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補齊)
顧平安心口發酸。她的精神幾乎一直保持着緊繃的狀态。正因為這樣的緊張,她才疲憊的睡了過去。一夜無夢,卻怎麽都不知醒。像被強大的自我催眠控制,她只想沉浸在這樣安然的氛圍裏,不用醒。
她不知道沈安平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甚至沒有通知她去接機。二十幾年的時光,他們之間默契到不需要語言。
顧平安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飄在天花板上的三個粉紅色氣球,白色的天花板襯的那粉色缤紛奪目,三個氣球上用銀色熒光筆寫着三個單詞:I MISS YOU。
她突然就笑了。做這事兒的傻瓜都快三十歲了,可他卻像每一個陷入愛情的傻子,實踐着愣頭青們的浪漫。這樣的套路明明是那樣老土,她卻覺得那感動是那樣綿長深遠,以至于她的心這一刻是那樣溫暖。疲憊的沈安平衣服也沒有換就躺在她身邊,隔着被子緊緊的抱着她。他的動作不大,長長的手臂随意的搭在她的肚子上,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就像氧氣一般,她每一寸都貪婪的吸入肺裏,他有條不紊的呼吸輕柔的拂掃在她耳廓,癢癢的,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她心間輕撓,讓她此刻柔軟沉靜的像一灘水。
沒來由的,她喉間哽咽。她突然覺得似乎高估了自己。她怎麽都下不了決心離開他了。
她是那麽貪戀着他身上溫暖的味道;她是那麽想要繼續平靜的生活,有他,有她;她還是想要每時每刻和他在一起,枕着他的手臂入睡,醒來時第一眼看見他,第二眼看見陽光;她想在每一個午後親吻他下巴上生出的青青胡茬;她想像孩子一樣永遠不用長大,永遠挂在他的脖頸上撒嬌;她想自私的獨占他的寵溺,他的疼愛和他毫無底線的縱容。
她是他的愛人、親人、女兒、母親。她願扮演他生命裏一切對他重要的角色。
可是她不能。時光蒼老的太快了,只一轉眼,她就連補救的機會都失去了。她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後悔。如果她能更懂事一些,更珍惜一些,她不會像現在這般遺憾。和他的二十幾年,她第一次覺得時間竟然不夠用了。
她輕輕的翻身,将被子分了一半給沈安平。他身上有仆仆的風塵和微微的涼意,顧平安貪戀的用臉頰摩挲着他線條分明的下颚,動作不大,但睡眠并不深的沈安平還是醒了。他将顧平安摟在懷裏,用下巴溫柔的蹭着顧平安的頭頂,似是松了一口氣的說:“還好你還在。”
只一句話就把顧平安心裏所有的酸澀,難過,不舍全部勾了出來。溫熱的眼淚迫在眉睫,顧平安急切的吻上了他的眉梢,嘴裏還念叨的嗫嚅着:“我在,我在這裏,沈安平,我愛你。”她細致的吻着沈安平的每一寸肌膚,急切的解他的扣子,脫他的外衣,她的動作撩起了沈安平最原始的欲望。一連一個星期的想念在那一刻轟然爆發,沈安平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就在要擦槍走火的一刻,沈安平突然握住了在他身上四處點火的小手。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眸中的深沉也逐漸沉澱。他親吻着她軟弱無骨的小手,問她:“怎麽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了?”
顧平安明明還能感受到他的欲/望,可他卻強制自己停了下來。他濕熱的吻落在她的手背,循着血管直通她的心髒,心跳突然就亂了節奏,一下一下,似乎要跳出心房一般。
她仰起頭,讓眼淚回流,苦澀入喉,“沈安平,你會永遠愛我嗎?”
沈安平皺了皺眉,但還是耐心極佳的吻了她一下:“傻瓜,怎麽這麽愛問這個問題?”他抱緊了她,在她耳邊輕聲的說:“聽着,顧平安,多的我無法保證,這輩子我肯定只愛你一個。”
他的聲音流連而缱绻,每一字都铿锵有力。他永遠都知道說什麽樣的話能勢如破竹的直擊她的心底。
她眼中頓生哀色,這輩子她還能遇到這麽了解她的人麽?
