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她的手機屏幕,她吞了吞口水,按下了拒接。

“上廁所怎麽這麽久才回來。”林沫笑着給蘇拉讓座,讓她坐到了裏面,然後她的手機又亮了,她瞟了一眼蘇拉,将手機的模式改換成飛行模式。

彼時的鄧超剛剛從疲累的工作中回來,洗了個燥,在床上坐着數他微乎其微的積蓄,然後悵然的嘆了口氣,快将那些錢捏出水來。

陸一凡整晚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林沫在他的腦海中散不去,晚上四點的時候,忍不住給林沫發了個短信。“我想你想的睡不着,林沫,我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可是你闖入我的生活讓我不得入眠,我心想,當時的我最起碼有點信心,在你的心中至少有我的,可是你那麽堅決的告訴我,我出局了,看來是我多心了,呵呵。”

末尾的那兩個字呵呵,林沫突然感覺他是那麽無奈,那麽難過,然後她試着發了個短信過去。

“怎麽還不睡啊?”

“你在哪兒?怎麽也沒睡呢?”那邊的短信立即發了過來。

“在市裏看電影呢。”她說。

“好看麽?幾點回來你們?”

“上午回去。”

“那我在學校等你,那天說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吧。這次別拒絕我了。”

楊琦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覺的睡着了,中途睡的不舒服,還輾轉的換了個身子。

每個人每天的生活就像是一場故事,有平淡無奇,有驚心動魄的,有撕心裂肺的,它們都像是泡泡,以不同的聲音炸落,然後泡泡中的幻想片段随風而逝了。

我們都在努力的試圖改變故事的結局,像是使盡全力想要将彎了的鐵絲徒手扳直,忍着手中因為用力而勒起的紅道,掙紮,努力着。

清早的時候,林沫去上廁所,看到電影院的長椅上縮着一個人,沒有穿鞋子,坐在上面,眼神木讷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在看到林沫的一瞬間,眼神亮了一下,趕忙搭拉着鞋向着林沫沖了過去。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蘇拉要和我分手。”他着急的将問題都丢給了林沫,林沫也是一驚,然後拽着倪凱佟的衣服說“走,穿上鞋子,和我出去買包子去,路上說。”

清早的風很冷,倪凱佟縮着肩膀,将整個人都往身體裏縮,然後站在包子鋪門口,咬着熱騰騰的包子,問林沫“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好像是蘇拉接了一個短信,之後就變成那樣了。你來之前,就已經變臉了。”聽林沫說完,倪凱佟咬着包子的嘴頓了一下,她看見他一夜凍的紅腫的手。

“什麽短信,你看見了沒?”他焦急的問。

“不知道。”她搖了搖頭,然後轉過頭看倪凱佟,問“你沒做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吧?”

“我對天發誓沒有。”他舉着被咬了一半的包子,然後包子餡就漏了出來,林沫笑着說“你的天都漏了!”

“你還是想想怎麽和蘇拉說吧。”林沫說。

蘇拉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卻一個電影都沒有看進去,睜着眼睛,畫面卻映不進她的腦海。

“蘇拉”郭恺佟笑着站在那兒,看着她,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喊她。

伸手遞過包子和豆漿,放在了她的手裏,然後,轉身笑着對楊琦她們說“你們幾個女的情調可真好,看通宵電影,我給你們買了包子,請你們吃早飯!”

楊琦笑着咬着小籠包,然後說“這麽好?”

蘇拉畢竟是蘇拉,不同與別人,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別人看來,她的心的構造可能和別人不同。

于是蘇拉她們坐上清早的公交車的時候,看到了旁邊一直尾随着的郭恺佟,騎着摩托車,他的單衣在風中狠狠的被掀開,露出他的肌膚,他像亡命徒一樣,一直保持停留在蘇拉坐的位置,偶爾,被拉開距離的時候,林沫會回頭看看,蘇拉卻從一開始就沒有轉過身。

任何的溫度及不上蘇拉背影的寒冷。

這是一場角逐,沒有回應的單人角逐。

路過紅綠燈的時候,郭恺佟沖着蘇拉狠狠的按了按喇叭,她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周圍的人都側目看着。

