是兩個人一塊上夜班的時候,說起來更是沒完沒了。抽空還到醫院找王玉蘭,邀請她看個電影什麽的。
王玉蘭的感覺很微妙,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周圍逐漸熟悉的人都打趣她,讓王玉蘭不好意思的同時又偷着樂,這也說明咱有魅力不是。
時間就在王玉蘭小鹿亂撞的懵懂中一天天過去,在急診呆一個月後,王玉蘭的實習生活就要結束,她離開豐城的日子越來越近。最後一個月的實習,王玉蘭過得有些無精打采,她可是要回平月的,很明顯小警察不會跟她走,自己在豐城又留不下,眼看着這段感情還沒開始就要結束,她怎麽可能高興的起來。
不管高興不高興,王玉蘭最終正式成為一名有編制的護士,她的接受單位是平月縣中醫院,也就是平月縣第二人民醫院。王玉蘭第一次主動給小警察打了個電話道別,電話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王玉蘭眼裏噙着淚挂了電話。
☆、交易
回到平月工作的王玉蘭,幹什麽都提不起勁兒。辦理了報道的手續之後,她也沒急着上班,歪在家裏歇着。王勝心疼閨女,王玉蘭想在家裏呆兩天也好,在豐城工作了接近兩年,也該歇歇。
趙四有些不高興,她也想在家裏看家,天天被王勝拴着幹活,她早就煩了,就盼着王玉蘭回來頂替她呢。
也不知道年齡大了還是什麽,這次王勝沒強行攔着趙四,只要把貨進到店裏,吃飯的時候跟他倒到班,其他時間王勝一個人看店。
王玉蘭在家裏洗洗涮涮,家裏又恢複了以前的光明幾淨。一早一晚的,如果有空,鄰居家的人開始重新來王家聚集,喝茶聊天。以前王玉蘭不在的時候,趙四不知道收拾,左鄰右舍的都嫌棄他們家髒,不愛來。
王玉蘭翟媽媽送給她的花草種子種了幾盆,沒多長時間,家裏的顏色開始多起來,到了吃飯的點,王勝就打電話給趙四回去看店,他自己回家呼朋引友,熱鬧一番。
一天下午太陽落山的時候,趙四很反常的不到點就去替王勝的班,還非要拉着王玉蘭。王玉蘭以為趙四找她存私房錢,趕緊把王勝推着回家吃飯。
趙四別看幹活不怎麽樣,但女人的小心眼一個不少。她天天在店裏幫忙,總會有些油水落在手裏。趙四不識字,名字都不會寫,替她去銀行存錢的任務就交給孩子。要說趙四最放心的就是自己兒子,替她辦這事兒的也是他,王勇出去上學以後,這事兒就落在王玉蘭頭上。
趙四叫着王玉蘭不是因為這事兒,看王勝慢悠悠的走了,她松了口氣,笑着對王玉蘭說,“你小姨今天來,跟你說點事兒。自己裝心裏就行,可別跟你爸說。”
王玉蘭翻了個白眼,就趙四這腦袋瓜子,還來提醒她。不過既然媽媽說話了,她就耐下性子等着趙五。
趙五來的很快,看來姐倆兒是提前安排好的。看着描眉畫眼的小姨,王玉蘭有些看不慣。但要是女人都跟趙四似的什麽都不講究,那還不如趙五呢。
趙五沖着王玉蘭笑了笑,由趙四領着進了店,還關上門。王玉蘭一看這架勢,精神緊繃,趙五和趙四可不一樣,她一個女人能養活一大家子,而且養活的很好,就能說明這人不簡單。
“蘭蘭,你小姨有件事情要跟你談談。”趙四起了個頭。
小姨沖王玉蘭又笑笑,嘴張了半天才開口,“蘭蘭,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吧?”
