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2)
門拉開,外面的人認真的注視着開門的人。
謝井泓看着外面的人,目光微微一怔。
她看着他。“你不讓我進去嗎?”她穿的是寬松的居家服,有點像運動裝的那種連帽衫,帽子緊繃繃的束縛着她的頭發和下巴,雙手插-在口袋裏,整個人看上去蒼白的很,好像是生病了——他當然也是這樣想的,于是問:“你生病了?”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要去摸她的額頭,卻被她一手抓住,緊緊的放在她的胸口上,接着,另一只也伸出來推着他的身軀,用腳踢了下門,身子往後一退,關上門反鎖,将最亮的那個日光燈關掉,只剩下昏暗的臺燈光線。
她抓着他的手,緊緊的。
他要掙紮,用力的要扯開她的手,她先是抓着不放,到了最後又倏地放開,在昏暗的光線裏,她拉開衣服的拉鏈。
謝井泓啞住嗓子,看着她。屋外的霓虹燈照耀着屋內。
裏面居然什麽都沒有穿。
不算白的膚色,剛剛好的那種,皮膚光滑毫無雜質也因此而覺得一眼就難以離開視線,或許是因人而異。瘦弱的連鎖骨都那麽清晰,胸脯沒有多大,淡紅色的乳-暈在霓虹燈的照耀下顯得更好看,平坦的小腹右側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柏一......”他扣住她的衣服,不再去看她。
“泓哥哥。”柏一掙開他的手,抱住他,一邊扯他的衣服,一邊喊着他。
“柏一!”謝井泓用力推開他。“你別鬧了。”
“我想你啊,你不想我嗎?!”柏一啞着嗓子大聲說道,她嗚咽的哭起來,抓着謝井泓的手指,蹲下身,說:“我好想你,真的......”
謝井泓用虎口捏住自己的下巴,緊緊的抿住嘴,克制着自己想說些什麽話的沖動。
柏一一邊擦眼睛一邊哭。
算是認輸了。謝井泓蹲下身,捏住柏一的下巴,使她轉過臉來,對着自己的視線。他看着她擦得發紅的眼睛,心疼的皺着眉。
“不吻我嗎?”柏一看着他的眼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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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起嘴角,笑了一笑,然後伸長脖子前傾,輕輕地吻了吻她正在顫抖的眼睛,正要撤開的時候,柏一抱住他的脖子,緊緊地不肯松開。
“柏一,回去吧。”
“不。”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後,柏一輕輕的啄了啄他的耳垂,然後用臉頰貼上他的臉頰,呼吸柔柔的噴在他的耳側,聲音也是柔柔的:“就一晚,就一晚,好不好?”
他閉了閉眼睛,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後腦勺上,從嗓子裏吐出一個音節:“嗯。”
☆、Chapter 17
第二天,謝井泓醒來的時候,柏一還在。他醒來的第一眼是看身旁的位置,空蕩蕩的,但剩有餘溫,床頭的木椅子背上是她昨晚脫下的一整套的居家服。再掃視周圍一圈,只聽得見廚房裏的聲音。百葉窗簾露出來的縫隙,恰好被初升的冬日陽光灌滿。撐着手肘望了會窗戶,久久後才挪開目光。
光着腳站在廚房門口,褲子沒有完全的往上穿好,褲腳就踩在腳後跟拖着。他看着廚房裏的那個纖細的背影,不經他同意就穿着他的黑色T恤衫,長長的袖子被她卷到胳膊肘,衣擺到大腿,腰間是空蕩蕩的晃着,他能想象裏面是多麽的纖細,又是多麽的柔軟——再經歷昨晚之後,他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女孩子了,她可以完美的正直的去誘惑男人。
輕微的XO型腿□□着看也感覺是修長的,是因為太瘦的緣故嗎?