真的能如媽媽說的,男人多的是麽?
沈安平沒有回來之前她一直對自己催眠,沈安平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別的男人有的優點他都有,但別的男人有的缺點他也一樣不少。
她無數次拍着胸口安慰自己,還好,沒事,不要怕。
她想,真正的愛情,即使沒有結果,也應該令人懷念。
所以她想,長痛不如短痛。
所以她說:“沈安平,我們不要訂婚了好不好?”
而沈安平的回應,是驀然失聲。他緊抱她的動作也突然僵住。他自是沒有想到他不遠萬裏趕回來,竟是迎來她這樣的話。
他還沒有回答,她卻一反常态的平靜。繼續說着:“那天我對莫非說的話,你都是聽見了吧?可是你卻要假裝沒聽見。你什麽都不問我,什麽也不說,你對自己對我,也沒有信心不是麽?”
沈安平心髒驀地一緊,他倏然抱緊了顧平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而她卻不依不饒,硬是要把一切醜陋都捅破。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沈安平,我們兩個心裏都有結,勉強下去也不會有幸福。”
任她怎麽醜化這一切,沈安平都毫不松口。他緊緊抱着她,有力的反駁:“勉強下去有沒有幸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勉強,一定不會有幸福。”
“平安,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聽見,不管是什麽理由,你現在在我身邊了不是麽?我感謝莫非,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不會這麽快走到我身邊來,你覺得我會放你走麽?”他頓了一會兒,又自問自答:“我不會放你走的,平安。”
沈安平落寞一笑,那笑容中充滿了苦澀。顧平安的心疼的痙攣。悲傷排山倒海的襲來,她幾難招架。眼底的濕意驀然湧起。她無聲的抽泣。良久,她像是迷上眼淚的滋味,怎麽都停不下來。
“我還以為,我還可以再堅持的。”她抽泣的聲音越來越大,“沈安平,我以為我們可以輕易分開的,我以為我也不是那麽愛你的。可是為什麽,我的心這麽痛……”
這麽痛,心像被一只手緊緊的抓着,連呼吸都被奪去了。
她緊緊的揪着沈安平的衣領:“我們不能這樣你知道麽?我們必須分開。我要我的媽媽,我要我的家。”
沈安平摸着顧平安的頭頂安慰:“沒有什麽能把我們分開,有什麽我都解決好的。”
“不!”顧平安尖銳的叫着:“你解決不好!莫非自殺了你知道嗎!我媽媽得了癌症你知道嗎!你能解決好麽!你怎麽解決!”
沈安平眼中的神采倏然消失,轉而換上濃濃的愠怒,他強行扭過顧平安的臉,強迫她與他四目相對。他深不見底的眼中充滿了不可違抗的堅決,只聽他一字一頓的說:“我不管誰要死誰要活,我只要你,你懂不懂?我就是這麽自私,所以你別想離開我!你懂麽?”
“我不……”顧平安話還沒說完,沈安平已經強勢的堵上她的唇,奪去了她的呼吸。他粗魯的拽着她的衣服,她的頭發因為掙紮全部散開,雜亂的糾纏在白色的枕頭上,黑與白的強烈對比使得畫面看上去觸目驚心。
沈安平急切的像要把她碾碎一般,他猛的一拽,顧平安睡衣的扣子七零八落。僅剩一兩顆還搖搖欲墜的在衣服上。她沒有穿內衣,沈安平滿帶怒氣的手掌附上她胸前的柔軟,她激烈的扭動着身體,卻使沈安平的侵略更加強烈。他狠狠的蹂躏着她的嘴唇,那簡直已經不是吻,顧平安連牙齒都撞的疼了,她大腦嗡的一團亂,天花板上的粉紅氣球還一無所知的靜然,畫面那樣和諧而美麗,而它們的主人卻像一只野獸和顧平安厮扯着。
顧平安恨恨的咬着沈安平的嘴唇,血腥氣頓時充斥着她的口腔,她直想作嘔。沈安平吃痛的離開她的嘴唇,眼底的狠意卻更深了幾分。他不再克制自己,人生第一次,他想把身下這個不懂珍惜,任意揮霍他感情的女人撕成碎片,而更深一些的,是他對自己的恨,無數次的尋找,無數次的替代,他卻怎麽都忘不了這個女人,他恨恨的瞪着她,不過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為什麽她就那麽強勢的占據着他全部的心?他恨自己那不知變通的心,恨!恨!恨!