“多小的小時候?”王玉蘭很冷漠,覺得小姨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要認親早認了,不會等到這時候。
“蘭蘭,你這孩子,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親媽是小姨。”趙四急赤白咧的插話。
“哦,媽,你是不是想我以後叫你四姨?”王玉蘭很生氣,
“不是,不是”趙四把最難出口的話說了,小姨倒省事了,“我沒那個意思,你都這麽大了,我怎麽有臉再認回你。”
小姨看了她一眼,王玉蘭臉上的看不起□□裸的,把小姨的眼淚都擠兌出來了。
“蘭蘭,你別這樣,當年是姥爺和大舅做主把你送這個家裏,不是你小姨願意的。”趙四替妹妹解釋。
王玉蘭站起來,不想再談下去,“我覺得這事兒只有我在這裏不行,得給爸爸打個電話,我們家裏的事情,我媽和我說了都不算,我爸說了才算。”
小姨趕緊攔下她,“別,蘭蘭,是你的親爸想見你,這事兒你爸爸肯定不同意。”話說出來後面的解釋就容易多了,她沒敢看王玉蘭的臉,“你親爸回來有段時間了,他現在身體不好,想讓你去看看她。”
王玉蘭的眼跟刀子似的,“哦身體不好想起來我來了,那他身體好的時候怎麽不想?還有,小姨,你現在的日子過得這麽如意肯定想不起我來,是不是日子不如意了也會想起我啊?這我可要不起,我姓王,我爸爸叫王勝,我媽叫趙鳳英,跟我提要求也是他們來提,你沒這資格。”
小姨的淚嘩嘩的,話都說不出來。趙四站起來,“哎,蘭蘭,你這孩子,說話怎麽跟刀子似的,專門往人心裏紮。我不是說了麽,當年.....”
王玉蘭不想聽,“這話你十年前說我說不定會信,現在還想騙我。媽,你就別說話了,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當年能有什麽事情,不就是你妹妹想過好日子,嫌我是個拖油瓶,絆腳石呗,還能有什麽。”
王玉蘭覺得自己真可憐,也想掉眼淚,“我跟你們說不着,讓我爸爸來。小姨,我媽人雖然糊塗,但心善,你當年幫她一把,她記你的好記了一輩子。但我覺得你也要适可而止,人不都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麽。你本事那麽大,沒必要什麽事兒都讓我媽當個出頭的椽子吧?”
王玉蘭給家裏撥了個電話,沒一會王勝就心急火燎的來到店裏,進門以後,對着趙四就是一腳,“你這個混蛋玩意兒,胳膊肘往外拐,過日子都過狗身上去了,滾回家去。一天不挨揍,你渾身癢癢。再讓我知道你給蘭蘭販事兒,看我不剝你的皮,臭娘們。”
趙四被踢得一屁股坐地上,挨着罵一聲不敢吱的灰溜溜的走了。王勝對着留下來的小姨說話也不客氣,“她小姨,我們家不歡迎你。你也好意思,沖這個孩子耍心眼,要不是蘭蘭主意正,你是不是還想給她找個山窩窩嫁出去啊。”
“姐夫,你怎麽能這麽說我?”趙五再也忍不住了,哇~~~一嗓子哭出來,“我這不也是沒辦法麽,武峰都那樣了,天天疼得覺都睡不着。他也沒幾天好活了,我能眼睜睜看着他不閉眼麽?”
“你們都是活該,自己作的,怨得了誰?你們是痛快了,想走就走,想分就分,想嫁就嫁,怎麽不為孩子想想。”王勝指着小姨的鼻子罵了好一頓。
王玉蘭在邊上看着,跟演電影似的。小姨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着自己這些年的不容易,最後說的王勝也沒脾氣了,他點了根煙,皺着眉頭思量,
“姐夫,你就行行好吧,武峰已經是快死的人了,跟蘭蘭一天見一面,也沒幾面好見的了。”
王勝吭了一聲,小姨趕緊住嘴,“蘭蘭,你還記得去人民醫院看腿的那個武叔叔不?”
王玉蘭明白過來,這是人之将死,想起自己這個便宜女兒了。她沖着小姨說,“想讓我去看他,行,去一次多少錢?”又沖要張嘴說話的王勝說,“爸,你別說話,這是我跟我小姨之間的事情。她托我辦事,我辦事拿錢,天經地義。別跟我提人情,我跟她之間沒有人情。”
王勝閉嘴,屋裏的氣氛一下僵下來,小姨木着臉傻了,估計沒想到王玉蘭這麽混不吝,王玉蘭的臉冷着,等着小姨開價。
“蘭蘭,你想要多少?”