終于,他落敗了,一點點的消失在車的後面,不是因為他追不上,是他不願再看到蘇拉刀鋒一樣的臉龐。

倪凱佟剛一躺回宿舍,就躺在了床上,整個人凍着已經麻木了,尤其心口凍的有些發疼,許志安看了看倪凱佟,眼神難以捉摸。

倪凱佟送給蘇拉的玫瑰還是慢慢的枯萎了,曾經的豔麗仿若是昙花一現,也只剩這些殘枝敗葉在訴說着曾經的美豔。

她站在那兒,把玩着手中那朵幾近枯萎的玫瑰,然後端起,将它們全部的扔進了垃圾桶內。

這一周,即使和倪凱佟碰面,蘇拉都沒有和他說一句話,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生活還是正常的過,林沫等每天忙着自習應付考試,連着幾天一個宿舍人去自習室上自習室。

偶爾看到了倪凱佟,衆人也是裝作陌生人一樣,當着蘇拉的面,都不敢同倪凱佟打招呼。

倪凱佟還是一如既往的點名,不點蘇拉,盡管她坐在那兒。

林沫上課正在課本上塗鴉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是楊棟的,她挂了電話,回了句,“我們在上課。”

楊棟還是依舊不停的打,直到她接通了電話,給他聽老師用話筒喋喋不休的話語時,他才挂斷了電話。

他的電話似乎打的越來越勤了。

而她拒接的次數似乎也越來越多了。

她低頭翻看了一下通訊記錄,看到最近通話裏,陸一凡的名字,提醒着她這個人的存在,而許久,她沒有給楊棟回過電話了。

楊琦轉臉看蘇拉的時候,看到她正在書的目錄上畫卡通小人,表情很平淡,和倪凱佟分手好像絲毫沒有一點的難過。

☆、16 難過,因為還未開始的愛情

楊琦咬着雞排,正埋頭吃的時候,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她的身旁擦身而過,或許,有時候,總是那麽奇妙,當你開始注意一個人的時候,見他的次數就變多了,不管是有意無意。

她突然覺得入口的那口雞排有些苦,她望着那抹身影和旁邊一個長發飄逸的女生,一臉笑意的從她身邊走過,女生的手上拿着一本書,笑着不時的仰頭看着旁邊的他。

她就呆呆的站在路口,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麽,其實,她原本吃着雞排,背着馬上要考的考試資料看看,但是,那一刻,她什麽心情都沒有了,她掏出手機,給赫晨打電話,他的電話關機了。

她背着書包,晃晃蕩蕩的沿着校園走進了一個教學樓,找了個位置做了下來,明亮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傻呆呆的坐在那兒,并沒有掏一本書出來,看着不時從門口走進來一對一對的情侶,一臉笑意的坐下學習,她突然難過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簌簌的落了下來。

最後的最後,整個教室裏,也只剩下她而已,陪着她的也只有空氣和靜的出奇的環境,她突然感覺無盡的落寞。

教室裏打掃衛生的人過來打掃,然後告訴她,快關門了,她擡起紅腫的眼眸看了看打掃衛生的同學,起身站了起來,才感覺身體已經發冷的有些木了,腳上更像是挂了鐵塊,連擡起一下都疼的厲害。

走出了教室,外面已經很黑了,冷冷的風刮着,偶爾從她的身邊走過三三兩兩的人,她轉身,剛剛呆過的教室的燈一下全部熄滅了,以至于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看也沒看的接起道“你死哪裏去了。”

“咋了?”話筒傳過的聲音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她突然抑制不住的蹲在那裏,對着電話哇哇大哭了起來,吓得剛走出那個教室的打掃衛生的男的,頓了一下,才一步兩回頭的從她的身邊走過了。

“我,,失戀了。”

“失戀?等等,先說你多會戀愛了啊?我怎麽不知道啊!”那邊赫晨問。

“還沒開始就死在搖籃裏了。”

“什麽啊,我還以為怎麽了?”