他忽然想起那個時候在家裏,柏一經常跟着池靖來文具店裏買外面小攤上的零食,也偷偷的看裏面,正好對上櫃子後面做作業的人,再後來看到她,是謝航捂着她的嘴,趴在她身上,摸着她的下-體。他當時什麽反應都沒有,只看到她絕望又害怕的眼睛看着自己,那雙纖細的腿一直在努力的踹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對這些,他無能為力,管了幾次,得到是滿身瘡痍。嗯,柏一是真的被謝航侵犯了,他沒有救她,一點能力都沒有。
再後來,是池靖,也不知是什麽原因,他竟然變得和父親一樣變-态,或者說,是池靖那一副美好的身身體刺激了他少年時期本就蠢蠢欲動的身心,瘋狂之後,站在門口的柏一只看了一眼便倏地跑開了。他只覺得恍惚,然後聽見池靖的懇求聲,他沒有理會。
直到有一天,放學回家的路上,柏一跟着他一路,他沒有在意,等走到那條後山的柏油路時,她忽然小跑過來抓住他的手指頭,喊:“泓哥哥。”
他停下步伐,看着她。
“泓哥哥。”她又喊了一聲。
他覺得這個稱呼令人不舒服,于是沉着臉色說:“不要這麽叫我。”
“......泓哥哥,我叫你哥哥,你能不能......跟叔叔說不要再......”
他甩開她的手,拎了拎肩膀上的背包帶,邁開比她長很多的腿。走了很長一段路的時候,他聽見後面的哭聲,轉過頭,就看見那個小人影哭的喘氣的朝着他跑過來,撞上他,踮着腳吃力的展開雙臂抱着他的腰,也其實就是挂在他的腰上。
“泓哥哥......”她悶聲哭着,喘着氣。
他覺得煩躁,扯開她的手,她卻是像橡皮糖一樣,甩不掉。
“別煩我。”他狠聲告訴她。
她哭着擡起頭,看着他,求他:“泓哥哥......好痛的......我很害怕......”
“你去報警。”他給她提了個意見,她卻搖着頭,“不行......叔叔會打奶奶......”
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麽柏一會三番兩次的出現在自己的家裏被侵犯,那個變-态父親就是這麽威脅一個女孩子嘛?他嘲諷的笑了笑,低下頭看着只有胸部以下高的女孩子,回想起那天她被父親壓在身下,只覺得渾身仿佛是被千萬根針刺着。他呼了口氣,說:“以後他讓你來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周末,他約好和同學去打籃球,到了十點多的時候想起星期五晚上放學柏一說的話,他才慌慌張張的跑回家,聽到的是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和男人的喘氣聲。
“瑪德,真緊。”
柏一哭着。
他推開門,一腳踹開那個男人,用力的抱住床上哭着快沒力氣的女孩子,陰狠着眼色瞪着父親。
謝航吃痛的哼了一聲,擡頭看發現是自己兒子,一股氣蹭蹭的往上冒,正要動手揍他,他說:“我報警了。”
“你敢!”
“你再強-奸一個,看我敢不敢。”
送柏一回家,再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得到是父親拳腳相加的暴打,捆起來後,又是煙頭的暴虐,謝航打自己兒子的時候都是往能遮住的地方打,旁的能看到的碰都不碰,打累了休息,休息好了他才警告謝井泓別壞他好事。
第二天,柏一還是跟在他身後喊:“泓哥哥。”他沒有回應,也不拒絕她是不是跟在自己身後,不過,時間長了,他忽然發現自己偶爾會回頭看一眼,而柏一像是得到暗示了一樣,每天雷打不動的開心的跟在他身後。
這些只維持到那一天。
“你醒了。”柏一轉過身,眨着水汪汪的眼睛。
他下意識的擡手飛快的撓了撓額頭。“今天星期一吧,你不上課?”
柏一轉回去,拿起一旁的好像沒用多少的鹽,捏着袋口灑了點倒鍋裏。“下午才有課。”
他走到她身後,想看看她做的什麽,剛看一眼,她就蓋上了鍋蓋,扭過上身,用食指戳着他的肩膀,“你不許管我。”
“......沒有啊。”他覺得委屈,微微蹙着眉頭。
“什麽沒有,你剛剛還問我上不上課。”她完全的轉過身,用手掌抵着他健壯的胸膛。
“......随口一問。”
她忽然甜甜一笑,踮起腳,飛快的在他的嘴角邊啄了一口。
他愣住,反應過來後,她已經緊緊的抱住他,雙手束縛在他的腰後間,臉頰貼着他溫熱的胸膛,看着廚房那面的牆壁,說:“我們再也不見面了,就這一次了。”
“......嗯。”
褐色的眼睛裏圈滿了液體。“......泓哥哥,對不起。”
“......嗯。”
“泓哥哥啊,你要是不那麽喜歡我,我也就不會這麽自私了。”她又重新貼上他溫熱的胸膛。“你知道的吧,一開始,我就是在騙你,利用你逃避謝航。”
“......柏一,我不喜歡你。”謝井泓低低的打斷她的話,“我只是......”