“那要不這樣,我爸爸去年給我弄護士的編制花了五萬塊錢,家裏現在還拉着一堆的饑荒。既然你現在有事兒求我,那你就幫我拿一半吧。”王玉蘭毫不客氣,直接張嘴。
“啊~~~,這麽多?”小姨的眼睛睜得老大,她知道王玉蘭這個公家的編制不好弄,但沒想到會花這麽多錢。
“這還算多?我爸我媽養我這麽多年,花的錢可不只五萬。要是你覺得行,什麽時候給我錢,我什麽時候看我親爸去。”王玉蘭也不等了,直接開門走人。
回到家,趙四正躺在床上哼哼,王玉蘭當沒看到,回自己屋躺床上。想着今天給小姨的下不來臺就高興,憋了這麽多年的氣終于讓她找到機會發出來些,現在就看在小姨眼裏,她親爸有多重要吧。
第二天,王玉蘭報到上班,又等了兩天,小姨交給了王玉蘭三千塊錢,說是算随禮,慶賀王玉蘭有了正式工作。王玉蘭數也沒數,直接交給趙四,跟着小姨去見那個武叔叔。
武峰單獨住了一個小四合院,這是回平月以後剛買的。他的老家在農村,離得王玉蘭的姥姥家不遠,要不然也不會帶着趙五跑了。武峰的侄子一家也住在這裏,方便照顧病人。
看到武峰第一眼之後,王玉蘭就沒敢再看,人都瘦的沒樣了,說話都沒力氣。趙五看到她眼圈一紅,倒了杯水遞到他手上,跟侄媳婦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侄媳婦是個爽快人,趕緊拿個凳子招呼王玉蘭坐。看不到人的時候恨得不行,現在看到人了,王玉蘭的心又受不了,再大的恨在死亡面前都顯得渺小而脆弱。
武峰眼睛很亮,看着很高興。王玉蘭坐了會,伸手從包裏把小空間的套針拿出來,“我跟你紮個針吧,能疼的輕點。”
武峰輕輕點頭,笑了,“我就跟我師傅學過,手藝不怎麽樣,不過不會出什麽岔子,我都在自己身上試過呢。我師傅叫張自在,就在鍋爐廠上班,我們家在一條街上,現在他停薪留職,去酒廠發財去了,還是我給介紹的呢。”
看着武峰瘦骨嶙峋的身體,王玉蘭心裏難受,只有通過不停的說話才能控制情緒。做完針灸,王玉蘭的職業病發作,又給武峰按摩,做清潔。侄媳婦陪了一會,孩子上學快回來了,給王玉蘭說了一聲,她就自己忙去。
☆、糾葛
第一天回去,王勝和趙四都在家裏等她,看她臉色不好看,都不敢随便開口。王玉蘭坐下歇了會,“我看最多能撐三個月,活半年是老天照顧。”
王勝攆着趙四去端飯,“蘭蘭,你多吃點,以後你有時間就去那邊看看,說說話,盡自己做兒女的心意。”
王玉蘭點點頭,覺得人的血緣關系真是奇妙,今天就去了這麽一趟,自己打心底裏就跟武峰親近,“爸爸,我想托人給武叔買點營養品,翟家那大姐有門路。”
“行,爸爸待會給你拿錢,下次去問問他喜歡吃什麽,你做好了帶過去,你手藝好,又是做護士的,肯定比那個侄媳婦強。”
王玉蘭點頭,時不時的就去武家看看。王玉蘭在中醫院被分到兒科,專跟小孩子打交道。科室的人七拐八拐都能扯上關系,兒科護士長的娘家哥哥以前跟王勝以前都在屠宰場工作,他提了點東西讓護士長直接把王玉蘭要到她手下。
小警察在王玉蘭剛回平月的時候打了幾次電話,後來看不到一點兒希望,倆人聯系就越來越少。王玉蘭很無奈,但家裏也一堆的事情,自己的那些風花雪月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也消耗的差不多。
武峰的精神越來越好,臉上還漲了點肉,高興的時候,他也跟王玉蘭提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王玉蘭聽的出來他這些年在外面過得不容易,剛開始的時候,和趙五兩個人跑到東北,兩眼茫茫,舉目無親,越走越遠,最後在一個山上的林場落腳,後來就有了王玉蘭。
說到這裏的時候武峰的臉上放着光,兩個年輕人加個孩子,帶着對未來的憧憬,生活的艱難而幸福。不過後來林場要關門,他們這些寄居在這裏的人開始重新做打算,武峰想跟着別人去煤礦幹幹試試,憑着力氣博一個未來,反正他與趙五生米做成了熟飯,還有個孩子,老家的人不可能不認。
但什麽事情都要往最壞的地方打算,年輕時的武峰就是想得太簡單。趙五一回家,事情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武家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他老家根本沒有女人和孩子的地方。趙五只能帶着孩子回娘家,而趙家的的安排則是大丫頭姓了王,趙五另嫁。