“這還不算怎麽了啊。”

“算什麽啊,你說算什麽啊,他或許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最後,赫晨過來的時候,看到蹲在教室門口,擡頭,一臉狼狽的楊琦,沒好氣的說了聲,至于嗎?然後拽起了她的胳膊,抓着她的手,他手心的溫暖暖了她冰涼的手,他轉臉看了看楊琦道“行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敲詐我,故意在我面前演,差不多就行了,過了,可沒吃的了。”

“今天我看見他有女朋友了。”她的聲音夾雜着傷感,差點沒忍住又落下淚來。

“女朋友又不是老婆,況且現在不是老婆也能離婚麽,更何況是女朋友呢。”

“我是那種人嗎?”楊琦終于從一臉苦瓜相轉變成略帶委屈的模樣。

“以前不是,現在這樣,不知道以後是不是了。”赫晨道。

最後的最後,赫晨陪着楊琦圍着學校壓了兩圈的馬路,直到她肚子報時的時候,才走到了小吃街,卻固執的敲詐了赫晨一個冰激淩,其實那時候,她不過兩天後便要來大姨媽了。

“餓了,就吃個冰激淩?”

“想吃。”

“好吧。”楊琦站在那兒,看着赫晨走進去給她買冰激淩,突然那一刻,她希望時間可以倒退,倒退到不曾認識古城的時候,那時候的她,不會為了一個或許連她名字都叫不上的男人而難過,但是,沒有如果,就像世間沒有後悔藥一樣,從赫晨的手裏接過冰激淩的時候,她大大的咬了一口,感覺到腦子仿佛一瞬間都冰凍了,“涼不涼?”他問,她卻固執的搖了搖頭,肚子早已經因為冰激淩太過冷,而抽搐一般的疼痛了起來。

“我回去了。”她開口對赫晨到,然後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激淩說。

“沒事了吧?我說麽,給你點吃的,你就好了。”

楊琦沒有接話,走了兩步卻忍不住的用手捂着肚子,赫晨看着情形不對,忙走過來問“怎麽了?”

“肚子疼,疼的快死了。”楊琦蹙着眉頭道。

“怎麽一下就疼了。”說完,赫晨轉臉看到楊琦還拿着的冰激淩,搶過扔了出去,然後忙背起楊琦,像女生宿舍跑去。

楊琦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生背,雖然和赫晨的關系很好,但畢竟還從未被他背過,她在赫晨的背上仿若過山車一般,好像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在女生宿舍樓門口了。

站在宿舍樓門口的時候,他停頓了幾秒,便埋着頭,乘管理室阿姨不注意,便沖了進去。

“你們宿舍幾號?”赫晨氣喘籲籲的問。

“466”

赫晨敲門的時候,林沫等人開門的時候看到楊琦,忙和赫晨一起将她扶到蘇拉的床上,楊琦擡眼想對他說謝謝,終究沒有說出口來,或許是今晚太多的事情,包含了太多的語言,此刻,卻突然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來,到最後,全部的語句,都濃縮成了他的名字。

“赫晨。”她聲音很虛弱的喊。

他轉身,看到她眼裏的感激,他很想走上前去,摸摸她的頭,可是,沒有,他只是輕輕的笑了笑,帶上門走了。

當楊琦抱了暖水袋,肚子的疼痛緩解了些許之後,打電話給赫晨,“喂,晨。”

“看樣子這是沒事了?”他問。

“晨,你說的對,怎麽能沒有嘗試就放棄,所以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追古城。”

剛到宿舍,剛剛打開一瓶飲料喝了一口的他,再聽到楊琦的話,嗆住了,咳咳咳的咳了好久。

“你咋了,是被我的話吓到了?”她問。

“你的腦袋絕對被門擠了。”

“大概吧,那已經擠了能咋辦。”彼時,楊琦的心情已經恢複從前。

赫晨站在陽臺上,吹了很久的冷風,最後,看着對面宿舍樓裏的等一下子全部熄滅的時候,才将易拉罐扔到了垃圾桶內,拉上陽臺的門,走了進去。

☆、17 男追女隔層紗,女追男隔座山。

楊琦是說真的,她知道陸一凡是學生會的,便央求林沫去求了一份古城班的課程表,沒課或者遇到不想上的課,楊琦便會翹課去古城班裏去聽課。

她總是悄悄的看他,因他的一個笑容而動容,又因為他受到衆多人的喜歡而難過,這些,古城并不知道,以至于,之後,很久,她都在問古城同一個問題,“你到底是從什麽時候,知道我的存在的?”