他猛一低頭,兇狠的蝕咬在她光/裸滑膩的脖頸上,那溫暖有序的心跳讓他嗜血的想要一口将她撕碎。
陌生的欲望主宰了他們。顧平安全身失控的痙攣着顫抖着,她聲音微弱,意識也逐漸迷失,卻依舊咬牙切齒:“沈安平,別叫我恨你!”
沈安平還是不管不顧,他用力的将自己埋進她仍舊幹澀的身體裏,瘋狂的欲/望控制了他,一切感官的快/感變得強烈。他逐漸感受到她的迎合。仍在尖端的他俯身對她說:“說你不會離開我。”
她迷迷糊糊的抓緊了他的雙臂,瑟瑟搖曳像一支迷失在汪洋大海的小舟。她眼前只有一片慘白,一片霧蒙,她緊緊的咬着牙關,不讓羞恥的快樂将她吞滅,她一字一頓恨恨的說:“沈安平,我會離開你!我們一定會分開!”
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總是很容易被憤怒控制,顧平安的話像一劑強烈的催化劑,使得沈安平的動作更加粗暴,他冷冷的說:“我早該知道我是太縱容你了,你就是欠收拾。”
他深深的将自己埋進顧平安的身體裏,貪戀着那一分一秒的溫暖,她柔膩的肌膚是那樣幹淨而美好,美好到他想不顧一切的把她摧毀。
這個女人是一把雙刃刀,不管靠近她那一面都是撕裂的疼。
他不該再心軟,他反複的告訴自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空蕩的房間只餘粗重的呼吸,沈安平停息的那一刻,他終于聽見了顧平安低微的抽泣。像是有一股電流突然通過,他的大腦突然清明。他倏然抱緊了她虛軟的身子,一句一句的說着:“對不起,平安,對不起,是我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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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平安嘤嘤的哭着。她的頭深深的埋在臂彎裏。
空氣裏還彌留着方才的瘋狂,可是陷入瘋狂的兩個人卻不約而同的醒了。
沈安平只着單衣坐在床邊,他表情冷峻,嘴唇緊緊的繃着。自成年後他就沒有這般狼狽過,此刻,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他要拿生命保護的人。
他狠狠的傷害她,也狠狠的傷害了自己。
她哭泣的聲音像一把把尖刀,全數插在他的心上。他不知所措,甚至不敢靠近她。
他指端的火星一點點将煙吞滅,灰燼斷裂,一點一點散在煙灰缸裏。那一抹消失前的煙雲讓他和她仿佛置身于雲霧之中,飄渺而虛遠。
沈安平只覺得顧平安瑟瑟發抖的肩頭是那麽瘦削,好像一陣風吹就會不見了。
“沈安平。”顧平安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她疲憊擡頭,哭紅的雙眼看上去是那麽楚楚可憐。
“沈安平。莫非吃了很多安眠藥。她媽媽去世了,你要結婚,她受不了了,所以她吃了很多安眠藥你知道麽?”
顧平安看似毫無波動的語調讓空氣都變得壓抑靜然。沈安平和顧平安都各自占了房間的一方位置。厚重的窗簾也攔不住窗外燦爛溫暖的陽光,而人的心,在這璀璨的陽光下無所遁形。
沈安平沉默的吸了一口煙,煙草刺激的味道在他肺裏流轉,最後融彙。他只覺得迷茫,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好像怎樣都是不對的。
好半天,他才被顧平安的聲音從一片死寂的喚醒。
“莫非是我的親生姐姐。她和我一天生日,一樣血型,我早該想到的。異卵雙胞胎,跟電視裏播的一樣。”她冷冷的笑了,自嘲道:“我的媽媽,哦不,我和她的媽媽,她得了癌症,她快死了,她死前的願望就是我們一家團聚。而莫非,因為我和你的關系,不願意!你明白了麽沈安平?我們必須分手!”