“是可憐我嗎?”
“......”
“一點都不喜歡我嗎?”柏一輕輕的笑出聲音來,“但是,我很喜歡泓哥哥,非常喜歡。”眼睛裏的液體滑落到鼻孔邊,最後滑到嘴唇縫隙,流了進去。
她垂着頭,推開他,“我煮了粥,你這兒什麽都沒有就只能煮粥了。”
“你要好好吃飯,知道嗎?”
“泓哥哥啊,再見了。”她繞開他走出廚房,沒有脫掉他的T恤衫,穿上昨晚穿過來的居家服,将T恤下擺別進褲腰裏,再套上連帽衫,用袖口擦了擦濕漉漉的臉頰和眼睛,頭也不回地走出這個房子。
他還站在原地。
臉上的神情好像是悲哀,又好像是在極力隐忍着什麽,明明想追過去,腳卻沉重的邁不開,他看着眼前的鍋,冒着泡泡,水一直往外冒,他吸了吸鼻子,關上煤氣。
“嗯。”也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回應之前沒有回應的那些話,即使來不及,他也想這樣回應一次,至少回應出去了,哪怕已經沒有人願意聽了。
他用勺子舀了一碗粥,裏面有些紅豆,是之前那個經常來這兒的女人帶過來的,她也經常煮這種粥倆人一起吃。他端着碗,站在窗戶口,輕輕的朝着碗吹着氣,熱氣騰騰的。
“我也很喜歡柏一。”
柏一縮着脖子下了樓,繞過林成,上了他的車子。
林成往上面看了一眼,嘲諷似的一笑。
“怎麽樣?爽嗎?”他坐上車,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
柏一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呵,柏一,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你。”車子緩緩開離這片區域,使上大道。柏一悶聲不吭,引得林成怒氣一直往上蹭,他擡手揮到柏一脖子後面捏住後頸,逼近她的臉頰,呼吸噴在她的臉上,“要不然現在我們一起死?”
柏一斜過眼珠,看着他,“你......”
他風輕雲淡的一笑,松開她的後頸,看着前方的路,大道上車流如水,“你說,如果我們一起殉情,謝井泓會怎麽樣?”
她聽着臉色一白。
他對着她吹了個口哨,“就這樣加速,砰——就一起死了。”眼睛泛紅的盯着前方某處。
柏一手指扣住,圓潤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裏,她咬住內-唇,随即一笑:“好啊,早就不想活了。”話音落下的三秒後,他真的踩上了剎車加速——柏一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是被自己掐在手掌心裏,臉色煞白的看着前面,眼睛眨都不眨。突然的,車子猛烈的停住,柏一沒有系上安全帶,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撞了過去,林成冷着臉色看着她去受傷。
他自己倒沒什麽,因為系了安全帶。柏一的額頭紅腫了一大塊,胳膊也擦傷了,膝蓋也是。
“呵,活該。”林成嘲諷勾了勾唇角。
柏一蒼白着臉色瞪着他,“不是一起死嗎?你怕了啊?”她幾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手和腳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她真是越來越讨厭眼前這個男人了,像吸血蟲一樣浮在她的皮膚上不肯離去,使勁的無情的吸着她的血液又可憐她給予她肮髒的血液生存。
“死啊,太便宜你了。”他貼上她的臉頰,用鼻尖蹭了蹭。她避開,卻被他一手攬住腰,身子被迫往前一帶。接着,後面車子的喇叭聲不适宜的響了起來。林成咒罵了一聲,正過身子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轉動。
☆、Chapter 18
謝井泓剛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手機響了起來,滑開屏幕是陌生的號碼,像是座機。他猶豫了幾秒,按下接聽。
“有時間嗎?”是慈靈的聲音。他微微粗氣眉頭,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姐姐,我不是說了......”