楊琦和古城真正有了實質性的交集,是在晚上快十點的時候,每天的那個時候羽毛球館會閉館。

那是楊琦常常回想的一天,她剛剛将羽毛球拍收起來,擡起頭的時候,看到古城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羽毛球拍半垂着,她仰頭,看着他額頭的細密的汗在燈光的映襯下一片的璀璨。

那天,真的是幸運的一天。

楊琦站起身來,看着她,臉上不自覺的紅了,很久,支支吾吾的說“古。。。古城。”

面對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女生喊他名字的時候,他的臉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或許是因為,在這個領域裏,他太過出名了,繼而也不以為然了。

他立起羽毛球拍,沒有回答,收好自己的羽毛球拍,背着,彎腰把羽毛球館的散落的打的廢掉的羽毛球一個一個撿起來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

楊琦站起身來,走過來靠近古城,也将身邊散落的羽毛球撿了起來。

“我和你一起撿吧!”

“你是羽毛球協會的吧。”

“我常常看你打球。”

楊琦邊撿球邊說,卻沒聽到古城的答話,他只是轉頭,看了正在撿球的她一眼,輕輕的勾了勾唇角。

“每天都是你一個人撿球嗎?”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看到古城從耳朵上取下白色的耳機,笑着說“我自己一個人撿就可以了。”

“這些都是你一個人撿嗎?”楊琦再次開口問了一遍。

“對啊,我是協會會長,所以每次打完羽毛球,都習慣了。”

“那個,那個,我叫楊琦,很高興認識你。”她笑着道。

“我是理學院的,我叫古城。”他回答道,然後将剩餘的羽毛球都塞入了垃圾桶裏。

古城鎖好羽毛球館的門,轉身對楊琦說“今天,謝謝你了。”

“不用。”楊琦莞爾一笑。

她邁開了步子,快步走了幾步,走到了古城的前面,她臉上的笑意,像是沸騰起來的水,很久都沒有降下溫度來,走了一段距離後,她轉頭,看着古城在低頭玩手機,或許是感覺到前面有陰影,他擡起頭來。

“我叫楊琦,記住了沒。”她說的很大聲。

“恩。”

“你每天都來打球嗎?”她接着問。

“只是偶爾。”

“對了,你女朋友很漂亮。”

“我的女朋友?”他有一絲疑惑的看了看楊琦,反問道。

“那個漂亮的女的,難道不是你女朋友嗎?”

他思索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的笑了笑,“不是。”

“哦,那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名字嗎?我剛剛告訴過你的。”她再問。

“楊琦。”

“恩,拜拜。”

赫晨見到楊琦的時候,她的臉上有收不住的笑容,一見到他,還沒等他說話,就激動的說“晨,你快來,和你說個事。”

于是,坐在奶茶店裏的時候,小聲的告訴他“昨天,古城和我說話了,還說了不止一句。”

“然後呢?”他吸了口奶茶,問。

“然後我們一起相跟回來的。”她笑顏如花,赫晨低頭吸着奶茶,淡淡的哦了一聲。

“赫晨,你追過女生嗎?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

“額,沒有過。”

“為什麽啊?之前,你不是也答應過幾個女生嗎?”

“我這麽帥,當然是被動型的,等着像你這樣的女的,上演女追男。。”

“女的其實都喜歡男生主動點才好。”她嘟着嘴,眼中閃過幾絲難過。

“你想說什麽?”

“那個。。。”

“我想追古城,你說可能嗎?”

“哎哎,你說真的?”赫晨問。

“恩,我覺得我有點喜歡古城了。”楊琦低着頭害羞的說。

赫晨抿了抿唇,一開始沒有說話,隔了兩秒,才張口道“才說過一次話,連幾個字估計都能數得上,也能随便說喜歡。”

“不過,聽說男追女隔層紗,女追男隔座山。”她悵然的道。

“沒事,你想追就去試試。”赫晨拍了拍她的肩膀,繼續說“我挺你,大不了最後失敗了,借你個肩膀給你靠。”

蘇拉推開家門的時候,仿若家裏沒人一樣,空蕩蕩的感覺,小區前原來屬于她們家的停車位早已經不見了自家的車,停車位上的已經從寶馬換成了奔馳。那之後,母親買了一輛自行車,住進了學校師宿樓,她知道,母親是害怕寂寞。