武峰說話的語氣中,沒有一絲對趙五的埋怨,只有濃濃的眷戀。王玉蘭很不舒服,愛情當然美好,但那都是大人的事情,當時那個四六不靠的大丫頭又算什麽呢,
“叔,我小姨跟你說了麽,我給她要了三千塊錢。”
武峰看着自己的親生女兒,走到生命的終點,原來在乎的很多東西都像是過眼煙雲。他這一生也算命運多舛,吃了別人兩輩子的苦,唯一覺得幸福的也就是在林場的那幾年。他生無可戀,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後,直接就放棄治療,想着幹脆早死早投胎,下輩子找個好人家。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臨到死,卻有個生了沒養的姑娘的照顧,雖然王玉蘭是捏着鼻子來送自己最後一程,不情願寫在臉上。但照顧他的時候卻很盡心盡力,态度也越來越軟和。王玉蘭能做到這一步,他已經很滿足,他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孤單了二十多年,這時候有個女兒在身邊,也算是老天有眼。武峰看着垂着眼給他紮針的王玉蘭,夕陽的餘晖映射在她的臉上,平和中透着認真,
“說了。蘭蘭,我和你小姨都對不住你,如果給你點錢能讓你好受一些,三千塊不多,你爸爸媽媽養你花的比這個多得多。”
武峰特別會說話,王玉蘭心裏有些難受,要是武峰健健康康的來到他的面前,她可能會卷起袖子跟他幹一架。但現在的武峰在外面吃了這麽多苦,好不容易回來,又得躺在床上治病,心裏的埋怨慢慢的轉變成了可憐。
王玉蘭不同意武峰對趙五的那些美好想象,覺得他沒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她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王家與小姨家的雞毛蒜皮,表達着埋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嫉妒,尤其是說到過年回鄉下姥姥家時,小姨對她表弟從心裏的疼愛,王玉蘭的語氣別提多酸了。
“叔,你我一個五歲的孩子,吃穿能有多少,當年小姨真的困難到連我吃飯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麽?這個我不信,你也別說那種她當時做不了主,這麽多年,小姨是怎麽樣的人,我看的很清楚,她的能耐大着呢,我姥爺和大舅可做不了她的主。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我原諒誰都不會原諒她。不過也算我運氣好,我爸媽對我真沒說的,要不然我才不會讓她好過。”
王玉蘭沖武峰笑了笑,“這些話我沒跟我爸爸媽媽說過。剛到王家的時候,我老跟我哥打架,他吃了虧就攆我走,我就盼着小姨或者你能出現把我哥揍一頓,再帶我走。時間長了就忘了,不過現在看來,那時候你可能在外面正吃了上頓沒下頓呢。”
武峰看着自己漂亮的女兒,王玉蘭長得集合了武峰和趙五所有的優點,身材高挑,性情開朗,這種女孩子不管是在什麽年代都非常受歡迎。武峰很驕傲,這個善良的孩子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延續,但他也很愧疚,扪心自問,這麽多年他一點都沒機會找回自己的女兒麽?
“蘭蘭,你現在上班一個月多少錢?”
“這個月發了85塊,工資是不多,但旱澇保收啊,我是有編制的,醫院裏什麽福利都有我一份,幹的時間長了還能分房子,中醫院的新樓房,正建着呢。”
“聽說是你自己找到的機會?”武峰越來越喜歡看女兒圍着自己轉悠,他想對孩子多了解一些。
這話正撓到了王玉蘭的癢處,這是她覺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最值得誇耀的事情。剛才的不愉快眨眼就被她忘得一幹二淨,也不用武峰接着問,王玉蘭叽叽喳喳的把自己誇了個夠。
武峰聽了直點頭,順口一句話就把王玉蘭捧得高高的,王玉蘭收拾好了東西走的時候,高興的嘴都笑的閉不上。
王勝跟着王玉蘭來過兩次,剛開始是怕王玉蘭在這裏別扭,放不開。後來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