“就見一次,最後一次。”慈靈語氣急促的打斷他的話。
他看着藍姐塗着顏色鮮豔的指甲油,塗完一只歇着抽着煙,抽到一半的時候擰在煙灰缸裏滅了,然後繼續塗,反反複複。他遲疑的回應電話那邊的人:“好。”
慈靈在那邊靜默了會兒,開始說地址,說完就挂斷了電話。謝井泓覺得有一絲奇怪,但也不知道是哪裏奇怪,只當是平常見面。
藍姐塗着尾指,擡了一下眼看了看謝井泓的臉色,用猜的口氣問:“慈靈?還是那個陸老師?”
謝井泓歪着頭用虎口撐着額頭,大拇指揉着太陽穴,沒一會兒手指又伸進頭發裏,用力的撓了幾下。
藍姐失笑:“喲,這是陷進去了?”她開玩笑的扯起唇角。
謝井泓搖頭,“不是。”
“那就是對方陷進去了?”
謝井泓擡頭。
“還不是?”藍姐塗完一只手了,合上指甲油瓶上的蓋子,将手指伸出來擺在謝井泓眼前,“怎麽樣?好看不?”
手背上的皺紋很細密,在彩色的燈光下能略微看到有些毛孔,手指雖然粗,但好在修長,指甲不長不短剛剛好的那種方形,顏色是那種裸紅色,他是個男的,也說不上來是什麽紅色,就覺得在這種顏色的燈光下顯得很好看。
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藍姐笑笑,收回手,繼續塗另一只手。
那邊的舞臺上,換了首音樂,安靜的曲調。藍姐垂着眼簾,看着指甲,說:“我跟你港哦,那位慈小姐,你可別再接觸啦。”
“嗯?”
藍姐又擡了擡眼,繼續說:“慈小姐來我這兒的事情,他老公是知道啦,前幾天你休息,慈小姐來這兒找你來着,那個林先生就跟吃了炸藥似得來我這兒打人——”
謝井泓聽着,忽然打斷她的話,問:“你說什麽?打人?”
藍姐将手往前伸了伸,仔仔細細的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經心的掃了眼舞臺,視線回到自己的指甲上才開始回答他的話:“你不知道?那你以為天天找你的慈靈會突然消失不找你了是為什麽?”
快到約定的時間了,謝井泓在藍姐的休息室裏逗留了會兒,對着挂在牆壁上的圓形的小鏡子整理整理自己的發型,又用勁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覺得還可以才套上那件深棕色的大衣。
靠躺在椅子上翻着雜志的藍姐瞄了眼,笑着說:“你頭發多久沒理了?瞧瞧你自己,一出我這兒的大門,別人一看就是牛郎呢。”
謝井泓愣了愣,好久才反應過來,臉逐漸發熱。“......我本來就......是啊。”
藍姐收起雜志,放在自己的大推上,看着謝井泓。“是什麽是啊,你待會給我好好理理你那頭發,頭頂亂七八糟的。”
“嗯,知道了。”
藍姐重新翻開雜志,頭低的很低,看着雜志,聲音也低低的:“你去吧。”
慈靈說的地點是一家地勢偏僻的咖啡店,人不多,生意不溫不火,唯一的優點就是安靜。謝井泓到的時候,慈靈還沒來,等了幾分鐘,慈靈還沒有出現。
此時咖啡店的外面,黃昏卡在樓與樓的縫隙之中,光暈柔和。他靠在椅子上,對走過來送飲料的服務生随意的笑了笑。黃昏淺淺的光線正好落在他所坐的位置上,深棕色的衣服映襯着更柔和。雙手握着咖啡杯,從中取暖。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十幾分鐘後,慈靈出現了,她穿的很漂亮,至少比以往漂亮,拿着帶着鑽閃的包包,戴了耳釘和其他的飾品,他微微覺得奇怪,以往她從來不戴這些東西,也很少用顏色鮮豔的化妝品,今天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他彎起嘴角看着她,只是彎起嘴角而已。
慈靈坐在他面前,緊緊握着包包,手指捏着拉鏈金屬,躊躇不安的從裏面拿出一張支票推到他面前。
他嘴角上揚的很用力,以至于法令紋也凸顯出來。他看到支票上的數字,眉頭倏地一皺,看向她,用眼神詢問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很缺錢嗎?我給你,你帶我走,好不好?”慈靈的語氣幾近懇求。
他揚起的嘴角恢複原狀,整張臉頓時嚴肅了,微微抿住的唇角,雙手撐在椅子上,晃動着上身,好一會他嗤的笑了一聲,用非常陌生的眼神看着對面的女人,問:“姐姐是拿自己來交換,是這個意思嗎?”