冰箱裏空空的,随着輕微的走動,地板上微塵在光下蕩起,顯然很久都沒有人回來的樣子了,房間很大,從進門到走進她的卧室,總共将近五十步,還要上樓,她依稀還記得,當初,她們家不是二層樓的時候,還是六十多平的時候,總是一開門,能夠聞到廚房裏飄出來的飯香味,偶爾父親坐在正面的椅子上,幫着包餃子,其樂融融的樣子。

如今,房子換了,真的換了一番場景,将近二百米的房間,空蕩的讓她害怕,空間大了,人卻少了,記憶中的父親已經很少出現了,一家人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母親的臉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笑容了。

“媽,要不去考個駕照吧!”她說。

她的母親輕微的一笑,沒有回答,只是不久,她看着母親買了一輛自行車回來,然後對她說“拉拉,媽媽每周回來一次,反正大學了,你也住校了。”

她輕輕的笑,“好。”

母親的話越發的少了,蘇拉并不是一個很鬧騰的女孩,可是,卻讨厭這種安靜,因為這種安靜下有一種孤獨和悲傷的情緒在流淌。

自從那次她打過她親身父親後,第二次見是父親幫母親将車送到學校的時候。

☆、18.你除了錢還給過我什麽?18

那天,是個偶然,蘇拉和母親回家的時候,父親正在房間裏睡覺,母親走過去,像是平常一樣,将父親随意扔在床上的衣服拿起,一件件的挂在衣架上,然後嘴裏抱怨道“怎麽這麽大的酒味。”

雖然嘴上如此抱怨着,可是母親的眉眼處卻帶了一絲的笑意。

十一點不到,蘇拉聞到了廚房裏的飯香味,那是很久沒有聞到了,蘇拉靠在門口看着母親忙前忙後,看着母親把自己忙成了陀螺,她走上前,幫母親剝蒜。

蘇拉放好碗出來的時候,看到父親探着頭出來看了一眼,看到蘇拉的時候,說“拉拉回來了。”

像是最初一樣,還仍舊是她的父親,只是她吞咽了下口水,本來想喊一聲爸爸,來吃飯了,話到嘴邊,最後只是哦了一聲來完結。

越來越陌生之後,曾經嘴邊的話喊出來都會猶豫。

“我不吃,先走了。”父親輕飄飄的一句話将忙了很久的母親一臉的喜悅沖淡了下去。

蘇拉抿了抿唇,看到母親臉上的失望,終是張口道“媽忙了一上午了,好歹吃幾口。”

蘇拉的父親猶豫了會,起身走到了餐桌旁,倒是有點局促不安的樣子,此刻的家,對待蘇拉的父親仿若就像是賓館一樣,一個偶爾住宿的地方。

那頓飯吃的很安靜,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說話,蘇拉感覺那天母親做的米飯幹燥的厲害。

吃過飯,蘇拉的父親将車從車庫開出來,母親在廚房裏沉默的洗碗,她走向了門口,她的手機鈴聲是最近她剛換的--《只對你有感覺》,手機的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正在洗碗的蘇拉母親轉過臉去看她,蘇拉突然覺得她應該做點什麽,大概是這首歌,又或許是母親的眼神,明明自己做不了什麽,可是她還是想試試。

蘇拉父親将車開出來的時候,看到路中間的蘇拉,他将車速緩緩的降了下來,車窗也緩緩得降了下來,她低頭,看到父親的車牌號,當初像是他的手機號一樣,早已經銘記于心的數字。

“拉拉,有事?”他探出頭問。

蘇拉并沒有回答,只是一步步的走到了父親的車窗旁,看着曾經熟悉的容顏,對着她微笑的臉,可是,卻怎樣都牽不起自己的嘴角。

“幫媽送了自行車去學校再走吧,一個女人沒有車怎麽送過去。”她手插着兜,看着父親,聲音清冷的說。

蘇拉父親的臉上露出微微錯愣的表情,“自行車?”

