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補齊) (2)
孩。
這個名字我一直知道。他和顧平安的親密我也知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和他有什麽牽扯。
天上的雲和地下的泥怎麽可能有交際?所以我很明白自己的地位,更明白和他保持安全距離的重要性。
我沒有想過他會主動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放學時我碰到了來接顧平安回家的幹媽。
她攔着我的去路,拼命給我塞錢,我全數扔在地上。
我緊緊握着書包帶,沉着聲音說:“顧平安在辦黑板報,她一會兒就出來了。”
“莫非,”幹媽聲音哽咽:“你是媽媽的孩子。”
“我知道。然後呢?”我努力讓自己更冷漠。可我心裏知道,我一直渴望她像對顧平安那樣對我,我一直渴望時間回到最初,我沒有被奶奶遺棄,我和顧平安一樣,像公主一樣長大。可我也知道,時間是把最溫柔的刀,它刺過的傷口永遠也不會好,不過是時光飛逝,我們逐漸忘了疼罷了。
“您在放棄我的時候,把我當過您的孩子麽?您現在覺得歉疚,想要補償,您想過我在乎您的補償麽?”我仰頭看着藍色的天空,讓眼淚漸漸回流。
“別再對我太好了,我受不起。”
“……”
我獨自離開學校。坐在中心廣場的臺階上,呆呆望着天際一片豔紅的火燒雲,蔚藍的天空染上了一片紅色,整個配色看上去觸目驚心卻又讓人過目難忘,寒風凜冽,我使勁吮着冰涼的冰棒,企圖讓那冰涼也一并涼到心裏去,也好過我那麽疼。
沈安平是在那個時候出現在我身後。他一手拎着球衣,一手遞給我一張紙巾。
“別在這裏哭,要哭就躲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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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平沒有問我為什麽哭。那時候我天真的以為這是他的風度。現在想來,他不過是完全不在意罷了。
因為有了沈安平,我失去了很多朋友。
中學的女生,嫉妒心總是毫無道理又異常強勢的。曾經跟我分享一片口香糖的友人像陌生人一樣指責我:“你以為你是公主了是不是?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你真以為沈安平喜歡你啊!”
那時候的我是多麽倔強。我始終不願意相信沈安平那樣清隽的男孩竟是騙我。
因為他,我的生活的變得那樣明媚,甚至連幹媽我也可以坦然面對。
當人有了動力,一切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我在各方面都變得更加優秀,我想讓自己和他的差距變得更小一些。
我自是沒有想過他接近我的理由竟是那麽不堪。
當他離開我時,我整個人都懵了,傻傻的站在原地,卑微的問他:“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麽?”
他的背影卓絕,陽光下他衣袂飄飄有如神祗,可他說出的話,卻是那樣傷人。
“從未。”
兩個字,讓自诩聰明的我徹徹底底明白了什麽叫“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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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吧。我終于把小時候對顧平安那種盲目的喜歡變成了怨恨。
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為什麽要纡尊降貴的對付我這個低到塵埃裏的灰厘?
為什麽我怎麽退讓她還是要咄咄逼人?
她怨恨我什麽都要搶,可我不明白,我想讓自己變得優秀我錯了麽?我想靠自己的能力争取些什麽我錯了麽?
不,我沒有錯。
一無所有的感覺太難過。我不想再難過。
我開始學會讨好幹媽,我知道顧平安最在意我搶走她的媽媽。每當看到她怨恨的看着我時,我一點也不覺得快意,反而覺得可悲。
人啊,只有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智商為零。
我哪裏看不出,幹媽對我的縱容不過是一種贖罪的心态。而她對顧平安看似嚴厲的管教,才是一個母親真正的疼愛。
而顧平安,她不會懂,她的眼裏總是覺得全世界都欠了她,就像我的眼裏覺得全世界都欠了我一樣。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和她,實在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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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國內的時候,幹媽來送我。她問我會不會回來。我搖搖頭。
她傷心的哭了。
可我的搖頭,表達的是不知道,而不是不回來。
飛機在距離地面五千米的高空平穩飛行,透過舷窗,我呆呆的看着窗外仿佛觸手可及的雲霧。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爸爸。
他自殺之前承認了所有的罪行。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監獄裏受了怎樣的苦,讓一貫愛護名聲的他在死後還留着罵名。聽說是有人拿我和媽媽威脅他,他才“承認”了罪行。
他的遺書是寫給我的信。
裏面只有一行字,寫的潦草而歪斜:
莫非,我的親生女兒。爸爸走了。
我的眼淚,終于隔了十年,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