慈靈皺着眉頭,眉宇間是難過,連看着謝井泓的眼神也是如此。她搖頭,輕聲喃喃:“不,不是......不是......”
“不是嗎?”
“謝井泓啊,我......我——”
“姐姐喜歡我?”謝井泓又笑了,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傾,用眼神抵着她的目光,“姐姐,你沒有想清楚嗎?搞到現在你還是這樣不懂事嗎?一開始就應該知道進入會所找男人完完全全就是為了玩而已,我以為你知道的,更認為你明白你最該喜歡的人應該是你的丈夫,不然你們為什麽會結婚?不然你為什麽會嫁給他?難道那種感情一結婚之後就沒有了嗎?姐姐,如果是這樣,我怎麽能敢相信你會喜歡我?”
慈靈瞪圓眼睛,液體在眼睛裏打轉,她緊緊握着自己的手指,指尖發白。“不是......”
“不是什麽?你說啊。”
“不是喜歡......”
“嗯?”
“不是喜歡才結婚,不是因為感情才結婚,是生活,是家庭的原因,我畢業沒多久就靠家裏的關系進了圖書館當管理員,然後又在家裏的安排下嫁人,這期間,我完全沒有反抗過,只是順從,我知道啊,一旦反抗,所有人都會用她們的表情、言語來攻擊我,我很害怕那樣,我......我以為我會安安心心的做一個好妻子,但是,”慈靈擡起頭,像是下定決心一樣認認真真的看着謝井泓,“看到你,我總覺得我應該反抗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謝井泓看着她,注視着她臉上的每一個神情。
“......嗯。”他轉過臉,看向外面已經快要消失的黃昏。“我也很怕那樣。”胸腔裏,有什麽東西正在沒落,因為失去血液的供給而沉落到心底的最深處。“所以......我殺過人。”他轉回臉,低垂着頭看着桌子上的支票,“慈小姐,我殺過人的,你确定還要這樣嗎?”
“......沒關系。”慈靈抹了抹眼睛,再次認真的說了一遍:“沒關系的。”
謝井泓看着支票,擡手推着它放在慈靈面前,“這個還給你丈夫吧,我聽藍姐說,你丈夫......是個狠角色。”他頓了頓的語氣讓慈靈遲疑了,她心想:不要連累他,才對啊。
“這個你收下吧。”慈靈将支票折起來,起身走到他身側,将支票放進他的大衣口袋裏,用手按住,“收下吧,沒關系的,你不帶我走,沒關系的,這筆錢你收下吧,就當是我贊助你的夢想。”
謝井泓張了張嘴。
夢想?
哦,對了,他記得那天看電影的時候,主人公說他有夢想,于是他就告訴她自己的夢想是什麽。
——“我想開一個餐廳,最好是農家樂的那種,門口有一個院子,不大不小,剛剛好,院子裏會種上葡萄,等到夏天藤蔓爬滿支架,就坐在支架下面吹着涼風。”
“你一個人嗎?”
“不是。”
“還有誰呢?”
“......唔,她應該不會來了。”
“怎麽會呢?開一家餐廳很好啊,為什麽不會來了呢?”
“因為不能在一起啊。”他轉過臉沖女人微微一笑。14寸的彩色電視機放出的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模糊了女人的視線。
謝井泓看着慈靈離開的背影,微微嘆出了口氣。
那不是夢想,只是一個夢而已。
他起身,朝着那個脆弱的背影跑過去。有些事情,或許還是現實一點比較好吧。
☆、Chapter 19
盛妤吃完午飯,就和丈夫說了一聲去看看以前的同事,丈夫沒有反對,只說早點回來,路上小心之類的話。盛妤套上丈夫遞過來的圍巾就出門了,騎着摩托,風吹着露在外面一半的臉,刺疼刺疼的,眼睛眯着都難受。還好程漢展住的地方沒多遠。
她沒想到會在半路上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诶,你還記得之前那個被挖出屍體的那個事情嗎?”