“之前都是你送的,現在得靠自己了,又不會開車,就買了個自行車。”

蘇拉坐在車上,看着父親推着自行車,母親走在父親的身側,就像是無數的大學情侶一樣,兩人在路上說着什麽,她聽不見,只是從兩人臉上的神色辨析是否是開心或者難過。

蘇拉父親車開的很慢,路過紅綠燈的時候,他不覺的透過後視鏡看了看蘇拉的母親,然後點了根煙給自己。

“都那麽久沒騎過了,還會騎嗎?”

蘇拉母親愣了下,才擡眼看了看抽煙的父親說“會。”

她亦是小心翼翼,回答自己的丈夫問的話。

蘇拉的父親從後視鏡裏看了一樣自己的老婆,那張容顏,剛剛的對話,将他的記憶帶向了那時的大學時光,蘇拉的母親那時候坐在他的單車上,臉上的笑意随風飛揚着,如今,坐在車裏,她的臉上卻是蓄滿了愁緒,拂也拂不去。

“那時候,你騎車還是我教的。”很久,蘇拉的父親轉動了下方向盤,“好像技術還不怎麽好吧。”

蘇拉的母親眼角紅紅的,“哦,那時候多好。”

她說完這句話時,車裏又恢複了安靜,蘇拉的父親臉上失去了方才的神色,将目光從後視鏡裏移開了,蘇拉的母親知道她又說錯什麽了,自從蘇拉開始懂事後,她和蘇拉父親的關系就越來越差。

就像是破碎的玉器,她捧着碎片,不知道該如何修複。

蘇拉的父親将自行車從後備箱裏取了出來,“騎的時候慢點。”

蘇拉的母親淺淺一笑,沒有說話,呆愣的看着他握着車把的手,卻怎麽都不敢上前去推車。

蘇拉的父親站在那兒,看着妻子慢慢的推着自行車從他的面前走過,然後他轉臉,看着站在那兒看着他的蘇拉。

“拉拉,錢不夠了和爸爸說。”

蘇拉并沒有承接他的笑容,只是攏了攏衣服,很冷的說“你除了錢,還能給我什麽。”

校園的道路很空,并沒有幾個人,她推着車子,走的很慢,他和陳美麗風雨同舟也已經走過了二十年了,日子有苦有甜,陳美麗既能主內也能主外,或許就是這樣,有時候的她脾氣有些大,多年來,他總是遷就着她。

有時候,他甚至一度懷疑,為何他要打破這如此平和的生活。

蘇拉也在他轉身的時候,離開了。

他坐在車上,幽幽的點了根煙,妻子的影子已經望不見了,為何會和妻子走到今天這一步,說到底,其實,也還是他的錯。

今天,聽蘇拉這樣說,他突然想繼續回去這個家,而且,陳美麗似乎也原諒他了,可是,當他這樣想的時候,電話響了。

“親愛的。。。”聽到這句話,他不由的将手機從耳畔移開了一點,記憶中的陳美麗從來沒這樣叫過他,即使兩人熱戀的時候,如果,陳美麗真的會如此叫他,那定然是真心的,只是,現在的小年輕們,這樣說出來的時候,他似乎更覺輕浮。

他的腦中卻一直回憶着陳美麗剛買的車子,他突然擔心妻子騎車會不會出什麽意外,而更多的是,他想起了當年和妻子一起騎單車的種種,那就像是一根藤,順着那根藤,他似乎摸到了更多,想起了許許多多的過往,陳美麗陪了他二十年,卻也留下了太多的回憶。

當人一旦有了某種想法,有時候,上天似乎故意撮合,事情就算着你的想法開始繼續了。

☆、19 其實我不想弄成今天這樣

幾天後,蘇拉的父親吃過了晚飯,正沿着路要去于玲玲的公寓,照例,走去她的家他要走過大廳,上了電梯,六層,然後左拐,第二個房間便是,因為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做點和線,穿過大廳的時候,看到的是服務員一慣的笑意,可是,他的心情卻差極了,眼皮總是不經意的跳,總感覺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一樣,弄的他着實煩躁,剛走到電梯門口,等電梯的時候,電話響了,蘇拉的父親以為這個電話是工作的電話,或者是于玲玲的電話,即便這兩個都不是,然而他也不會想到是蘇拉母親打來的。