他的心,微微的痛了。他不矯情,在工作上感情上他一直是個強勢的人,也許是成長環境的關系,父親從小到大對他的态度都很生硬,父親是軍人,只有黑和白,永遠不懂灰色地帶。所以對待他的态度一貫的強硬,棍棒夾帶,在光鮮的光環下,優渥的物質享受下,他其實一直比平常家的孩子受的教育還要嚴苛。
他對自己的要求一直是極高的。他努力成為最優秀的,得到了每一樣他想要的,包括父親吝惜予人的贊賞。惟獨她顧平安,他似乎怎麽努力都夠不着,即便拿繩子綁在身邊也會逃走。
他熄滅了香煙,一步一步走向她,将孱弱到不堪一擊的她鎖進懷裏。她一貫瘦,節食的時候更像是不要命一樣。可他從來不覺得她不健康。而現在,她是那樣瘦,抱在懷裏都覺得硌手。不用問他也知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到底經歷了怎樣複雜的心路。
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誰,除了顧平安。在沒有顧平安的時候他也曾看見自己身邊的兄弟可笑的談愛情,他們這樣背景的人總是難遇到自己和心意的人。和自己的一個世界的總是牽涉這樣那樣的利益牽扯,感情不再純粹。不是一個世界的卻又随着時間久了,由于各種原因發生各種摩擦,最後鬧得神傷心死。他總是慶幸,顧平安在他似水不漏的保護下保存着那樣單純的心性。他總是感激她的任性和驕縱,正是誰也受不了才好,那她就只能是他的了。
可是即便是這樣還是不可以,他留不住了,他保存了她這份單純,卻沒想到在她這顆單純心裏他自己排在了最末位。這種無助的感覺讓他有些無措,可他還是垂死掙紮。
“平安,沒有什麽是解決不了的,他們總會理解的。”
顧平安還是哭:“誰來理解?誰來理解?”她失控的抓着沈安平的肩膀,用力的搖晃:“你說啊!你說!”
沈安平皺眉,看着她失控,歇斯底裏,他更加痛恨自己竟是毫無辦法,他輕聲掙紮的說:“沒有試過你怎麽知道一定不可以,相信我,我把那麽多不可以變成了可以,不缺這一件。”
“我想相信,可是我知道,怎麽做都沒有用。因為比起你,我更不能失去我的家人。”顧平安無助的偎在他懷裏,她的眼淚洇濕了他胸口的衣服。濕熱透過意料貼合在他胸前,和心房一牆之隔。微燙的感覺讓他微微震顫。
“成全我吧,這輩子我只想做一次孝女。”
“……”
顧平安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她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麽?
可是要成全她嗎?沈安平做不到。
“我做不到怎麽辦?平安,我沒法成全你。”他發了瘋的擁緊她,體內的疼痛感又蠢蠢欲動了。
這一次,顧平安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任由自己沉淪在他臂彎的溫暖裏。
也許,他們都累了,誰也不想去想下一刻會怎樣,因為這一刻的溫暖任誰也無法放手。
他們像倚靠着彼此存活的獸,誰也不知離了對方會怎樣。這麽多年,即使他們之間再怎麽別扭也不曾像現在這樣,這麽強烈的感受着将要離失的割肉之苦。
心痛,連呼吸都變得勉強。
顧平安還是嘤嘤的哭着,聲音逐漸變小,最後嘶啞的連哭泣都沒了聲音。她哀哀的抱緊了沈安平,整個人依靠着他提供的溫暖。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他躲到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不管現實,也不管誰生誰死,誰都和她無關才好。
可是現實永遠是那麽殘酷,不容她猶疑,不容她貪念,甚至,不容她告別……
手機鈴聲驟然打破了他們之間僅剩的和諧。顧平安茫然的接起來,電話裏只有顧爸爸焦急的聲音,一貫沉穩的爸爸聲音不住的顫抖,顧平安的手都在發抖,只聽電話裏爸爸急切的吼着:
“平安,你快回來!你媽暈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