程漢展嘴裏嚼着鹽炒的花生,将辣醬倒進幹巴巴的面條裏,擡眼時額頭紋倏地合了起來,他從喉嚨裏發出含糊的“嗯”字。
“有沒有看到照片?”
“嗯?”程漢展擡起頭,看着她,睜大眼睛,疑惑的問:“什麽照片?”
盛妤鄙夷的看了眼他碗裏的和辣醬混在一起的面條,“哎,我說,你能不能吃點健康的東西啊,你住個旅館還窩在這裏吃這個,下面有個小餐廳,去那兒吃能費你多少錢啊。”
程漢展無奈的咂了咂嘴巴,挑開話題:“什麽照片啊?”
“不是有個包嗎?裏面有同學錄,裏面有幾張照片,不光是有池靖的,還有好幾張是同學合照的那種。”盛妤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按着遙控器上的靜音鍵。“我看了照片,上面每一個人的臉我記得很清楚,因為,上面有一個很奇怪的畫面,所以才記得很清楚。”
程漢展彎下身,吸了口面。“什麽?”
“謝井泓和一個女孩子隔着人群牽着手,雖然很隐秘,但是因為某個學生側身的那一瞬間就被拍了下來。”
程漢展抹了抹嘴巴,不以為意的說:“這不是很正常嗎,學生嘛都這樣。”
“不是。”盛妤思索着應該用什麽樣的詞彙來解釋,“那個女孩子住在謝井泓的隔壁,沒有多遠,而且,就在那個屍體被挖出來的幾天裏,那個女孩子的奶奶過世了,我聽到一種流言。”她看着程漢展,聲音緊了起來,頓了頓。
“什麽?”程漢展嚴肅着臉色。
“有人親眼看到那個女孩子被謝航拖進房間裏——流言說的很難聽,之前沒有傳出來大概是因為她奶奶的緣故——”
“那個照片呢?”程漢展忽然急促了起來,抖着手放在膝蓋上,“照片還有留存嗎?”
“照片在檔案裏,不過現在還有用嗎?”盛妤問。
“有用,當然有用啊,那個女孩子長什麽樣?”
“喔。”盛妤松了口氣,回想剛剛看到的那個人,說:“我看見她了,好像是在讀書的樣子。”她努力回憶照片上的人和剛剛看到的那個人,将兩個人的臉和身形重合起來,覺得很确定,忽然地雙手用力的拍桌子,雙眼認真,神情嚴肅的點頭:“嗯,我很确定是她,非常确定。”
程漢展捏住筷子,時不時的敲着碗,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在回憶當年的案子,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關于謝井泓的細節——他猛地擡起頭,眼睛瞪的圓圓的,問盛妤:“當年還有其他的受害者,對吧?謝井泓沒說那些人的名字是不是想藏起那個女孩子?”
盛妤怔住。
“......那?池靖是為什麽?”盛妤看着程漢展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出口。盛妤知道程漢展對池靖的愧疚不是一般的愧疚,是非常的愧疚,愧疚的有幾年都沉浸在那個案子裏,即使謝航死了,也不能讓他脫離那種罪惡,其中的原因應該還有關于謝井泓吧,一個未成年就被困在那裏,消耗了大好的青春時光,這種罪惡感她能理解,就像目睹謝井泓殺死父親,自己無能為力的那種感覺。
程漢展蹙着眉頭,久久沒有舒展開。
“不管是為了什麽,先找池靖問問吧。”說着,他擡頭看盛妤,“這次你去問吧。”
盛妤挑高眉毛,不怎麽願意的接受了,“行吧,你知道她現在在哪麽?”
“對面前街那家藍色會所,你去那問問。”
盛妤開始戴手套了,他又說:“謝井泓在那裏工作。”
她套手套的動作頓了頓,下唇抿住上唇,半會兒她點了點頭,“知道了。”
冬天還沒有結束,北方冷的人麻木。盛妤開着摩托車将幾條街都逛了過來才找到程漢展說的那家“藍色”會所。她單腳劃下站腳,踮着腳站坐在摩托上,戴着皮質手套的雙手搓着耳朵,打量這家看起來有些流氓——對她來說就是有些流氓的店。她無法想象謝井泓會在這裏工作,畢竟是那樣性格的人。
“人都會變的。”不知怎麽的,她想起最後見到謝井泓時,程漢展看着監獄上面的天空對她說的話,“謝井泓也不例外,你也是,我也是。”
那麽,謝井泓真的如程漢展說的那樣變了嗎?不再是那個看起來幹幹淨淨的內心卻又極度隐忍的少年了嗎?