她一直都是內斂的,即使她的心裏早已經翻江倒海,卻是不善言詞的。

“你在哪兒?”陳美麗的語氣中帶着客氣的問詢,這樣的語氣确實不常見,甚至在之前,他好像從未聽過的。

因為,之前的陳美麗是信任他的。

“在外面,有事嗎?”一時間蘇拉的父親還反應過來,畢竟這個號碼現在給他打電話是鮮少的,她一直都不是主動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不真切,或許是太久沒對話,有些不熟悉了吧,“是這樣的,學校新準備為學生建的交易市場模拟基地,聽說是你接下的。”頓了頓,她接着說“學校知道你是我的。。他們讓我來和你說說。”

蘇拉的父親微微的出了口氣,“這些事,你不懂。”他心中隐隐感覺自己這句話說重了,果然那端,聽到蘇拉的母親很輕的哦了一聲。

“把你們領導的電話給我吧。”他想了想,補了一句。

那端沒有了聲音,蘇拉的父親能夠聽到陳美麗穿着拖鞋在地板上奔走的聲音,他的腦中突然就閃現出她的樣子來,“你記一下,這是王校長的電話。”

蘇拉的父親沒有說話,聽着陳美麗一字一句的念着數字,還依稀能夠回憶起帶着老花鏡的她,靠在搖椅上,老花鏡是他和她一起去配的,記憶中的她,好多事情,都不敢自己一個人去做。

“記下了嗎?”

“恩”

他剛恩了一聲,那邊便挂斷了,蘇拉的父親擡眼看了看于玲玲的房間號,從襯衫口袋裏掏出煙盒裏,拿出一根煙來,站在門口靜靜的那根煙,将煙頭扔在了垃圾桶,轉身,按了電梯。

他從通訊錄裏翻出王校長的號,撥了過去。

“你好,有什麽事?”

“王校長,設計圖已經定好了,簽約的事情,我們找個時間再談一談吧”

“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對方歉意的說。

“恩,這個事情咱們盡快處理,你知道,拖一天,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天的成本,畢竟有很多的人,不是當地的,如果不盡快的話,這些所有的錢都要算到人工費裏的,我這個人喜歡說實話。”

“好,那明天你有空嗎?”

“明天下午三點我有空。”

于玲玲接到蘇拉父親電話的時候,還坐在餐桌上,等着他來吃飯,他說過今晚過來的,時間已經晚上八點了,他打過電話,只是說“今晚我不過去了。”便挂斷了,絲毫沒有解釋為什麽,于玲玲還沒來得及張口,他已經挂斷了電話。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麽會這樣對她,給她買房,可是對他不冷不熱的,他總是像是千年不化的冰石,任于玲玲怎麽說,都不能融化他半分。

她不高興了,拿起電話,又撥了出去。

“都說我今晚不過去了,還有什麽事啊。”他的語氣盡量保持着平常的語調。

“不來也總要說什麽事吧,是因為什麽不來了?”她嘟嘴問。

“公司有事。”他說。

“公司有事,公司有事,是我重要還是公司重要啊?”于玲玲問。

蘇拉父親不耐煩的翻了翻眼角,女人都喜歡問這樣的問題,幼稚且可笑,在蘇拉父親的記憶中,陳美麗從來沒問過這種問題。

“玲玲,別鬧了。”

“人家做了一桌子的菜等你,你一句不來了,就不來了,都沒有解釋。”她有些委屈的說。

“我這不是打電話和你說了嗎?”

“你這是和我說嗎?從頭到尾都沒有告我為什麽,什麽事。”

有些事情當然沒辦法解釋清楚的,如果蘇拉父親說是因為陳美麗的話,估計,這通電話會鬧起來的,他挂斷了電話,開着車,看着周圍霓虹閃爍的燈火,手機仍然震動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麽些年,蘇拉的父親認為自己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可是随着應酬變多,回家變少,他變的不再像從前,有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他兜兜轉轉,開着車,停到了自己的小區樓下,站在樓下看着屬于自己的家,黑漆漆的窗口,他從口袋裏摸出鑰匙來,拿在手上猶豫了一番。

屋子裏有些冷清,所以讓他莫名的心情沉了一下,他四下看了看,一切都和原來一樣,玄關門口,仍然挂着他常穿的外套,那時,剛搬進來這裏,他常常穿着這件外套和陳美麗沿着自己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