她一想到這個,覺得整個身體都變的僵硬。
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面的嘈雜聲,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些反感,但還是繼續走了進去。裏面有人在吵架。她走到吧臺,才看清楚吵架的人。
是個男人,看起來是有錢人,脾氣還很大的那種。
“你把那小子交出來!”他氣焰嚣張的指着一個女人,“今天我要是沒看見那小子,你這店也別想開了。”
女人的臉上隐約有着怒色,但嘴角還是上揚的,壓着怒氣讨好面前的男人,“謝井泓辭職了,我說了你不信,那你說,要我怎麽搞喲?”
謝井泓?盛妤下意識的挑了挑右側眉毛,微微側過身子去看那裏的情況。
“辭職?呵?這也是借口?”盛妤總算看到男人的臉了,算不上英俊,但偏偏有那種感覺,棱角分明,讓他這個脾氣本就不好的人變得更加淩厲了。“藍姐,你把我傻子嗎?”
藍姐陰沉着眼色,低垂着頭不說話。
“這樣吧。”男人笑了笑,“你把他找出來,我給你一筆錢,這算是交易,很公平,誰也不欠誰,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謝井泓,畢竟,”他微微前傾身子,“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謝井泓不就是為了錢才來這兒做鴨麽?”
藍姐怒極反笑,揮手要朝着這張令人極其厭惡的臉扇過去,卻被男人緊緊握住,并且用力甩開。“你要這樣也行啊,那這店我收了。”他轉身,“藍姐啊,謝井泓是殺人犯,你确定還要護着他麽?”他笑着離開。
盛妤握着拳頭,咬着牙跟着男人走出去。這種男人不教訓,她簡直不能咽下這口氣。她開着摩托跟在男人的商務車後面,等到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随意擡頭一掃,發現前面的大樓是一家療養院。跟着男人進去,到了大廳,男人已經坐上電梯離開了。她準備再跟上去的時候,護士攔住了她,她胡亂的找了個借口說剛剛上去的人是她老板,她給他送東西,護士将信将疑的放她過去。
病房裏發出一陣陣的尖叫。
盛妤小心翼翼的裝作經過的樣子,瞟了眼裏面,腳步卻重的無法再挪動了。
“池靖?......”
女人被綁在床上,雙手束縛在床頭,雙腿是緊緊的綁在一起,還另外用了繩子将下半身都綁住,從床底繞過繩子綁住。在盛妤的記憶裏,池靖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氣質清純,擡手間都是十足的優雅,似乎與生俱來,但......現在被綁在床上的那個女人真的是池靖嗎?如果不是她清晰的記憶,那個女人應該會被她忽略的吧。蒼白如紙的臉,顴骨突出,眼窩也陷了進去,整個人瘦的毫無精神,一點都沒有當初的膠原蛋白感。她往前大步跨過去,靠在牆上,避開男人往外看的視線。
不敢相信——
池靖為什麽會變成那樣?這家療養院是什麽?
她茫然的走出療養院,打電話給程漢展,告訴他自己看到的一切。
“池靖是不是瘋了?”她顫抖着嗓子說出此刻腦子裏的想法。
和她媽媽一樣,瘋了嗎?
那邊沒了聲音,然後是嘟嘟嘟聲。
☆、Chapter 20
林成從病房出來,站在走廊裏抽了會煙,正好看到那個騎着摩托車的女人出來,眼睛一眯。他不認識她,但是護士——剛剛攔住女人的護士看見林成,便走過去,笑着問:“林先生,剛剛有個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找到你了嗎?”
林成指了指外面正在發動摩托車的女人,問:“是她嗎?”
“對,是她啊。”
林成掐滅煙,丢進垃圾桶裏。
林成來到柏一住的地方,第一句話就是:“有警察找上來了。”他拉開衣櫃,将